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试图和家人联系,但是林清的手机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摔坏了。其他人的手机也是断断续续的没有信号,连个短信都发不出去。后来有些座机能打通,却也是长长的队伍,仿佛看不到头,他们只能暂时放弃。
余震还在继续,但是好心的人自发的送来了一些食物。有些便利店也卖一些水和吃的,但是价钱已经突飞猛进,已经没人计较这是不是趁人之危哄抬物价,这些东西维系了生命,远比花花绿绿的人民币更实际。
林清他们几个一边帮忙救援,一边寻找跟家里联络的方式,终于有找到可以接通的电话时,已经是距地震发生近三十个小时了。林清先给北京家里打了电话,说的简单扼要,“妈,我很好,没受伤。我会注意安全。”
撩下电话很抱歉的跟后面排队的人央求,“我再给媳妇打个电话,很快。”快速的拨了烂熟于心的电话,只想了一声就被人接了起来。
张明蔚看见手机上显示着陌生的区号,神经一下子全都拉紧了,她接起来,艰难的,“喂。”了一声。
林清放松了一口气,轻笑,“是我。”
张明蔚激动了,急急的喊:“你先听我说。”胡乱的抹了把眼泪,“我爱你,你他妈的给我活着回来。”
“我知道,我知道。”他那里很吵很吵,大家都排队等着讲电话,只能长话短说,“我的手机坏了。你听我说,我现在不能走,情况不允许像我这样健全的人离开,很多人都需要帮助。你等我,我一定回去。”
“好,我等你。”只有这两句话,张明蔚放下电话,就开始昏昏欲睡。她跟林清一样,粒米未进,神智都有些不清了,躺下的时候她重复着——健全的人。
翌日,张明蔚报名参加了自愿者。程姐哭着抽她嘴巴子,然后又抽自己,大喊:“你去干什么?现在都修正成8级了,余震一波一波的都得五六级。你去干什么?你要死就死在家里吧,去那连个尸首都找不回来。”
“妈,妈,听我说好不好?”狠狠的拉住程姐的手,“我不能再扔下林清,这回绝对不能,这个时候我想跟他同样的感受,我想帮助那些人。这样的等着靠着,我不知道林清在受着什么,我没有那么伟大,我就想跟自己的爱人踩在同一片土地上,渡过这个难关。”她扶着这个瞬间苍老的女人,嘱咐罗思妮帮她好好照顾,最后给了一句承诺,“等我回来就结婚,结婚了就跟你住,给你生个孙子,再也不乱跑了。”
程姐知道女大不中留,只能看着张明蔚收拾细软跟着二十几个人直奔都江堰。
与此同时,林清他们也要转换阵地了。他两腿都有浮肿,却明明口干舌燥。实在扛不住,坐到路边休息一会儿,明天他要跟着志愿者进风景区了,那里没有这么多现代化设备,更是孤立无援。他小时候跟着家里那些兄弟都受过一些野外生存的训练,并且受过简单的军事化教育,虽然老爷子总说这些教育在他身上是完全失败的体现。但是毕竟还是有些用处的,所以这次才敢跟着一帮专业的自愿者,到风景区去给部队打下手。
看见路边一辆军用吉普,上面下来一个人,打断了林清的思绪。他立刻站了起来,跑过去,拉住一个大兵。由于他动作太大,另外两个兵已经举了枪杆子。面对黑乎乎的枪管子,林清只好稳一下,抓到一个带官衔的,“带我去见一下你们指挥官吧,我姓林。”
果不其然,真是他们家大外孙子,“老爷子这么狠心,把你们都扔过来了?”
长官没搭理他的调侃,扔了两瓶矿泉水给他,“明天,你跟调配物资的一起回去。”
他狠狠的灌了一口,这两天他都没敢好好的喝口水。擦把嘴,朗声回答:“不!我不能走。你是受命而来,我自责任在身。老百姓自己的责任。”看那衣着还算整齐的长官,他开口诚恳,“兄弟,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爱国!”
最后,他带着一箱方便面,十几瓶矿泉水回了暂住的帐篷,和同事一起分给老人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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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明蔚辗转来到四川,进入灾区就觉得胸口发闷,想不出林清在那一瞬间的状态,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很想他。
就算同在四川两个人还是联系不上,张明蔚跟着自愿者一起去都江堰、去绵阳最后在成都的医院里帮忙。
灾区的实况是惨烈的,不乏电视上报道的感人,也有很多电视上不报到的不堪。张明蔚觉得自己就这样在一瞬间老了,却也燃起了无限的希望。珍爱身边所拥有的,不要再欲求不满,死的时候有可以牵挂和牵挂你的人就是完美的结局。
林清他们的自愿者跟着当地的向导随着部队先进风景区协助搜救,回来后在体育场帮忙,派发物资。他看到最多的就是生命的消失,一个个就在身边。张明蔚他们到的时候已经结束了几轮搜救,而他是自始自终都在,看着灾难,看着黄金七十二消失,然后看着希望越来越渺茫。
他试探自己作为一个男人他的承受能力究竟有多少,生死原来就是断了一切的可能,那是绝望。
他有多么想念张明蔚,尤其是再次致电回家时,知道她居然来找他。他开始疯狂的找寻来自S市的自愿者,逢人就问有没有一个叫张明蔚的女孩,一米六八的身高,身材很好,黄色的卷发,圆脸尖下巴……
然而一无所获。
张明蔚从来没吃过这样的苦,两天来就只有一瓶矿泉水,都没有上厕所的必要。几乎一个礼拜都没好好的洗个脸,她都不敢看镜子里自己的模样。
她不知道后来新闻里有怎样的感人报道,因为他们忙的没有时间看。但是在这众生百态中,他们看见了属于自己的感动和惊心动魄。有一位妈妈抱着一个一岁都的孩子跑来急诊,自己的手已经骨折,等大夫把孩子接下来救治之后,这位妈妈的手肘却费了好大劲才掰回原形。
后来她看见那篇文章,一位母亲将三个月大的孩子压在身下保护,并在手机上留下“亲爱的宝贝,如果你能活着,一定要记住我爱你”的遗言。一直自认不容易被感动,跟不容易失态的她在一群陌生人面前痛哭失声。想到程姐扇在自己脸上的巴掌,她才知道自己原来那么任性。
擦干眼泪,她想也许该回家了。给家里打了电话,表示会跟随最近一批返回的自愿者回S市。
罗思妮当时就在那边破口大骂,你他妈有病,为了自己一时的心理痛快,就跑去给灾区人民捣乱。为了自己再一时的痛快,又抛下灾区人民回来了。
张明蔚笑,说,以后不会了。
两个星期后她们被要求换回来,因为志愿者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凭着自己当时的感触写了这些文字,如有不得体之处,还望指出。
另,
实在不好意思,更新实在太难了。
工作的事不是很顺利,领导要求我带过最忙的这个月,我的销售居然还在冲刺销售冠军~~~~~
这四天下班都很晚,接下来的两个礼拜才是最忙的。
争取在周末多弄一些吧,抽点零碎的时间就改改旧文。
这周先更新到这了。
请大家体谅了~~~~
深夜了,睡觉去,这章明天草稿箱发出……安,各位。
人生就是巧合的事赶事(四)
两个星期后她们被要求换回来,因为志愿者太多了。
这个消息在林清第三次致电到程姐那里的时候得知了,他也跟着一些旅人返回了北京。飞机落地,他就买了去S市的机票,在林家的大院里住了一个晚上,尽了应尽的孝道。第二天一早就飞离了北京。
他是早张明蔚一天回S市的,父母林建业留守北京,母亲刘芳后脚就从北京跟了过来,住在他S市的家里。当晚他陪老妈长谈直深夜,聊小时候的事,聊不懂事的错误,聊屎糊了眼跟徐蓓的纠缠,聊吃了秤砣铁了心跟张明蔚的交往……
最后刘芳上床睡了,他却一整晚都不能入睡,躺在沙发里抱着张明蔚遗落在这的毛衣外套,回忆属于他们的温度。
一早罗思妮就给他打电话,说人已经下飞机,往家来了。林清连声答好,连脸都没洗直接冲到张明蔚家里。
回了家,开门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热泪盈眶的程姐,张明蔚跟散架了一样,疲惫的一笑,“妈,我回来了。”
程姐抬手就要扇个嘴巴子,一边儿的罗思妮赶紧拦着。
张明蔚凑过脸去,“你闻闻,都臭死啦,一层泥,你要是打下来还不绷疼了手。”看程姐又要红了眼眶,她立马撅嘴耍赖,“先让我洗个澡吧,这些天可够受的。”
程姐一边骂骂叨叨,一边到浴室去放水。
罗思妮想开口告诉她林清回来了,但是看灰尘爆土的,还是让她先洗个澡清醒一下吧,也就什么都没说。
所以,她并不知道林清已经回来了。
在浴室里,她洗刷身上无意间弄到的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已经结痂了。有几处嘎本儿已经脱落,长出粉嫩的皮肉,痒的像现在的心情。她躺在浴盆里,累得眼睛都要闭上了,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一会儿出去一定要记得问程姐林清有没有消息。
水越来越冷,把她冻得精神了一下。穿着睡袍从浴室出来,就那么猝不及防的看见林清。他就那样站在客厅里,皱巴巴的夹克外套,青青的胡茬,凌乱的头发。仿佛从远古走来,沧桑之极。
张明蔚先是愣住,然后微笑着说:“你回来了?”
林清点点头,伸开双臂承接着她飞来的拥抱。
张明蔚也不管自己衣着不整,一下扑到他怀里,挣得腰带都松了。鼻腔里终于有了他的味道,手指终于触到他的体温,眼睛终于可以有了湿意,终于可以失声痛哭。
林清紧紧收着双臂,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轻轻摩擦着,却不能言语。
程姐拍拍他肩膀,罗思妮投来一抹暧昧的微笑。林清尴尬的笑一下,打横抱起张明蔚进了她房间。
气氛彻底暧昧了,罗思妮开了电视,问:“程姐,咱电视大点声?”
“随你便吧,我出去买菜。”
罗思妮一下蹦下地,“我跟你一起去呗!”
里屋的俩人并没有像外面两个那样想的那样激 情恒生。
林清把张明蔚放进薄被里,轻轻的在她额头上印了个吻,“这一行感慨颇多?”
“嗯,”她乖乖的点头,“我想在死的时候能有人牵挂,但是林清,结婚的事我能不能以在清醒和平静的时候再给你答案?”
在电话里大喊的时候真挺激动的,可结婚,毕竟不应该是感情用事的事儿,所以,他宽容了,“可以,等你睡醒了,我们慢慢的谈好不好?”
“好,林清,这半个月真的太累,累掉了我一辈子的张狂。”她闭上眼,两行热泪,烫过这些日子里的感慨。
林清脱了外套,挨她身边躺下,抱着她,吻去那些泪珠。这一路走下来,他们应该庆幸,彼此还在身边。抱着她在床上嗮夕阳,他问:“你说如果没有罗思妮和罗阳的破事,没有杨检那个缺心眼,没有这场地震,我们能折腾到一起吗?”
张明蔚拍他,“人生就是各种的事儿赶事儿,哪那么多如果。”
她在他之前有人,在他之后去相亲。
他在她之前有人,在她之后亦去相亲。
是臭味相投?还是冥冥注定,经历着这么多的种种,唯有她/他能给自己无雨无晴般的安稳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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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芳两天后就回了北京,经她转述,林建业和林老爷子都明白,经此一劫,林清和那个叫张明蔚的想断也难了。
本来林清和张明蔚分手,闹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笃定这次准保玩完。所以林清和张明蔚复合的时候,赵总并没有太在意,没往深了想。这次林清一回北京,他们就知道了张明蔚辞职去四川寻夫的事。近二十天的假实在没法给,赵总就直接准了她的辞职,心里还有点舍不得,没想到这个小丫头是如此重情重义的。
前两天陪着老妈,林清难得的孝顺听话,他安抚母亲的同是也安抚了自己备受灾难折磨的心,觉得是时候跟张明蔚谈谈结婚的事情了。
他照旧准备了浪漫晚餐、红酒和蜡烛。
张明蔚一进来就知道今天要谈的是什么,其实这些日子她也想了好多好多。对于那种约束她所害怕的是之后的幻灭,说白了,就是结婚前担心离婚的事儿。
吃饭的时候她只说了一句话:这次的牛排比上次的嫩。
林清也没提求婚的事,只是讲了在四川的见闻。
吃过饭,转身吹灭了所有蜡烛,把餐厅的灯打到最亮,林清这样才出了一口闷气,他紧张。
蹲在她面前,拉着她的手才有勇气再问:“张明蔚,如果现在让你离开我,你还愿意吗?还能走得那么潇洒吗?”
她很仔细的想了想,然后摇摇头,“不。”这个答案给的肯定,就算林清以后另结新欢了,她也不想就这么放弃,这种不战而败足够自己再后悔一辈子。
林清牵着她的手,表情出奇的正经,简直就像念入党申请一样。“你知道吗?结婚不是你那套理论,结婚真正的意义是承诺,是我们相互的承诺,为了守住这个承诺,我们需要互相宽容、互相信任,为了这份坚守,我们将奋斗终生。”
听那句奋斗终生,张明蔚没忍住,嗤笑出声。但是在林清挫败的眼神中快速恢复。
是因为刚才的烛光,还是因为他认真的表情?张明蔚突然生出一些勇气。狠狠的吸了一口气,“我一直觉得我是个非常潇洒的人,说断就断,连十年的爱恋都能了结。可怎么遇见你,我就那么没纲儿了呢?毁我形象。”
“确实,特有损你女中豪杰的形象。”他笑了,温暖得想和煦的阳光。
“那你怎么赔偿我?”她也笑了,有种温度到了心里,那就不再那么阴冷了。
“嫁给我,吃定我一辈子。”他能做的补偿可以很久。
“你这次的一辈子不是信口胡说的吧?”
“我深思熟虑,十分清醒。”
“考虑一下。”她点头。
其实浪漫,无非是一种真心准备的过程,一种说服人心的感觉。求婚其实不一定要烛光晚餐,美酒鲜花。只要你是真心许下的承诺,就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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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她没说“我愿意”,但林清感觉张明蔚算是基本答应自己了,打铁要趁热,得先跟家里报备。
刘芳惊讶:“结婚?你让人讹诈了?”虽然知道那个张明蔚,但是结婚这么有原则的事情,他儿子居然自己主动提出来了。
林建业问:“跟那个张明蔚?她天仙不成?能让你担心的必须娶回来看着?”他见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