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指着刚刚拎着一暖瓶水进来的郭扬说,“孟林,这是郭助理。”
孟林跟他们一一打了招呼。郭扬和王君都对眼前的孟林不抱有什么想法,只是成了杜姚来的接班人而已,但愿他不能像杜姚来那样耍滑,能实实在在的干工作。
杜姚家又把孟林叫回去好好嘱咐了一遍,孟林就算是在进口科正式上班了。
自此孟林在长荣的工作也就有了新的规律,打扫科里的卫生,拖地、打水都在早饭前完成。然后给科长泡上茶,当然也不外乎给两位助理员也泡好茶。然后吃过早饭,就到科里等着有没有工作安排。
刚开始王君和郭扬对孟林并不是十分热情,但接连一段时间孟林如日既往的耐心工作。很快也学会了到港口调箱的业务,发传真、复印这些本属于助理员的工作,孟林学会了也很愿意为他们跑腿。王君和郭扬渐渐喜欢上了孟林,有些事情也自然就照顾的多了起来。
进口箱基本上每周跑码头也就两三趟,最多的时候也不过三趟,多数集中在每星期的一、三、五三天。除了有进口箱之外,没有活的情况下孟林是必须要去帮着装集装箱的,这也是杜姚家让孟林来之前所要求的。工资还是由杜昌禹来发,一天二十块钱不变,相当于兼职而已,但工钱却只有一份。
“小孟,你怎么还得去装箱子啊?”性情直爽的王君问。
孟林说:“王哥,这是他这样要求的。”
“谁,杜姚家啊?”王君有点不高兴的问。
孟林点了点头,王君哼了一声,说:“妈的,以后就不用去,你几乎天天跑码头,回来还得去干又不多发你点钱。”
郭扬在一旁,望着孟林说:“就是,小孟干工作比那个杜姚来强百倍了。王君,等有机会咱跟石科说说,直接把孟林给弄过来得了。”
“行,这事就你来办吧。”王君甩给郭扬一支烟卷说。
孟林有点受宠若惊的说:“王哥,郭哥!谢谢你们的好意,这下不好吧,毕竟我也是他介绍过来的,突然跳过来还不骂我啊?”
“也是啊!”王君深深的吸了口烟,思索了一下说,“这样吧,等时机成熟了只要你愿意过来就强行把你安排进来,管别人说什么呢。现在我跟郭扬尽量给你创造机会,能去少装点货就少一点,看他们装箱子挺累的。”
“嗯!先这样吧,孟林。”郭扬顿了一会,又接着说,“到了进口科的话,你就拿不到一天二十块钱了,给你一天十六块钱。不过挺舒服的,你愿意来吗?”
“愿意是愿意,就怕因为这事把杜姚家给得罪了。”孟林有点担心的说。
王君崭钉截铁的说:“这事你不用管,先干着吧。以后再说吧,不过你放心,在这里少拿不了钱,我会想办法让你多挣点外块的。”
孟林正在跟他们谈论着这件事,杜姚家报着夹子风风活活的走了过来。
“老郭,今天有进口箱吗?”杜姚家客气的问郭扬。
郭扬摇了摇头,说:“没有。”
“孟林,去帮着装装货,今天有华织的箱子,都忙不过来。”杜姚家第二句话就直奔主题。
孟林看了郭扬,说:“郭助理,我……”
“去吧,有事再喊你。”郭扬认真的说。
像这种情况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孟林知道王君他们是对自己好,但没有杜姚家的推荐也不可能有这么轻松的活。孟林很知足,也没有觉得自己亏多少,一切还是顺其自然。
装卸队的民工也在悄然的发生变化,有走的也有新来的。但有一种趋势,那就是来的已经低于走的了,看来一切都在按着杜姚家的预想在进行实施着。
侯方银也是今年夏天刚来的,他喊老郭头是舅。三十来岁不到四十的样子,说是原先上班的厂子效益不好,还是被裁下来的。也成了下岗的一员,临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奔郭成民来了。
装卸的活不讲求什么技术,只要有蛮力谁都能干。老郭头的外甥,那自然没二话,别人不要总还得卖给郭成民个面子的。
侯方银很快就融入了装卸这个大家庭里,每月六百块钱的收入虽然解决不了家庭的所需,但总比没有钱挣要好的多。听到他最多的就是对社会的抱怨,和因为下岗而发的牢骚。
进口科里还担负着一项业务,那就是陪同海关对进口货物进行检查。每到货主来提箱时,难免逃过海关这一关。
开箱验货总得有个人帮忙,郭扬跟王君想到一块去了,不管谁陪同海关人员都把孟林给拉上。
郭扬比王君的工龄要早的多,对一公司的事情也了如指掌。而王君部队转业后,来一公司也不过才两年,好多事情也不清楚。但当过兵的人,不管是作风还是干工作那绝对没得说,雷厉风行而且特会照顾人。
郭扬陪着海关的人先走了,王君指着正在关门的孟林跟货主说:“喂!给人家小兄弟点辛苦费吧?”
“这还得给钱啊?”货主有些不情愿的说。
王君严厉的说:“你这什么话,让你自己搬货吧你不干,非要让我们给你找人,早知道你自己搬啊?”
“那多少钱?”货主见逃不了给点,就问孟林。
王君说:“一百。”
“太贵了吧?”
“别罗嗦,你看人家一个人给你倒腾了多少啊,大半箱货啊?”王君坚持自己的价钱。
“有正式票据吗?”
“没有!”
“再便宜点吧!”
“最低八十,你要不同意箱子就放这里吧。”王君说完就转身要走。
货主有点不舍得的样子,从口袋里抽出一张五十元的,再不愿意掏了。
“我说你怎么这么娘们呢,以后再来提货不要找我了。你看今天海关验货,郭助理给你说了多少好话啊,还不知数。”王君严肃的说。
“那是那是,算了小兄弟也是挺辛苦的。”货主突改大方,把五十元拿回,抽了一张一百的递给王君。
王君冲他一笑,说:“这还差不多,行了你赶紧去看看郭助理那里有没有事情吧。”
等货主一走,王君把钱递给孟林,“小孟,你装起来吧。”
“不,王哥,你拿着吧。我不要。”孟林谦让道,老是这样照顾自己也不好,孟林都有些不愿意再要这些钱了。
“你挣的钱比我多是吧?赶紧拿着,锁好集装箱。”王君说完把钱塞到孟林的口袋里就走了。
孟林真的很感激进口科里的这两个助理,对自己很照顾。可不管怎么样还得干工作,两头都得干。进口科要干这杜姚家这里也不能辞掉。
叶晓莉放五一的时候,到南山村找到孟林。
单位里还放了三天假,孟林正好躺在南山村的出租屋里休息。孙建国跟他们几个都出去玩了,孟林也无聊。
“呯呯!”有人在敲门,本想再睡会懒觉的孟林被吵醒了,“谁啊?”边问着只穿着个大裤头光着膀子就来开门。
一开门,孟林有点呆住了。
长荣外运(三十一)
“哎!怎么是你啊?”孟林又赶紧关上门,找着衣服慌忙的穿着,边说:“对不起啊,少等一会儿我穿上衣服。”
谁啊?叶晓莉呗!
怪不得孟林穿好衣服后,把她让进屋里后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是怎么找到我这里的呀?”
“呵呵!还能跑了我的眼睛呀,还不想告诉我!”叶晓莉故意卖着关子。
“你怎么放了假也不出去转转呢?”叶晓莉笑着问道,目光扫了一遍屋里的摆设,眼睛有些湿润的说:“真没想到你住的环境这么艰苦,你能带我去你工作的单位看看吗?”
“没啥,我们单位也没啥可看的。”孟林一笑。
叶晓莉用手按了按孟林的铺,问:“这是你的床啊?”
“嗯!”
“真是不可思议,我还真的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出租屋。”叶晓莉见孟林并不在意自己的住所,心里有些酸楚。
其实叶晓莉也不知道孟林的出租屋。有一次她坐哥哥的车去四方车站,回来抄近道通过南山小市场时,叶晓莉瞒着车看见像是孟林的身影。忙让哥哥停车,她不想惊动孟林,悄然跟着看到了孟林走进了出租屋,才记住了南山村这个地方。
叶方当时还问叶晓莉,“妹妹,你乱跑啥去了?”
叶晓莉笑了笑说:“我看错人了,还以为是我同学呢。”
孟林在叶晓莉的强烈要求下,才答应带他去了长荣。反正单位里休息吗,她们进去只能看见满院子里的集装箱而已。
叶晓莉说:“噢!这里跟我哥哥公司里一样的吗?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在进口科里帮忙。”孟林指了指业务大厅里,拐角的那块属于进口科的办公区域。
叶晓莉点了点头说:“嗯,还成。不过这个长荣公司要比我哥哥那里小一些。”
“你哥在哪里呢?”
“琴岛联运。有机会带你去见识一下。”叶晓莉刚说出口,心里有点担心了,怕孟林从位居联运总经理的哥哥叶方那里察觉出来什么来。
幸而孟林只是笑了笑,说:“我一个小打工的,有什么去好见识的呢。”
孟林又陪同叶晓莉去中山公园及信号山玩了一天,还爬上中山公园里的电视塔,领略了岛城的风光美色。所谓的碧海蓝天,青山绿瓦尽收眼底。到了琴岛的最高处,心境自然开阔了许多。
长荣的业务似乎较前两年有些冷淡。孟林也不只听到一个人这么讲了,从公司员工到公司领导都有所感受,连装卸工们也深有体会。很明显,这种衰变现象的影响不只是对杜姚家带领的装卸队而言,从上到下都有逃脱不掉的联系。
每年的七八月份,正是出口的旺季。而今年却并没有去年孟林刚来时的好,公司季度报表显示进口持续增长的情况下,而出口额却呈现下滑。当然,一个公司的进出口比重不能代表整个地区甚至国家的进口总额,但对这整个长荣公司来说可是治关重要的。
杜姚家的计划随着今年夏季的清淡也付诸实施了,杜昌禹以无意见的赞成。毕竟在活不增加的情况下,裁减一些工人还是可以选择的,毕竟连国有的企业也已经开始裁员了吗。
再怎么裁人也影响不到孟林的位置,其实自己还巴不得杜姚家给辞退呢。因为代理进口科科长的郭扬已经明确表态,杜姚家赶你走就直接到科里来。郭扬在跟杜姚家争取孟林的问题上,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杜姚家的回复是现在人员太少,活多忙不过来,孟林再一走活就没法干了。
去年近三十几号人的装卸队,如今只剩下十几人况且零头还过不了五。活虽然是少了点,但同样姜树林那帮老年人装卸队的离去,倒成全了杜姚家在长荣公司的地位。
十二三个人的装卸队,当然里面包括了烟厂扛包的那六个人,那算下来实际上才几个人干活啊。这个帐还用算吗?生意的冷淡,而杜昌禹天天跑长荣倒也勤快了,因此在人少的情况下并不显得轻松,而孟林的大部分时间就在装卸了。
甚至每次去琴岛港调进口箱,王君还得去装卸的场地上寻找孟林,为这事还跟杜姚家吵了一回。
孟林在这个夏天唯一的收获就是利用三个月的时间,通过上夜校把电脑的初级培训班攻读完毕,还考取了一个琴岛市认证的计算机证书。花了接近一千块钱,但孟林觉得也没什么好心痛的,毕竟学到了东西,下一步还想再参加中级培训班。DOS跟WPS根本就不够用的,如今WINDOW97都已经出来了,趁着喜爱电脑的这个时机赶紧先学了,反正也是自己挣的辛苦钱也值。
叶晓莉知道这事后,还送了孟林几本关于计算机的书,还鼓励他争取考出国家级的计算机证书来,那样也能凭着证书找个好的工作了。
夏天是最容易让人烦躁的季节。天热、流汗,扛着一箱一箱的往集装箱里塞,滚着重达几百斤的棉布往集装箱里推,抬着笨重的货物往里挤……
一年来孟林所装的货真是千种万样:有见过的,有没见过的;有吃的,有不能吃的;穿的、用的、吃的、玩的等等。形状也不统一,规格正规的就好装些,松软的重的就费点力,大的、重的、轻的、小的、圆的、扁的,还有长的硬的软的……
孟林能数出来的货物也不少,譬如:服装里面就有好多种,什么内衣、运动服、羽绒服、运动鞋,袜子等。吃的有口香糖、酱牛肉、糖醋蒜、虾米等。用的有柳编,自行车、摩托车等,连桌椅板凳都有。工业的更不用说了,橡胶轮胎、化肥、木材化工、甲酸乙酸等等多了去了。
还有一次装过的东西,竟然是家里那种麦秸草,打好捆了的,说是小日本买去造纸用的。
装腐蚀性的甲酸类,想起来都有些后怕。七月的一天,天气阴沉沉的似乎要下起雨来,但到了下午没有下下来,一直阴乎着天。上午来了两卡车蚁酸,是四方蓝塑料桶包装的,一桶毛重40公斤。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到了下午配货的集装箱才摆放了过来。
这天下午,码头上也没有箱子要进,孟林也跟他们一起过来装货。
装货的集装箱还是现从厂里调运过来的,什么原因也不清楚。敞开箱子的门都还有一股刺鼻的油漆味,但工作还得干。
八十斤的货物,对这帮小伙子们来说早就轻车熟路了,连孟林也算得上是老手了。但液体装的货,相对于普通的纸箱货显得要重的多,更何况外包装的硬塑料还生压人。
大家还担心包装不严密的蚁酸桶的盖开了泄露伤人,连运货的司机和货主还特意叮嘱,千万要小心。
但真是祸不单行,事还真就出了。
经过是这样的,其实眼前谁也没看见,幸亏是没在跟前要不肯定也要跟着遭殃。
这个倒霉蛋就是老郭头的外甥侯方银,按理说来了都两三个月了。这类液态物也装过几次,应该有些经验了,结果还是碰上了。
孟林抱着一桶轻轻放在集装箱的最里头最底下,一排底还没有排满就走到外面,靠近车上准备接第二桶上肩膀时。只听见箱里面“嘭”的一声,紧跟着就是“妈呀”的一声叫了起来。
大家停下手里的活,肯定有人受伤了。大家伙急忙往里跑,见到那个场面都惊呆了,侯方银双手捂着眼睛痛苦的蹲在地上。
老郭头、孙建国、金海赶紧扶着他往外走,喊着:“闪开,快到水笼头那里,快点!”
集装箱里马上散发开浓浓的酸味,辣眼刺鼻。
连货主都害了怕跟着跑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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