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道,“叶寻的父君是你爹从战场上捡来的,因为其人乖巧伶俐,又颇有几分带兵的天赋,遂一直将之留在身边,当做义子在侧。后来遇难,旁人不晓我与你并未死,便以为叶弦无后。天帝又重用叶寻之父,遂渐渐便有了这么个名头。”
我松了口气,之前听闻但凡帝君身侧都有两三妃子,四五姬妾。我爹他是古来第一战神,威名赫赫,咳咳,我就怕他……
唔,好在不是。
转而想及墨玥,认真思考了下,觉着他情劫就这么一次,能趁虚而入的机会也就这么一次,所以应该不会有旁人了才是。
我娘要采购东西,替我准备出嫁,跑腿的却是我和殷寻,而后便是无事的梨花小妖。
出去寻了根平安草回来的殷寻,颇为有心机的将我娘平日嘴中念叨的几中灵草的种子也携了回来,我娘甚高兴,他的任务量就大大减少了。我默默学下一招,作为贴心小棉袄的女儿,我要努力的空间尚足。
若非是我多想,给我最大任务量的采购单中没有一个是去龙城的,梨花小妖被分配至龙城,正事玩乐两不误,我很伤心,不晓哪个才是她亲生的。
忙碌时,墨玥偶尔会来寻我,我拿着采购单给他虚心求教,有些东西,譬如求子果啊什么的,委实是个听上去就奇葩的,叫我从何找起?我娘信誓旦旦说这些对婚礼很重要,而我觉着婚礼很重要,所以这求子果就很重要了。可一连两日没点头绪,我略有些焦躁。
墨玥笑着,“左右这果子并不急着要的,你腹中怀着的还需大几百年才会降生,所以还有几百年的空档能慢慢寻。”
我犹如醍醐灌顶,突然便就悟了,“求子果真是能用来求子的?不是同凡间拜送子观音一个祈愿的意思吗?”想了想,“既然乃是个实用的东西,而非象征性的,现下要不要也无所谓了。”拿手在单子上求子果前头圈了个圈,忽而好奇,“是个怎样的求法?”
墨玥唔了一声,很是淡然,“算是种天然的情药吧,你若是要寻的话,说迷魂果估摸知晓的人会多一些。”
我嘴一牵,脸黑了,僵着手在那三字上默然划了几道。
前两日我不遗余力的寻着求子果,因为一直以为这乃是一正经物事,找起来也一点没想过要低调。南陆的交易会上,自我踏进便亲自来迎接的会长和煦问我,“不晓仙尊可有什么要添置的?”
诚然当时的交易会上人不算特多,但因为我同墨玥婚事的帖子全然发出去了,四海八荒众仙对我一半忌惮一半愤恨指点,两半人都有一个特征便是好奇。好奇墨玥尊师是如何眼光突然不好使了,看上个怎样怎样的我。
这倒不是众仙对我有意见,毕竟我也没得罪人不是,他们有意见的是我本为墨玥徒弟一事。因着这层关系,我就成了勾引自家师尊的狐媚子,纵然夜蝶仙上曾道过一句其实我长得很素,半点同狐媚扯不上关系。
我这狐狸精一进门,风风火火便对会长说了,“我只要求子果,你有多少?”
我就道平白无故人家为何在一边抽冷气,会长他为何在环顾四周一边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似是被迫般压低声音道,“唯有求子果,在下这并没有。”为何在我走出会场后,厅内响起一派天下一家的热切讨论声。
我娘个为老不尊的。
墨玥暮时便要回去陌璘,我曾以为婚礼一事他会交给万漠轩或是沐易来做,可前日沐易随梨花小妖过来,言道便是连一些请帖都是墨玥亲笔书写的。
仙界反对此事之人挺多,沐易说如若是师尊亲笔邀请,这九州四海怕是没有人受邀而未至的吧。
我鬼使神差打算送他一程,站在浩渺云烟之端,我其实想道师尊你若是忙的话,可以不必来看我,成婚之后时间会很多的。
可夕阳西下,落在绵软的云端,漫着橘色的暖意,我瞧着他的侧脸,却忽然舍不得他离开,一直跟着他在大簇的云团上悠悠走着。
云团亦有尽头,我吸吸鼻子正要对前头的人道句再见,一只手忽而轻缓抚上我的发,或似安抚的摩挲,声音温和,“我晓得我自私了些,没给些时间容你缓一缓,终归受人侧目不是件让人舒心的事。只是我同苏叶尘毕竟不一样,他心中长着一根刺而能不体现分毫,与你为夫妻,却不私心霸占你的爱慕,时时提心吊胆,只怕羁绊太浅。”手滑下落在我的颊边轻抚,“我有过那段记忆,无论如何都再做不出同样由你走远的事;遂而有些心急,却是对不住。”
我仰头望着他,暮霞漫天,皆做幻景似的潋滟,满心欢喜。
墨玥瞅着我,眼眸微眯,“小茶,你可晓我心中亦长着一根刺?”面色淡然顺手的在我脸上掐了掐,“彼时你心心念念只想着商珞,委实偏心得很。如今你只有对我四分之一的情根,对他却未改。”一顿,语调沉静了些,“唔,遂而未出嫁前,你不能再去龙城。”
他这一深情,一微恼,叫我给迷得七荤八素,再丢出来的任务,我昏头昏脑便接得顺当。“若是出嫁前,我觉得还是行的。”
墨玥几不可查挑了挑眉,没道什么。
我纵然不舍,墨玥原计划回陌璘的时辰却都已经耽搁了近半个时辰,我没好意思再留他。待他走后,我跳下云端,揉了揉自个的脸颊,傻笑几声,只觉起初的一丝丝因为受人排挤而来的沮丧烟消云散。
殷寻斜我一眼,回味无穷的抖了抖,“仙尊,要矜持。”
我哈哈笑两声,“我都自一株好好的素茶花转行做了狐媚子,谁还管它矜持,你说可是?”
……
成婚当日,我娘道羞羞答答的小娘子已然是过去式了,给我灌了几杯杏花酒,叫我要勇猛一些。往来宾客若是有显出负面情绪的,记住了模样待得我爹回位,她便捎带上我爹去一个个上门讨教讨教。
我端起酒杯豪气云干的仰头喝下,眼前略有恍惚,嗤一声,“自躲得远远的说,我可不介意,自我婚宴上说,便决计不成。”
茶怡拍拍我的肩膀,为我能贯彻其匪气之风而甚为开怀,“恩,这才是我的女儿。”沉默一会,“咦?你似是有些不对?”
我挥了挥手,压下晕眩,“我甚好。”酒品甚好。
我娘她并不知道我酒量浅一事,她给我灌杏花酒时我也只道是花茶,反应过来时便有些晚了。
墨玥来接我,见我面色酡红,或似想着什么微微一笑,并未言他的伸手扶我上轿。
隔着凤冠珠帘,轻纱幔帐,十六架独角白马齐奔,青鸾引路。漫天花雨,并非孤零的花瓣,而是朵朵绽开茶花花株,悠悠浮在天际。我晓,这便是代替着我娘,前来送我。
两届花神亲临道贺,携来仲夏花海须臾之境,本是花界圣地,却特许开放九日,容众仙游玩观赏。
当然,这些我都是次日酒醒后才将将明白过来的,也才晓当日殿堂之上端端坐着的好些个面生的仙,皆是云游四方的尊神,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后悔当时没有多瞧几眼。
我那朦朦胧胧,似纱拢着梦境之中,唯清晰记着两事。
一为我执手墨玥,礼数周正,拜过天地。他在正殿厅堂,明晃晃的光晕普度,悠悠喜庆之音陪衬下,笑容微醺的唤过我一句歆儿,眸色缱绻轻轻吻了吻我的额角。
二为行将行礼之际,殿中空间忽而颤动,破开的空间之内,我娘环顾一周四下,欢喜的钻出来道,还好并未错过。她身后跟着一墨色长袍的男子,引得众仙跪拜,他同我娘一般,宠溺笑着唤了我一句丫头。
那日,是我最为圆满之日。
在场尊神多了,寻常的仙者大气都不怎敢喘一个,何况冷眼议论。
婚后六月,我娘唤我回一趟仙岛,一留便是七天。她得瑟又抱怨的说,当初是她在父君床前道,“若是再不起来,丫头就要嫁人了,一生就这么一回,你忍心缺席么?”
父君这才醒过来,我娘就吃味了,道,“哼,好在你早早就嫁出去了。”
我甚无奈。
而这七日,我娘也说了,是我爹会会我家墨玥去了。作为一醒来就将自个丫头抢走的头号大敌,我爹其实心中郁郁了好久。只怕方才新婚,打扰了我们,又听说我们去云游了一趟,遂缓了六月才将这帐算算清楚。
我继而无奈。
第八日大早,我捧着娘亲给我的烬天灵玉,叫我去还给商珞。我又在我娘那里挑拣了好些个异宝,才乘一沉甸甸的云往龙城飞去。
我成婚之时,商珞备的礼物颇丰,我粗略一算,觉着要还清礼得多逛几次龙城了。
正值悠悠白云闲缓,我潺潺对肚中孩儿施教,唱两首曲儿,说两句话。云一动,落上来个人,正是我七日不见的夫君墨玥。我稍微坐起身些,本想问我爹可为难你了,因为我娘说爹就是冲着这个去的。墨玥却率先道,“你这云头直往正西飘,是打算去哪?”
我一指前方,“西海,龙城。”
然后捧出来块黑漆漆的石头,正是那块叫我云头沉甸甸的石头,名为玄石。补充道,“你说将这块灵器榜上前三的天外玄石送给商珞做回馈的感谢礼好不好?”顿了顿,“我爹给你说什么了?”
墨玥无声的在我身边坐下,将前一句忽略了去,“唔,没说什么,打了七天七夜而已。”
我拖长音调的哦了一声,眼中放光,这果真就是男人之间解决问题的方法么?
我见他眉眼中稍有疲倦,略关切道,“你不眠不休七天,不若就先行回去休息罢?总归我只是去送个东西,见着商珞很快就会回来。”
墨玥面色平静,扫我一眼,顺手将我拉入怀中,声音淡淡,“想都别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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