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一只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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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一只妖-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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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王兄,我既然敢带人进来,自然便是相信苏姑娘有这个能力。如果拖延了父王的治疗,信阳愿意一力承当这个责任!”信阳回过头对镇远将军和左相行了一礼,“两位都是朝中肱骨之臣,也可一并作证。”
“公主言重了。”两人口称不敢,连忙抱拳回礼,然而两个人对视一眼,却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担忧。魏王的病朝中上下皆心知肚明,几乎人人都知道魏王为什么会患上如此重病,连服用了蜃珠都毫无用处,这也是为什么太医院首座都宁可告老还乡也不愿再继续为王座效力了。
那种病,日积月累,如何还有回天之术?公主将希望寄托在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身上,当真可靠么?如果她有负公主所托,那么,接下来的棋,又该怎么走?
“那么,一切就都拜托了。”信阳对苏璎颔首,眼中却丝毫不露情绪。苏璎心下慨然,魏王这几个子嗣之中,真正有王气的,反而不是那几个儿子,而是眼前这位严妆的长公主殿下。
她有识人用人的眼光与气魄,同时心怀天下,不会因为穷奢极欲而将魏国推倒万劫不复的地步。
源峰说既然信阳与镇远将军和左相都难得入宫,不如就请简单布置一场家宴,几个人一同吃个便饭吧。他这样的口吻,自然便是将自己当主人看待了。然而魏王病重,两位王子都在宫中侍疾,王后死去多年,源峰自诩为主,倒也挑不到错处。
“的确,左相与钟将军陪着信阳入宫,车马劳顿想必也是辛苦了。”信阳淡然一笑,一边吩咐身边的内侍说道:“二王兄呢?也请他一起来吧。”
信阳不欲源峰一人气焰嚣张,然而此刻却也不是为了这种小事和他翻脸的时刻,所以干脆也派人去请二王兄源鸿一起宴饮,这两个人一向针尖对麦芒,便由得他们两个争去吧。
当下便有内侍前去传信,也有宫女引着苏璎往王宫深处走去,兼渊心念一动,正想跟着一起去,然而却看见苏璎微不可觉的摇了摇头,欲抬的脚步一顿,纵然满怀忧色,还是看着苏璎被宫人带走了。
那宫女将苏璎领到魏王所居的宫室之外,这才层层通报了过去,“长公主为王上请来了医者,还不快快开门?”
伺候在侧的青衣内监垂着双臂,一听那女官吩咐,立刻侧开身让苏璎进去。两人高的大门被合力推开,空气中一股浓重药味顿时扑鼻而来,随侍的女官们噤若寒蝉的伺候在一旁,生怕轮到自己当值的时候魏王病逝,说不定新主子怪罪起来,便是要阖宫的宫人殉葬了。
“咳咳……”层层垂落的帷幕中,依稀听见老者的咳嗽声。苏璎皱眉,那一声声的重咳浑浊无力,倒像是胸腔内荡起的空空回音,这具躯体,只怕真的是已经走到尽头了吧。
苏璎的脚步很轻,宫女们知道她是长公主请来的女医者,只得低眉敛目的站在一旁,也由得她往床榻边走去,其中一个想必是伺候魏王的女官首领,一见苏璎来了,便低声说道:“王上,阳信公主派了人来为您看病。”
帷幕中没有回应,似乎对方根本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女官眉间的忧虑越发重了几分,她对苏璎微微施了一礼,深吸一口气道:“王上的病,如今却是越发重了。”
白衣的女子不知在想些什么,那神色不像是个医者,倒有几分说不出的怅然,“我知道了,姑姑放心,苏璎必当尽力而为。”
然而她的话音方落,层层纱帐内的老者竟然试图坐起身子,一连串的咳嗽声惊破了宫室中死一般的寂静,女官肩头一震,连忙回身掀开薄纱用玉钩拢住,随着素白的锦缎一分分收拢,床榻上的人也显出了真容。
病榻中的男人倒没有苏璎想象中的衰老,反倒依稀还有几分年轻时候的样子。已经显出衰老模样的皮肉早就松离,不过才年过六旬的男子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明眼人只怕都看得出来,若非靠着人参雪莲各色药物吊着一口气,只怕是早就撒手人寰而去了。
苏璎看着层层陷入明黄绸缎中的男子微不可觉的叹了口气,反倒是魏王浑浊的眼神陡然一亮,似是从喉咙里强行挤出来了两个字,“苏……苏璎?”
伺候在旁的女官一惊,不知道为什么久居深宫的王者会认识眼前从未露面的女医者,然而毕竟在宫闱之中伺候君王,深知明哲保身的道理,此刻更是乖觉的说道:“苏姑娘为王上看诊,那么奴婢等就在外面恭候,免得打扰姑娘了。”
苏璎看了对方一眼,微微一笑,“劳烦姑姑了,这样安排,自然是最好的。”
等一众宫女悉数鱼贯而出之后,魏王这才颤巍巍的抬起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颐言的眼中也不禁露出几分不忍的神色,当年英气勃发指点江山的男子,谁能料到今日竟然会病成这个样子。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间一场醉。当年提剑扫平战乱的铁血君主,眼睁睁看着白骨堆积如山寒鸦夜啼,安坐王座数十年,他当真觉得安稳么?
白衣的女子伸手按住对方的额头,一股股灵力持续输入男子的体内,眼中原本弥漫的死灰色渐渐散开,那双眼睛终于有了几分神采,仿佛被那股灵力一激,饱经病痛折磨的魏王终于有了力气,竟然强撑着半坐了起来。
“苏璎……我没想到,竟然还有能再见到你这一日。”魏王微微的咳嗽起来,但气色却比方才好了许多。
“你身体怎么会虚弱成这个样子?”女子蹙眉,当年魏国内乱,王氏纷争不断,手持兵符的刘将军也蠢蠢欲动,还是他当年自动请缨清除叛逆,最后又以铁血手段铲除了余孽,一举为自己争来了储君的地位。
这样一个半生戎马励精图治的君主,身体到晚年竟被掏空成了这样!
“咳咳……我是,我是自作自受。”虚弱的王者忽然笑了起来,那笑意像是跌坠到地面的秋叶,连半分愉悦都看不见,“这些年来我服食金丹,妄图延长寿命,逆转天地运转。呵,这世上,果然没有长生不老之药,那些丹药不过是让我一日一日的衰败下去,别无用处!”
“荒谬……”颐言终于忍不住嗤笑起来,这些凡间的君主想的永远是如此可笑的东西,长生不老,政权永固,千秋万代?真是荒谬啊,天理循环,谁又能独立六道之外,手握如此之多的奢念?
魏王苦笑道:“你们……是不会明白的。我知道妖类最终有一天也会死去,但只要避过雷劫,便又是五百年寿命。而凡人,凡人这一生,在你们眼中短的也便和蜉蝣般毫无两样吧?”



六十四章
“可是,怎么会甘心呢?这些年对魏国付出的心血,甚至我求医问道以图长生,从来也只是食用金丹,不敢做出丝毫劳民伤财的事。我为了这个王位几乎付出了一切,你们也是知道的。可是到头来,终究只是一场空罢了。”
“我的手中曾经握有整个魏国,可是到头来,终究什么也没能留住。在你们眼中,只不过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荒谬的痴心妄想罢了……”
“如何……如何甘心啊!”
百年的时光,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风流才子文豪大家,在他们眼中,其实都不过是对等的吧?苏璎肩头一震,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当年甘愿舍弃一身仙骨宁肯从南天门一跃而下,不就是难以忍受天宫寂寞如死的日子么?琉璃宝珠倒映四方,红尘中的悲欢离合在道尊眼中不过是一群凡人的痴缠怨恨,不得顿悟。
在那些高高在山的神灵眼中,这一切更加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楚国河流泛滥,殷国连年干旱……万民的哀哭上达天听,连高居九天之上的她都曾听见那些远离自己的痛哭与祈求声,然而平日受人敬仰香火的神灵们,却纷纷推说天理循环,无人敢出手相助。
看到太多了,当初的自己,不动声色的看着体内一幕幕的悲欢离合,在饥饿中让孩子吮吸自己血液的母亲、因为洪灾而失去恋人的年轻男女,田地被洗刷一空,甚至有人生生饿死在路旁。
正是因为这一切,自己和子言起了争执,甚至一气之下跑到天尊面前询问原因,然而道尊只是微微闭上了眼睛,告诉她天道循环,没有人能逃脱其中。甚至天尊自己,其实也从未超脱过天道之外。
她百思不得其解,最终一怒之下离开九重天,从天宫的南天门外与天兵大打出手,在子言的面前跳进了滚滚红尘之中,不惜身受九天罡风刮骨之苦。
当初的自己,不就是因为想要理解那些凡人如烟花般璀璨而短促的人生么。那么短的生命之中,究竟是什么东西支撑着他们,迸发出了连神佛都远远不如的力量与光辉?
可是数百年来,她到底还是一无所得。她以为她看透了人生百态,丑恶与贪婪屡见不鲜,从前在九重天外看见的一切仿佛不过是一场幻觉,那些柴米油盐的琐事,才是这个人间最原本的样子。
可是原来,从始至终都是因为自己,其实和那群欺世盗名的神佛一样,站在超然物外的角度去看待这一切么?
魏王摇了摇头,示意不再想提起这个话题,“我原以为自己真的是苟延残喘,如果我就这么病逝,只怕整个魏国就要陷入大乱了吧。幸好上天怜见,你竟然会来到魏国。”
男子颤颤巍巍的按住床榻便的雕花龙头,那上面的龙眼是嵌了黄金进去,谁知道只要伸手用力一按,竟然有一个暗格在枕侧无声无息的打了开来,那里面静静放着一块乌木令符,色泽上乘,上面描绘这一朵半开半醉的牡丹花,那是魏国的国花,也是王氏的象征。
男子开口说道:“苏璎,当年我曾在开战之前问你,这一站我会赢还是会输。你曾对我说过,七国的君主都有属于自己的天命。那是人力不能逆转的东西,一旦王都之中出现王气,那么天下的异类就会收敛形迹,不敢在王都之中放肆。”
“的确。”苏璎颔首,迟疑半晌,最终还是据实说道:“妖类其实都看得出王气所在,王气是天上天赐予君主的护符,凡是伤害君王的人,最后都会被王气格杀当场。我当年不敢泄露天意,但和你提起此事,就是想告诉你,你的确是天命所归,理当入主王座。”
“那么苏璎,告诉我,这一次,王气究竟在谁的身上?”男子焦灼的握住苏璎的手臂,眼中满是恳求。魏国大乱,自己也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如果还不能下诏立储,那么遭难的必然是魏国无辜的百姓。
“你知道的,这些东西,我不能说。”苏璎悲悯的看着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男子,“魏剑,三十年前初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会是英明的君王,这一次,你难道已经不能分辨在你的子女中,谁才是真正适合接替你的人么?”
“源结……”原本露出失望之色的魏王心中一紧,然而片刻后,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结儿他自幼不喜欢王宫的生活,或许对他来说,这个担子,并不是他想要承担的东西。”
“除了三王子,你可还有别的人选?”苏璎原本只是静静的听着,此刻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信阳。”奇异的,体力已经渐渐有些不支的老者口中蓦地吐出一个名字。苏璎一怔,片刻后,唇角蓦地浮现了一缕淡淡的笑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始终还是保存这当年的睿智和果决。
看见女子眼中的赞同之色,魏剑终于露出了安心的神色,一动不动的望着身边的白衣女子出身,低低说道:“其实我心底早就知道,信阳比起她两个哥哥更适合成为君主。王座之上,应当出现肯体恤民众的国君,而不是为了争权夺势耗尽心力的人。”
“只是……我一直在担心,或许信阳想要的,也和她的哥哥那样,他们根本不屑于这个王座啊。”老者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渐趋无声。
“当年……如果我肯答应她的祈求,她如今会不会过的快乐一些?”作为一个父亲,他到底还是心怀愧疚的。
“长公主其实很像从前的你。”苏璎的眼神温软,想起初见魏剑时,那双明亮的眼神和如今的信阳何其相似,“身在王氏,就必要背负一些责任。国民奉养了信阳十七年,也是时候让她担起百姓的期盼了。”
“是么……”魏王眼中有淡淡的笑意,他将暗橱中的那方木牌拿了出来递给苏璎,“这样东西,就麻烦你帮我转交给信阳了。我起初迟疑不定,险些误了大事。如今你竟然会来魏国,我终于也能了却一桩心头大事。”
“苏璎,百年之后,你来我的坟前说给我和惠儿听吧,看看史书后世,究竟是怎么看待我们的。”老人原本只是静静的听着,一边点头赞同苏璎的话。待将手中的木牌递给女子之后,老者这才放下心来,忽然笑着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功过留待后人说么?”苏璎若有所思的看着魏王,轻轻为对方掖好被角,“好,百年后我再来看你。不过我相信,无论是你还是惠儿,都会是魏国历史上有名的显得君王与王后。”
颐言也不自觉的别过目光,知道对方大限将至,全凭苏璎输入的灵力维持一口气,如今时辰已到,却是真的回天乏术了。
苏璎何等聪明的人,知道话说到这一步到底隐喻着什么。她将那方木牌放在怀中,轻声嘱咐对方好生休息。
魏王歪过头,再一次无声无息的睡了过去。苏璎心底叹了一口气,知道对方恐怕是大限将至了。
她站起身,正准备悄然离去的时候,原本紧闭的宫门忽然被宫人们齐力推开,才露了一线缝隙,小环已经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惊恐的说道:“苏姑娘,苏姑娘,前面打起来了……”
苏璎看了一眼床榻上的魏王,见对方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响动惊醒,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她走过去搀了小环一把,奇怪的,原本紧张的小环被对方冷清清的眸子一扫,竟然也渐渐平静下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急促的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苏姑娘,刚才公主殿下和两位王子原本在前厅饮宴,谁知道两位殿下因为一言不合已经打了起来,谁知道宫里竟然有那么的侍卫,都是两位殿下的人,如今吵嚷起来打得不可开交。”小环越说越急,她自然知道这件事到底代表了什么,所以才急急赶过来通知苏璎。
“如今宫中乱得不成样子,公主殿下已经被两位王子扣住了,就连左相和将军都脱身不得。奴婢受公主所托,请姑娘暂时不要离开这里,否则怕引来杀身之祸。”
苏璎只是淡淡的听着,似乎并不在意外头究竟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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