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虽自担心那生灵就此殒命,无法一究究竟,然则却也无法可想。约莫三柱香,三光一分,黄光自向上去,聚于脑部,闪烁不见。青光于两腿之间运行一周,慢慢隐去,稍时也不见其踪。白光通行上身,于各脉中窜进窜出,于心房位置逃窜不见。
此时生灵面现宽容,脸上慈和,顿时大感轻松,像是已沉醒过去。诸种动物却仍驻在其左右,一只猩猩将生灵抱起,立马扔向湖中,只见湖水沸腾,化为阵阵水气,那猩猩也双手伸入湖中,将手上热量导于水中,瞧其手上灼迹遍布,当已多次如此。只待手上热劲一散,那猩猩又把那生灵抱回湖边,置于一石之上,水滴在石上滴滴的响,那生灵身上的余温正慢慢把体毛烘干。
老道闪身而入,把手再次搭在生灵手上,此时那生灵已是回复如常,跟早前无异。那动物本在老道闪身进去之时已全然戒备,面现凶光,此时见老道在生灵前伸手,几欲相扑撕咬,却见老道良久不动,尔后回手挠头,似对生灵无意伤害,呆了一会,便自各散各的去了。只留老道在那自问不已,频频挠头,那生灵却面现微笑,沉沉安睡,仿佛在做着好梦……
眼角一瞄,湖光湛蓝,中夹一火红光彩,回身一跃,老道跳入湖中,向红光游去。湖中无鱼,却异常温热,此在山顶上有湖如此,却也是闻所末闻。
第三章识海
湖中波光微烁,摇曳不已,涟漪聚散,宛如命运起伏。老道人手拿一火身枪尖,思绪飘散,想到过往种种,不禁心海浮沉,情爱仇痛,恩仇因果,一生如画,一一自心中转过。一代宗师,道佛第一高手,竟就此山殒命,当年是何等威风,玉手持枪闯天下,腾龙扫尽诸般兵。回嫣一笑天地动,诸王舍却江山陵。当神话还在传阅,游迹仍在继续,人人无不在为其引颈而待,却于此山中香消玉殒,魂归天外。想莲台池边初相逢,一频一动,无不仿如天界仙子下凡,一笑一怒,无不是九天玄女情愫……
“时日飞逝,英雌正当盛年,何以回天。是了,定是天妒红颜,回天为仙去了。”老道看着枪尖,眼眶早已湿开,暗泪轻落,溶于湖中,不见踪影。“那生灵青白二气,青气生生不息,旋绕如螺,定是双仙双修之青木真气。那白光耀光,霸气十足,直冲直撞的,怕不是那邪异苑老孽龙的上古龙气,苍白诀。可是那黄光却由来不明,正大浩然,庄严威盛,怕是佛门之法,可又为何到了这可怜的孩子体内。好在得龙脉体质,肉体天生强韧,又经真气多次冲击炼,身体变得强悍无比,看怕比之老道我百年真气伐经洗髓,练体为器还要强上不少,这百年生涯,看怕是活在狗身上了。然看其似灵智早开,却类兽非人,莫不非是脑部有伤?故人之情,不可轻弃,虽说老贱龙夺我仙子之心,可这必也是仙子遗脉,不可不救……”
老道人手上青白闪耀,慢慢搭在沉醒的故人之子头上,心神一沉,化魂而出,偱真气之路,过泥丸之宫,抵至脑海之中。黄气一现,向老道人攻来,“来得好”,老道人大喝一声,引用法诀,体外真气虚渡至魂,将护魂七旗祭出,绿光闪耀,生机益然,偱七旗之方,绕体而气,那端庄盛重的黄气猛然一撞,接触处,精光四射,耀眼非凡。
老道心神一沉,料想这黄气早前三气相斗,应已元气大伤,这时应付起来应是颇不费力,哪知这黄气虽比早前气锐减消不少,其威力也是耗损甚多,而余威却是如此盛大凝重,压得老道一个措手不及。暗由把护身七旗法力摧至最大,老道不理会黄气纠缠,一头栽向了脑海之中。
脑海,又称识海,为所有生灵之共点。人生诸般经历,都于脑海所存,或暗波涌动或波涛起伏,各种思绪,都经由脑海所生,衍生信息,经由各类经络末梢,传及周身,做出诸般行为。所以脑海为各生灵活动之基,生存之本,是十分关键的地方。当老道才入脑海之中,诸般异象便汹涌扑来,其脑中涵量之大之巨,为老道平生仅见。忖及自身识海,竟不及这其中之万一。此等发现,使其骇然不知所动。那黄光似知脑海之重要,自于海面上飞旋盘绕,不敢逾跃。
老道思绪微散,老手微动,便触其中一个气泡,见一妙龄女子坦衣露乳,抱着自己,把那自己那小嘴向那乳峰递去。画面一转,已成七八孩童,与周围各类小孩,玩摸着红色小球,嘻哈玩娱,欢喜不已。及青年时期,告别老母,远游山地海外,手持一细玉本子,身穿绵秀玉袍,竟自独自一人经山涉水,记载诸般异象地理。游归登回,老母已然病逝,于案前伏哭不已,当时已是中年,而后十年编史,自郁郁而终……
老道一个回神,又回到了现实,思量着这脑海之中,本应只有一个记忆,藏于十分隐蔽之处,轻易不可寻找。而此处气泡甚多,又不是此生灵的本身记忆,如此奇异,更是一生仅见。诱惑一起,又伸手接触一个气泡,眼前一恍,又沉睡梦中。
此回甫一出现,便是二十大汉,一身肌肉虬结,孔武有力,显是会家子,这时正在一房之外,伸头偷窥。房中仍一妙龄女子,玉肌摇摆,正在如浴,衣裳褪于一旁,那汉子看得性起,眼露淫光,轻手轻脚靠近窗旁,便欲翻身进内。忽尔情形一转,七八个大汉已围着已身,对已大吼,显是自为恶一方,不知污辱多少家的闰女,要除掉自己的。自己哭得十分悲切,眼水直流,其情状似痛心裂肺,悔不当初。眼见旁边一个大汉不留神,翻身就逃,后被追到崖过,不得已只好堕崖而下……
“可惜可惜,老道我一生修童阳之术,还末及尝那男女之欢,在梦中虽是快活无比,然是残图破片,末及享受”伸起一手,又触及一气泡。此时高站山上,旁边七人而立,老道叹息,怎会又被人围上了。眼见七人真气深厚,怕是不可易与。只见自己一个闪身,与七人游斗一起,那七人真气源远流长,连绵不断互成接引,隐隐为一阵法,接引天地灵气,融合自身,用以制敌,此时自己虽一对七,却好像面对无数敌人。此时自不可乱,但见已身却丝毫不见慌乱,周天运气,遍及体身,引动周身微风,化为自己风罡,真气修得此等境界,自是惊世骇俗,只见那七人合而齐攻,分而围击,实是非凡之极,而自己功夫却也是当世强人,腾飞转跃之瞬,合以高深招式,竟不落下风。十年之后,于一断崖底观石璧上之字,大是惊骇,回身一拍,把一精石打得灰飞满舞,爆破自己全身真气,殒命于山崖之中……
“湛天帝,道佛第一奇人,真气据传已到真仙之境,当年于岷山斗武当七真人,一起失踪,想不到最终还是他赢了,为何到了最后却爆体而亡,那石璧上到底有何玄机?”老道已知这气泡一个是一个人生,想及佛门中人转世重修,便可带前世记忆而继续修行,因其前世经历诸般劫难,心境自是更加清静,只待诸劫皆过,自可坐化升天,寻极乐世界而去。可这里诸多气泡,却无一主魂,找不到当世记忆,想到莫不是没有主魂,所以思潮杂乱无比,所以才类人非人?
七旗青光一现,老道以真气破水,避开气泡,向深处游去。海上黄光抖然光芒耀眼,忽然冲入海中,其速迅猛,直向海底深处而去。老道片刻已到海底,见一气泡纯白无比,甚是奇特,正欲伸手去探,黄光一现,狠狠的撞现护身七旗,气流转动,老道向撞出不远。黄光丝毫没有停顿,一直横冲直撞,欲把老道撞个魂飞魄散。察觉有异,手诀一捏,护身七旗脱体而出,在黄光身边旋绕不停,眨眼便要黄光困住。任由黄光撞击,七旗却自巍然不动。
老道伸手碰触那白色气泡,黄气忽然发出奇异响声,尖锐难听,刺人耳膜。青白二气稍停便现,齐齐撞成七旗,老道一见,自是知其三气已合成一议,欲驱逐侵入者,微一思索,准备收回七旗,手诀一捏,收旗诀刚放,人却已回身向外,急速而逃,向来路逸去。哪知那黄光反吸七旗,制住其动,青白二光一撞到七旗上,老道心神如受重击,身形一恍,又以更快速度直冲来路,竟是望风而逃,不敢与敌。青白黄三光急速追上,欲把老道撕个七零八落,毁尸化灰。危急之时,老道身上绿光一闪,身法如梭,破空而去,不见其踪。三光追不到老道,回身至海底,在那七旗围绕不已,七旗绿光一闪,聚于白色气泡周围,守护其安危,三光飞出海面,慢慢隐去,于天际消失不见……
老道本身一顿,眼中有了神彩,腹中一阵涌动,大嘴一张,吐出一口先天精血。
第四章孙可史
“孙老头,我自在这里好住好吃,你却老赶我出去作什么,外面世界当真如此美妙,为何你却自个儿留在这里达二十年之久?你说我或能遇到我父亲,却也不跟我说去何处寻得?你说我本身三道真气无法驾驭,动则会有爆体之虞,得修练你独家功底,穷费我十多年功夫,你现在却说功底不合我的天生经骨,得重修别家功法,你这十多年消遣我来的?”一少年横卧一大树枝丫,双脚相盘,手拿一苹果,正自咬得滋滋声响。那少年身体修长,长得棱角分明,俊雅不凡,粗眉大眼,咕噜乱转。本是俗世俊公子之姿,奈如一头红发,甚为诡异,与他形象完全不合。
“你这小子,说了不可叫我孙老头,得尊称师父,你倒好,听信你脑里乱七八糟的说法,想我一代宗师,傲游天下,人人见之无不尊称一声孙道长,在你眼中,却成了一老头了?”一人静坐湖旁,说话时也不看那少年,兀自看着湖面水光,双鬓苍白,双眼无神,形貌颇为衰落,而其神情样貌,竟是当日那老道。时过景迁,当日上山之时虽看似年龄偏大,然其步履沉稳,体态轻盈,毫无老态,短短二十年,于修仙之人不过弹指眨眼,竟却使这老道衰老至此。
“自十五年前我为你重开灵智,你于五年之内学懂人语,这十年来,你就一直问我这些问题,当真后悔,合该当初,就不该为你开智,凭白浪费我百年功力。”语气一顿,老道又语:“你在这里好吃好住,却就不理你的那些好友,万里灵气几欲被你体内几道怪异真气吸光,虽自你修行后已可控气,不会那样荒吸无度,而那几年对此山损失过巨,天生灵气却也不是那么容易造就。你难道还想占着芧坑不拉屎不行?你那老不死的父亲,自我入山时,便已消失七年有余,他一向行踪烟然,我都轻易碰不到他,你算哪根葱?多半他还不知道你这儿子。你无法驾驭三气,你迟早爆体,这倒不是骗你,真气不纯,不受已制,哪天失控,自是爆体而出,若不是你修行我独家功底有益,将其慢慢疏导,你多半已少见十年日光,少糟蹋十年生果,却兀自大呼小叫,全然不顾我老头子的一番苦心。我告诉你,你已拖了年几,再不出山,你父却是个冲动脾性,到时候若被人端了,炒菜下肉,可不是老道的责任了。”
红发转动,那少年一翻落地。眼眶盯着老道背景,那背景看起来是多么落寞,如风中残烛,暗昏不明。
“你的心思我明白,好吧,我也不过几日光景,想伴我就留下吧。待我逝后,你再去不迟,我待你甚好,那是贼老天也知道的,耽误你些许时日,也算你还点利息。”老道咳嗽几声,声沉沙哑,如纸砂般难听,早已二十年前那般活泼,“你下山千万记得,你第一个师傅,仍不道人孙可兴,我便是不在了,也是心甚欢喜。你爸虽行踪不定,然诺大的产业还在,你可找邪异苑,他为宗主,应有其消息之一二。火龙枪枪尖随身谨带,那是你娘遗物,在修仙之人眼中颇有威信,情急也可找双仙宗求援,那是门中重物,自是有人识得。你上承上古龙脉,虽则你娘为人,然其身还是强横无比,寻常法宝伤你不得,却也不可夜郞自大,若是我功夫末散,毁你在倾刻之间,倒也是举手之劳,而功力高我者甚多,你若待人如我一般态度,自是得罪人多,称呼人少,被人追杀,可莫提我名字辱我名头,也不可提你父亲名字,他仇人是你的几倍,多半还会与他负债,你娘名字此时倒可搬出一用,或为你娘的痴蜂愚蝶,瞧着你娘容颜,不止伤你。”说完,四周寂静如空洞,老道良久不动,少年也站在后面久已。
“我的本领你已尽晓,功夫日浅,这倒急不来,想我诸多法宝,攻敌防身应不成问题,然其妙用,我全刻于这道简中,与法宝一齐放于回天戒中,你无事时多琢磨,自有益处。等我归去后,我的尸身你不浪费,我练体百年,功体强无数宝贝甚多,化为肉皮为衣甲,助你防身,炼其髓为器,将我识海化为识事珠置于其器上,或年时日久,产生自我意识,倒也是你回报我机会。其余内脏等,随手扔在山上,在此陪伴你娘。”言罢思绪翻飞,是了,能陪伴那仙子,是何等荣幸,又是何等幸福。想起那清丽容颜,心中兀自抖动不已,那久不曾会面的模糊机貌,又如湖面清水,渐渐清晰起来。
“老而不,哪容得你这么容易就魂归天外,我倒要缠你个一二百年,好把你的功夫学个透里透徹的。你这就想撒手不管,师傅当得也不负责任之极。再说这林中诸多老友,我都没一一告别,看怕最少还得花个数十几百年,才能惜别而去,你想赶我走,也得看看此间主人,诸般虫兽乐意与否,不说别的,昨天那蝴蝶还跟我示爱来着,看怕我好歹得留个种才走啊,要不显得多无情不是。”红发少年虽眼角微湿,言语间却全无悲伤之气,语气平淡,倒是与时常无异,只是那嘴边似笑非笑的的牵动,使得一张俊脸难看不少。
“修仙之人只为看透天地情缘,哪来这么多的儿女情长,你对我逝去态度甚轻,我反倒高兴,若你泪眼汪汪,我倒反而不放心你。你姓傲,你父母有无为你取名,我自是不知,而行走之时,无名甚是不便,即你在天苍山上出生,便叫天苍吧,找到你老父之后,是改名也罢,复名也好。下山之后,到浩然山庄,寻我故友,浩然宗宗主张魂,多半那歹人还在祸害别人,误人子弟,你跟他习那浩然正气,依我脸上,他必应允,然你却要加入浩然宗,由此或能化你体内真气为已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