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女人对他的感觉,多年异乡生活,他已经可以将性与爱分辨的很清楚,但是今夜,他的心却有些许迷惘。
他伸手把台灯熄灭,黑暗中,他觉得在这一刻,人生也许可以就这么不计得失,有一个妻子,再生几个孩子,除却勾心斗角,不需要很多的钱,不需要算计很多的人,闲暇的时候来三亚度个假,或许不需要住希尔顿,也不需要东方文华,可以在公共海滩,人挤人的晒晒太阳,吹吹海风,日子也就能这么慢慢度过。
他听见自己渐渐失去规律的心跳,听见她压抑在喉头的呻吟。
然后……
他还听见“砰砰砰”的敲玻璃的声音。
“砰砰砰?!”谭浩和贾宜同时呆住了。
三更半夜的是谁?
俩人像被人兜头淋了大桶的冰水一般,刹那间恢复了理智,谭浩从贾宜的身上翻了下来。
“贾宜!”是周文成。
他隔着门板在叫:“有没有看到谭浩?贾宜,你起来一下,我回来怎么没看到谭浩,他丢哪儿啦?你知道吗?”
贾宜扯过床单,盖住自己,“哦……”她揪着一颗心,忍住颤抖的手和脚,不知道这唱的是哪出戏。
她伸手按开台灯,昏黄的光芒流洒一屋,她看到谭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套了件短裤,光着膀子,手环在胸口,脸黑的跟锅底一样,那颜色沉沉的盯着她,好像要将她吞噬了一般。
贾宜已经顾不得难为情了,她比了比手势,“嘘。”急急忙忙扯过谭浩,连推带攘的把他从前门赶了出去,在关上房门之前,“等等。”她叫了一声,谭浩拉住她,抱在怀里,把她头按在他的胸膛上,贾宜闷的喘不过起来,听到他噗通噗通的心跳声,渐渐的趋向平静,她推开他,装出一副被人扰了清梦不满的语气对门口喊回去:“没看到……别吵我行吗?困死啦……”
谭浩看她的声音装的跟被遗弃的小猫一样,咧开嘴巴闷笑连连。
贾宜一瞪眼,他立刻识趣的闭上了嘴巴,肩膀却一抖一抖的。
她光脚站在床头,东翻西找的,终于在床头柜旁边的角落里看到他的T恤,连忙扔给谭浩,眼下这个光景,再跟他纠缠下去,只怕又会滚到床上来了。
啧啧……良宵啊良宵,实在是不妙。
她“哐”把门砸上了,“跟谁都不许提今晚的事情!”
第18章 礼貌性 上 床
贾家共有两口人,贾宜和母亲奚陆萍,家境小康,生活过的平淡而温馨。
贾母奚陆萍今年六十,原是个大型央企的财务部会计,退休在家已经五年了。贾宜八岁的时候,她父亲死于肝癌。贾母身兼两职,把贾宜拉扯大。
其实二十年来贾宜倒也没因为失去父亲过的凄凄惨惨戚戚的,奚陆萍给了她一个快乐成长的童年,给了她全心全意的母爱,贾宜对父亲的印象已经非常模糊,只除了偶尔在贾母口中流露的只言片语。
奚陆萍没有再婚,贾宜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错。
十三岁那年的夏天,奚陆萍带了一个中年男人回家吃饭,过后,奚陆萍问她:“张叔叔做你的新爸爸怎么样?”
贾宜从数学书中抬起头:“我不喜欢他,妈妈你别和他来往了。”那男人长的中规中矩,大众脸一张,但是十三岁的她已经知晓很多很多,她不愿意自己多一个后爹。
奚陆萍低头不语。
那时候的贾宜觉得在这个世界里,母亲就是全部,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的男人抢走她,她死也不愿意。
后来,奚陆萍再也没有在贾宜的面前提起过别的男人。
再后来,贾宜在北京读大学的四年中,打电话跟母亲聊天时,也会经常说:“妈,你找个人照顾你吧。”她总为十三岁的幼稚而愧疚,奚陆萍笑骂她:“小孩子家别管这些闲事,把书读好!”
再后来的后来,时光悠悠,转眼就过了十年。
周六晚上六点,奚陆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边抬头看电视频道换来换去,一边翻着放在大腿上的报纸,意兴阑珊。
贾宜从书房踱到沙发旁边,“今天没牌局?”她知道自己母亲是个狂热的修长城爱好者,每天像一颗地瓜种在牌桌上,可以连续打个四十八圈都不喊一声累。
“没……今天农历二十一,日子好,你玉梅阿姨的侄子结婚,你绢姨的外甥女订婚,还有你三表婶,她们家小雪你知道吗?就那个在墨尔本上大学的那个,才在澳洲待了半年,这回带了个洋男友给她,人家怎么这么好命?”贾母依旧盯这转换无常的电视频道,正眼也不瞧贾宜。
贾宜失笑,坐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肩头:“妈,你什么意思我还听不出来?”
贾母斜觑她:“听的出来还一天到晚宅在家里?”
“妈……你好强悍!”贾宜叹为观止,“宅这个名词当动词用的你也会?”她眨了眼睛,一派天真无邪少女样。
“别叉开话题!”贾母佯装生气,拍开女儿的手,贾宜故意叫了声:“哎哟,轻点。”贾母放下手中的遥控器,说起第一千零一次的老的掉渣的话:“你爸死的早。我这么辛苦拉扯你长大,就指望早日含饴弄孙,我昨天在街上碰见王青青她爸妈,抱着小孙女,看的我直流口水。”
贾宜不吭声。
贾母越说越气:“你从小到大别的都没让我操心。读书好,相貌好,人品好,可你眼睛长在头顶上!医生你看不上,给你介绍特警大队的你嫌人家公安不太平,做生意的你说没素质,公务员你说死气沉沉!你要谁?你真要等到三十五岁时找个四十六岁的老男人?”
她喝口水,顺顺气,越骂越溜,“你说去三亚旅游,我还以为跟男人去培养感情,没想到却领了一帮娘子军!回来还晒的跟鬼一样。朱阿姨家的周文成不是挺好?你们是近水楼台,青梅竹马,可是那小子女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意气风发,你却人老珠黄,无人问津,真是气死我了。”
“妈。有你这么说女儿的吗?”贾宜听的发晕,“我这叫做有要求,哪能张三李四的随便找人嫁?我才二十八,又不是八十二!”
“我费事理你!”贾母转身,“我去何阿姨家打麻将。晚饭你自己解决。”
不一会儿,贾母从房间里拿出小包,往门口走去,穿鞋子的时候,看着还愣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贾宜,“约几个朋友去吃吃饭,打扮一下,瞧你蓬头垢面的像什么样子?枉费你娘我将你生的如花似玉,一点不珍惜!”
“嗯,知道啦。”贾宜漫应了一声,继续瘫着。
墙上挂的sony液晶屏幕上,文娱卫视在播着知名大头菜主持人采访当红女星赵飞燕,这种脱口秀之类的节目在国内居然还没消停,看来自有它的畅销之处,俩女人今天在聊一个饮食男女的话题:礼貌性上床。
贾宜瞪大眼睛。
大头菜说了一个古老的黄色笑话:某日,一男与一女出去旅游,结果旅馆只剩一个房间,男女共卧一床,女子画了条线在床铺中间,说:过界就是禽兽。男子欣然应允,翌日清晨,女子醒来,发现男子安安稳稳的躺在床的那头,女子大哭,扇了那男的一巴掌,男子不解。女子道:过界是禽兽,你安生躺着,连禽兽都不如!
大头菜回过头来问赵女星,你有这种体会吗?
赵飞燕大笑:现在有种说法,叫礼貌性上床。比如说,房间里只有一对孤男寡女,好像如果不上床,就是嫌对方没魅力。是男女平等了,起码不存在谁占谁便宜的说法。以往观念里,男女发生性关系,女方无论有没有享受到,都是“被占了便宜”。现在和对方上床是一种对魅力的赞美。
贾宜想起亚龙湾那一夜。
大头菜又问:你会做春梦吗?会梦到和拍电影的男猪圈圈叉叉吗?
赵飞燕回答的老实:你别说,我还真梦到过好几次,梦境真实,醒来后觉得不可思议。有时候想,或许我真的曾经对那人心存歪念,只不过时间一久,大家都没表示,也就淡了。
所以说,男女之间其实上了床也并没有什么,赵飞燕同学又说起了她的一闺蜜阿狸,和一男同事在另外一个城市出差,一起去喝了杯咖啡,觉得意犹未尽,阿狸说:到我的房间再聊聊?真正坐下后,忽觉尴尬。偌大的房间里,除了电视的声音外,刚才浓烈的谈话气氛降为冰点。说不清楚是谁主动谁被动,两个人就“礼貌性”上了床。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后,那男同事曾跟阿狸说过Sorry。阿狸沉思良久后,在MSN上悄悄回话说,不必介怀,我们还是好朋友。后面又补了一句让那男人大跌眼镜的话,“古有秉烛夜谈的美习,今天还有北方人盘腿上炕的习惯,那天晚上的事情我们就权当是这些习惯的另类体验吧!”。男同事大笑着觉得释然。
贾宜关掉电视,拿了钥匙去楼下便利店买方便面。
便利店里只有一个穿着文化衫的年轻男店员在值班,晚上8点钟,顾客寥寥。贾宜从货架上拿了两盒“康师傅”,两根火腿肠,结账。
“谢谢,九块六毛钱。”
付完帐,贾宜提着塑料袋,哆哆嗦嗦的往电梯口走,寒风刺骨,那阿狸小姐的话在她脑海中回旋:“那天晚上的事情我们全当是“秉烛夜谈”与“盘腿上炕”的另类体验吧。”
从三亚回来已有一周,那天晚上的事情就像一场春梦,而且还是没有结果的春梦。
那夜,她把谭浩从前门赶了回去,又把阳台小后门扯着嗓子喊人的周文成狠狠的骂了一通,周文成摸摸脑袋,不明白不就是晚上吵醒了她吗?用的着这般更年期月经不调样子吗?
这件事情既然没有发生到底,那就让它相忘于江湖吧,贾宜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或者是该懊恼。
谭浩没有跟他们这个旅行团一起回来,第二天早上,她没看到他,她状似不经意的问周文成:“谭浩怎么没看到了?”
“恩,急事,去香港了。”
“哦……”
几天后,谭浩给她办公室挂了一个电话,让她传了一些数据以外,无任何非业务性的联系。他的态度谦虚和蔼有礼貌,然后她却突然醒悟到,一个晚上绝对不会改变什么。
厨房里微波炉“叮”了一声,贾宜吃着方便面的时候,觉得自己真的跟方便面一样,好泡啊。
第19章 又见秦川1
周一早十点,贾宜前脚刚刚跨入办公室,周文成后脚就跟了进来,“贾宜,收拾一下,马上跟我去机场。”
贾宜“哦”了一声,伸手关掉电脑,“这么急?去做什么?”
“还记得05年我们曾经为新华控股工程编制的会计报表出具的审计报告吗?”周文成脸色不复以往的轻松,看了看表,“在港的郑大老板昨晚半夜打电话给我,口气相当不善,出问题了,他现在和香港那边的同事一起过来了。”
“这个审计报告当时是徐兆东主任和曹庆宇助理一起做的。”贾宜诧异,“我刚来AS的时候,还给他们打下手,不过我到是全程跟踪到底的,怎么了?”
“我市L区法院正式受理新华控股的股东之一升达集团诉新华控股侵权的案件。”周文成按下电梯,“叮咚”一声,门打开,他疾步入内,“五年前,新华集团编制了2002年度会计报表,认为公司以1994年11月30日为基准日评估资产和调账的会计处理不符合《企业会计制度》规定,进行追溯调整,同时根据公司董事会决定以决定将未分配利润不足因上述差错而多计的实收资本。”
“恩,我记得。”贾宜回想了一下,那时候她进AS不到三年,周文成还没成为合伙人,徐兆东和他的助理曹庆宇出具的审计报告,“我们出具的审计报告是正面的。”
“对。“地下车库到,周文成打开他的A6车门,将车子滑出车库,奔上大路:“徐兆东后来跳槽去了宝华集团做财务总监,脱离了会计师生涯,曹庆宇也跟着他去了宝华集团,但是你知道吗?去年徐兆东和曹庆宇利用宝华集团洗钱高达八个亿,人行会同经侦进行调查,结果走漏了风声,一个跑路去了巴西,一个去了南非。”周文成话题一转:“先不提这个,当时的新华控股接着根据我们的审计报告以董事会决议形式,将一亿两千万从未分配的利润调整至注册资本。”
“我多少知道一点,新华工程的股东之一升达集团对这个调整决议强烈抗议。”后来的事情贾宜略有耳闻,因为当时收费虽不高,却是她进AS的第一笔提成,她也是颇有印象。
“他们的CEO不是去年换人了吗?从去年起交涉未果,接着就提起了诉讼。”周文成用手指拍打着方向盘,“CEO我们见过的。”
“见过?”贾宜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谁啊?”
“秦川。”周文成盯着前方的红灯,咒了一声:“去年在香港你毁了他一条锦鲤的那个,你起来了吗?”
怎么会不记得?贾宜叹了口气,“秦川是S&K的总裁啊,怎么成了升达集团的CEO了?啊!秦川后来又去了兴达集团?徐兆东全权负责的审计报告,再怎么样也跟我们逃不了干系。”贾宜恍然大悟,“事情的起因是秦川?”
“你猜的八九不离十。不过sk也是新华工程的子公司。”周文成扯了扯领带,“我有预感,这回会很麻烦。”
机场
周文成用史上最快的速度飞到了机场,原定十点半到的飞机因为空管流控,延迟到了11点半。
贾宜和周文成去机场的后客厅等候。
俩人各自要了一杯美式咖啡。
“等等,文成。”贾宜突然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谭浩一周之前去香港为了什么?”
“跟老板商量新华控股的事情。”
“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他直接受命于大老板,我都才知道,你又怎么晓得?”
“啧啧……真强大。”她觉得自己的口吻听起来像不得志的小人那种酸溜溜的味道。
“对,大老板让他过来查1997到2002年间那俩家伙在的时候的烂帐,不过昨晚郑总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听得出来谭浩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过几天他就走了。”
贾宜心中“咯噔”了一声。
“大老板的脑袋构造跟我们还真不一样。谭浩到底是谁?他不止是郑老板请来调查这笔烂帐的人这么简单吧?”
“我也不知道。”周文成喝了口咖啡,又看了看表,“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是真不知道。”
贾宜放下手中的马克杯,瞪了周文成一眼,“你自己接大老板吧!不奉陪了。我办公室里还有一堆的事情等着我回去。”
周文成一把抓住她,“别冲动!等等,罗羽平和办公室的齐主任到了。”
齐主任擦着额头的涔涔冷汗:“周总,我们来了。郑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