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同我结下梁子的女子又出现在了我面前,并告诉我墨玥尊神要收弟子,只要我在十年之内赶往陌璘山,便可求得一丝机会。
我那时虽然年幼天真,却也知道同自己有过节的人的话时信不得的,可我在城镇再一番打听,她说的句句属实,没有丝毫虚假。
但却有一点是她额外提点我的,仙界之中散仙地位极低,但凡所路过的城镇的城主遇见什么事要锁城,众仙也不能有任何异议,锁城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天半月,途径这样多的城镇,一番耽搁下来,路途又极为遥远,十年怕是都到不了的。
所谓锁城,我还略知道一点,这类的事倒是经常发生的。仙界不仅有仙,更有其他种族妖兽,大部分散仙聚集地分散在大族势力范围外,不愿寄人篱下亦或是不被大族所接受的散仙们最大的麻烦就是对抗时时来侵扰的妖兽,又由于城中修为低者甚多,一旦有风吹草动,城主都会下令封城启动护城的阵法以备万一。
末了,她给我指了条明路,翻越妖兽山脉。
当下正值妖兽入侵散仙地界的时刻,我所在的这个中小型聚集地极运好的没遭受浩劫,女子说妖兽正入侵外界,倾巢而出,若想十年之内赶到,这就是最为迅捷的途径了。
我的确防备着她,将一切的一切都和不同的人确认后,才敢认真考虑她给的建议。
我将什么事都考虑了,但却独独漏了一件事,那便是我对于妖兽全然没什么认知,就那么信了她的话。
我所遇见的散仙在谈及妖兽山脉剩余的低阶妖兽时都会说上一句不足为惧,叫我安心。却不想就算是最为低阶的妖兽,也足以要我的命。他们所谓的安心,不过是我安生的呆在聚集地而并无危险罢了。
于是我一头扎进了妖兽山脉,仅仅因为无知,当众给了那位名为离蜓的女子一份难堪,我差点丧了命。
事境变迁,我想着既然是我开罪与他人在先,她回报我也是应该,故而渐渐的淡忘了此事。
然换了一处场景,她却仍然将我牢牢记着,给我第一份的见面礼就是迎头砸下的瓷瓶。
我笑了笑,委实不晓世上竟然真有这般闲散的仙,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记得清楚,一心扑在过去的耻辱中,斤斤计较着,也不知到底怎样她才算是心满意足。
“仙子还记着我,委实难得。”我扬了浅笑,淡声道。
听得我的回应,离蜓一怔,眸中几分讶异。“你……”
她未完的话语梗在喉间,一双眼死死的盯着我,我终究感知出了一些她惊讶的缘由。
今时不同往日,我不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仙,语气神态潜移默化间皆有极大的变化,我与她分离重聚不过十年,十年于一位仙漫长的一生而言不过短短一瞬,而我却彻彻底底的变了个人,性子,心境。
正文 第四十八章 以牙还牙
“既然仙子只是失手,我又未受什么损失,现下我有事在身,那就就此别过了。”对与这种人,我实在提不起精神来跟她计较什么。
迈了步就要往墨玥上的那家酒家走去,却忽的感知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仙力的波动,离蜓俯身在我耳边阴冷道,“慢着。”一把由仙力凝成的匕首抵在我的颈间,“我找了你十年,你当我会就这么让你走么?”
彼时街上因为突然坠下的瓷瓶而聚了许多人,离蜓再堂而皇之的闹一场杀戮游戏,围观的人便又添了一层,夕梧跻身在围观的人之间,一双眸雪亮的看着我,很是诡异的洋溢着满满的的兴致。
我私下揣测,没见过世面的夕梧对这种事分外的看好也是有理由的,保不齐还能出出风头不是。
实则离蜓也的确不错,我十年前见她,她尚还是一介法力一般的下仙,今日再见,她却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中位神。
但她忽然拿匕首对着我的行为委实过激了些,我不记得我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她跑遍仙界来找我十年。
若仅是因为我对她的一句冒犯,那她小气得也甚是离谱了。
我没学什么可以防得住中位神的结界之术,反抗亦是无效。但是墨玥就在这家酒楼之上,再怎么说他也不会任由我莫名其妙的被人割了喉。
心下有了保障,说起话来也便有了几分底气,维持着不变的微笑,沉着道,“仙子找我,所谓何事?”
“你能以下仙之力横过妖兽山脉……”再凑近了些,匕首也跟着贴得更紧,“难道不是拿了我什么护身法器?”
“护身法器?”我怔了怔,回过神来后又觉得好笑。
以那日茶馆所见,离蜓在散仙之中还是颇招人厌恶的,厌恶得狠了,闲着无聊的人就会想方设法的给她些教训。然聚集地中的城主不是不管事的,大的事原则上不准,偷鸡摸狗的事还是可以睁只眼闭只眼的。
有人拿了她的法器,她却单方面的将这事归咎于我,我这个替罪羊当得委实冤枉。
我毫不避讳的轻笑出声,“不知仙子这个结论是因什么而得出来的?”
散仙不比大族中人,高阶、顶阶法器那就是生存的依仗,离蜓会因此执着寻我也是有道理的,但是她能在猜测的基础上一口咬定就是我拿的,且她还知晓我的的确确活着出了妖兽山脉,这两点,我很是不理解。
离蜓冷冷哼了声,当真同我解释,“我自然不知道你尚活着,但是我同我的法器有神识的联系,隐隐能感知到它的方位,方才你进入聚集地结界之际,我便感知到它现在确在你身上不假。”
我一愣,只觉四周本只是来看热闹的人目光一瞬变得不善许多,散仙之中最忌讳的就是偷窃他人法器之事。
会有这种事出现,其一是由于许多仙人修为并不高,以正当手段得不到法器,而本身在隐匿、遁术方面却有超出常人的天赋,便会想着走些歪门邪道。其二唯有高、顶阶的法器才能和仙者建立心神联系,散仙一般极少得到高阶和顶阶的法器,就算得到了也会招惹他人眼红嫉妒,四处东躲西藏,没甚时间来培育法器,使其与自己建立心神的联系,没有心神联系就意味着窃贼没了后顾之忧,这一职业才会如此紧俏。
我颦了眉,隐约觉得不对,“仙子所说的法器,是个什么模样?”
离蜓妖娆笑了声,“沙丝,你倒是说说你个下仙是如何得到此等顶级法器的?”
我勾了唇,笑了。扫视四周因为离蜓说出“确凿”证据而略有些激动的散仙,终于了然她这一番作为是个什么意思了。
“仙子眼力不错,竟能一下认出沙丝来。”
我很是淡然的承认了沙丝的存在,那些围观的目光彻底变作十年前茶馆茶客看向离蜓时的鄙夷甚至厌恶,唯有夕梧面色没甚变化,看得生趣。
有句话在脑海中浮现,软软腻腻的语气带着浓浓的讽刺,“茶昕,以牙还牙,呵呵……你可好自为之。”
她终归只是放不下那日之事,凭着一些小伎俩想要当众羞辱我,给我一番难堪。
“你若能将它交还给我,我也便放过你,如何?”这一句颇大度的话,讲得街上人人听得清楚。
我默了默,再思索一回,很讲道德的问了句,“你当真想要去?”
离蜓勾着我的手一紧,语气阴沉许多,“再废话你就该损些血气了。”
我心中好笑,却也真没再说什么,只将怀中的沙丝拿出来,向后递给她,“唔……拿好了。”
离蜓将信将疑的收了匕首,手中仙力一晃,荧光闪闪将整只手包裹,才敢接一块轻飘飘毫无危险的沙丝。
夕梧在剧幕降落的时候,不适时宜的窜到我身边,诚恳建议道,“这个不行,你要不换个送?你那沐师兄待人有礼,不适合的。”
他将话说得模模糊糊,我却听得了然。他修为甚高,从沙丝气泽便可看出这是沐易之物,也知道我将沙丝给了离蜓,此后沐易必当会去将沙丝收回来,毕竟此等沙丝乃是极品,经他炼化了多年才成。不过沐易性子和善,便不会为难离蜓的。
我这么做唯有有些对不住沐易,将他的法器转了趟手。不过我若是能将前因后果给他说说,他向来好说话,该是不会责怪我的。
我撇撇嘴,无奈道,“我就这么一件法器,我倒还真想找件师尊或是万师兄送的呢。”
言罢,我们两个先于离蜓,干脆的转了身,走了。
“她同你有什么过节么?”夕梧好奇道。
“恩……她用匕首对着我的脖子了。”
南婉默然的自人群中走出,沉默着跟在我们身后。
我转身对她淡声道,“我们回去茶楼罢,方才绕久了,有些记不住路,麻烦下了。”
她点了点头,没有言语,看向我的眼神却多了种说不清的意味。
我怔了怔,转了身没再言语。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无法理解的局面
离蜓对于宝物一类的东西有很敏锐的感知,传闻在我昔时碰着她的那个聚集地中,她便是城主暗线,司管探宝一事,这就难怪她身上有那样的疤痕了,也难怪她能一眼瞧出我拥有沙丝。
身后的喧嚣声愈来愈大,“仙子怎能不给她点教训就让她安然离去呢?”某人很是气愤的规劝离蜓。
离蜓的娇笑声甚是欢畅,“我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得了法器就好了。”
她坑我一件法器,其实心中必然是很忐忑的了,沙丝虽都很珍惜,但也是有品阶之分的,她拿了沐易的沙丝掂量一番,就知道这是件顶级法器。
而我平白有了这么件顶级的法器,她莫约也能猜想到我近来走了些运,亦或是攀上了什么人。她得了法器,第一件事该是小心为上离开此处罢。
不过她一个中位神,遁术怎及得上沐易,我半点不担心的。
她能让我明面上吃个哑巴亏,老老实实的将沙丝给她,实在是因为我修为远远逊于她,仙界以实力为尊,散仙之中多得是横行霸道之事,更何况她还寻了个理由。
夕梧只当看热闹也没个想上前帮忙的意思,墨玥就更不用提了,且不说他之前话都没同我说两句就进了旁边酒家,好似是有些事要处理。他就算是闲着,也只会跟夕梧一样悠然的坐于一旁看个好戏。
这一番的飞来横祸未能挡了我逛街的兴致,虽然一路往茶馆走,走得却不是来时的道路,还是见了不少新奇玩意。
一条街甚长,我一路顺带瞧些路边的小玩意也就没走出多远,离蜓的声音故意加持了仙力,听在耳边还是分发的清晰。
不断有男仙在她面前献殷勤,一是为她那容貌,二则是散仙之中,能修成中位神真真算是很难得了,能再强于自己的人前献献讨人喜的殷勤总是好的么。
离蜓似乎对男仙颇感兴趣,居然就那么在街上同人家油腔滑调的聊开了,男仙见离蜓被奉承得挺高兴,便更加卖力的献媚于她兼贬低于我。
我笑了笑,低首看看面前一方摊子上的玉器和普通玩物,本该是摆一些次品玩意,在我扫视桌面一角时,却是目光一滞,陷入一段失神。
我将其中一块玉坠拾起,捏在手心,细细看了会。
无端觉得它有些像商珞旧时常带的那块,不过无论质地还是做工都差了许多品阶,仅是铭刻了个提神的低阶印诀。
凡人爱过生辰,将之弄得隆重,商珞却不喜喧嚣热闹,我由着他低调,但礼物总是不能少的。
我对商珞向来大方,送给他的都是倾城之物,譬如和这块类似,以我一丝本源之气救人一命后,向那家人换得的玉佩。
夕梧见我看得出神,提点到,“你若喜欢买回去便是了,怎的在这出神?”
我刚开口说了句,“我……”便被那小摊老板率先截了话,“我这不做你生意,你是窃贼。”语气中正气凛然,将我震了震。
我抬头瞧瞧那摊主,一个似是凡人十三四岁大模样的小女孩。抬手时袖口滑开些,露出一节手腕,上头明晃晃的挂了些银环,刻着奇异的文字。
“我方才想说,我没打算买来着。”我几度欲言又止,终于将这句话说了出来,挂着笑看着那小摊主一张脸因尴尬涨得通红。
她这模样到挺可爱。
梨花小妖总是维持着十三四岁小女孩的天真模样,我昔时瞧着她觉得发寒,今日见这小摊主倒觉得亲切,故而也没再惹她难堪,转了身打算离开。
耳边酒楼方向的嘈杂忽然静了,像是种连锁效应,整条街亦陪同着都静了。
在这诡异的寂静之中,有一声音风轻云淡道,“你拿的沙丝,不是沐易的么?”
人群中有细细的抽气的声音,“这,这,这是……”
“恩……姿色不错。”夕梧在一旁感叹。
我牵动一下嘴角,听也知道那方是我那师尊驾临了,关键在于夕梧怎的能用姿色不错来形容墨玥,且不说这句话的准确性有待考究,说男子怎的能说姿色呢?
我转了头,目光跟随众人一齐停留在酒楼之下的门廊前时,才知晓夕梧说的其实并非墨玥。
在我这角度却唯能看见一位披散三千银发的女子站于门前,眸含秋水,体态曼妙,不施粉黛却自成一番妖娆风情。
与之对比,离蜓就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了。
我淡声接了句话,“是不错。”
我不知道墨玥这么些年清白的名声是怎么保持的,我见他几面,他身边形形色色的美人还真是换得欢快。
夕梧呵呵笑了声,“不过刚及我七分罢了。”
我哽了哽,沉默。
聚拢在酒店门口的仙者不自觉的低首散开了些,腾出一些空档,留着离蜓一个人脸色发白,愣愣的站在那,亦留给他们自己缓口气的空间,毕竟不是谁见着如墨玥这般等位阶临于众仙之上的尊神,还能堪堪保持镇定的。
离蜓的声音抖着,“回……回尊神,这是我方才从一小仙那……那……拿的。”
其实墨玥看上去也论不上凶神恶煞的,语气也没半点压迫的意思。怎的她好好一个能甚霸气将仙气凝聚的匕首搁在我颈上的巾帼,到了他面前就变作小绵羊,说句话都说的似要抖断了气的模样,这样委实不人道了些。
墨玥淡声道,“哦?”
离蜓颤得更狠了,唇上血色全无。
时至今日我对于欣赏别人恐惧的模样已经没有了兴趣,纵然墨玥并没有刻意的吓她,我亦很不理解她惊惧成这样的缘由。
深呼吸一次,往墨玥那走去。
我本意是要给离蜓一些教训的,但是仅是限于沐易那样轻柔程度,她想让我在众人前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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