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仙游天赋异禀,仙缘奇佳,年仅七岁就被第四代掌门余天云收为入室弟子,修为突飞猛进,仅花四十年时间,就从“筑基”修到了“玄寂道”第九层,这在天外天一派历代弟子的修真记录中,除了开派祖师孤云子外,他便是第一了。
李仙游性子随和,言语间诙谐幽默,本来最是适合收徒授道,将天外天一派发扬光大,可不知怎地,或许是继承了历代的传统,他却偏不爱当师父,二来余天云生前没有督导,仙逝时又没有嘱托,所以直到四十岁时,李仙游连一个徒儿都没有。后来李仙游道法有成,想到天外天自创派以来已历三百年,虽说到如今已日渐式微,但总不能让祖辈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毁于己手,于是在接掌门户后的第三年收了第一个弟子田光华,第五年又得一女李碧,这才有了两个继承香火的传人。
在第四代弟子中,连余天云在内,总共只有三个人,偏偏三人性子相似,都只收徒一人,但其中一人少年夭折,一个在三十岁时出师,从此不知下落,于是传承香火的重任便落到了李仙游肩上。虽然那时他才七岁,余天云仍是不顾其父母的反对,强行将其带上大孤山。三位师长不爱收徒,但也不是老糊涂,知道这香火的重要性,所以无不对李仙游视作掌上明珠,均是悉心教导,将一身本事倾囊相授,终于造就了第五代弟子的顶梁柱。即使三位师长仙逝后,天外天只李仙游一人,却无人敢上山放肆。
田光华和李碧的资质都属上佳,“筑基三气”几乎是忽略而过,以神速进入“紫薇道”,一年练成一层,仅花四年就进入“白灏道”,二十岁出头就开始修习“无相诀”,就是与李仙游当年比较起来,也俨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之势。眼看着就要突入“玄寂道”,可就在这个紧要的当口,父女俩突然起了很大的争执,李碧一怒之下离家出走,与田光华离开大孤山,跑到外面闯荡去了。
那次风波后,面对父女之情的破裂,李仙游始终无法释怀,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整个人都处于颓废状态,修行上也停滞不前,不知是否被田光华和李碧后来居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叫做阿沁的女精灵走进李仙游的世界,用一份不离不弃的真情抚平了他的伤口,使之重新拾起对生活的信心。他两个住在山上,终日里耳鬓厮磨,阿沁情窦初开,一缕情丝就此贴在李仙游身上,竟然无法自拔,在经过无尽的相思煎熬后,终于向李仙游表明了心迹。李仙游修道数十年,在师长们的耳濡目染下,深知人灵相恋不但无果,而且还会给双方带来无穷的祸害,纵然落花有意,奈何始终无法跨过那道心坎,只得用对前妻的情谊难以忘怀为借口来推脱,并狠下心来劝阿沁离开大孤山,到外面的世界去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阿沁虽是精灵,但对李仙游情根既种,岂是一句话就能忘得了的?伤心之下,她把自己关在屋内,经过数日的深思熟虑,做出了一个令李仙游惊讶的举动:拜李仙游为师,正式成为天外天的一员。她这么做可谓是深有用意,表面上是修仙练道,实则是守候在李仙游身边,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够回心转意,好再续前缘。
李仙游何等人,岂不明白她的心意?但一者做贼心虚,二者阿沁心灵乖巧,着实有几分舍不得,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收了阿沁做徒弟,装傻充愣的当起了逍遥师父。
转眼又过去几年,李仙游沉浸在欢乐之中,对修道不免有些松弛,数年时间才从“玄寂道”第九层进到第十三层,这在他的修道生涯中可算是倒数第二的成绩,倒数第一自是停滞不前那一段。想到结义大哥郑鸣鹤已在修习“无象诀”,二姐苗淼至少也在第十四层以上,李仙游心里就觉得一阵不平衡:“凭什么呀,老子资质不比他们差,怎么能落在最后呢?”于是一咬牙,暂时抛开与阿沁在一起的欢乐,只身来到“静思崖”闭关,这一坐便是三年。
经过不懈的努力,李仙游激发出了最大的潜力,终于进到“玄寂道”第十六层,且已将“无象诀”参透近半,再加以一段时间,便可突入“玉清境”。不料今日心血来潮,想要出关透一口气,恰好接到仙鹤童儿送来的书信,要邀自己到蓬莱岛一聚,只得提前出关。
李仙游心道:“既然老顽童已突入‘玉清境’,老二资质最佳,那么她进入‘玉清境’也是在情理之中了。唉,他奶奶的,老子终究还是落到了最后。”他现年已五十有余,但身为修道中人,自然驻颜有术,所以光看他五官,仍是三十出头的样子,飘逸俊秀,丰神俊朗,浑然便是一个美男子。
注1:出自苏轼《李思训画长江绝岛图》
3。100第二章 争斗不休
时当辰时,李仙游心道:“时辰尚早,我且去厨房看看,能不能混顿早餐。”为了给阿沁一个惊喜,他走动时下脚极轻,心里暗自好笑道:“怪也,我是在自己家里,这般却跟做贼似的。”
蹑手蹑脚挪到厨房外,听见里面有响动,李仙游喜道:“阿沁果然在里面,看我呼地跳将进去,吓她一大跳。”做了个怪动作,正欲往房内跳时,却听阿沁在里面说道:“仙游,咱们吃饭吧。”
李仙游连忙缩身回去,暗道:“笨,被她发现了。”可等了一会儿,却没见阿沁出来,便伸指在窗户上戳了个洞,凑眼上去往里瞧,只见阿沁一人坐在那里,一只手托着腮帮子,凝神望着前方。李仙游心道:“她在想什么?”顺着那边看去,不禁心头一震:桌子那头摆着一副碗筷,放着一个酒坛,倒了满满一碗,香气溢进李仙游的鼻子,正是他的最爱:神仙醉。
李仙游心里倏地一沉,轻轻推开了门,叫道:“阿沁,我回来了。”
啊!
阿沁听到声响,抬起头来,见到门口站着的那个男子时,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她怔怔的看着李仙游,脸上的表情不断变换,无数的心思瞬间涌上心头,一时之间竟然是痴了。
哐当!
一个碟子从手中滑落,跌到地上,化作无数的碎片,如是一朵绽放的花朵,向四周散开。
李仙游嘿嘿干笑一声,又叫了一声“阿沁”,便往里走去。
阿沁“嘤咛”一声,发步疾冲上去,吓得李仙游惊叫道:“阿沁,你要干什么?”却听扑的一声,阿沁猛地扑进李仙游的怀中,两只粉拳如擂鼓一般,骂道:“你这个臭冤家,你干什么要回来,就让我一个人无聊死好了!”
李仙游本以为会挨一顿臭骂,不料阿沁一上来便投怀送抱,如此热情着实大出意料之外,不禁大吐舌头:“女人心,海底针啊!”
虽然软玉温香在抱,李仙游却仍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问道:“呵呵,我的乖徒儿,一别三年不相见,可想为师了么?”
对于他的假正经,阿沁都懒得理会,右臂直接绕上去,箍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加大力度,锤击他的胸膛,骂道:“叫你闭关!叫你使坏!叫你逃避!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李仙游皮粗肉厚,阿沁力道不大,无异是挠痒痒,真正厉害的是她的右手,勒住了他的脖子,慢慢向内收紧,箍的他呼吸难继,连忙应道:“好,好,好,我不闭关!我不使坏!我不逃避!以后一切都听你的!”
“真的?”阿沁瞪着李仙游道,双眸中异芒闪烁。
李仙游何其聪明,知道有些事点到即止便可,千万不能认真。李仙游清咳一声,扳开阿沁的右手,讪讪说道:“阿沁,我饿了,有吃的吗?”不等阿沁回答,便溜了开去。
阿沁见他又逃,气的横眉怒目,戟指骂道:“你……”话到嘴边,她忽然意识到,不知道该骂什么了。在那三年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当她孤独无聊时,一切可以骂的话语都已被她骂了不知百遍还是千遍,到了最后她才明白,面对李仙游的逃避时,她唯一能说的出口的便只有这一个“你”字了。
或许,还有那个,如诅咒般,铭刻在心中的,名字。
阿沁叹了口气,道:“碗柜里有年糕,锅里有刚煮熟的粽子,水缸里有昨天捉的几尾湖鱼,你若是想吃,我这便给你做……”
好不容易挤出的笑容,忽然在脸上僵住,疼痛如刀割般涌上心头。只见李仙游坐在桌前,捧着一碗玉米稀饭,就着一碟紫色泡菜,正吃的津津有味。
李仙游抬起头来,笑道:“快十年过去了,我仍是忘不了莙儿的‘紫芸泡菜’,每次来到厨房,都忍不住要尝一尝。”
“哦。”阿沁拉过一根凳子,在他对面坐下,长出了一口气,撅起了小嘴儿,刚才还奕奕有神的双眸,迅速黯淡了下去。
李仙游只吃了一碗,就放下了筷子。阿沁道:“怎么不吃了?”李仙游道:“饱了,这碗稀饭暂时垫底,肚子可得留着中午吃你的拿手好菜‘酸菜鱼’呢。”见她脸色不对,知道触动了她的心事,便连忙补充道:“别生气了,我是逗你玩的啦。”
“哼!本小姐做的‘酸菜鱼’若说是天下第二,看谁敢说是天下第一!”阿沁小嘴儿一翘,大拇指在鼻尖上一刮,做出一个很拽的动作,然后顺手在李仙游头上一推,道:“你呀,就等着享口福吧!”
“那是!阿沁‘酸菜鱼’一出,试问天下谁与争锋?”李仙游大声呼喝道,食指曲成钩状,在阿沁鼻子上一刮,道:“我先去给师父上香了,回头见。”不等她做出反应,立马脚底抹油,溜得没了人影儿。
“喂,等等……”阿沁追出去时,看到的只有片片落叶,估计是李仙游跑的太快,劲风带起的缘故吧。
她哼了一声,喃喃道:“‘快十年过去了,我仍是忘不了莙儿的紫泡菜’,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枉我这些年来对你掏心掏肺,将你照顾的无微不至,而在你的心里,仍只是记得莙儿,难道……你的心真是铁石做成的么?”
走廊尽头,屋檐之下。
见阿沁回进厨房内,李仙游才将头转了过去,长出一口气,一边平复砰砰乱跳的小心脏,一边在心里暗自庆幸:“好悬,差点就露陷了。没想到才过了三年,阿沁的女人味竟然强悍如斯,刚才就那么轻轻一搂,差点就将我俘虏。还好本大侠定力奇强,关键时候浪子回头,抵挡住了她的‘软玉温香’,不然就要成为大罪人了。哎呀,罪过,罪过。”
出了厨房,穿过住房,便是祖师祠堂所在地。
李仙游推门进去,先拜见了开派祖师孤云子,然后依次拜见历代掌门人,最后来到余天云的牌位前,点燃三支清香,持在手中,看着壁上余天云的遗像,道:“师父,弟子不负您的厚望,业已修到‘玄寂道’第十六层‘无象诀’,相信再花一两年时间便可突入‘玉清境’,进入修仙之列,从此咱们天外天名扬天下,便指日可待也!”
说罢,将香放进香炉中,手伸进逍遥袋,摸出一个大红葫芦,道:“师父,这是咱师徒都爱喝的‘神仙醉’,您先来一口吧。”揭开葫芦嘴上的塞子,右手掌心向上,托住葫芦底部,微微向前倾斜,随即将灵力灌入。只听“嗖”的一声,一股酒柱喷射而出。李仙游疾喝:“去!”左手衣袖一挥,那股酒柱受力,倏地化作一片雾气,慢慢消失在了空气里。
李仙游道:“师父,味道正宗吧?”自顾自的饮了一口,啧啧叫道:“不错,不错,看来阿沁已得要领,回头叫她再酿几坛,好孝敬您老人家。哎呀,不错,不错,真乃酒中上品也!”
从祖师祠堂出来,李仙游来到后山,望着烟波浩淼的林海,运起十二成真力,发出一声长啸,直透林海的每一个角落。
嘎!
林海的幽深处,传来一声怪叫。
绿茫茫的林海中,忽然刮起一阵风,迅速卷过上空。原本静如水面的林海,一片一片的摇曳起来,如似起了波浪一般,而且越向前走,摇曳的越是厉害,景象煞是壮观。
宁静的林海中,连续响起叽叽喳喳的叫声,无数的飞禽从林海里冲出,如似被驱赶了一般,纷纷慌不迭的振翅高飞。
李仙游微微一笑,摇头骂道:“臭小子,都快一百岁了,还是这个炮仗脾气!”
滔天巨浪不断涌起,风力仍在加劲。林海中的树木,无论是数人合抱,还是根深蒂固,无不是跌跌撞撞,如喝醉了酒一般。
嘎!
林海的不知名处,又是一声怪叫传来,李仙游知道它要现身了,脸上不由浮出期待之色。
随着一波浪涛的卷过,一只大鸟飞了出来,只见其长不知几里,宽不知几里,其翼若垂天之云,所过之处竟如飓风横掠,小一些的树木直接连根拔起,稍大的则被吹弯了腰,需要数人合抱的参天巨木竟也免不了缺胳膊断腿,而那些来不及躲开的飞禽走兽们,则身不由主的飞向不知名处……
那只大鸟虽然极具破坏性,但李仙游的面上一直是柔和,纵然一个劲的摇头,却也没有出手阻拦的意思。
那只大鸟径直飞到李仙游面前,收起垂天之翼,低下头去蹭他的胸膛,神情之间极为亲昵,浑然就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
“鲲鹏,三年不见,你过的还好吧?”李仙游一面说着,一面伸出手去抚摸它的羽毛,然后顺着翅膀到背脊,最后停留在它坚硬如铁的脑袋上。
在李仙游的面前,鲲鹏全然没了刚才的威风劲儿,如孩子见到父亲一般,表现的极为温顺。
“果然在这里,哼!”
不知过了多久,李仙游的耳边忽然响起了阿沁呵斥的声音:“说是去给师父上香,结果却跑来这里跟鲲鹏亲热!李仙游,在你的心里面,我的地位还不如它吗?”
“呃……这个、这个……我……”
面对怒气冲天的阿沁,李仙游顿觉语塞,一个劲的咬舌头:“这个……我对天发誓,我确是先去的祖师祠堂,顺道才来找的鲲鹏,哎哟……”话还没说完,已挨了阿沁一脚。李仙游心下一急,叫道:“你若是不信,可以问鲲鹏呀!鲲鹏,你说是不……噫?”
鲲鹏虽是禽类,但活了近百年,又跟随余天云和李仙游多年,耳濡目染之下,早已万物通灵,虽然还不能开口说话,却能明白很多事理。此时见了阿沁的神情,已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为了免受池鱼之祸,所以不等李仙游话说完,便扇动双翼,飞进林海躲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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