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浩推门进来。
正值午夜十二点,DJ台上的音乐突然应景般的停了,似乎为了制造某些诡异的气氛。他的背后一片灯火辉煌,闪得人睁不开眼。几秒后,台后突然雾气蒸腾,人声鼎沸,劲爆的敲击声响彻整个PUB。
贾宜知道自己终其一生都不会忘记这个午夜,南瓜一转眼变成黄金马车。
震天的音响穿梭在她耳边,烟雾环绕着在眼前这个男人身后,他的浓眉轻拧,鼻梁挺直,薄唇微微抿着,内双的眼睛波澜不惊的看着包厢内的“乌烟瘴气”,他被烟味轻轻的呛了下,干咳了几声。
他穿着一件的黑色衬衫,深色的仔裤,深灰色的大衣轻轻的搭在手臂上,头发有点乱,略显风尘。她一向认为谭浩的气质是斯文俊逸,但是今夜,他的五官看上去有些疲惫,有些不悦,有些凌厉,贾宜牙根紧了紧,眼圈莫名的泛起一阵酸意。
谭浩的视线触到作风流倜傥状斜倚在沙发上的的秦川,然后他又面无表情的将视线投射到趴在沙发上直不起身体的贾宜。
他站在门口,不动声色的打了声招呼:“秦川,贾宜。”
“嘿,谭浩!”秦川就这么倚着,打招呼的口吻就好像一个熟的不能再熟的老友。
谭浩神色自若的坐上了沙发,一把捞起还跌在地上的贾宜,她挣了一下,不知道想说什么,被谭浩色厉在荏的眼光给瞪了回去,缩回脑袋,一动也不动的坐了下来。
“秦大少,怎么一来这里就泡夜店,你真是死性不改。”谭浩调侃他:“日子过的太安逸了。”
“还说我!”秦川大力的拍了一下谭浩的肩膀,那力道重的似乎要将他的胳膊给敲断,“你不一样?刚下飞机,BEN一个电话就能把你召到这里来泡MM,你比我更糜烂。”
“糜烂?”他玩味这两个字,别有深意的看了看酒过三巡的秦川和贾宜,“是谁半夜了还在这里对饮成三人?劲歌热舞,良宵苦短,你们硬生生的把我扯来当你们牛饮的裁判呀?”他顿了顿,“还是秦总你存心要跟我过不去,叫我吃醋?”
贾宜怔了怔,不明白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秦川哈哈大笑。
谭浩看了眼贾宜,说的不动声色:“我原以为能在机场看到你的。”
她想解释,但是能说什么?说:我问过塔台,今晚航班肯定不到,所以不去接你?
或者说,我老板找我陪客喝酒,所以没来?
或者说,你是我什么人呐?我凭什么得去?
她越想越郁闷,觉得这地方再也呆不下去,“我不舒服,先走。”
她抓起手包,外套被秦川坐在屁股后面,也不去拿了,直接推开门,欲逃离这让人窒息的地方。
秦川没阻拦她,看着她踉跄离去。
贾宜强撑着晕乎乎的脑袋,七拐八拐的绕出门口。扑面而来的冷风登时让她打了一连串的喷嚏,酒也醒了大半。她无力的靠着墙角,伸手拦出租车。
谭浩从包厢里面赶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
醉酒的美女在寒风中瑟缩,穿着高跟鞋颤颤巍巍的样子,出租车司机一脸猥琐的对着她,用眼睛狂吃冰激凌。
“你有病啊。大半夜的一个人坐出租!”谭浩吼她,把她从出租车的后门扯了下来。
“关你屁事!”反正是醉了,干脆就醉个彻底,贾宜甩开他的手,犟的跟牛一样,硬是要上。
“小姐,到底走不走?别妨碍我做生意。”司机哥哥嚼着口香糖。
“你走吧!”谭浩把车门关上,“对不起。”
贾宜扯了个晕陶陶的笑脸,“等等,我坐!”
“你够了没?”谭浩揪着她的小手臂往下拉,“砰”的关上车门。
“拉拉扯扯成什么样子?”贾宜睁开一只醉眼,居然还懂得教训他,“你来干嘛?本小姐今天不爽,不奉陪了。”高跟鞋拐了一下,她差点载了个脚朝天,谭浩用力扶她,贾宜不领情,甩开他的手,谭浩看着她这个样子,嘴巴抿的紧紧的,死拖着不肯放手,贾宜却兀自在他耳边碎碎念着放开我放开我的,好像他是个登徒子强奸犯一般。
“你给我闭嘴!”谭浩声音高了八个分贝,用力掐着她的手往停车场拖,贾宜任他拽着,寒风刺骨,她一条衣不蔽体的连衣裙惹得全身鸡皮疙瘩都上来了,喷嚏哆嗦不断,谭浩脱下身上的大衣,劈头盖脸的扔在她身上:“穿上!”他厉声说道,打开车门,把醉酒的美女往路虎的副驾驶座上推,没好气道:“系好安全带!”
越野车车位偏高,贾宜一脚踩空,栽在他的怀里,“哇……你开救护车来救我?”她眯起眼睛,看着白色的路虎,“哦……LANDROVER……”她手围着他的腰,“我真太强悍了,能把路虎看成ambulance……”她笑的花枝乱颤,不停的在他怀里抖动,“你怎么不去买Q7?Q7比路虎好看多好了,至少不像救护车……”
“少废话,快上去。”谭浩被她的无厘头话弄的哭笑不得,却也毫不怜香惜玉,手绕到她的腋下,整个人拎小鸡一样的把她举起来,塞进副驾驶座:“真重,看不出来你身无四两肉,居然还这么沉。”
“砰”一声,车门差点砸扁她鼻子。
她被激了下,看到他已经坐在驾驶座里,轻轻发动车子,她把大衣一脱,胸膛拍的啪啪响,“我这种身材还叫重?你去AS找一个比我重的看看!现在只有津巴布韦的难民才比我瘦!”
“要胸没胸,要臀没臀,还敢说自己身材好?”他恨恨的系上她的安全带,又把她的衣服穿上,还不忘记狠狠的扣上扣子,又飘了眼,说:“瘦有什么用?营养不良的带鱼一条,看了就心烦。”
第23章 大龄女青年的告白1
贾宜醒来的时候,周围漆黑一片,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头疼口渴外加皮肤过敏痒的厉害。她抓了两下胸口,登时惊醒,这是在哪里?跟秦川喝了酒,又被谭浩拽着上车,吵了一通后,车上暖气十足,她晕陶陶的,不知怎的眼皮就跟灌了铅一样,昏睡不醒。
她“嗵”的弹起来,伸手一按墙壁,灯亮了,自己身上仍穿着那件黑色的连衣裙,皱的不成样子,鞋子不知道去哪里了,光着脚丫子,房间里暖气充足,身上还盖了一层薄被。
她扫了眼四周,很明显是个客房,床头柜上,放着一张字条:我在楼上主卧,醒了上搂叫我。谭浩。
她挖空脑袋想一下自己是否有趁着酒意装疯卖傻的。过了老半天,却也记不起什么限制级的镜头。很好,贾宜,你的自制能力真不错,酒醉时对肖想很久的美男还能免疫!
她站在门口,打开灯,门正对着客厅,这是一幢复式的套房,简欧装修,胡桃木颜色的家具没有一丝女人气息,想来是谭浩在这里的家了。她踩着冰冷的木地板上了楼,很容易就找到主卧,房门虚掩着,里面微微透出一点昏黄的灯光。
贾宜立在门口,怔了怔,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叫着她的名字:“贾宜。”
她推开门,谭浩躺在床上,黑白斜条纹的被套遮住了他半个头,看见她进来,谭浩掀开被子下床,他穿着一件黑棕格子的睡衣,跟被套相映成趣,贾宜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一只斑马,她没忍住一笑,谭浩皱了皱眉头,不明白她到底在乐些什么,瞟了她一眼,到主卧里面的卫生间里拎出两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了一瓶给她:“喏。”
她接过,心不在焉的喝了一口,忍住自己的眼神别乱飘。
谭浩从左边的枕头上拿了一件睡袍,“穿上,不冷吗?”
她接手,套上睡袍,呼了一口气,谭浩的好像刚刚睡醒,头发乱乱的,下巴有点青,这是她第二次看他穿的这么隐私,心砰砰狂跳,谭浩拿了张纸巾擦了擦自己的鼻子,有浓厚的鼻音,“你感觉怎么样?”
她一愣,“你感冒了?”
“对。你怎么样了?”他固执的想要知道她的身体状态。
“还好。”贾宜忽略自己快裂开的头,堵得厉害的鼻子,嗖嗖痒的胸口,“还好。你为什么不送我回家?”
“你睡的连口水都出来了,我打都打不醒。”
“有那么夸张吗?”
“你和秦川俩人一共喝了五瓶红酒,五瓶!小姐。秦川的酒量我是知道的,没想到你贾宜也这么能喝,我真是小看你们俩个了。居然还能保持不吐。佩服佩服。”他的语调冷冷的,浓厚嘲讽的语调。
“我……心情不好。多喝了几杯。”
“心情不好?多喝了几杯?还好你今天碰到的是秦川,要不然你被人拆骨剥皮吃的连渣的不剩。你有没有脑子啊。看你平日里一副精明样子。怎么傻成这样?”他越骂越顺,只差拿个教鞭在她的手掌心用力敲,“你觉得能喝这么多很有成就感是吧。还让我送你家!家在哪里?你大小姐要能记得家在哪儿我就不用那么死拖活拽的把你从车库弄到顶楼来了。”
“有那么夸张吗?”她缩着脑袋,默默地任由他骂,忍不住顶了他一句:“你这么不乐意,干脆让我睡死在南雅好了!”
“还敢顶!”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看她一脸不知反省的样,忽然叹了口气:“贾宜,你离秦川远一点。”他伸出手,迟疑的碰了一下她冰冷的脸庞,又放下,“你知道周文成打电话说你在南雅,我多担心?”
“担心?”她偷偷抬眼看他,眼前的男人神色如常,但是瞳仁里似乎有深深的困惑,“我跟秦川并不熟,他也不会对我怎么样,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你对秦川这个老狐狸会出事。”他目光灼灼,都快将她身上烧个洞,穿个孔。
出事?能出什么事情?怕秦川和其他人对她不怀好意吗?应该不至于。
她又问出心理的疑问:“怎么回来这么早?我问过空管塔台,明明今天航班降不下来。”
“你想来接我的?”他会意,忽然露出一丝笑意,“你会来接我的是吧?法航千年不遇的没延误航班,所以我回来早了两个小时,避开了雾天。”
“原来这样。”贾宜看着他,即使穿着简单的睡衣,谭浩也是最有气质的谭浩,她眨了眨眼,用力将脑中纷繁的思绪用最快的速度梳理了一次,然后……当她有了结论的时候,她抿紧嘴巴,瞪大眼睛看着谭浩,她觉得心脏在用力撞击着胸膛。
此刻,凌晨五点,她蓬头垢面,宿醉未醒的站在男人陌生的家里,心中情潮翻滚,经过刚才三十秒中的碎片整理,她觉得若不说出自己此刻心中所想的话,以后绝对会后悔。
在谭浩开口之前,她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别,谭浩,不管你现在想说什么,你先听我说。”她抽了一下鼻子,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喝了口水润润喉咙:“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谭浩在她的手底下嘴巴张了张,又闭上,眉头拧成个川字。
她另一只手捏着塑料瓶子,来来回回晃着,水声哗哗啦的响,看着自己的脚趾头陷在长毛地毯里,“其实我知道你不会在这里待得久的,我知道不管你以后会回巴黎或是去香港,你跟我也不大可能会有结果,但是我就是喜欢你,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缩了缩脚趾头,低头继续自顾自说着,也不敢看他一眼:“我不晓得你对我有什么感觉,我知道自己年纪也一大把了,还学人向男人表白有点滑稽,但是感情这种事情也不受我的控制,况且我也不想控制。”
“我话说完了。”她终于抬起头看他:“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我想回家了。”
谭浩心一动,看着眼前强自镇定的贾宜,他看的出来,她很紧张很紧张,但纤细的身板却不知道哪来的劲,一股脑的将自己心中所想所念都倒出来。
贾宜看着面无表情的谭浩,突然觉得自己做人很是有点悲惨。
比如说她的家庭,从小到大,举凡亲子活动或者是开家长会,她就会很郁闷,学校的通知书总是写着,请双方父母到场。她就会拿着那张纸颠来倒去的想着如何给她妈妈看。
又比如说她的情史,她并非绝色,但是姿色也是颇佳的,但悲惨的是,她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排的班级里面总有几个绝代佳人,相比之下,她埋头读书满脸青春痘的时候被这么一比,马上就相形见拙,无人问津。
再比如说出社会,起初几年,为了在职场上混个好位置,每天起早贪黑,顾不得恋爱,到了现在,总算有个芝麻绿豆官混出来了,却发现自己的眼光涨的比薪水快太多了,身边的男人没几个能入眼,能入眼的却都老早死会,不是别人的老公,就是别人的爹了,简直可比上交所指数跌破2000,惨绝人寰。
所以说:上帝给了你什么,就会拿走你什么。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发情期到了,所以才会这么义无反顾的说出这么多恶心巴拉的话,这个时代,女人表示自己对一个男人的好感是件很容易的事,可她这种大龄女青年,恋爱的终极目的是结婚生子,远非年少时激情洋溢可以比,今夜,却如此失态,实在有悖她圆滑待事,世故做人的原则。
她老脸烧的通红,也不管现在是凌晨几点,方向盘一转打算直接飞奔回家。
“贾宜!”谭浩赶紧拉住她,瞪着她,好像她突然头上突然长出两只角一样:“你再说一次?”
“再说一次?”她喉头紧了紧,声音压低了好几度,心跳如雷鼓:“你不用这么羞辱我!谭浩,你觉得我抗打击能力到这种程度了?”
谭浩笑了,嘴角稍稍的向上弯,眼睛里似乎有光芒万丈,一会却又敛去。
她诧异的看着他的表情,实在是不明白这算什么?
“你穿的这么风情万种,表现的有点女人样子行不行?”他紧紧的握着贾宜的肩膀,“表白这种事情下次让男人来行吗?”
她好一会才理解他话中的含义,这么几分钟的时间让她的心电波呈现一种罕见的峰谷峰顶的曲线图,角度再高或者再低就会心衰而亡。
她嘴巴张了张,又闭上,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又或者,你给我点暗示,我也会说甜言蜜语的,我还不至于不解风情到这种程度。”谭浩脸上的笑容很诱惑人心。
“你可以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告诉我你此刻的感觉吗?”贾宜问的很认真。
“当然。”他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手心热烫,然后他低下头,认真的吻了贾宜。
他吻的很“法式”。
贾宜倒抽了一口气,他的舌头伸进了她的嘴巴,他的牙齿轻轻的啃咬着她柔软的嘴唇,呼吸在这一霎那停止,时光也仿佛在这一刻呆滞,谭浩的鼻息拂动在她的脸颊,她觉得酒意又涌上来了,整个人有点晕陶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