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地推开门时,姚城又只是寻常的睡衣,他做出疲倦欲睡的模样,打着呵欠,走向棉被。
兰二爷的身子紧紧裹在棉被深处,姚城在黑夜中看去,依然能够清晰地看见兰二爷那张沉睡时可爱至极的脸靥,像是九岁的孩子,那般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去亲几口。
棉被都被兰二爷裹在了身上,姚城轻轻地拉扯了几回,都不能从兰二爷身上将棉被抢夺过来,看着兰二爷依然死猪般沉睡的样子,姚城自顾自地笑笑,心里忽然觉得十分满足,这一刻若是能够永恒地停止,那他也愿意就这样睡死的。
姚城呆呆看着兰二爷的脸,微微笑语道:“若是我冻病了,你定会来逗我开心,若是你冻病了,我不用招呼,也铁定会来守着,这么说来,我们俩谁病谁好,倒是都无妨的了,棉被都给你吧,我不抢了,看着你好好的,那副猴子老虎模样,我就觉得心里满满的欢乐,我什么都不想再多管,记得保重好自己,不要牵扯到那些可怕的江湖斗争中去。”
姚城抱着枕头睡下时,兰二爷侧着身子,他却在笑。
兰二爷的眼睛明亮地睁着,带着像是孩子吃了糖的甜蜜,却又似乎夹杂着些苦涩,心中自我语道:“若是我冻病了,那还不是半日的功夫就能好的,哪里像你个病猫子,十天半月都得赖在床上,病得总剩最后一口气,那我岂不是还得帮你把活干了?这二爷我岂不是亏大了!这笔账我是得牢牢记下的。等大事都完成了,我得了自由,就将你捆绑住,把你带离这个丑陋肮脏的世界,到时你得记得你说过的话,二爷我是牢牢记仇的!”
整床棉被忽然翻动,压在姚城的身上,温暖覆盖。
兰二爷的手抱着姚城的枕头,双脚也不知怎么蜷缩着,伸架在姚城的背脊,他沉沉的呼吸声冲起,喷在姚城的头皮里,暖暖的,湿湿的。
姚城莞尔而笑,竟什么都忘记了思考,睡去了。
夜,很危险,很可怕,也很安宁,很温暖。
25。江湖卷第二十四章 兄弟猜忌
夜,很危险,很可怕,也很安宁,很温暖。
次日清晨,关于知县大人的消息,在整座兰城中盛传开来。
街头传闻者,却是那位号称“不是人”的算命老道,在重重人群的关注中,此刻将招牌压在屁股底下,惊恐万状地说道:“你们是不知道啊,原来那知县大人风流成性,早年染上了头狐狸精,后来始乱终弃,昨夜那头狐狸精终于来报仇啦!”
“什么?竟然有这等事,我们可不是那么好骗的,你要说是你妈昨夜去勾引知县大人,我们倒还信。”有四十来岁的男子取笑道。
“嘿嘿,你不信,那就等着狐狸精找上门吧。你这种小屁孩哪知道,昨夜知县大人他夫人,就是被狐狸精给一口咬断了脖子!”
“啊!”众人听到这,齐声惊叫起来,满脸恐惧。
“这还不算什么,据老夫推测,那狐狸精兴许还是头公的。”算命老道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压低了声音说出来。
“啊啊!”这会儿,众人直接晕过去数位。
“据我现场勘察的侄儿说,当场就找到一副男人戴的面颊,大伙儿是知道的,知县大人是从不兴这些玩意的,且知县大人裤子都被剥去了一半,估计清白是没有了,腿上更咬满了牙齿印,那些牙齿印就尖尖的,可怕啊!整条左腿都给废了,你们说那不是公的狐狸精,还会是什么?”
“哇!世风日下——”剩余没有晕倒的几名听客,摇头叹息道,消息也就越传越玄乎。
——
姚城起床时,兰二爷正在“花儿好,鸟儿好,回家的都是好宝宝”地大声唱歌,其他屋子的关门关窗声,噼啪噼啪地涌来。
所以说,在姚城来到这座酒楼后,他的清晨几乎都是在兰二爷充满希望的歌声中,开始的。
看着兰二爷扭动着屁股,精心整理着他额头前的长发,哼歌踏步,姚城笑了。
似乎这十来年的光阴,都没有存在,他俩还停留在当初认识的清晨,那天他呼爹喊娘,醒来时,枕头边都是湿淋淋的泪水,冰冷的感觉,是来自心中的。
身材矮小的兰二爷,双臂颤抖着,端了半盆热水,站在他的枕头边,腾腾的热气,充满兰二爷稚嫩的脸靥与头发,嘴里哼唱着童谣,满眼希望,满眼星芒。
那天,姚城第一句话就是:“我们回家了吗?”
掀开棉被,没等姚城穿好衣裤,兰二爷的歌声就熄灭了,他问:“昨天怎么那么晚都不在?”
“我半夜起来觉得天冷,就跑出去看大娘了,大娘拉着我,让我也睡她那。”姚城走下床,就往屋外走去。
兰二爷一脚踢开板凳,半躺在铺着棉裘的长椅上,哼哼哈哈地说唱,手中剥着橘子皮,尖锐的眼睛却看着姚城出门的背影,复杂起来。
等姚城洗漱完毕回来,端着一盆热水,见到满嘴橘汁的兰二爷,叫道:“您老也该动手了吧,难不成得我帮你洗脸?”
“要的。”兰二爷啃着橘子,双手做出射鸟动作,嘴里“啪啪”叫道,橘黄的口水就顺着嘴唇流淌下来。
姚城哀叹一声,站到兰二爷身前,一松手,看着脸盆掉下去,呼道:“接住。”
这是过去十多年里,习以为常的事,兰二爷就像大爷,需要别人端水到屋里,才肯洗漱,尽管他比绝多数人起的都早,之前是老板娘,后来是姚城,当姚城松手时,兰二爷就习以为常地伸手接住。
两人的配合,一直是完美地天衣无缝,这也是兰二爷满足的环节。
今天也是如此,今天却不是如此。
兰二爷伸手接住盛着热水的脸盆时,脸盆忽的不稳,竟往左倾斜,热水腾腾注入兰二爷的鞋子,他没有惊呼,只是看着姚城的眼睛。
姚城无奈地叹气了,求道:“我的二爷,您厉害,小的服了,请您行行好,快出门吧,不要再耍小的啦。”
静静的屋子里,兰二爷突然哈哈爆笑,笑声显得有些疯癫,令人怀疑他的心智正常否。
听着四周屋子里传来的抱怨声,兰二爷又突然奸诈地降低声音,笑道:“二爷的鞋子被你尿湿啦,你得给我用嘴巴吹干来,否则二爷怎么干活,只能你一个人咯。”
“我有新鞋,免费给您穿,您看行不?”姚城真的无话了,端起脸盆,转身出门时,眼神竟显得格外沉重,他想,难道这会是巧合吗?
两兄弟,一夜老。
看着姚城出门的背影,兰二爷狞笑了那么瞬间,自语道:“纵然我是最凶狠的杀人狂,难道你害怕会杀你吗?”
老板娘的身影忽然出现,站在了兰二爷的身前。
看着姚城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里,老板娘的声音淡淡响起:“昨晚你失手了?”
“怎么?难道你想杀我补罪。”兰二爷说的极是狰狞。
“究竟是怎么回事?”老板娘看着兰二爷揉着手臂的经脉,竟是在呼吸吐纳的模样,不禁皱眉问道。
“昨晚有人出来阻挡了我的计划,那人武功极端高深,可是江湖阅历却是极为平常,我的手臂就是伤在他的手上。”
兰二爷卷起衣袖时,满脸忽然现出沉重的痛苦,一条血疤新鲜明显,当中的骨肉依然可见。
看着兰二爷咬牙的模样,他还是带着坚韧的笑容。
老板娘丢出一个小瓶,说道:“这是疗伤的奇药,能够助你迅速恢复,另外那人查出没有?”
兰二爷随意地笑着,接过药瓶,只是摇摇头,眼睛转向了窗外的风景。
“你骗我,昨夜姚城他出门了。”老板娘的语言忽然变得极是犀利,眼睛死死盯在兰二爷脸上。
“那又如何?他出门去,难道就是说明他拥有绝世神功,还拦截了我?你也忒小看了人。”兰二爷说时,目露凶光,转而狰狞地正对着老板娘的眼睛。
两道分明是母子的目光,却像是钢针在碰撞,击出了火光。
“好,姚城只要没有破坏我们的行动,那随他如何,否则我会杀了他。”老板娘转过身,不再去看兰二爷,冷冷说道。
兰二爷猛地站起来,一掌拍向桌子,“砰”的一声,整张桌子竟然瞬间裂成了两半。
他冷冷一笑,眼神像是陷入绝境的恶狼,冰冷而凶残,然后一字一字地说道:“你若是敢动他,我就杀了你,你不信,那我就杀了你女儿,我会亲手毁掉你所有你的一切,你信不信。”
老板娘身躯一震,无情地声音答道:“你是我养大的,我有什么不信的,为了你想要的,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我就答应你不动他,你就好好帮我完成大事。”
“只要你不动他,我还是你儿子。”兰二爷说时,老板娘的身影已然砰砰地踏着恐怖的声音,往酒楼中走去,震得满座酒楼都轰动起来。
兰二爷站起身,双眸冰冷如雪,他在想关于姚城的许多事。
然后,他笑了,笑得很欢乐。
姚城正拿着一双全新的鞋子,往他走来,嘴里还喃喃说着:“这鞋子他不会冻着吧?若是冻着了可怎么办?”
26。江湖卷第二十五章 多情易苦
第二十四章多情易苦
“阿城哥,到时你必须告诉大娘,这猪蹄是二爷我精心为她炖出的,你可千万记得!”兰二爷拉扯着姚城的服饰,大声在他耳边吼着。
姚城一手拿着油纸包裹着的红烧猪蹄,一手拼命推着兰二爷的手掌,嘴里求喊着:“二爷,您已经是喊了几千遍了,小的铭记在心,誓死不忘!”
“这样才好,否则大娘又要打骂我了,凭什么她只听你!”兰二爷说着,忽然眼睛瞥向了数十丈外的某处,眼神陡然一凝。
看着姚城只一心赶路模样,兰二爷“哇”地忽然大叫起来。
“又怎么了我的二爷,难不成现在需要小的我来抱着你走?”姚城被兰二爷这一惊一乍的行为,吓得浑身一颤,尽管这已经是寻常之极的事情。
“抱我,好啊!这是你说,不过阿城哥你送我的新鞋子被我玷污了啊,那可怎么办?”
兰二爷说着,就停止了走路,抬起脚来。
姚城转眼看去,也“哇”地大叫起来:“兰小子!你竟然把狗屎弄到新鞋子上!我可怜的小鞋子!你竟然连一双鞋子都不放过!”
“那我也没办法,只能去河边洗洗呗。”兰二爷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看着白色的鞋子上的黄嘟嘟的狗屎,又看看姚城无比心疼的模样,只能甩甩脚,当成自己也是不知道的模样,摇头说道。
“兰小子,有时为什么我就那么仇恨你,真想——”姚城看着兰二爷的脸,原本想说些更狠的话,却在面对兰二爷那张孩子般纯真的脸袋时,心中顿时像是被春风融化的冰流,暖暖地流淌起来,什么都不能说了。
“我们还能不能相信彼此呢?”兰二爷忽然脸色凝重地这么问了一句,眼睛看着姚城,像是能够一眼就看透他的心底。
姚城被他这么一看,竟一时语塞了,只支支吾吾地说道:“信?我信你说的全世界,但是——”
只这么一句,兰二爷的噗嗤地笑起来,说道:“好!好!我就知道我的眼光是最好的,怎么可能你会不相信我呢?哈哈哈!”
兰二爷的笑声冲向了河岸。
姚城看着兰二爷远去的背影,只喃喃而笑:“兰小子,我信你说的全世界,但是你不要卷入江湖当中,简简单单地就好了。”
兰二爷欢笑的脸靥再次逐渐冰冷了,尖锐的眼神射向墙角处,他的脚步缓慢起来,轻柔无声。
一颗头颅探出来,赫然那人黑衣阁的劲装打扮。
“小的黑人参见黑衣使者!”那名男子眼见四周无人,跪倒下来。
“何事,这么匆忙地来找我?”兰二爷视若无睹,眼神冷冷地看着方才走来的路,提防着是否有人来到。
“阁主传命,请使者立即派遣暗中细作,前往苍南山探察关于虎妖传言的真相。”
“虎?”兰二爷忽然浑身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惊讶的眼神中带着极度的渴望。
“是的,阁主说他得到消息称有奇异妖兽出没,虎头人身,凶悍至极,希望使者能够调查清楚,让阁主安心。”
黑人的话像是刀子绞痛在兰二爷的心中。
兰二爷想起了虎子,那头他自幼梦境中亲切叫唤的小老虎。
“你回去禀告阁主,今晚我就会派遣人前往苍南山查看,凤长老可知道此事?”
“凤长老?阁主交代,但凡是交给使者的命令,凤长老也必须有一份,而且得经过凤长老同意,才能送到使者手中。”
“哼!义母不愧是义母,你先去禀告吧。”
兰二爷说着就让那名黑人回去,眼中讥讽之色,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义母,你将我当成棋子摆布,你可知道你越是这么做,我就越是想要离开你吗?做人做事何必这般戒备着。”
兰二爷说着,抬头望天,坚毅的眼色中,带着热血的期盼。
清塘柳外,春寒料峭。
长长的青石板小巷,行人寥寥,原本阴郁的天色,晚来飘起了雨丝。
姚城看着眼前活蹦乱跳的疯婆娘,实在不知说什么。
疯婆娘疯疯癫癫地唱着:“吃肥猪,大肥猪,儿子宝宝买肥猪!”
疯婆娘,此刻正手捧着香浓的猪蹄,满嘴油腻地啃着,那猪蹄比她的头颅都壮上一倍,她时而朝着难得经过的路人炫耀,时而推到姚城的嘴边,姚城拗不过她,只得也啃上数口。
见着姚城啃猪蹄的模样,疯婆娘似乎不再疯癫了,看着姚城时那种眼光,真像极了他隐约记忆中娘亲的笑容,仁厚安详,只想一生一世就看着自己儿子吃饭的模样。
“大娘,以后别那么乱跑了,若是我不再了,你怎么办呢?”姚城淡淡笑道,伸出衣袖拭着自己嘴角的油腻。
“哈哈哈哈——”那大娘只是笑,一张口,竟张开一口尖牙,将大块的猪肉撕扯下,直接吞进了肚子,嚼也不嚼。
“兰小子他受伤了,但是他没有让谁知道。”姚城说这话时,眼色成了烟雨的迷茫。
“你说他会是黑衣阁的杀手吗?我不敢相信,拥有一式断头的长剑,他的剑好狠,人命似乎比猪狗都贱,就一剑,将人的头劈下,更可怕的是,他的心怎么像魔鬼那样凶残呢?纵然自己负伤走了,还要施加毒手,你说他会是兰二爷吗?”
疯婆娘哇哈哈叫着,竟扑到在地,单手碗起石板沟沟的水,放在嘴边渴饮起来,那模样兴奋地像鸭子戏水。
姚城忙将她拉起,刚想说什么,疯婆娘已哇哇大哭。
叹了口气,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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