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转到拐角,路边是一排空的集装箱车,有七八辆一直排到南头的拐弯处。
身后的大家伙发出轰鸣般的声音,闻声望去。只见刚才的大机械准确无误的钉在了高高的集装箱上,不一会儿,庞大的集装箱就被大家伙牢牢的抓了起来。
往后退了几米,第一辆白车头的集装箱车就丝毫不怕的跑到了大机械的身下。距离刚好落在抓起的集装箱下,那接下来的不用说,箱子被稳稳的安在了汽车的后座上。
放好箱子,大机械又松开发口退了几步,汽车拖着沉重的集装箱向前跑去。箱子是很重,汽车的后桥都压了下去,不过还是承受的住。然后大机械又去抓下一个箱子了。
孟林看出了大家伙的作用,原来是装卸集装箱的,但它叫什么还不知道。
下了昨天一天的雨,今天的天气还有些阴沉沉的,因此也感觉不到很热。刚才坐车坐过了站,又加上公交车跑了不少的路,身上也没个表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赶紧去找到哥哥他们才是真的。
走了二三十米,道路左侧不远是一个水炉。一个中年妇女正在打着开水,旁边有个中年人正在辛勤的铲着煤渣。停下手里的铁锨,和那妇女开起了玩笑。
离路边离得又近,旁边一辆五十铃的集装箱车上的老师傅冲着水炉那边喊了一嗓子:“大老美,你再敢调戏妇女,小心让老高把你蛋给抓了,哈哈!”
说话的是个近六十岁的老头子,叫张富贵。不光名字起的好,别说人家还真有个富贵样,脸圆圆的胖胖的,穿着米白色的短袖衫,都罩不住身上的富态。
“大老张,我日你奶!”从水炉旁边传来一个重型炮弹,而张富贵也不生气,哈哈的笑着开车向前移了。
而又移过来的一辆车的师傅,是个瘦老头,他叫陈平山。戴着眼镜显得文质彬彬,没想到他嘴里也来了句:“杜大姐,大老美没怎么样你吧?”
拎着暖瓶过来的女人,轻轻一蔑,笑道:“他敢,你们这些老家伙吧,成天的没个正形。”
陈平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头。打水的女人拎着水穿过集装箱向西走了,孟林也没看清楚她的模样。倒是把烧水炉的给看了个清楚。
中等个、卷头发,皮肤黝黑。最主要的是,,大鼻子、高颧骨,脖子又长;再加上强壮的身子板,真得像是电视中的美国人,怪不得他们都喊他大老美呢。
孟林看了忍不住偷偷的笑了出来,却被大老美给发现了。引来一阵臭骂:“小兔崽子,你笑个屁!给我滚过来!”
这话一出,确实把孟林给吓了一跳。看就看了吧,真不该笑话人家,这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处在尴尬害怕的情况下,不知道怎么处理了。水炉离这里也不远,他要过来的话自己跑也不知道往哪里跑,真不该看这些热闹。
陈平山师傅打了个圆场,看了看孟林又冲着大老美喊:“我说大老美,你别他妈的吓唬孩子!人家也没怎么地!”
见大老美没吭声,陈平山爬在驾驶室的窗户上,低声说:“小伙子,干紧走吧!别让他抓了你的壮丁!”
然后又哈哈的改变话题说:“大老美,有空找你下一局?要求也不高,给我备好茶就行了。”
孟林赶紧加快了脚步,离开是非之地。身后传来大老美的诡笑:“茶水咱不是有的是,你尽管来。不是我吹,你这个臭棋篓子,还敢跟我将军?”
“你还上劲了,大老美。你是真不服啊,别好了伤疤忘了痛,忘了前两天输给我的两包红塔山了,哈哈!”
“陈头,我还真不信斜,把车停了过来杀两盘。”大老美真叫上劲了。
陈平山挂上了档,按了下喇叭,喊了句:“下次啊!”
就开车往前移了。
刚才把孟林给吓了一身冷汗,自己差点给惹了祸。又走了没几步,肯水炉紧挨着的南侧是一个修理的,门口还停着一辆车,几个师傅光着背在拆着发动机。
旁边还有个大铁门敞开着,那边是一片土场地,还长着好多杂草。场地有多大也看不清楚,透过门口的视角看见有零星的些集装箱堆在那里,还有几辆拖集装箱的汽车摆在停在哪里。
视线挪回所处的场地上来,眼前的集装箱比刚才要进门时看到的要多的多了。除了能跑车的路外到处都是集装箱,还有四个高的、五个高的,五颜六色的箱子把场地装饰的透不过气来。
这边停着好几辆装着货的卡车,有刚卸完货的空车,还有拉着集装箱的拖车,没拉集装箱的拖车。场地大了去了,孟林才恍然大悟,自己刚才进来的可能是后门,这长荣外运真是名不虚传,证实了杜姚来在徐庄时所言不假。
那边有一台抓集装箱的大机械在有条不紊的工作着。再远一点还停着一辆,可能在休息。孟林真是大开眼界,花了眼。也顾不得到处乱看,找到了刚才门卫所说的刺松树,知道离杜姚来他们不远了。
刺松后面是一排老房子,南北走向。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但头上的那间看出来是个油库,因为有个油罐车正停在那里。
顺着长荣的正门往西望去,这么长,比起后门走的路还要长,看来这场地也不是很规则的。从最集中的集装箱的缝隙里看到大概处于场地中间靠最西端的,有些枝繁叶茂的大树,也是场地里唯一有树的地方。有一幢三层的楼房,而靠近门口处的南北两层,刚进后门时孟林已经看到了,估计也是办公的地方,里面不时的有人进进出出。
孟林所处的位置,几乎能看遍整个场站的状况。大体上也明白了是什么业务了,正在寻视着哥哥在哪个地方。
看见门口又拐进几辆装有货物的拖挂车来。孟林抬头仰望南边高高的围墙,满墙的爬山虎装饰的绿油油的一片,长长的延伸到西门口。
围墙真的很高,四五个集装箱的高度也只不过才到他半腰,估计也与地势有关。围墙很漂亮,主要还是爬山虎点缀的作用。
孟林收起了好奇的观望,看到一个光着背的从油罐车旁边的破旧集装箱里走了出来。
孟林赶紧走向前去,清了清嗓子还怕声音小了人家听不到,有礼貌的称呼道:“师傅你好!请问,杜姚来在哪个地方啊?”
说话的功夫到了跟前,孟林这才看清此人的面貌和装扮来:草绿色的卡裤子上还拴了根红布条腰带,看到破的地方却有些脏,有好几块油污。一双不完整的解放鞋套在他那没穿袜子的大脚上,且露出了大脚指头的脸,像是商量好了的一边一个。
光背的脊梁,明亮中透着黝黑没有肥的肌肉,却是瘦而平的身子板,看到了肋骨的痕迹。
黑红的脸上划满了褶子,褶子的缝隙是道道健康。那杂乱乌蓬的头发里却找不到几百根黑发,是唯一能猜测出他的年龄,大概也得四五十岁的样。
孟林以为他没听清楚,又耐心的问了一声:“师傅,杜姚来在这儿吗?”
刚要抬脚走开的他,睡意未醒的样子用手指了指头顶上的半开着门的集装箱,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时,孟林才留意到上面的集装箱里有人在喧闹的声音。
孟林贴着油罐车的屁股,走到集装箱的正下方。首先看到的是刚才那人走出来的最底下的箱子,搓开着半扇门。透过门缝,里面黑骨隆冬的也看不清楚。
离的近了,头顶上的集装箱里的声音大了起来。孟林朝着上面喊:“姚来哥,你在吗?”
连喊了两声,没人回应,上面依旧声音正吵。
身后一位老师傅说道:“小伙子,你声音这么小,他们怎么能听的到呢,大点声!”
这师傅是开油罐车的,见孟林穿着干净的也不像是这里干活的,很乐意帮忙的又问道:“小伙子,你来找谁啊?”
“杜姚来!”
还没等孟林说第二句话,老师傅就冲着上层的集装箱喊了一声:“小杜,杜姚来,有人找你!”
不一会,有人从上面露出头来朝下面看。
“谁找三哥啊?”问话的是个年轻人,穿着迷彩背心。
孟林仰着头,朝上面说:“这位大哥,是我。”
杜姚来这时手里正有把好牌,马上就要跑头科了。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也顾不得谁找他了。专心的盯着纸壳上的牌,手里攥着几个王想捎别人一把。
杜姚来打着牌,刚才也听到了有人喊他,让没有牌局的夏翔去看看谁找他。
“翔子,谁在下面大呼小叫的啊?”杜姚来问凑侯过来的迷彩背心。
夏翔说:“三哥,把牌给我吧,我替你打。”
边说着边把手伸了过来,杜姚来一巴掌打了过来,得意的说:“去去去,一把好牌别给我打瞎了,我问你谁找我啊?”
牌没拿过来,还挨了一把掌。也不痛,夏翔乐呵呵地说:“我也不认识!”
“你这家伙,不会问问啊?”杜姚来大声的指责道。
夏翔摸了摸脑袋,也为自己想的不周在揣摩。杜姚来身旁的宁会臣眯着小眼说:“姚来,不会是谁家的大姑娘来找你吧,呵呵!”
逗的打勾级的人哈哈的笑起来,杜姚来笑着说:“就是真有大姑娘,我也不会让他到这里来,看看你们这帮子光棍汉,别给我看跑了。”
夏翔要准备再到箱口时,杜姚来说:“算了别去了,翔子我马上就钓到鱼了。”
刚说完话,坐在上家的宁会臣没注意被杜姚来给捎了一把。把本来想跑头科的宁会臣不小心让人给捎了,气的骂杜姚来。
杜姚来也不生气,笑着回骂道:“我让你得瑟,捎的就是你,呵呵!”
扶着夏翔的肩膀站起身来,嘱咐道:“翔子,替我洗着牌,我去看看哪位贵客谁来了。”
“不来了,都快要吃饭了!”同宁会臣一伙的苏民生见自己一帮的牌老是没起色,准备招呼着散伙。
杜姚来看了看手表,才十点钟。大声说道:“老苏,这可不行,输了就想跑。我怎么也得吃了小宁的贡啊,不许撤啊?我马上上来。”
杜姚来走后,苏民生不满的说:“姚来这家伙,忒不仗义了。自己输的时候鼓动着散伙,别人想散伙时他又不让。”
宁会臣捎了一把,也掺和着说:“就是,我们重新再开局,不带他了。”
接过杜姚来牌局的夏翔高声唱道:“哎!我看是你们不仗义了,我好不容易接过牌来,就不给我吃贡了?不行,就才来一把就这样,太欺负人了。”
一旁不怎么说话的黄力说:“就是,别散伙了。也打不两把了快吃午饭了,再说又不是输钱的,接着来吧!”
听他这么一说,大伙也没再说什么,继续进行了。
杜姚来头刚从箱口露出往下一看,是孟林这小子,乐得喊了一声,“孟林”。
孟林一看杜姚来正往下爬呢,“姚来哥,你在上面干吗呢?”
“呵呵,没什么事,摸了两把。”杜姚来三步两下的到了地上,孟林看着他那灵巧的动作,像是蜘蛛侠一样利用集装箱门上突出的几块硬铁,到了地上,有些惊讶。
“啥时候到的琴岛啊?”杜姚来热情的拍了一下孟林的肩膀头子。
孟林见到了要找的人,心里也就有了底,工作能不能定下来还两说着。
杜姚来递给开油罐车的老师傅一根烟卷,说:“祁大爷,今天又卸油啊?来歇会吧。”
老师傅整理了一下地上的油管子,走了过来。接过烟卷夹在耳根上,说:“你这家伙,人家来了一会儿了,你就知道玩。”
“呵呵,没事。来大爷,给你点上。”杜姚来拿出火机,被祁大爷一把给攥住,脸色凝重的说:“你小子,可别给我惹事。你没看见正在卸油吗?”
杜姚来尴尬的笑了笑,把火机和烟装进口袋里。打开下面集装箱的门,把孟林的包给拎进去,说先进来坐坐吧,快吃饭了。
长荣外运(四)
进了集装箱,杜姚来从门口处拉开了灯绳。里面亮了许多,比起外面黑的很了。瓦数不高的灯泡吊在门口处,里面黑的看不到底,这才是20尺寸的小集装箱。
灯泡的下方是一张简易的方桌子,有两个抽屉,其中一个还有把小锁紧紧的锁着。桌上摆放着几个形体不一样的玻璃杯子,不用说是喝水用的。有的是盛咖啡的茶色瓶子,有的是装麦乳精的白色瓶子,还有矿泉水瓶、饮料瓶。瓶子中最好的一个要数那个保温瓶了,外面不锈钢的瓶身,大气装水也不少。估计用这瓶子的人也不是一般人,孟林还猜测着是杜姚来的呢。
再往里一点中间有张四方桌,桌上空空然,连张纸都没有,四平的桌面只有四条腿支撑着,别无它物。
四方桌两侧靠近箱壁的是一边一张躺椅,上面各有一个人斜躺在上面,盖着各自的衣服,闭着眼可能是睡着了。孟林坐在门口方桌前的椅子上,也不敢动,怕弄出声响来吵醒正在休息的人。
杜姚来跑到集装箱后面,围墙根有条一米多宽五尺来高的水泥台子,上面栽了一些冬青。站在爬满爬山虎的高墙根下,拿出它那具有男性代表的家什,对着台阶上的一顿猛滋,把刚才打牌时憋的一大泡尿彻底的给放了出来。
方便完,还不忘二层箱顶的活动。站在下面,冲着上面喊了一嗓子。“翔子,你就替我打吧,该吃了吃甭跟他们客气。”
上面倒是不客气的扔下一句话来,“不用你说,该忙啥忙啥吧?”
“妈的,喝水忘了挖井人,这帮家伙。”杜姚来骂骂咧咧的走进箱子里,孟林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
杜姚来连忙说:“小孟,没事坐就是了,你看也没个杯子,给你倒点水喝。”
“姚来哥,我不渴。”孟林怕他去麻烦,忙感激说道,又指了指里面躺着睡觉的人说:“咱出去说吧,别打扰了他们休息。”
杜姚来声音更大了起来,“没事,上班的时间睡什么觉啊,他睡他们的我们聊我们的。”
“我们还是出去聊吧!屋里也不如外面亮堂些。”
“好吧。”
他们出来时,杜姚来用脚狠狠的把门给踢了一脚,只听见里面有了反映,给骂了一句“谁啊?”
杜姚来也不生气,嘴角上挂着一丝坏笑。
琴岛港的八号码头,足有六个标准足球场的大小是,是港上最大的一个码头。进港的万吨级以上的集装箱船基本都停靠在这个码头上,也是吃水最深的一个港。
八号码头的设计也很特别,三面是深水区,余下的一面就是和陆地连接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