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我懂,小丫头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们家乡对小姑娘的称呼,它有多种含义,喜欢你的人,它是昵称,反之则是蔑称。”
“恕我冒昧,你此刻是昵称、还是蔑称?”
“这个……若说喜欢,未免交浅言深,但你的确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这是说,你喜欢我?”
梅韵注意到,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是平平淡淡,丝毫没有卖弄风骚,挑逗引诱之意。
“你美丽、善良、温柔,的确讨人喜欢。”
“曾经有很多人,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不不!那是对你的亵渎。世上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很多人面对美丽时,是欣赏它、颂扬它、喜爱它,这是对美丽的崇尚。还有一些人,面对美丽,就像面对这丛鲜花,他也会赞誉,也说喜爱,然后采摘下来据为己有,然后扔进垃圾箱,这是对美丽的践踏和亵渎。”
01号说:“我是个克隆人,不是人,当不得这些赞美……”
“不!克隆人也是人。人类既然创造了他们,他们就应该得到和人类相同的尊重。那些口口声声说克隆人不是人的人,他自己就不是人。”
01号深深注视着梅韵,良久方道:“在天堂星上,大概只有你才说这样的话。”她挽住梅韵的手臂,说:“好啦!不说这些了,走!我带你去参观主人的动物园和植物园……”
傍晚,吴良斐仍然不见踪影。
梅韵心里有点发毛,不断地催促01号设法寻找。直到夜幕降临,同伴终于来了电话,说他晚上有重要活动,明天才能回来。从显示屏上看,这位老兄春风满面,精神焕发,不像有什么意外。
第二天午后,他终于回来了。陪同前来的,居然是皮条客。
“皮条客先生,怎么是你?”梅韵颇感意外。
皮条客躬身说:“奉总监之命,我来听候二位差遣。另外,二位的理赔官司,也有了结果,不日便可拿到相关文件。”
“官司?哦,是什么结果?”
“阿飞先生获赔5000万,先生你是3000万。”
“好一笔横财!”梅韵着实吃惊不小,但他心里很清楚,能否生离此地,尚难逆料,即便能够全身而退,也拿不走一分一厘。
“ 总监老爷为什么派你来?你们认识?”
“我是他的部下。”
“是秘密警察,还是便衣侦探?”
“二者有区别吗?”皮条客笑问。
“哦,当然没有。来监视我们?”
“绝对不是!”皮条客赌咒发誓,矢口否认。
“老爷没告诉你,我和我的同伴是什么身份?”
“没有。”皮条客说。“总监只命令我前来听候二位差遣,别的什么都没说。”
这家伙口风特紧,什么都不说。此后,他便成为这里的常客,陪着二人谈天说地,讲解各地的风土人情,历史故事,滔滔不绝,口才甚佳。唯独绝口不提当权的大小人物,不提与政治有关的任何话题。总监一到,他便立刻离开,吴良斐不在,他也不会出现。
吴良斐越来越忙,几乎每天都要被伏莫涛铁带去参加各种捐赠仪式。梅韵掐指一算,短短半月,他便极其慷慨地将伏莫宏的财富挥霍掉了1600亿,而且仍然乐此不彼,乐不思蜀。梅韵感到,自己被同伴拖上了虎背。作为警察总监,伏莫涛铁不可能糊涂到冯马不分,京凉不辨的地步。显而易见,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诈骗阴谋。他很清楚,如果不能尽快脱身,这里,便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他想提醒同伴,然而,吴良斐已经鬼迷心窍,真把自己当成了伏莫宏,对他动辄横加呵斥,颐指气使,或者痴痴傻傻,听不懂人话。他急得心头冒烟,却又无计可施,怎么也想不明白,同伴为什么会迷失了自己。
这日,他徘徊于□间,搜肠刮肚,绞尽脑汁,仍然一筹莫展。兴步走到假山旁,坐在了石墩上。远远地,01号朝他走来,他正要起身相迎,忽然,腕上的表发出了振动信号。他的心,骤然一紧。
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吴良斐发来的,可是,这家伙已经完全迷失了自己,甚至不戴那块表了,不可能是他。第二种可能是“幸运号”发来的。通常,飞船只接受他的指令,不到非常必要,不会主动与他联系。
“幸运号出事了……”他心中发慌,额角冒出了冷汗。
倘若“幸运号”真的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怎能不急?
他勉强按耐住接听通话的冲动,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初到的第一天,他便察觉到,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处在监控器的秘密监控之下。后来,从01号和她那些同伴们谨小慎微的举措和神色中,更加证实了这一点。即是说,在这里,没有可以躲避有心人耳目的地方。
01号走到近前,笑盈盈说:“怎么没去健身房?”忽然发现他的脸上挂满了汗珠,伸手摸摸他的额,说:“你不舒服吗?”
他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不假思索,一把抓住她的手,按在表上,低下头,压低嗓门说:“我要和朋友通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帮帮我。:”
01号明显地感觉到掌心的振动,感觉到握住自己的手的那只大手,在微微发抖,她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扭动身躯,似乎要挣脱那只手,而那只小手却紧握着大手。在这里,男女间拉拉扯扯不犯忌。
“这很难。”她一扭身坐在了他的腿上,搂住他的颈,在他耳边说:“在这里,几乎没有可以掩饰的秘密。”
“生死攸关,帮帮我。”他再次央求。
她沉默片刻,忽然松手退后二步,欠身说:“很抱歉,阿梅先生,现在是工作时间,我不能陪你。想喝水的话,你身后的假山洞里有饮料,我替你拿几瓶?”
梅韵立刻明白她必有深意,站起身来说:“不必了,你去忙吧,我自己拿。”
01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开了。
梅韵打开小洞,洞口约尺许见方,里面冰存着各色饮料。他伸出左手,一边佯作挑选,一边将嘴凑在表旁,低叫:“我是指令长,讲话!”
对方是个男中音,一个地球人类的声音:“指令长先生,大灾难将在200年后发生,这个星球即将陷入全面混战,二位如果不想永远留在这个星球,就请赶快撤离!”
“你是谁?”
“不要问我是谁,赶快撤离!”
“我们很难脱身……”梅韵间略讲了自己的处境。
对方说:“抱歉,我也爱莫能助。我只能在二位撤离是设法接应,再见!”
“喂!你别走,告诉我,你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梅韵嗒然若失,随手拿了一瓶饮料,然后坐在假山旁闭目假寐,心中却是七上八下,惶恐不安。
脚步声由远而近,是皮条客。他夹着一个纸袋,走到跟前说:“哎呀!这是那些克隆人坐的地方,你怎么坐在这里?”
“有事吗?”
梅韵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这时,01号也来了,见有客人,便一如既往,远远地站在一旁。
皮条客扬了扬手中的纸袋,说:“官司打赢了,理赔文件也都办妥了,二位只要在上面签个字,摁上指印,便可随时办理转帐手续。二位如果没时间,我可以代劳,不过,得写一份委托书。”
梅韵接过纸袋,心中一动,说:“如果别人拿着它去冒领,能办到吗?”
皮条客说:“如果信息库里没有二位的指纹,银行也没有你们的资料,很容易冒领。不过,二位的案子,是由警察局‘转过去的,你们的指纹和签字,也就随着案卷转到了理赔机构和银行,谁也冒领不了。”
梅韵说:“签字可以模仿,指纹也可以通过现代科技伪造。”
“那不行。”皮条客大摇其首。“签字固然可以模仿,密码可以破译,相貌可以整容假冒,甚至眼虹膜也可以伪造,唯独指纹无法蒙混。过去曾经发生过类似的案子。伪造指纹,无非二种方法,一是将某种液体涂在掌上,液体干后,便在手掌上留下一层非常薄的膜,然后在上面压出假纹来。这种方法,曾风行一时。后来,计算机识别系统不断完善,它首先要检验被检者的指掌纹路是否由人的有机体组成,其他任何材料的薄膜,都瞒不过它的法眼。另一种是修改指纹,这种方法破绽太多,在目前更加难以得逞。”
梅韵说:“眼虹膜呢?”
皮条客说:“那只是一种辅助手段,主要还是指纹和个人密码。”
“明白了。那些配件找到了吗?”
皮条客曾告诉梅韵,“小蜜蜂”之所以失去联系,是因为逾期之后,警察便将车上的一些部件拆走了。梅韵正在委托皮条客寻找这些配件。
“还没有。”皮条客摇头。“这些家伙,把东西拆下来后,往往会随手丢在某处。因为从来没有要求他们记忆这些事,所以,他们的电脑里没有相关记忆。”
梅韵说:“它是我们最喜欢的一部车,若能找到,必有重谢!”
“我会努力的,再见!”
伏莫涛铁接连两天没有露面,也没有为吴良斐安排活动,这是少有的事。
吴良斐一如既往,总监不来,他便失魂落魄,对任何事都没有兴趣,甚至不屑与梅韵说话。
下午,梅韵刚刚午睡醒来,01号和06号便来到他的住处。稍事寒喧,06号借故离去,01号则进了卫生间。过了几分钟,她走出来说:“阿梅先生,洗澡水准备好了,你现在就洗吗?”
梅韵微微一怔,想不起是么时候表示记过要洗澡。他望着那双清澈明亮,深若秋水的眼睛,那里面,似乎有一种暗示。
他站起身来,说:“谢谢,我这就去。”
01号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梅韵百无聊赖,除了每天去健身房,还要洗一二次澡。每次洗澡前,01号或者其他姑娘们,都要问它是否需要帮忙,都被他谢绝了。这一次非比寻常,他决定接受。
他笑道:“不好意思,今天,我的背很痒……”
01号美丽的大眼睛里,透出了欢悦,纤巧的素手优雅地伸掌肃客:“替客人排忧解难,使我的责任,请!”
梅韵住的是随员套房,卫生间不到10平米,他已进去便四面乱瞅。01号笑道:“别找了,我查阅过监控记录,整层楼上,只有这间卫生间不在监控之列。”
梅韵说:“你要我洗澡,一定有什么事。”
01号说:“不是我有事,是你有事。”
“我很好呀。”
“你表面上很平静,心里却烧着一把火。”
“你这小丫头,真厉害。”梅韵不得不承认。“我已经焦头烂额了。”
“我注意到了,先把睡衣脱了。”
“别……就这样……”
“不行!我那班姐妹,并非个个都听我的,万一有谁闯进来……”
梅韵深以为然,依言脱了睡衣,坐在了浴缸沿上。01号不依,说:“把马甲也脱了。”
梅韵说:“这不行,我俩谈话,全靠它翻译。没有它,你我就得大眼瞪小眼,不知所云。还有,它的电能来自体温转换,一旦离体,就会停止工作。”
01号说:“我替你穿着。”
“这主意不错。”梅韵欣然从命。
01号穿好马甲,一边替他搓背,一边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梅韵说:“有,先要说明我的身份。”
01号说:“不必了,你们是外星人,这我早就知道。”
“你相信我说的了?”
“还有,二位的七条罪状中的第四条是什么?”
“周济……哦,她好吗?”
“她远不像别人想象的那么糟,不过,上一次,错非二位相助,她的确活不到今天。”
“这就是你愿意冒险帮助我的原因?”
“不全是。你对我们很坦诚、很友善。在你眼里,我们是平等的。这个地方,实际上是家高等妓院,人们到了这里,就都变成了野兽。只有你,始终对我们以礼相待。在天堂星,大概除了你,没有人把我们当人看。以真诚对真诚,以友善对友善,这就是我愿意帮助你的原因。”
“小丫头,当心!据说,人类在你们身上埋藏了基因炸弹。你的情绪很危险,千万别拿自己的小命当儿戏。”
“谢谢你,老爷爷!”她在他的额角印上一个感激的轻吻。“只要不冲动、不激动、不急躁、不愤怒,凡事以平常心对待,那些禁制就不会发作。”
梅韵感到很温馨,笑道:“我怎么成了老爷爷?”
她的脸上露出少有的顽皮笑容,说:“你的语气像个长者呀。”
“其实,你才是真正的长者。”
她说:“我情愿当你的小妹妹,享受兄长的呵护。”
“我非常希望有个妹妹,可是不行,你比我年长了9000万岁。”
“什么?”
“我们来自未来。”
“哦……”她取出一支原珠笔,又将一个小小的耳机塞进他的耳朵,说:“我请你听一段有趣的录音,请别再说话。”说罢,将笔插在了马甲口袋。
一阵噪音过后,耳机里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对于这件事,那些反对派是什么态度?”
另一个声音很熟悉,是伏莫涛铁,他说:“当然是坚决否认了。也有人指责说,这起绑架事件,是我们搞的阴谋,但这种说法没有得到民众的支持,连他们自己的大多数人,都嗤之以鼻呢。”
低沉的声音说:“你的部署不会出纰漏吧?”
总监说:“请总统放心,此事是我亲自安排的,加上绑匪所提的条件,以及已经释放的几个孩子,都是反对派的高官子弟,再加上媒体的大肆渲染,可谓天衣无缝,铁证
如山,跳进大海也洗不清。”
“总统!”梅韵差点儿跳了起来,他马上意识到,自己正在与闻一个天大的秘密。
只听总统说:“是呀,绑匪唯一的条件是要求总统下台,任谁一听就知道反对派的口气,加上绑匪手中劫持的,都是本党高级官员的子女,他们满身是嘴也说不清呐。你这一着虽然狠了点,但仍然不失为危险中求生的高招。”
总监道:“我也不愿意这样做,可是,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了。”
总统说:“没关系,有得必有失。孩子没了,可以再生,而失去了权位,就会失去一切。绑匪手中还有多少人?”
总监说:“还有78人,多半是我们自己人的孩子,其余的都是倾向于我们的社会名流子弟,还有6名教师。”
“那些绑匪可靠吗?”
“他们都是我精心培养多年的死士,绝对忠诚!”
“这件事,无论何时泄露出去,我们都会遗臭万年。”
“请总统放心,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除非你的措施能够使我放心,不然,我很难放得下心。”
“我正要向你汇报。”
“请讲!”
“我在他们藏身的坑道内,预先埋藏了一个小型核装置,当反恐部队进入坑道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