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有地狱,名曰四角;复有地狱,名曰飞刀;复有地狱,名曰火箭;复有地狱,名曰夹山;复有地狱,名曰通枪;复有地狱,名曰铁车;复有地狱,名曰铁床;复有地狱,名曰铁牛;复有地狱,名曰铁衣;复有地狱,名曰千刃;复有地狱,名曰铁驴;复有地狱,名曰烊铜;复有地狱,名曰抱柱;复有地狱,名曰流火;复有地狱,名曰耕舌;复有地狱,名曰剉首;复有地狱,名曰烧脚;复有地狱,名曰啖眼;复有地狱,名曰铁丸;复有地狱,名曰诤论;复有地狱,名曰铁呋;复有地狱,名曰多嗔。”
王子拱手朗声道:“花某前来拜访,还望豺狼先生现身。”
无人应承,空荡荡的侧殿中只有王子自己的声音在回响。王子重新说了一遍,可是依旧无人应承,似乎这侧殿中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
王子向前又迈两步,打算绕到屏风的背后一看究竟。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从屏风后传了过来:“花爷大驾光临,豺狼有失远迎,实在是失礼了、失礼了。”他的尾音拉得很长,在这原本寂静的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随着这如同公鸭一般的声音,一个矮个男人从屏风后绕了出来,他大概只有三尺左右高度,体形枯瘦,想不到这声名显赫的豺狼竟会是个侏儒。这侏儒顶着一顶约有一尺的帽子,,一席拖地长袍,背后也背着一把镰刀,只不过要比巨狼的要小数倍有余。
“豺狼先生多礼了,是花某讨扰了。”王子又拱拱手,心下在寻思着这个身材奇小的家伙究竟会有怎样的功夫才能爬上黑狼组织中的第二把交椅。
“呵呵,开门就是做买卖的,那有把买主推出门外的道理?”豺狼尖尖的笑笑,把王子让到屏风背后,屏风后的世界完全像是小人国一般,小小的衣柜,小小的书案,书案上更有一排小小的毛笔挂在笔架上。让人几乎会认为是孩童的玩具,可是这里,分明是豺狼和买主讨价还价的场所。
“花爷请。”豺狼一指在墙角的一处大大的青铜天平。乍看去,天平和普通的天平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天平的两端是两个座椅,一个大,一个小,大的沉在下,小的高高在上,离地足有半丈。“真是些奇怪的玩意。”王子暗道,却也大大方方的坐到了那个大的座椅上。豺狼拔地而起,稳稳的落在了高处的那个小座椅上,身形矫健而轻盈,那展露的轻功三分好像人,七分倒像是没有重量的幽魂。
“花爷——”豺狼的声音又起,“我们黑狼做生意讲究的就是公平二字,您看着天平,什么时候天平的两端持平了,我们的生意就也成交了。”
“好奇怪的规矩,他们这究竟是做的什么玄虚?”王子心道,脸上却不动声色,点了点头,“那么,豺狼先生要什么条件呢?”
“呵呵,做买卖嘛,自然是要讨价还价的,这样才有做生意的样子。花爷您开价是五十万两,自是不少了,我看么,我这里可以挂上几个筹码。”说罢,豺狼抽出背上背着的镰刀,向墙角甩去,镰刀的头应时脱离了刀柄,勾起了五个筹码,又快速的收了回来,挂在了豺狼的座椅一侧。天平朝豺狼那段倾斜了一些,但是他的位置依然被高高的翘起在空中。
“想不到豺狼的镰刀竟是抓类的兵刃!”王子心道,要知道十八般兵刃“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镗、棍、槊、棒、拐、流星锤”中,“抓”类的兵器尤其难练,由于其带着锁链,所以,稍有不慎,伤不到敌人反而会伤着自己。是以,但从豺狼的兵器上,王子就料定此人的武功非同小可。眼见得那五个筹码个个都有二十余斤的分量,豺狼居然可以一次勾起五个,臂力着实不小。
“哦,据花某所知,五十万两黄金可算得上是第一等的数目了。”王子装作讨价还价道。
“呵呵,花爷说的不错,若是放在半个月前,五十万两黄金的确可以算得上第一等的数目,不过现在秃鹰和明月楼都已经关门闭户,不做生意了。我们黑狼多收一点,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豺狼的眼珠子转了转,笑着说道,嘴角上两撇小胡子也随着他的笑声上下抖动着。
“奇货可居固然是不错,不过,借机敲诈就不大好了。”王子摇摇头,“你可知我花府的护卫都是些什么人么?”
“知道知道,”豺狼说着,丢了一个轴卷到王子的座位上,“花府的十名家将,我们黑狼倒还是清楚的。都是厉害的角色,想必得花我们不少的力气,凭着这个,花爷您也得多付些金子了。”
“如果我届时把这些家将调走,给黑狼行个方便,定然可以减少你们的伤亡。你看,这样算不算是一个筹码呢?”王子笑笑,将那卷轴又丢了回去。
豺狼一愣,随即锐声大笑:“难怪花府会是江南第一大世家,有花爷这样聪明的买卖人,花府不昌盛我倒觉得奇怪了。五十万两黄金买一颗人头倒是够本了,但是,如果我们可以在事成之后将这杀人的活计嫁祸给他人,让花爷洗脱嫌疑的话,不知花爷是否可以多加一些筹码?”
王子闻言一愣,黑狼的做法已经脱离了杀手的规矩。杀手作为这世上第一等古老的职业,流传至今也形成了它不成文的规矩,姑且称之为行规:“收买主的钱,提被杀者的人头,其余的一律不参与。”如今,豺狼直言可以替王子嫁祸给他人,显然是多做了很多分外之事。
心中疑虑,但是脸上却不方便表现出来,王子笑笑,“倘若黑狼组织能够做成此时,花某定然再追加二十万两。”
“好!”豺狼居然鼓起了掌,“花爷的确是个爽快人”说着,他又用那柄镰刀勾起了两个筹码,挂在了自己的座位旁。天平上他所在的一段缓缓的降落下来,晃了几下,终于持平了。天平中央的指针敲打到了正中高挂的一个小小的铜铃上,发出“当当当”清脆的声响。
豺狼一跃而下,王子也尾随他跳了下来,道:“既是如此,不知黑狼组织什么时候可以派出人手呢?”他料定黑狼组织此刻并不能派出人手,故特意问道。
“呵呵,拿人钱财,自当替人消灾。不知花爷来此共花了多长的时日?”豺狼道。
“近十日。”王子算了下,道。
“好的,那么请花爷休息一晚,明日启程回返江南,届时,我黑狼定会派人完成这批买卖。”
“可是,我要二十一匹狼中的某位先生出手,其余的那些人,我信不过。”王子满以为此话一出,豺狼定会拒绝,因为他认定黑狼组织中定在由着二十一匹狼牢牢守护赵王。想不到,豺狼豪爽的答应了:“那是自然,超过五十万两的生意一贯由我二十一匹狼中的兄弟亲自出手,以求万无一失。这个花爷自可放心。”
王子闻言又是一愣,他不知豺狼为何会答应的如此爽快,难道赵王的佣金已经尽数付清了?还是自己之前所想的完全错误,真正的买家不是赵王?他默不做声,心下疑窦丛生。
豺狼见状,宽慰道:“花爷,我们虽然是做这黑夜里的买卖,却也是言而有信的,您自可放心。我二十一匹狼自效力黑狼以来,还从未出过差错。”
王子闻言点点头,应承道,“既然豺狼先生如此说了,花某再担心就是不对了,这是五十万两的金票,全是各大票号开出的。至于那另外的二十两,花某要等到先生所言的嫁祸一事办妥之后再行奉上。”
“那是,那是。”豺狼接过金票,随手压在了书案上那个小小的镇纸之上,“那,我就命人将先生送出去了。”
“不急,倘若我没有看走眼,这处宫殿想必是按照地藏经中的‘大阿鼻’地狱所造的吧,不知花某可有眼福,一睹这宫殿?”王子表现出对这处宫殿极大的兴趣,提议道。
豺狼似是没想到王子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又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眼前的这位年轻人一遍,感慨道:“我行走江湖数十年,见到像花爷这样有胆识和头脑的年轻人倒是第一次,佩服佩服。既是如此,我就不驳您的面子了,陪花爷您在这宫殿里走一遭。”
“豺狼先生过奖了。”王子还了个礼道,“那就有劳先生了。”
秃鹰 黑狼 明月楼 第九章 地狱的二十二层
更新时间:2010311 14:55:11 本章字数:5163
正如《地藏经》上所述的那样,“大阿鼻”地狱共分为二十二层,分别为:“四角、飞刀、火箭、夹山、通枪、铁车、铁床、铁牛、铁衣、千刃、铁驴、烊铜、抱柱、流火、耕舌、剉首、烧脚、啖眼、铁丸、诤论、铁呋、多嗔”
待到王子被豺狼引到了西侧的侧殿之中时,王子禁不住惊叹出了声,但并非因为眼前的景象恐怖而惊叹,而确确实实是为这难以置信,巧夺天工的雕刻和筑造而惊叹。
目力所及处,二十二层地狱依由东向西的轴线分布,依次为各层地狱。四角地狱中,刻薄成性的妇人,调戏妇女的僧人,被斩去双手双脚,禁锢在由铁围成的监牢里被炽烈的火烤。“上火彻下,下火烧上、或空雨火雨热铁,令诸有情,从顶至足,成为灰末。业力所感,故四方奔逐,亦复如是受极苦刑。”
妇人扭曲的面孔,僧人痛苦的张大了的嘴巴,像是在凄厉的哭喊,祈求着救赎。他们虽然都是些铁铸的人形,面部的表情却犹如真人一般,王子甚至觉得这原本寂静的侧殿中,竟然充满了绝望和痛苦的哭喊声。
依次走过二十一层地狱,每一处的雕刻铸造都可谓精细而令人瞠目。王子在二十二层地狱的门口停了下来,指了指上锁的大门,问道,“豺狼先生,这层地狱为何上锁呢?”
豺狼抬眼,看看那铁门上篆刻的“多嗔”二字,道“花爷,这多嗔地狱是为每一个世人所建造的。想那众人贪嫉冲动,时起嗔恚,因此命终,便会堕此狱中。恐怕你我百年之后,终不能免除这多嗔地狱之苦啊。”
王子若有所思,心中默道《地藏经》中的经文——“常见种种危害众生的恐怖刑罚。复因恶罪,手自然生铁爪,锋利若刃,形如半月。各各生怨结恨,彼逼迫我,我今复逼之,由此生恚更相攫截,如割竹苇。”心下居然泛起了一丝丝的凉意。
“依先生言,这多嗔地狱是活人不能进的咯?”王子问道。
“花先生所言甚是,多嗔地狱自有禁忌,在黑狼中也是一处禁地。”豺狼认真的答道。
既然西侧殿已经转了个遍,王子和豺狼便折身朝门外走去,刚走出几步,豺狼突然道:“花爷,我倒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
“哦?先生请说。”王子奇怪,不知这精明的豺狼又要做什么古怪。
“不知先生以为,当今天下,何种生意利益最丰?”豺狼认真的问道。
王子只当豺狼在考量自己的生意经,为了不露出破绽,立时迅速的回答“天下的生意百千门,孰轻孰重,花某又怎敢私自论断。只是这盐道的生意,自古就是朝廷垄断,天下百姓无一能够的离了盐生活,是以盐道收入颇丰,更为朝廷的命脉,倘若能够分的一杯羹,定然算得上是利益丰厚。”
“呵呵,花爷所言甚是。”豺狼笑道,“如果我们有一批盐,不知花爷可有兴趣否?”
什么?王子闻言,又是一惊:这盐道自古以来就是民生命脉,为朝廷所垄断,提取盐的方法也是绝少传于民间。一个杀手组织又怎么想到要插手到这种生意呢?
豺狼见王子发愣,笑道:“我不过是说说而已,既然花爷没什么兴趣,那么,我们另找买家就是了。”
“啊,不不,我只是奇怪黑狼怎么会做起这种买卖而已,不知先生的这批盐质量如何,又有多少呢?开了门就是做生意的。”王子想到倘若不表现出兴趣来,定然会同他此刻的形象不符:既然花家大爷敢于花七十万两黄金买胞弟的人头,又怎会不敢接这样一单倒卖私盐的生意呢?
豺狼的眼睛一亮,显然很是兴奋:“花爷放心,这质量么,绝对不会有问题;数量上面嘛,您吃得下多少货,我们就拿得出多少。”豺狼的话显然很大,让王子暗暗吃惊:即便黑狼组织插手私盐组织,又怎么会保证质量和数量呢?看到豺狼一脸自信的表情,显然不像是在说空话,那么,他又是从哪里来的信心呢?
突然,一个想法如同电光火石一般划过他的脑海,他也不禁被自己大胆的想法所震惊:
为什么豺狼如今可以大方的答应由二十一匹狼出手,接下自己的这笔生意?
为什么似乎赵王已不在黑狼组织的保护和看管之中?
为什么豺狼突然提出希望由江南花家代为销售私盐?
为什么豺狼对私盐的质量和数量夸口保证?
一切只因为:赵王已经将佣金如数付清,甚至有可能会多出许多;而豺狼向王子兜售的盐并非私盐,而很有可能是真而切真的官盐;赵王,正是拿这些官盐来支付给黑狼的佣金的!
赵王不仅地位显赫,而且更在朝中掌管着盐道和州府的官道。此时的他,为了铲除明月楼已经付给了秃鹰打量的银两,再雇佣黑狼定然拿不出那么多的银两。但是身后是盐道这个取之不尽的聚宝盆,赵王情急之下,难保不会用盐抵债,这样一切就全都合情合理了。
王子笑笑,“此事如果由旁人提出,花某定然不信。先生所言,花某不敢怀疑,只是此事涉及重大,花某还需返回江南,再做定夺。待到我和黑狼的买卖完结之后,再换个身份来谈这批买卖不迟。”
豺狼点点头:“那,就江南之后,我们再议此事吧。花爷请。”说着,扬起右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意欲将王子请出西侧殿。
恰在此时,王子突然听到身后的铁门中传来男人的低语声,铁门厚重阻挡了大多的言语,但是他确定,这朦朦胧胧的声音一定是从身后的“多嗔”地狱中传来的。联想到豺狼刚才给出的多嗔地狱之门上锁的解释言语不详,便更让王子心中生疑。
当下便不动声色,尾随着豺狼走出了西侧殿。
豺狼送王子到了大殿外,只见得巨狼大踏步的走来,他朝向豺狼望了一眼,立刻明白了眼前的情景,笑呵呵的说道:“花爷一路辛苦,今晚,不如就宿在哈素海上的岛屿如何?这可是我们塞北的好风光啊。”
王子巴不得有个借口能够夜宿此处,此时有个好机会,又怎么能够错过,当下点头答应。
之前送他来的店小二又引着他从原路返回,只是时近中午,山路上的雾气已经散去,王子边走便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