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料后背中了对方一掌,身体在刹那间虚弱成这个样子。
苏璎暗暗皱眉,普觉寺可谓人间佛国第一净地,寻常妖魔鬼怪靠近普觉寺已经十分不适,更别说长留此处了。更何况既然是妖怪,怎么可能主持曼陀罗大阵?!
“呵,佛家提倡众生平等,为什么会是妖怪主持法阵又有什么奇怪,更重要的是……”子言修长的手指轻轻扣在长廊上,“我原本从九重天上想起佛骨舍利,原本以为只要用佛骨舍利与你的真身清净琉璃珠互换。用舍利子镇压你体内的邪魔,那么你便不必再受到对方的控制。只是没想到普觉寺那一群和尚虽然无用,里头倒藏着法力高深的妖物。”
想要强行摧毁曼陀罗大阵简直是无稽之谈,子言一开始便没想过和它硬碰硬。原以为只要能够击退主持阵法的人,不让对方将曼陀罗阵施展出来便可,没想到才一踏入供奉着舍利浮屠外围的石林中,栖息其中的妖物就已经察觉出了自己的气息。那一番交手彻底挫败了子言的计划,这样强大的存在,更仰仗曼陀罗阵互相辉映,自己根本没有得手的可能。
苏璎倒抽了一口冷气,看着对方背后一个纤细的手印,那手印大概和自己的一般大小,由此可得那守护阵法的应该是个女妖,无波无澜的印在子言的背后,看似毫无异样,然而那一击却将已经身为上仙的子言击退,而且迟迟不曾痊愈,普觉寺中栖息的妖怪,只怕背后的来头也是不小。
如果坚持要用佛骨舍利来与自己交换,那么他们要面对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苏璎倒抽了一口冷气,此刻才看见对方背后一个纤细的手印,那手印大概和自己的一般大小,由此可得那守护阵法的应该是个女妖,无波无澜的印在子言的背后,看似毫无异样,然而那一击却将已经身为上仙的子言击退,而且迟迟不曾痊愈,普觉寺中栖息的妖怪,只怕背后的来头也是不小。
如果坚持要用佛骨舍利来与自己交换,那么他们要面对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子言含笑看着她:“苏璎,你是在为我害怕么?”
女子怔了怔,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半晌,才低低的说道:“子言,你没有必要牵扯进这件事里。”
男子摇了摇头,伸手拂去她如水长发上飘落的赤胆花瓣:“我用了上百年的时间来寻找你,阿璎,你不知道在横城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到底有多么开心。”女子的肩头微微一颤,有些痛苦的皱紧了眉头,然而子言像是毫无发觉一般,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当年我不该在九重天上和你起了争执,否则你也不会一怒之下离开天宫,这些年来我时时自责,在找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在想,多好……多好,我可以带着你回到九重天宫,就像是从前一样。”
苏璎静静叹了一口气,这样旖旎而温柔的语气,此刻挺像就像是落花坠落满地发出的簌簌声响,纵然美妙,却已经再也让人感觉不到哪怕一丝丝的震动。
“可是子言,这数百年的时光,我并不觉得,是一种折磨啊。”苏璎叹息了一声。
“红尘之中,一叶障目。”子言的声音渐渐变得冰冷,一字一句的说道:“苏璎,你如今被邪魔附身,才会执迷与红尘中的幻觉。九重天阙,才会是你最后的归宿。”
“是么?”苏璎的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然而抬起头看见男子铁青的面孔,苏璎并没有再继续争执下去。
“必要时刻,是否可以向宋公子求助?”安静的室内,一灯如豆,颐言不知道鼓足了多少勇气才敢说出这句话,然而话音才堪堪说出,却看见白衣的女子手中的犀角梳轻声一响,竟然无缘无故的从中碎成了两截。
苏璎怔怔的看了一会儿手中的梳子,面无表情的将断梳随意的弃在一旁,淡然说道:“阿言,已经丢掉的东西,就算再捡回来,也已经没有从前那样好用了。”
颐言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只怨自己闲来无事,不该多嘴再说这些。有些事情,旁人觉得可惜,但是到底不曾亲身经历,彼此在计较怎样的得失,有着怎样不能与外人说起的纠葛,这些东西,旁人又怎么会轻易明白。关心则乱,或许是自己乱了方寸。
一方圆月般的镜子照出女子如画的眉眼,一颦一笑,都熟悉的已经能够在心里描摹出来。苏璎细长的手指悄然勾勒自己的面颊,眼中隐隐有着倦意。凡尘中的女子,据说因为害怕衰老,日日对着镜子中如花的容颜感慨。但是,即便是不会衰朽的容貌,不过是空自绽放的花朵,飘零落地,也不会得到任何一声叹息。
苏璎握着手中那方未完工的锦帕,上面还别着一枚寒光闪闪的银针,一线绿色犹如春日和煦春风吹起的柳枝,兀自在风中摇晃着。女子手指微动,一个小小的漩涡便在空气之中缓缓流动起来。那是道教的五鬼搬运之术,练到大神通可以趋势五鬼搬运山河。这是苏璎用法力维持的空间,在悄然闭合的漩涡飞速的吞噬了半边锦帕的时候,女子的唇角竟然无声的上扬起来。
兼渊在听闻此事之后,第一个念头会不会是阻止自己呢?
佛道所各有争论,但是圣物便是圣物,佛骨舍利是信仰者的念力所在。一旦舍利被邪魔入侵,这个世界究竟会变成什么,谁也不得而知。更何况普觉寺有曼陀罗大阵守护,微尘等身,花叶菩提,想要强行闯进普觉寺的人,从来无人能够全身而退。佛家不嗜杀生,往往一困便是上百年,一身修为全被曼陀罗法阵化去不说,百年幻影折磨,轮回转劫,不知生生让多少人发了疯。
佛骨舍利镇压着普觉寺中多少的邪魔外道,稍有不慎,那么最后祸害人间的可能就不仅仅是寄居在自己躯体内的将夜了。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这一切,当真值得么?
灰色的漩涡迅速的吞噬了那一方未完成的锦帕,女子疲倦的闭上了眼睛,将清秀的面孔深深埋进枕头之中。
一夜东风,蝉鸣寂寂。
黑暗中沉睡的女子陡然间睁开了眼睛,原本平稳的呼吸不可察觉的急促起来。窗外清亮的月光投射在木格子窗上,在床前投射出粼粼交错的水面幻影。暗影之中,一个戴着银色半边面具的男子微笑着凝视着白衣的女子,一双黑色的瞳孔内像是有火焰在燃烧。
那是……苏璎缓缓坐起身子来,原本浅浅的睡眠被手臂上陡然传来的炽热疼痛所惊醒。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捂住自己的手臂,那上面,红线像是快要破裂一般,几乎要露出白皙皮肤下狰狞的血肉。下意识的看过去,扭曲的弧度像极了孩子无知无觉的笑容。
七十二章
“将夜。”几乎是呻吟一般,苏璎喃喃的说出了对方的名字。就像是被召唤出的梦魇和魔兽,对方露出了白如玉石般的牙齿,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做出噤声的手势:“小心,子言在外面。”
苏璎一怔,下意识起身往窗外探了一眼,却看见布衣的男子落寞的站在赤胆花中,手边摆着几个已经空了的酒壶。他很少这样不加节制的饮酒,这一刻,似乎是在刻意的纵容自己。苏璎皱了皱眉,压低声音说道:“他从前不是这个样子。”
将夜的唇边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烟雾一般的身躯无声无息的靠在苏璎身侧,与她并肩看着窗外长身玉立的男子:“他在担心你,你可别说自己看不出来?”
苏璎沉默下来,隐隐有夏日蝉鸣声声,在夜晚听上去少了白日的聒噪,竟显出几分凄厉来。夏日的燥热在景国似乎并不像是魏国一般肆虐,但这一刻,女子竟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心冷。
赤足踩在地面的冰凉一点点蜿蜒而来,女子低低笑了一声:“如果这一次能够得手,用佛骨舍利将你镇压在浮屠塔下,你就不会像现在这般有闲情逸致了吧?”
“是么。”黑衣的男子笑了起来,眼中却清冷的像是一点透明的琉璃罢了,丝毫看不出半点异样的情绪:“坏人有时候做久了,也是会觉得腻味的。如果这一次你真的能够让我好好睡一觉,听上去也不错不是么?”
苏璎嗤笑了一声,邪魔便是邪魔,如果有朝一日魔也会觉得疲倦,那这个世界,大概是连一丁点的生气都已经找不到了吧。
“你不信我们会得手?”苏璎冷冷看着对方。
他慢慢的转过脸来,看着普觉寺方向的出神:“你可知道佛骨舍利下面镇压的是什么地方,幽冥血河,修罗血海。如果妄动佛珠,谁知道那下面会出来什么东西?”
苏璎似笑非笑的轻叩着锦被:“你这是在威胁我么?”女子轻轻舒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你想借我的躯壳重生,实在是妄想。”
“是么,那么……不妨拭目以待。”将夜的身形渐渐在黑暗之中隐去,然而眼神中分明流露出志得意满。从来没有人能够逃脱邪魔的侵蚀,不过是时间的长短罢了。
苏璎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目光转向窗外,去看见白衣的男子似乎已经露出微醺的姿态。女子心中暗暗叹息,起身揽了一件长衣便推开门往院中走去。
“子言。”庭院中隐隐有凉风拂过,空气中赤胆花与檀香的气味交织在一起,让人几乎忍不住想要沉溺在这样的香气之中。蓝色长衣的男子默默的露出了一个微笑,低声说:“赤胆花的香味独特,但是太过沉溺,也会对身体有所损伤。”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就是这样一个沉默的身影。不动声色的提醒苏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作为九重天上的言华道君,他的一言一行都无可挑剔,唯独面对苏璎的时候,会露出于理不合的宠溺与温柔。
只要对方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之中,一颗心就会慢慢的安定下来,似乎什么都不用再去害怕了。可是这一次,即便是苏璎,却也禁不住开始为渺茫的明日感到担忧。
“抱歉,今天……我不该那样和你说话。”两人的神色终于恢复了平静,只是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却像是隔着一条无形的鸿沟一般。
在白皙的手臂上,那一条阴郁着邪灵力量的红线就像是吸足了血液的蚂蝗,即便死死的被自己的法力扼住困在手肘处,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后一定会被吞噬殆尽吧。
“子言……放弃吧。”苏璎微微笑了起来,轻灵的风在夜空中扑面而来,但是在晚风背后,宿命凝重的目光像是锁链一般一层层的束缚而来。
闯进普觉寺盗取佛骨舍利,这其中要付出的代价,会是谁的生命么?
然而,子言只是一语不发的凝望着她。冷冷的月光洒在男子的衣袂上,温柔的几乎快要滴出水来。可是他的手那么冷,在握住苏璎肩膀的刹那,几乎驱散了半室的闷热,苏璎的面孔静静的贴在男子的胸口,只听见他低低笑了一声:“说什么傻话,阿璎,如果可以放弃的话,从一开始,我就不会跟着你来到人间了。”
赤胆花在月色中艳丽的血色像是退去了一些,那些如丝般顺滑的月光一点点浸润了殷红的花朵,只剩下在微风中轻轻摇摆的时候,摇曳的身姿带着一点绮丽的光亮。原本想要推开对方的身躯,然而在碰触到他伤口的刹那,苏璎的手指僵在半空。千百年的时光,自从他成仙得道以来,或许就再也没有尝试过,受伤和痛的滋味了吧?
“痛么?”几乎不受控制的,苏璎的手指颤抖着抚过他的后背。
苏璎似乎隐约又听见了子言的笑声,然而迷迷糊糊的,却只能感觉到拥住自己的双臂又收紧了一些,头顶传来他淡淡的声音:“没什么,过几日也就好了。阿璎,不要再说这种傻话,我一定会将你带回九重天阙,远离尘世上一切的因果纠缠。”
是的,再也不会放开怀中的这个人。
去往楚国的路途之上,风光静好,却和景国又是另一种风姿了。两人并肩骑行的高头大马缓缓踱着步子,红衣女子的长裙在拖出一痕迤逦的痕迹。
“表哥,你还在担心苏姑娘么?”墨蝶抿了抿唇,小声的说道。
“伯父既然将你托付给我,我自然就会安全的将你带回宋家。”兼渊的眼神落在一大片青草离离的原野上,神色寡淡。
墨蝶低下头没有说话,只是随着他的目光一路往西边看去,七国的尽头是日落之地,同时也是景国所占据的领土。
“苏姑娘这个时候,只怕也正在赶往景国的路上吧。”墨蝶叹息了一声。
“有人自然会护着她。”兼渊皱眉,急促的说道,似乎不欲再提。
然而,对方如此急切的想要撇清什么,墨蝶却丝毫都没有觉得欢愉。表哥不是这样的人,自从叔母死了之后,他一直便喜怒不形于色,连清虚道长都说他是不可多得的修道人才。但是现在提起苏璎,他却会露出那样急切和失控的神色。
那一点痛忽然便在心中蔓延,几乎快要握不住手中的缰绳,枣色的母马扬起马蹄嘶鸣了一声,再抬起头,却看见男子紧紧勒住了手中的缰绳。
“走吧。”纵马扬鞭,墨蝶收起心中复杂的情绪,然而却再也无法让自己镇定下来。
景国之中,苏璎将颐言留在了这座宅院内。赤胆花能够掩饰妖气,景国到处都是佛法精湛的高僧,虽然未必会出手对付颐言,却也是小心为上。
普觉寺的寺庙后面便是一片广阔的石林,位于石林正中的大概就是供奉着佛骨舍利的浮屠了。苏璎和子言随手施了一个法诀,两人进入石林之中竟然比预想中的还要顺利许多。对于普觉寺而言,最重要的无异是这片石林,但是守卫最轻慢的却也是此地。
苏璎蹙眉,也对……有曼陀罗法阵守卫,那些和尚,又还有什么必要在此处严加戒备。如果连曼陀罗大阵都失守,他们更加不过是前来送死罢了。
呼啸的风从林立的石碑之中穿梭而过,一层层的石碑之后,像是有一双无形的眼睛默默的在凝视着自己。苏璎一怔,下意识的觉察不妥,然而子言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般,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或许本身是琉璃珠所化,苏璎对四周潜伏的力量分外敏感。这座石林分明有着自己的意识,在两人的脚步踏进此处的时候,就已经无声无息的张开了罗网。
在层层石林之中,苏璎的目光一错。这些嶙峋的怪石形状各异,多数都是在岁月之中被风雨打磨所以才变成各式的形状。然而眼前的白色巨石,却分明是一个衣袂飘飘的年轻女子,挽着高高的发髻,一双眼睛清冷如玉,看上去竟然在哪里见过似的。
苏璎垂下眉,伸手右手轻轻按在石像的手臂之上,冰冷细腻的触感就像是活生生触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