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斐道:“是秦小姐吧?”
梦月道:“您老还记得我?”她知道施大夫的记性不太好。
施斐笑笑,道:“小姐又嘲笑老朽了,不知此次为何而来啊?”
梦月道:“阿龙受了点剑伤,我是来给他取些药的。”
施斐点点头,道:“那好,让我到后房给你取来,你在此稍等片刻。”
梦月突然看到桌上一张纸上有些蓝色的粉末,她从未见过这种药,过去嗅了嗅,竟有股幽香。这时,施斐正好从后房出来,只见他提了两个小药包。
梦月问道:“施大夫,这蓝色的粉末是什么药?”
施斐道:“这叫‘幽兰香’吃了可以让人失忆。”
梦月道:“失忆?”
施斐点头道:“这是种很危险的药,我原本研制了一包,可我记性太差,忘记放哪了,这点则是我近来才制出来的。”
梦月道:“那您老吃过吗?”
施斐道:“我不亲自尝试能知道他管用么?”
梦月道:“这药既然这么危险,那为什么还要研制呢?”
施斐道:“以前堡主夫人常做恶梦,吃了它就好多了,这药啊,还是有好处的。”
梦月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究间是哪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施斐笑道:“小姐既然来了,也便帮老夫一个忙吧。”
梦月道:“什么忙?”
施斐将药包递给她,道:“这上面的是给五少爷的刀伤药,这下面的则是四少爷的活血散,你帮老夫顺便带过去吧。”
梦月一怔,是他?四爷永极?梦月从未见过他,他也从未出过房门一步。梦月每晚都可以听到他的笛声,那种幽幽的愁,淡淡的哀伤,那种无奈,无不令人心碎,曾有一度,她很同情他,也觉得自己与他一样可怜,一样的苦命,她甚至早已将他当作了知己。这次也许是他们见面的好机会,这个机会难道是上天安排的?
晚饭过后,梦月带着药包朝永极的住房走去,他的房门是紧闭的。梦月内心有些激动,她终于伸手敲了敲门。
“进来吧,门没有锁。”房内的声音很平淡,没有丝毫感情。梦月推门而入,房内有股淡淡的古典香气。
一个面色苍白,却又十分俊俏的男子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你是?”他的声音有些疑惑。
梦月觉得心中有些波动,因为面前的永极比她想象的要满意得多,他的眼神竟是无比的深遂,令任何人都无法将他看透,他的眼神又具有一种魔力,仿佛可以看透所有人,她看着他,内心似乎变得空明起来。
他们对视了许久,梦月觉得心都似融化了,但她又感到了忧郁,因为她被他眼中的那份哀愁感染了。在她发觉自己失态后,不禁觉得一阵羞愧,她的脸红了,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说起话来也是那样的慌张:“我是梦月……秦梦月。我来……替你送药来了。”
永极道:“你放在那里吧,是你,我早该想到了。”
梦月道:“你的脚……好些了吗?”
永极叹息道:“只怕一辈子也好不了了。”
梦月突然觉得心有些痛,她觉得瘸子对他来说是一种残忍,也是一种悲哀,她突然有种陌明的感觉,她想亲近他,安慰他。
永极道:“你想安慰我吗?我早已习惯了,不需要人来安慰。”
他看了梦月几眼,叹道:“其实……你何尝不是一个需要安慰的人。”
梦月觉得好感动,他理解她,他知道她内心的感受。
永极轻道:“你有话要对我说?”
是的,梦月心中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他能看透她。
梦月道:“你……应当坚强些,不该……如此悲伤忧愁的。”
永极一愣,道:“你觉得我很悲伤很忧愁。”
梦月道:“我从你笛声中听出来的,我……每晚都在听。”她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忽然轻了很多,仿佛细如蚊足,永极呆呆地怔住了,他不相信有人能听懂他的笛声,除非那人也受着同他相同的境遇,是她吗?
永极看了她许久,才道:“你还听出来了些什么?”
梦月咬了咬唇,道:“还有些无奈之感……和压抑之情。”
这些本都是她的感受,可她觉得这些也是永极所应有的,永极自嘲似的笑道:“真想不到……这世上竟有我永极的知音,你……应当是我的红颜知己……”
梦月脸一红,道:“你……说什么?”
永极摇摇头,道:“算了,有些事你是不会懂的。”
梦月开口欲语,只见他从身后取出一根青竹所做的笛子来,它还幽幽地发出碧光,梦月的目光一下子便被吸引了。
“好笛!”梦月赞道。
永极道:“它本就是好笛,只可惜懂欣赏的人不多。”言罢持笛轻轻地吹了起来,笛声是那么地幽雅动听,扣人心弦;是那么清脆悦耳,情意绵绵;是那么震憾人心,回肠荡气。梦月已被他深深地吸引了,她有些陷入其中而不可自拔了。
曲终意未尽,永极看了看有些痴迷的梦月,叹了口气,道:“时候不早了,你该回房歇息了,再说,青香也快回来了,她看到咱们在一起,或许不太好。”
皇甫青香!对了,他是一个有妻室的人,梦月突然觉得心中一酸,她咬了咬牙,轻道:“打扰了,告辞。”即而退出房去,永极看着她留下来的药包,无奈的眼泪不禁落下……
第五回、可怜伤心惹恨长
更新时间2004715 15:00:00 字数:9969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剑阵已基本练熟,可木林森还未来,他是不是已经放弃了?众人并未因他未来而放松警惕,因为距离永龙与梦月的婚事越来越近了。
不知觉一转眼已是八月十四了。
梦月心中轻叹:“明日我便要成为永龙的妻子了,我怎么觉得心好乱,对了,我已有三天未听到他的笛声了,他是不是了了什么事?”她不知自己为何要关心他,她明日就要成为别人的妻子了,可她却在新婚前夜想着其他男人。
每当想到他,她便禁不住面红耳赤,内心激动,她怀疑自己喜欢上永极了。
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念头!永极,他是自己未婚夫的哥哥,他也是她嫂子皇甫青香的相公!她觉得心中有巨大的恐慌,她克制自己不要去想永极,但她越克制就越禁不住去想。
她是不是病了?她只不过同永极见了一面而已,难道她对他一见钟情?
不,她从不相信这么荒唐的事,这种事也不可能发生在她的身上。
对了,是笛声,是那能引起共鸣的笛声,她其实只是被他的笛声所吸引罢了。
不,还有,还有他那深遂的眼神,那淡淡的忧郁,都令她心动。
的确,她是爱上他了。她爱上了一个不该去爱的人,她只有将这份爱埋在心底,随着时间,慢慢地逝去……
她还是应该做她的五少夫人,永龙对她这么好,她应该心满意足了,可为何她的泪还是流个不停,何时她也变成了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子?她竟是如此柔弱。
风吹来了,轻轻的,柔柔的,她仿佛又听到了那哀愁的笛声,而她的泪,也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八月十五,成亲之日。
她终于着上凤冠霞帔了,在喜乐声中由菁晨搀扶着走上了大堂。
梦月心中已经平静了下来,是她认命的时候了,她连后悔都已来不及了。
她想哭,不,不能哭,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她不可以落泪,因为永龙就在她身旁,她感受得到。
那么他呢?他是不是也在这里?梦月知道,即便是他在这里,她也看不见,因为新娘是不允见客的,她知道他应该在,大堡中上上下下的人都来了,他不可能不来,如此一想,她心中竟然好受多了。
月圆之夜,好美的月。
梦月在房中静静地等永龙回来,他在陪客人喝酒,她终于成了他的妻子,她突然间好想赏月,她好久未见过圆月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好美的诗。梦月禁不住轻轻地叹息……
正在她感叹之时,侍女羽香突然闯了进来,她喘着气,语无伦次地道:“小姐,不……好了……木……木……木……他来了,少爷在和他……打架……快……你。”
梦月一惊,是他来了!她顾不得换衣服,忙扯下红盖头,取了碧竹剑,朝外奔去。
大堂之中仍是灯火辉煌,却空无一人,堡外传来阵阵呐喊声,还有刀剑相接之声,他们的剑阵已摆出,虽说少了梦月一人,威力却依然惊人,木林森也真了得,他竟能将此招架下来。
梦月一个轻跃,即到了剑阵之中,众人一喜,完整的剑阵终于形成了!
木林森似乎惊呆了,他没有再出手。敌静我静,众人竟都停下手来。
木林森望着梦月,颤声道:“你……成亲了?”
梦月看了看永龙,轻点了一下头。
木林森突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声有些恐怖,他冷道:“好啊,想不到秦捕头竟会有这么个喜新厌旧的女儿。”
梦月一惊,道:“你说什么……你说我爹是捕头?你说我……喜新厌旧?”
木林森道:“鼎鼎大名的江南名捕秦锋之女,竟与比自己还小的无知小儿成亲,却忘了自己的未婚夫,你不是喜新厌旧是什么?”
梦月心中一震,喃喃道:“我是江南名捕的女儿?我有未婚夫?”她又激动道:“你说我有未……婚夫?”
木林森冷笑道:“韩兄弟哪一点亏待你了?你不仅背叛了他,还将他忘的一干二净,你还是人吗?”
梦月似乎有些印象,又似乎记不起来,当下脑中一片混乱,头痛欲裂。
永龙见此朝木林森大吼道:“不要在些胡言乱语!”言罢一剑刺去。
一人既动,牵连全阵,众人朝木林森纷纷刺去,只有梦月还呆在原地,她只觉得一片茫然,她脑中不经意地出现了一串串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韩岳成、林叶枫、李子月、李仁、白俊……可他们是谁她连一点都记不起来,她恨自己没用,她仿佛掉进了深渊……
永胜仍是使爪的,他的魔风爪是完美无缺的。他相信自己是神,掌握天地万物的神。
他迫不及待要将木林森撕得粉碎。上次的失败只是因为他的爪法中有一处小小的破绽,那可是致命的破绽。这次可不同了,他认为自己是自古以来武功最强的人。什么武林奇才王术法前辈先人的混龙爪,在他眼中简直不值一提,他才是天下第一!什么剑阵,他根本用不着!在他眼中简直是多此一举,他一人就可以轻松的杀死木林森。他终于疯狂了,他单独的冲了上去,使出了他完美的爪法。
心冰冷!木林森已一剑洞穿了他的心脏,血喷射而出,众人惊呼。
“不可能!我的爪法是完美的……我是天下无敌的……”永胜在临死前嘶声叫道。他的目光中充满了疑惑、不信。
木林森抽出剑,甩去剑上的血,看着他倒了下去,轻道:“是不错!你的爪法毫无破绽,百年罕见,但你心中却有破绽……你败了!”
堡主黄友延爱子惨死,心中一痛,竟晕了过去。
一阵清风吹来,将血腥气吹散,木林森叹道:“我学剑二十年,今日终于杀了人……”他的言语中竟有一丝愧疚,他真的是个恶人吗?
永龙大叫道:“梦月,你还发什么呆!咱们一起杀了他为大哥报仇!”
梦月的心中在挣扎,她突然问木林森道:“你说我是有未婚夫的,那么他怎么不来找我?”
木林森冷笑道:“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梦月道:“我怎么明知故问了?”
木林森道:“他在少林寺出家,当然来不了!”
梦月一怔,羞怒交加,他竟说她的未婚夫是个和尚?这不是个天大的笑话吗?
梦月怒骂道:“无耻!”碧竹冲天而出,一剑直刺木林森眉心。
木林森冷笑,心道:“被我说中要害便老羞成怒了,这种无情无义的女子,我今日就算杀了她,也不算对不起韩兄弟!”思罢剑锋一转,直扑梦月而去。
原本六人的剑阵还剩下五人,这便使其威力打了个折扣,但依旧惊人无比。
初时,木林森显得游刃有余,渐渐地,剑阵威力越显越大,木林森渐渐地只能招架了。
这是一场恶斗,它是如此惊心动魄,比之当年剑圣莫读勇闯少林寺救人,单剑斗十四人还要过之。
他们都无法停止下来了,除非将对方杀死,只有血才能唤醒他们,到最后也只剩下血。
幽幽的笛声从堡中传出,它能令人心醉,它的魅力竟是如此之大,似乎任何人都无法抵抗。
“不好,这是蛊惑之音。”木林森心中惊道,他极力地克制自己不要去听,可那诱人的曲调让人欲罢不能。
假如他只面对一个人,他完全有能力分心而用。其实就算是一百个人围攻他,他也可分心而用。可这次不知为何,他偏偏分不开心来,他已陷入幻象之中,众人都是。
可有一人例外,她,梦月,她已十分了解永极的笛声,她听他吹笛已是家常便饭,她此刻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这种感觉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这已经够了,这一瞬间她足以杀死在场的每一个人。
一剑飘香,剑从他的前胸刺入,后背穿出,血泼墨般散出,溅在梦月的脸上,形成了一朵朵小花,梦月瞪大了眼,她似乎清醒过来了,她意识到自己杀了人。
木林森惨笑道:“好狠心的女人……”这是他的最后一句话,他还能说什么呢?说这大堡原本是他家吗?说现在的堡主过去只是他爹的一个管家吗?说黄友延设计残害他父子俩,他侥幸逃脱吗?说他千辛万苦拜高人学艺复仇吗?说他受了近二十年的屈辱吗?可惜,他的生命已经终止。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竟会死在朋友的未婚妻手中。这一切都只能长埋地下了……
雪……
天上竟下起雪来。
八月十五,中秋月圆,竟有雪从天而降,难道这天下有极大的冤情吗?难道是老天爷在喊不公吗?
梦月颤抖地松开持剑的手,木林森缓缓向后倒去。
梦月突然觉得心好痛,好冷。漫天的雪花轻轻飞舞着,她不禁泪流满面。她面上的血也渐渐地被冲淡……
“梦月!”永龙一把将她抱住,喜道:“你为大哥和四哥报仇了!你除去了我们的心腹大患!”
他激动地吻了吻梦月,她不禁打了个冷战,喃喃道:“他真的是个恶人吗?我是不是杀错人了……”说着说着,她竟晕了过去。
好美的景色啊!
“这小子真会想,竟选这里做约会的地点!”梦月口中说着,心里感到甜滋滋的。
突然,一双手从她身后伸出,蒙住了她的眼,一个声音轻道:“猜猜我是谁?”
梦月咯咯一笑,道:“是老公!”便要去拿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