但之后的事情,则更为六堡众的传奇增添了新的光辉!
——在十倍于己的精兵强攻之下,六堡的区区千人小队竟然据守达三月之久。其间,朝廷三次更换主帅,并不断增兵,最后六堡外大军已达八万之数,却仍然攻不下这个断粮断水月余的小小六堡。
迫于无奈,朝廷不得不再次与六堡谈和,达成如下条款:兵部侍郎姜襄革职下狱,彻查杀良冒功事件……
六堡与朝廷终于达成和解,一场风波总算被消弭。
此事之后,六堡名声如日中天,江湖上任何人提起他们来,都不得不竖起大拇指来,赞一声:“好汉子!”
只是不知为何,事后不久,六堡众一齐退出边关,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只留下这个孤身抗暴的故事,留给人们传颂。
【SEVEN】
每次思及这些先辈们的激扬往事,都不禁让我热血沸腾,只是我从来没想到,这些传奇会和我,和这个静谧的小城有什么关系。
一时间,我只能愣愣地看着云城主。
云城主沉默良久,方才重重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你竟然能找到我们!不错,六堡余众便是隐居于此。当日攻打阳同城时,是我与秦洛风一对一决斗并最终杀了他,你们要报仇便来找我,又何必残害老孙他们?”
李怀戚冷笑一声,并不答话。
我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就听云城主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当年那件事,的确是我误听人言,对不起阳同的百姓。事后,我们也无颜再行走江湖,便全体隐居于此。只是老孙他们当年不过是听命行事,你们要报仇,也没有理由去找他们啊……”
我灵光一现,突然想起哪里不对,顾不得礼貌,打断云城主的话道:“城主,不对,孙叔叔、刘叔叔可能不是他们杀的!”
所有人都是一惊,云城主惊问:“怎么说?”
我整理一下思绪,慢慢道:“如果是他们杀的孙叔叔,就表示他们知道六堡众全部隐居在此,则他们也应该知道三位程叔叔也在。但方才他们突袭我和云翎,待三位叔叔出手相救时猝不及防,李怀戚这才失手被擒。这说明,他们并不知道城里其他人的身份,那么孙叔叔可能不是他们杀的,而且凶手还会行凶!”
最后一句话才是我目前最大的担忧。
果然,城主一听脸色大变,转身急问:“沈源,你安排的人可还在老陈的身边?”
沈源阴沉的面色上也少有地现出焦急:“没有,方才我把人都调回城主府了。现在我立刻派人去看。”说毕急匆匆离厅而去。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短短一刻,沈源疾步返回大厅:“陈伯伯被杀了!”
毒物的规则
【ONE】
陈耳也是被毒死的,症状和前两位死者完全一样。
我愣愣地看着脚下的沙土路,想要仔细分析一下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却怎么止也止不住。仿佛我二十多年来的人生常识都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之内被完全来了个大翻转。
据云城主所说,这小城的第一代人全部是当日的六堡余众,那么就是说,不光是城中那些熟悉的叔叔伯伯,就连我已经过世的父母,竟也都是传说中的人物?
段九霄、李怀戚二人的复仇还有迹可循,可隐藏在暗处的神秘凶手连续杀人又是为了什么?
那诡异的血字仿佛在嘲笑着我们的碌碌无能,又在跋扈地预告着死亡的来临。
我们会阻止你的!
我暗暗下定决心,但随即又有些颓然。
可要如何阻止呢?
“想什么呢?”
我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顺口答道:“我在想,如果我的武功再高一些,也许能有点用……”说到这,我方才回过神来,连忙住口。
只听得嘻嘻一笑。我转过身去,果见云翎缓步前来,身后不远处跟着的,却是沈源。
我一阵恍惚。
——沈源长身玉立,云翎身形婀娜,两个人走在一处,看上去完全就是天作之合。我甚至似乎能从沈源的目光中,看到那埋在他眼底深处的一丝情愫。
无论如何,若是要在城中少年中选出一位能匹配玉翎云中燕的。怕是所有人都会选功夫绝佳的沈源。甚至,有时连我自己也这样认为。
但为什么,每次一想到这一幕,我的心都会如此之痛?
若我的武功再高一些,若我也有那样的天分,若我能……
但其实,我什么都不能。
云翎自然不会知道我心中所想,看到我发呆,微微一笑道:“方才若不是你提点出关节,怕是现在大家还在大厅跟那两个家伙耗着呢。咱们快去找孙老夫子,说不定就是你救了他一命呢。”说毕,领先走去,我和沈源随后跟上。
太阳偷偷露出了一小块面容,在地上拉出斜斜的影子。沈源本来紧紧跟在云翎之后,此时却刻意落后半步,反而落在了我的后面。
我心下一叹,若再刻意有什么动作,则太着痕迹。于是,我们这一行人保持着诡异的沉默,排成一行向孙老夫子的家走去。
【TWO】
连续三场命案,小城内弥漫着无比凝重的气氛。大部分人都早早回家,躲在屋中,而更多知道内情的人则聚在城主府,商量对策。小街空荡荡的,让人有些心慌。
孙源丘孙老夫子,我们的启蒙恩师,名单上的下一个名字。
城中几乎所有孩子认识的第一个字都是由孙老夫子手把手教的。想到他就是下一个将死之人,我的心中一阵惶急。
好在时间还够。按照前几个命案推断,孙虞死亡是丑时三刻左右,云城主发现刘子修的尸体大概是在寅时三刻,而陈耳的尸首被发现则大致快到辰时,按尸体情况推断,应该死了一刻左右,也就是说,大概也是在卯时三刻死的。
看来,这个凶手是打算按照那份名单,一个时辰杀一个人。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下手的,但既然知道他的下一个目标,那么我们便可以先行布置,尽力阻止凶案的发生。
突然,沈源停下脚步:“我想回家看看。”
云翎一皱眉,抬头看看天时,方要开口,我抢先道:“此时离辰时还早,我们便顺路去看看沈伯伯也好。”
云翎不再说话,我们一行人转个方向,堪堪走到巷口,却见沈源的母亲独自站在门前,愣愣看着空无一人的大路。
沈源几步抢过去,扶住母亲:“此刻城中动乱,您怎么一个人……爹爹呢?”
沈大娘目光悠远,恍如未觉,半晌方似惊觉我等的存在:“还能再怎样乱?能再死一次不成?”说着摇摇头,语气中毫无生气,转向沈源,“你不用管我们,做你的事去吧。”说完,径自走入房中。
我忽然惊觉,原来这连串的血案,已然彻底打破了小城的平静,已然在平静的人心中搅起了无数涟漪。
怕是,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看着老人颓唐的背影踏入堂屋,我们三人对视一眼。沈源骤然一声长啸:“走,去做我们该做的事!”
穿过空无一人的小巷,尽头便是孙老夫子的屋子。
老夫子的家我们几人从小都是进惯了的,故在门口招呼一声,也不等他回应,便径直朝里走去。
方至门口,骤觉劲风扑面,风中带着如生死沙场一般的决绝杀意。
我大惊,一个倒翻退离门口,沈源和云翎同时出手,各出一掌,抵住了那突如其来的攻击。
轰然声响!薄薄的大门抵不住三位高手的合力余波,瞬间粉碎,可那棉布门帘却奇异的毫发无损。
沈源和云翎齐齐后退一步,门内攻出的手臂瞬间便要退回屋里。
这突然出手的人多半便是凶案的凶手,想到老夫子可能已经被害,我心头一怒,眼见二人被震退,我合身扑上,双手十指如钩,扣住了那条欲缩的手腕。
我不是不知那人的武功远高于我,若只有我一人与之对敌,则我双手扣住他的左手,他的右手一旦击出,我必当无幸。但好在我们一共三人。我双手刚刚扣实,沈、云二人已然重新扑上。
沈源大喝一声,双掌急急攻向屋内的本主,云翎则一手助我扣住那条手臂,另一手拔出长剑,精光闪烁,护住我俩的全身。
那人手臂被我扣住,抽身不得,铿然声响中,被迫与沈源、云翎两人再硬碰一招,身子向后飞起,我亦不由自主地跟着落入屋内,跌成一团。
“老夫子,怎么是你?”只听云翎的惊疑声起,我抬头一看,却见我紧紧扣着、方才与我等生死相搏的对手,竟然并不是什么凶手,而是我们的启蒙恩师孙老夫子,赶紧讪讪地放开手。
老夫子大怒骂道:“你们三个小混蛋来干什么!想要我的老命是不是?都给我出去!”不由分说把我们三个赶出了小院。
我们都没想到,这个一向看来文弱的老夫子竟然会武,而且竟然如此精深。不过稍一细想,这城中若都是六堡余众,那老夫子不会武功才怪吧。只是我们自小留下的印象太深,完全不及细想,这才闹出了一出笑话。
云翎甜声道:“夫子,我们是来保护……”
话未说完,便被屋内的怒喝打断:“我用不着你们保护。想取老朽的性命,可没那么容易!我就在这儿等着,看他怎么杀我。你们别进来,我现在谁都不信,谁进来我便当他是凶手,一并给杀了!”话语听来竟语无伦次,实在与我们平日印象中文质彬彬的老夫子相去甚远。
待云翎再次开口解释,里面却不再说话。我们以为夫子想通了,方要进门,劲风扑面,又是一拳袭来,我们只好急急后退。看来夫子是打定主意,不让任何人进入他的屋子了。
沈源摘下水囊,喝了几大口水,沉吟道:“不进去也好,这条巷子只有三个路口,咱们每人扼守一处,不让任何人接近夫子的居所,凶手再神通广大,也不能隔空杀人吧?”
我和云翎对视一眼,均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夫子的这间房子是条死巷子的尽头,只要扼守住出入口,便不用担心有什么意外发生。
当下三人散开,各自守住路口。
【THREE】
平日熙熙攘攘的巷子,今日静得怕人,耳边只听到城外呼啸的狂风。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路口,心下却有些好笑。
这样空旷的路口,别说是人,便是一只蚂蚁也过不去。
正自思忖,忽听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那是老夫子房间的方向!
我一时大惊,急急飞身而去。
我们三人前后脚到了老夫子的门前,却见烟尘从门帘的缝隙中涌出。我们对望一眼,眼中都是掩饰不住的惊疑。
也顾不得打招呼,三人一道冲进了小屋。就见眼前烟尘弥漫,我们都被屋内的景象惊呆了!
老夫子的房间整座后墙坍塌于地,满地的青石似乎都在肆意地嘲笑着我们的无能。
而老夫子本人则仰躺在太师椅上,口鼻鲜血滴滴落地。不用上前细看我便已经明白,虹日城又失去了一位老人。
【FOUR】
四具尸体被并排摆在大厅正中,一时让这个本就风沙蔽日的正午显得更加阴气森森。
从早上孙叔叔在我们面前被杀开始,短短四个时辰,已经有四位自小看着我长大的长辈被这神秘的凶手夺去了性命。而我们却连凶徒的一点线索都没能找到。
看着几位老朋友的尸体,连一向镇定的云城主都不禁显出了几分颓然的老态。
唐仲生面色苍白,蹲在地上仔细查验四位老人的尸体。
本来,如果单从下毒的手段来讲,嫌疑最大的莫过于就是眼前这个天下第一用毒世族的精英子弟,但因为他与云翎的结拜关系,在没有十分确凿的证据之前,我们都还是倾向于将他当作自己人。
尚未有何结果,门帘响动,沈源大步走入,先朝城主施了一礼,仍旧是那缓慢而无甚起伏的声音:“城主,我带人召集各位叔伯共商情势,可有些叔伯不肯前来,还有些叔伯行踪不明,家人都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只有欧阳伯伯和王叔叔来了。”
话音刚落,有两人从他的身后走来,都是城中的老人:欧阳叙余和王天蟾。这两人一向在城中德高望众,说起来,我的名字还是欧阳叔叔给起的。
看到二人,我们年轻一辈纷纷站起。不知为何,我忽然觉得来的并不是那二人,或者说,不是我所认识、熟悉的二位老人。看他们此刻,哪里还有半分平日所见的老态龙钟之相,那威猛、严挺的气象竟然丝毫不下于城主云天成。
只有两人前来虽然太少,却也是意料中事。
城墙上的血字包括城主在内一共有二十二个姓名,基本上囊括了城中所有的上一辈老者。眼下已连续有四人被害,可以想见,剩下的十八人会是何等的惶惑。
方才孙老夫子的行为已经告诉了我们,在这种敌我不分明的情况下,大部分人的选择应该是不信任任何人吧。
云城主长叹一声,不过半日时间,却看似老了十几岁一般。
“想不到,我们这群老头子隐居了这么多年,却还是躲不过‘恩怨’二字。”他的语声中有着无尽的苍凉。
王叔叔冷笑一声道:“恩怨?咱们一辈子杀人盈野,但从无半点亏心。哪个小兔崽子看咱们不顺眼,有本事就出来真刀真枪地干上一场,这样鬼鬼祟祟地暗地伤人,算什么本事!”
他这最后一句是用尽全力喝出,恍惚间,我觉得整座房子都随之震动,这份威势全不在段九霄的九霄龙吟之下。
一边的段九霄听了,却是冷哼一声。
王叔叔大怒道:“便是你这小子捣鬼,搞得我们人心惶惶!”说着便要上前动手。
欧阳叔叔却是颓然一叹,伸手拦住王叔叔,沉声道:“事到如今。还争什么对错,且听云副怎么说吧。”
云城主道:“你们想必都已明白,此次那凶手是想要把咱们这些老家伙一网打尽了,可咱们六堡也不是白白让人宰的羊羔。唉,只是想不到,六堡众当年并肩杀敌,面对十倍、百倍的胡虏也从未说过一个‘怕’字,今日只是一个小小的凶案,竟然聚不齐老兄弟了。难道咱们真的老了么?”
欧阳叔叔冷笑一声道:“你又何必感慨?咱们自己人都知道的,自从那件事后,六堡便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六堡了。大难临头,还得靠自己。云副,你有何方略,不妨说来一听。”
云城主面色一变,旋即道:“也罢。至今我们也没找到关于那凶手的一点线索。不过眼下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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