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六棵梧桐庭园”是浦东的一个大型别墅区,由华文婷一手创办的“方华集团”下属的房地产公司开发。当初购买地皮的时候,这里原本就有六棵受保护的古梧桐,因此而命名。
别墅区的中心有一个名为“美心”的湖泊,“望湖园”就座落在美心湖畔,其建筑风格和周围其他的别墅一致,只是庭院的面积非常的大。白色的木栅栏一直围到湖边,独享一方湖景。木栅栏中间有一扇白色的拱形木门,门顶上面是用镂空的黑色铸铁制成的“望湖园”三个字。庭院里除了打理精致的花草外,最吸引人的是十棵粗壮的银杏树。每到秋天,金黄色的银杏叶落满绿色的草地,再加上那“秋色连波,波上含烟翠”的意境,真不愧是望湖园最美的时候。
华文庭出身于浙江湖州的一户生意人家。解放前,华家在湖州有一座庭园就叫“望湖园”。秋了5岁的时候,得了阑尾炎,紧接着秋了的爷爷又得了重病。华文婷不得已把属于自己的那部分老宅用超低的价格转让给了自己的弟弟。可惜弟弟做生意失败被人骗走了老宅。后来老宅被改成了餐厅,望湖园就此消失了。因此,开发这片别墅区的时候华老太特别规划了这个新的“望湖园”,以弥补心中的遗憾。
寄畅载着秋了和李婶驶进了望湖园。
“哦,银杏叶都落完了啊。”望着光秃秃的银杏树,秋了有些失落。
“别怪落叶不等人,谁叫你自己错过的。”寄畅一只手对着汽车按下遥控车钥匙,另一只手抓住秋了的胳膊直接把她拎进了家门,“吃饱穿暖才有力气去怜花惜草!”
“喂,”秋了一把甩开寄畅的手,揉揉有些发痛的手臂,“你吃饱穿暖怎么就不会怜花惜草呢?”
“你算哪门子的花草啊?狗尾巴花还是狗尾巴草?”寄畅嗤之以鼻。
“我看你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秋了不甘示弱。
李婶在旁边笑得脸上都开花了,“真是,这望湖园好久都没听见你们俩的吵闹了。唉,两个长不大的老小孩!”李婶怜爱的摇摇头,推着秋了往楼上走,“快去把连衣裙换了吧,寒天冻地的哪还有人穿这个!等会儿下来吃我弄的好东西。”
秋了对着寄畅狠狠地“哼”了一声,快步跑到楼梯上。寄畅也追过去挤在一起。楼梯上只见俩个人你推我一下,我还你一掌的在争抢楼道。
“你跑上来干什么?你不是早就搬出去一个人住了吗?”秋了就是没办法心平气和的跟寄畅说话。
“我的大衣给人家穿了,我还不能回自己房间再加件衣服啊?”
“一会儿我就脱给你!”
“嘘,小点声!别一进门就说要‘脱’给我,你总得给我点时间适应适应嘛!”
说时迟,那是快,秋了直接一个飞腿踹在了寄畅的屁股上!“方家独门旋风腿你早适应了吧!”踹完,秋了还不甘心的举着拳头在寄畅的眼前晃,“老色狼!欠揍!”
寄畅自然不是省油的灯,只见他大手一张开,一把整个握住秋了的小拳头,再往后一用力,秋了的手就被反剪在自己的背上,“这点雕虫小技也敢出来行走江湖?说,要我给你留下左手还是右手?”寄畅的口气是十足的擒到毛贼的山大王。
“尹寄畅,是男人的话,就不要和女人比力气!”
“死到临头还嘴硬!”
“有本事就放开我!我和你比篮球!”
寄畅一听乐得差点喷口水,当即松开秋了,摩拳擦掌地说:“是你自己选的喔!到时不要又说我和你比力气哦!”别的不说,篮球可是寄畅的骄傲!当年就是靠篮球特长加上华老太的赞助费,寄畅才有机会和秋了一起上了同一所名牌大学!
秋了的眼睛诡诈的转了两圈,抚摸着被寄畅扭痛的手问:“输了怎么办?”
“输?怎么了?希望我手下留情吗?”寄畅用手摸摸下巴,稍一思量后打了个响指,“我也不能太无情了是不是?否则文婷她也不会放过我。这样吧,只要以后你都叫我哥就OK。怎么样?很便宜你吧。”
秋了用大拇指撇了一下鼻子,瘪着嘴说:“同理,如果你输了就叫我姐,对吧?”
“你就做梦吧!想赢我,除非明天银杏树就发芽!”寄畅自信满满。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谁不服输谁是小狗!”秋了胸有成竹。
“换了衣服就开始!”
“没问题!”
秋了跑进自己的房间,一种久违的熟悉感扑面而来。整个房间原封不动地保持着秋了离开时的样子,就连秋了钉在墙上的写着“尹寄畅”三个字的小人都还在。
被寄畅骗了钱之后,秋了就画了这个小人,写上寄畅的名字,贴在门旁边的开关上方。只要每次开灯看到这个小人,秋了就会一拳打过去。
今天自然也不例外。只是拳头刚准备落下就被寄畅的手掌接住了。
“干什么?你还管得了我打自己画的小人吗?”
“问题是小人身上写着我的名字!我当然有权管了!”
“我倒要看看你想怎么管?”说着秋了就对小人啐了一口。
寄畅实在觉得惨不忍睹,把脸歪向一旁,“你是到毛利人的部落留的学吧!文明社会竟然还有人使用这么原始的行为!”
秋了胜利地昂着头说:“是啊,那要怎样?”
寄畅无奈的摇头叹气,慢腾腾地说:“我只是想建议你把小人换个大一点的而已。四年了,它也该长大了对不对?”
寄畅的回答令秋了颇感意外,一时没接上话。
“这么个小东西哪里填得平你四年没见我的空虚?至少要画个跟真人一样大小的才可以嘛。”
秋了顺手抄起门边的棒球棍把寄畅顶在墙上,“就这样把你钉在这里,晾干了正好!省得再画!还连‘尹寄畅’三个字都不用写了!”
“行不通,行不通!你知道我是尹寄畅,可老鼠不知道啊!到时候被老鼠啃得缺胳膊少腿的,你还不是要重画?”寄畅被棍子顶着心口,装得惨兮兮的说。
“也是,到时候把我房间弄臭了不划算。好吧,暂且放你一马。换好衣服比篮球去。”
扔了棍子,秋了打开衣柜。里面还挂着一些没带走的衣服,可是没有运动装。
“怎么就没留套运动服呢?”秋了挠挠头不解的自言自语。
“我那边倒是有。只是……”寄畅用手比了比秋了刚到他下巴的身高,“如果你想穿长袍的话还是可以试试的。”
“谢了,你还是留着自己消遣吧。我自有私人珍藏!”
秋了拉过椅子站上去,想把衣柜上方的旧衣收藏箱拿下来。手刚碰倒箱子,寄畅就已经抢先拿了下来。
“吃那么多怎么就不见长个?”寄畅把箱子放在地上,喘着气还不忘拿秋了一米六二的身高开涮。
“和你吵架全消耗了呗!我长不高都是你的错!”秋了跪在地上打开箱子边翻找边回击。
“就你一个人吵的吗?我不照样长到一米八!”
“那证明我比你善良!没气得你不长个!”忽然,秋了手拿一套运动服跳了起来,“找到了!我的私人珍藏。”边说边打开来在身上比了比。
看到秋了的私人珍藏,寄畅简直笑翻了,“你不会打算穿中学校服出去吧?”
秋了不以为然,嘟着嘴说:“标准的运动服,有什么不可以?”忽然,秋了想起了什么,扬起眉毛挑衅地接着说:“还是这套衣服让你有负罪感?”
“自豪感倒是有几分,”寄畅不自然的摸着额头,极力掩饰自己的愧疚,“除了我,还有谁会教你游泳?可惜你太笨到现在还没学会。”
“教人游泳?把穿着校服的人整个推进湖里!好在我命大,没被淹死!否则变鬼也不放过你!”秋了恼怒的把寄畅往外推,“出去!”不由分说地把寄畅推出了门。
“喂,你也太小气了吧。十五岁时候的事情现在还想惩罚我!”
门关得只剩一条缝的时候,秋了没好气地说:“留你下来看我换衣服才是惩罚我!还不快去换自己的!”话音未落,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李婶在厨房里忙碌地准备着晚餐,忽然看到寄畅拍着个篮球走下了楼。
“都要吃饭了还要去打球啊?”李婶不解的问。
“就十分钟,”楼梯高处传来秋了的高声回应,“决定出胜负马上就回来!”声音刚完人就蹦到了李婶面前。
只见秋了身穿一套红白相间的运动服,左右两个肩头还各扛了一根棒球棍。运动服的左胸上赫然绣着大红色的“**中学”字样。
“哗,时光倒转了!你扛着棒球棍想干什么?居然还扛了两根!”寄畅用手敲了敲秋了肩头的两根棒球棍,实在搞不懂秋了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是说好比篮球吗?难不成你还想把我钉在篮球架上?”想到秋了刚刚在房间里的暴行,寄畅有点不寒而栗。
“别着急,去了篮球场一切都会见分晓的!”秋了故弄玄虚的先跑了出去,还不忘回头对李婶说:“帮我准备点奶奶的秘制泡菜,我马上回来吃!”
别墅区的篮球场空荡荡的,除了这两个欢喜冤家。
秋了把肩上的棒球棍放下来杵在地上,先发制人的说:“比赛时间十分钟,时间结束,谁进的球多谁赢。”
“速战速决!我同意!”寄畅抱着篮球蹦跳着活动身体。
“不过比赛规则要由我决定?怎么样?”
“让你十个球,你也赢不了我!好,这个我也同意了!”
秋了似乎早就预料到寄畅会这么回答,于是将手中的棒球棍扔了一根给寄畅,“拿着,这就是我的规则。”
“什么意思?不是比篮球进球吗?”
“没错!就是比篮球进球。不过不是投进去,是要用棒球棍来赶——进去。篮球架就是球门,球只要过了底线就算进。”
寄畅万万没想到秋了会提出这么个古怪的比法,后悔刚刚答应得太容易了。可惜,事到如今也只能哑巴吃黄连,硬着头皮上了。
寄畅人高马大,打篮球绝对是优势,但是玩秋了提议的这种玩法可是完全的英雄无用武之地。
只见小巧的秋了穿过寄畅的腋下,灵活的用棒球棍赶了寄畅的球就直奔底线。寄畅就算抢到球,舞着个棍子怎么都控制不好。结果自然是秋了领先不少。好不容易寄畅找着点感觉,可以自如的用棍子赶球了,可惜,十分钟的比赛时间也到了。
“说吧,设计十分钟不是因为你坐飞机累了,而是过了十分钟我就有手感了。你故意的,对不对?”寄畅一副被人算计后的不爽。
“虽然个头大,人还不算傻!”秋了累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呼吸。
“你什么时候发明了这么奇怪的玩法?”
“难怪你书读不好,记忆力怎么这么差?”秋了不忘报复白天被寄畅的数落,“你忘了,我妈的第三任老公是曲棍球退休教练!在澳大利亚,老先生经常和我这样玩,解闷!”秋了深呼吸了几口气,终于没那么喘了。“来吧,叫秋了姐吧!愿赌服输,没什么好害羞的!”
寄畅斜眼看了看秋了,极不情愿地走到秋了的面前,表情无奈地张开了嘴,却不发出声音。
秋了得意的双手抱胸准备享受这胜利的喜悦。
“秋——了——”寄畅故意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眼睛却死盯着秋了。等看到秋了越来越兴奋的时候突然话锋一转,“妹妹”两字脱口而出。
秋了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赢了叫我哥,同——理,我输了,当然只能叫你妹了!找一百个人来问肯定都这么认为!”
“这不等于还是你赢嘛!”
“不是我赢,是你没输!”
秋了举起篮球狠狠地砸向寄畅,结果被早有防备的寄畅躲开了,球直接落在了围网上。借着追球的机会,寄畅跑出了篮球场,回头大声地对秋了喊:“好了,就当是饭前的开胃菜,快跟我回家吃饭吧,秋——了——妹——妹!”
秋了一手叉着腰,另一只手不停的抹额头上的汗水。‘竹篮打水一场空’生生的写在她的脸上。
听到寄畅的呼喊,秋了打了个寒颤。罢了罢了,没输就好,否则要叫他——寄畅哥哥——想到这里,秋了忍不住又打了个寒颤。
李婶准备的全是秋了以前在家爱吃的菜。
“好久都没回来了,多吃一点。”李婶不停的给秋了夹菜。
这李叔李婶夫妻俩是华老太娘家的远方亲戚,会一些缝纫的手艺。从秋了六岁来上海,奶奶开服装店开始,就一直跟着华老太。后来华老太改行做房地产,李叔李婶就开始在望湖园住下了。李叔负责开车,李婶负责做饭洗衣。平常大家就是同吃同喝的。
“我也是好久都没回来吃饭了,李婶为什么不给我夹夹菜。”寄畅颇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听寄畅这么说,秋了赶紧站起来踱了踱脚。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李婶不明就里,关切地问。
“鸡皮疙瘩太多了,起来抖抖。”
寄畅佯装生气地对秋了举起了筷子作要打状。
秋了赶紧举手护住头,低声对李婶说:“赶紧给尹寄畅夹个鸡屁股吧,否则这餐饭我可吃不清净的。”
李婶哈哈大笑,真的就夹了个鸡屁股给寄畅。
寄畅哭笑不得,又顺手夹给了秋了,“还是你吃最合适,吃哪补哪!补好了,那一屋的大尺码裤子才不至于浪费嘛!”
“怎么?羡慕我屁股大啊?没听说过吗?屁股大聪明!真是没见识!哼!”
“就是,屁股大好生养。原来的人家娶媳妇还就爱挑这屁股大的姑娘。”李婶也来给秋了打气。
秋了差点被噎着,赶紧又捶胸又喝水。寄畅则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而李婶则完全没搞明白自己帮了倒忙,竟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李叔就开车送秋了和李婶到了瑞金医院。今天华老太要接受胸椎支撑手术。简单地说就是上个支架代替受伤的胸椎。
方中培和王芳已经先到了。
秋了先和爸爸拥抱了一下,又亲热地挽起王芳的手臂。
“你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洗刷干净准备手术的华老太骂起人来依旧中气十足,“是人是鬼都去亲!”
王芳不以为然的笑了,二十多年了,早习惯了。
很快,华老太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进行差不多一个小时后,寄畅才赶到。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方华集团的副总裁黄伟。
“黄伯伯”,秋了礼貌地打着招呼。
“哦,秋了也回来了。好好好,回来就不要走了。你不在,你奶奶都没以前精神了。这不,开个车都恍惚了。”
“应该是幸好她不在,否则,华董一个头两个大,结果更不堪想象!”这寄畅见到秋了就象鞭炮碰见火。
方中培虽然也很喜欢寄畅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