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也渐渐少了,一望无际的平地开始出现在我们眼前,遍地是荒芜的野草,苍黄的色调简单而萧瑟,我想起了曾经和兰小子还在鹿儿的冬天里,我们一起奔跑在农野里,踏着温润的泥土,叫喊着彼此的名字——
“兰小子他无论什么都让着我,什么时候都保护我,就算后来流浪在外面,常常背着星儿给我吃他得到的馒头,我不肯,他就生气,除了这时候,兰小子是不会在我的面前发脾气的。他对人很冷淡,甚至很狠,有时候谁惹了我们,他总是想着怎么样才能杀了他,因为那时候他的脸色是黑色的,似乎是有一阵一阵的黑雾在飘来飘去。我不许他这么做,所以每次看见我的眼睛时,他总是会叹息地欢笑,说是‘算了,看在我的份上’,厉静儿也为这事没少说他,他的性格就是这样,固执地像个孩子,恐怕除了我们他谁也不会管,他认准了我是他的兄弟,他就不顾一切地对我好,我总是觉得对不起他,他这么待我,我怎么还呢?”
“何必还呢?”静子忽然在背后叹息道。
“在这个世上我如果有对不起的人,就是他了,兰小子,从未有人如此待我,他的情意,我恐怕是至死也不能够偿还了,所以如果他需要,只要他想,我什么都愿意去帮他,我对不起他。”
“那厉静儿呢?”
“自从我被迫离开兰城后,就在山脚下遇见了她,据说他也是失散了亲人,流浪在外面,所以他想和我们在一起,一起走,可以有个照顾。我第一眼见他,我就想他的眼睛是我所见过最单纯的,像是我曾经孤独地仰望的星子。他待我也很好,每次当我感觉无助的时候,他总是鼓励我,在人世间受了伤,除了母亲就是他那么地安慰我了,他总是说‘城哥哥要勇敢,以后我和兰小子都不在了,城哥哥一定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我是故意骗他的,我不希望别人知道太多关于我过去的事情,即使我对他的第一映像有多好。
“也许他对公子的爱是真的。”静子谈到,淡淡的面容在纸伞下显得美丽不可方物。
“是呀,厉静儿对我极是真诚的,但是有时候午夜醒来的时候,我总可以看见他和兰小子站在一起,远远地似乎在争吵着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人似乎总有那么多的问题,看着他们有时明明是很安静地在一起叹息着些什么,两个人一起站着,仰望天空,似乎是在纪念着什么,可是转眼之间,两人就剑拔弩张,似乎要动起手来,往往最后都是在彼此沉默的对视中,默默地转身离开了对方。当他们看向我时,我总是故意闭着眼睛,装着我正在熟睡,可是他们不知道,我一直都是知道的,。究竟是为什么呢?我依然难以明白。”
“公子难道没有问过他们吗?”
“问过,可是他们总是欢笑着说是我错觉了,似乎真的是我眼睛昏花了,但是我相信,这是他们唯一欺骗我的地方,他们不愿意我知道关于一些事情。”
“也许是有苦衷呢?”
我不知道为什么背后这女子那么地善解人意,我心中想的都被他一句话说了出来。
“是呀,我总是在想,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会害我,他两一定不会,他们骗了我,我还是信,假若我连他两都不再信任,我想我的生命也应该结束了。”
“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告诉公子原因的。”
“你呢?你的故事呢?”
“我的?呵呵,过去了,不愿意再提了。”他淡淡地笑着,只是我觉得他笑的有些假。
“咦?下雪了?”我忽然停下了脚步,仰望着阴沉沉的云空。
“雪?下雪了?”身后的女子惊讶地叫了出来,似乎是今生第一次看见雪飞的景象。
“静子姑娘你难道没有见过雪吗?”
“见过,只是想起了某些人。”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低沉。
“想起了他吗?”
“呵呵,下雪了。”他甜甜地又笑开了,笑声像被风吹散的柳絮一样四处飘散开来。
我想兰小子会是在哪里呢?他会不会出事了?好久没有再见厉静儿了,他会过得不好吗?
在世界的那一头,我希望兰小子能够活得安乐。
路走着,向着鹿儿,我要去找一个人¬;——
55。江湖卷第五十三章 夜话修真
“船家,可有余座,度我一程!”青峰山下,一名蓝衣青年,朝着河岸的乌篷船,招手呼道。
乌篷船中登时射出五道神识,落在蓝衣青年的身上。
似乎也发现有人在窥测自己,那蓝衣青年淡淡一笑,挥手间泼出金丝数缕,将来人神识挡回了船中,几声惊骇立即从乌篷船里传出来。
一名船家打扮的中年汉子,蓑衣斗笠,撑着长蒿,站在船头笑喊道:“前辈,正好还有一个座位,前辈若是不嫌简陋,尽管过来吧!”
“好。”闻言,蓝衣青年显出满面春风,脚步就往河水里走过去,在脚掌落到水面刹那,一圈圈淡金色的光辉游荡开来,他整个人就像走在平地,缓缓地走向了乌篷船。
飘渺的烟雨,如丝如雾,沾衣欲湿,春物欣荣,又是四季轮回。
等那人踏入船舱,四个人影即时站起,纷纷恭手呼道:“参见前辈!”
蓝衣青年显然对这幕有些吃惊,忙回礼道:“一路风波,还望各位道友多多照顾。”
四人忙招呼蓝衣青年人坐下,其中一位与他年纪相仿的白衫青年,看了眼他佩戴在腰间的一柄青色长剑,笑语道:“不知前辈往何方去,怎么也会坐这等简陋的船只呢?”
蓝衣青年闻言,笑道:“我近年来一直闭关修行,前些日子才勉强出关,境界未稳,哪敢贸然飞行。”
白衫青年与其他三人俱都面面相觑,齐声贺道:“原来前辈近来刚刚进阶,那真是可喜可贺!”
蓝衣青年只是笑笑摆手,示意不必,眼睛却落在最角落中的一名道衣褴褛的道人,神识探测过去,看得出对方只是炼神后期修为,若是没有自己,他就是这儿修为最高的人了,倒也不以为意。
这时,船家朗笑着,走进船舱,手端一壶清茶,摆在众人间的木台上,口中笑道:“能为列位前辈撑船,那真是晚辈的荣幸,这儿有壶雨前龙井,江南名产,还希望前辈们不要见嫌弃,就当解渴之用。”
“船家,船何时能到鹿儿?”那角落里一直沉默的道人忽然问道,声音说不出的泊淡冷清。
“方才晚辈已启用灵度符,若是一路顺利,从这富春的飘渺山出发,三夜后就能到达鹿儿了。”船家恭敬地答道,以他化气初期的境界,自然不敢多冒犯了众人。
那道人闻言,再不理会,看样子似乎是沉睡过去了,只见他体表流淌出一层薄薄的太极光,算是护身结界,倒也不用担心寻常的风险。
蓝衣青年看着船家,问道:“船家是否知道,近日有出海去的大船吗?”
船家听罢,细细作想,最后摇头答道:“这恐怕难说,近年来海里妖兽肆虐,纵然是仙帮大船,也是不敢随意出海的,都要经过严密安排后,才能有几艘出去。”
“哦,这样啊。”蓝衣青年听了皱眉应了声。
这时,白衫青年看着他,笑道:“前辈原来也是要出海?这倒真是有缘,我们师兄弟四人,也是有出海打算,看来是有缘一路了。”
“是吗?”这回,蓝衣青年神色有些冷清,他淡淡道:“可是船家方才说近年来出海不易,这可怎么办?”
“哈!”白衫青年笑道,“这个前辈不必担心,我们师门与鹿儿的神鹿堡是世代友交,届时让神鹿堡多为前辈准备个位置,那就可以了。”
“哦?是这样吗?那可真是要多谢道友了。”蓝衣青年闻言展眉笑道。
“在家有父母,在外有朋友,前辈何必言谢!”白衫男子显得极为热情,继续说道:“晚辈是神鹰堡的兴乐,这回出门就是和师兄弟们出海寻找灵药,也是师门对我们几人修为的考验,不知前辈该如何称呼?”
蓝衣青年端起茶杯,一蓬清香沁入心脾,神情好不舒爽,笑道:“姚城。”
“原来是姚前辈,晚辈们有礼了。”四人闻言,又是极为恭敬地称道。
此人正是离开静子以后的姚城。
“哈哈!这么说前辈的年纪,竟是我们兄弟四人中最年轻的!”兴乐大笑着说道。
姚城兴致也高,十年苦修出门来,能遇见这么不拘的晚辈,完全是他所没有预料到的,而兴乐却对这位待人真诚,没有歧视眼光的前辈,好感倍增,从登船到现在,两人整整聊谈了十多个时辰,其余五人都已打坐休息,唯独他俩坐在隔音结界中,谈笑风生。
姚城笑道:“若是在凡世间,你们可都该成祖父了。”
兴乐面带感慨,说道:“确实,想想我出生都一甲子多了,我若没记错,过了这年,我已需庆贺七十大寿,这就是流光啊!”
“那我就在此恭贺道友,万寿无疆,飞度真仙!”姚城听罢,想到自己四十未到,貌若双十青年,而眼前的男子,年纪已经逾甲子,竟也是这般容貌,心生修仙奇妙之感,流光逝去,仿佛都已和他们无关。
“姚前辈真是说笑了,飞度真仙,哪是我这等资质低劣的人所能妄想的。”兴乐摇头间竟长叹起来,说道:“虽说我们寿命确实远多余世间凡人,然而数百年后呢?假若不能成功进阶,还是得如蝼蚁灭去,岂敢奢望千年后万年后,到时必然灰骨都不存在了。”
“刑道友,容我冒昧一问,你的资质难道很差吗?”姚城听了兴乐的话,心生苍茫,是啊,这才数十年时间,他就经历了江湖的生死,那将来百年、千年、甚至万年,自己还得死掉多少次,就凭自己这种低劣资质,也是不敢奢望真仙的。
兴乐想也不想,说道:“不瞒前辈,晚辈我资质算是我们师兄弟四人中最好的了,但是这又如何呢?我五行缺金,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金属性灵根,如今能修炼到炼神中期,也算是我的福分了,若想再次进阶,没有深海的灵药,恐怕是没有希望了。”
“原来如此,你们此次出海竟是为了寻找灵药。”姚城恍然大悟,说道。
“晚辈倒是极为好奇,前辈究竟是何灵根,竟能在这种年纪就修炼到辟谷境界,实在是羡煞晚辈了!”兴乐忽然盯着姚城,双眼大放奇光,探问道。
姚城一怔,竟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喃喃道:“这个,关于我自己灵根的事情,我也是不知道。”
“啊!”兴乐听罢,石破天惊地惊叫道,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姚城。
“同样不瞒刑道友,我一直来就是按照师门的法诀,自行参悟,自行修炼,从未听说过什么灵根的事情。”姚城只能这样解释,事实也确实如此,当年龙阳只是将法诀等物品留给了他,其他关于修炼方面的事情,根本没有丝毫说起,姚城数十年来就按照龙阳留下的法诀,自悟自修,哪懂得这些。
这一次,兴乐没再叫了,只是双眼瞪得比灯笼还大,看着姚城,像是看神仙般存在,满眼惊异与敬畏,好久后,他才喃喃问道:“前辈仅凭自己参悟就到了这境界?”
姚城点头承认。
兴乐长长叹息,这回就像七十岁的老头,叹道:“同人不同命啊!同为修真者,我与我众师兄弟全都是在师门长辈地悉心教导下,日夜服用各种灵丹妙药,才达到如今境界,前辈竟然什么都不用,就能远胜过我们,这晚辈实在说不出究竟是幸运还是前辈苦修得当。”
姚城听了,满心惊奇,难道真的是如兴乐所谓,自己是命运宠儿,亦或者是当年龙阳的法诀精妙无穷,他不知道,只能将疑问埋到心里。
兴乐此时却满脸恭敬,说道:“晚辈所在门派神鹰堡,还请前辈能够告知门派所在,将来有机会,定当登门拜访,请教法门,定是我神鹰堡门弱无能,贵门派道法精深的缘故了,哪能说是幸运呢?”
姚城这一次的答案,同样令兴乐完全不能接受,他说道:“我自幼得到师门法诀时,家师就已陨落了,并没有人解释法诀的奥妙,具体门派,不便相告,还请道友见谅。”
道友完全是呆了,只能叹道:“想必姚前辈所在门派,必然是修仙界一等一的大派,哪能是我们这等驻留在凡世间的小门派,所能追赶的呢。”
姚城除了苦笑,再不能多解释什么,忽然想到什么,问道:“道友,我闭关多年,而今对仙界形势陌生很,不知道你能否替我讲解下?”
兴乐经他这一问,从呆滞状态恢复过来,听说要自己讲解形势,立即来了兴趣,开口道:“而今仙界,大致可以分为两派势力,一派是以鬼族为首的魔派,雄霸海外四海,占据神州大陆几乎全境,可说是当界一等一的势力了。”
姚城听罢,眉头开始紧皱,问道:“另一派呢?”
兴乐也不顾多问,说道:“那是以麒麟七派为首的正派,目前牢牢把握着包括神州大陆东南区域的十多座帝国,四海之外的内海区域,至于外海如何,那晚辈也不清楚了,只是听说外海并不是随意可以进入的,那是此界的禁地。”
姚城若有所思地听着,又问道:“那道友可知道极天大陆的存在?”
56。江湖卷第五十四章 惊涛骇浪兽
船家站起身来,说道:“列为前辈,暂且待着,晚辈先去看看究竟,兴许是夜潮起了。”
眼看船家消失在舱内,那异吼声再次爆发,像极了愤怒的蓝鲸。
船家的惊恐声随即被风浪声淹没。
兴乐同行的师兄弟中,一名长发披肩的壮汉低语道:“师兄,我们三人先出去看看,若是有事,再传讯各位。”
说着,兴乐一点头,三人身形化成残影,射向黑夜中。
姚城瞥了眼那名破衣道士,只见他端坐在蒲团上,闭目静修,丝毫不显慌乱,心中更是奇异,这究竟是什么人物,难道是隐藏了修为不成?
黑夜中,三道残影才冲出船舱,一面数丈高的水墙扑面涌来,浑身立即被水滴打湿。
鬈发汉子冲壮汉呼道:“韩师兄,我的灵识在前方什么都探测不到,真是见鬼了!”
被称为韩师兄的长发壮汉,怒目横眉,双目中灵光闪动,但是眼中除了茫茫的夜色江水,竟然同样看不见其他村庄,喊道:“曲师弟,我也是一样情况,骆师弟你呢?”
那名被称为骆师弟的汉子,听见两位师兄说什么都看不见,将灵识往脚底射去,这不看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