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人听到喊声,出来一个五十左右岁的妇人,腰里系着蓝色挂补丁的围裙,手里端着一个萝,头上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圆髻,脸上布满细密的皱纹,一看就是一个常年劳动,饱经风霜的人。
她看到渔夫及其身后的人,吓了一跳,
“顺子,这是怎么了?”
渔夫急道,
“八斤大娘,这个大嫂要生了,我家里没人,就把她们带到这儿,他们是过路的。”
八斤大娘哦了一声,忙道,
“那还愣着干什么?快进屋吧,我这就去烧水。”
王兴山感激地道,
“大娘,谢谢你哦,真是要把我急死了。”
顺子在后面又道,
“八斤大娘,还得请接生婆吧?咱们村里有会接生的吗?”
八斤大娘利落地拎起旁边的一个水桶,道,
“你八斤大娘这辈子生了六个,哪里还用什么接生的?屋里去吧,这年月,还到哪里找接生婆呀!”
王兴山把花未抱到里间屋,他额头的汗不比花未少,不知是累的还是急的。
花未躺到炕上,身子马上蜷了起来,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回头看向王兴山,微弱地道,
“兴山,你们出去等吧,桐花留下就好!”
王兴山不放心地看一眼花未,扭头拽着小东西走出房去。
八斤大娘轻车熟路地做着准备,把生孩子用的一切物品都找了出来,然后守在炕边,问花未疼痛的时间,告诉花未如何呼吸用力等。
王兴山和小东西坐在院里的墙根儿下,打量着这个小院儿,心中奇怪,大娘说她这辈子生了六个,怎么不见大娘其它的家人?难不成都不在家么?
院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王兴山从半掩的院门向外望去,看似是有穿军装的人向这边走来,心下一惊,忙拽了小东西藏到柴房中,把腰间的枪握在手里。
穿军装的人是一男一女,男的三十岁左右,高高瘦瘦的身材,女的二十岁出头,梳着两根小编辫儿,辫梢露在军帽外,两眼奇亮,闪着盈盈的笑意,走在男人的身边一副喜悦幸福的表情。
男人进了院子,向里屋笑着喊道,
“八斤大娘,你又在忙什么呢?晚上队伍就要转移了,特来向您道个别!”
八斤大娘听到喊声,扬着脖子向外看了一眼,应道,
“是许营长啊?哎呀,别进来,我这屋子里有女人生孩子哟!”
许营长与身边的女子停了脚走,诧异地向窗子望了两眼,不晓得大娘家有谁在生孩子。八斤大娘从屋子里出来,嗔怪地道,
“怎么今晚就走了啊?唉,怎么舍得你们走呀,不知这一走就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许营长亲切地握住大娘生满老茧的手,
“大娘,也快呀,我们也舍不得众乡亲啊,跟您提前透个信儿,我们营很可能会被调往聚龙山一带,那里离沙坡峪不是很远,到时可以随时来看望大娘。”
八斤大娘高兴地点点头,
“这就好,能看到你们就比什么都好,不过……”八斤大娘迟疑了一下说道,
“听说聚龙山那一带闹土匪呀,你们到那里驻防可要注意安全啊。”
许营长笑着摇摇头,
“不碍事,聚龙山的土匪可都是打鬼子的,个个都是英雄好汉,是不会和我们八路军为难的,因为八路军也是打鬼子的呀。”
花未听着外面说话,艰难地翘起身从窗子向外张望,这声音怎么听着这样耳熟?花未把头贴在窗子上向外望,当她看清许营长的脸时,惊得“啊!”了一声,
“这……怎么可能?怎会是他?”花未的目光移向许营长旁边的姑娘身上,此时脸上盈满甜笑的姑娘自然地挽住许营长的一只胳膊,娇腻地对八斤大娘说,
“大娘,到时我会天天来看望您的。”
八斤大娘爱怜地拍拍姑娘的手,
“你照顾好许营长就好,来看我这个老婆子有什么用啊,呵呵……”
眼泪瞬时潆上花未的双睛,这笑容这脸庞这声音何其熟悉,就是再过一万年她也忘不了,这是怎样的一种相遇?我挣扎于生下你的孩子,而你就在窗外与另外一个姑娘亲亲热热,你把花未忘得这样干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