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顾已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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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顾已铭心-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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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夹克冰冷坚硬,带着浓浓的烟草味道,但田遥并不讨厌,就像他的胡茬,那是带着个人风格的标识。
就像陈景皓也不排斥,抚摸在他脖颈上那双凉凉的小手,萦绕着冷冷淡淡的铁锈的气味。
陈景皓紧紧拥住她。
他低头,脸颊贴在她的鬓边,一开口,温热的气息便呵到了她耳朵上。
“终于舍得来见我了么。”
田遥唯一的回答,便是更加用力地圈住他。她力度不大,却也叫人不能轻易挣扎掉。
她踮起脚,衣服摩擦到陈景皓的夹克,发出干燥的声音,她下巴搁到陈景皓的肩膀上。
她在他身上找到了多一处的依靠,田遥更加稳实地抱住了他。
田遥并没有哭,肩膀却在轻轻战栗,一半是激动,一半是寒冷。
“我不想离开你,也不想离开澜阳。”田遥低声说,“陈景皓,你说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不贪心。”
陈景皓轻轻推开她,看着她的眼睛。田遥的眼里带着几丝猩红,跟他自己的一样,看起来有些疲惫,但依然精神。
“一点也不贪心。”他抚着她的脸颊,“我很想你跟我一起回宁川,但如果你想留在这里——”
田遥摇摇头。皮肤在冷空气里暴露久了,便变得脆弱,她这么摇了摇头,陈景皓粗砺的指腹微微擦疼了她。
“不会很久的。”田遥说,“不会很久的,我再呆一段时间,就回去。”
陈景皓紧抿着嘴唇,等待着她。
“我不能马上跟你走,对不起。我——”田遥急于表达,又因为寒冷,说话有些语无伦次,“画室就老师和我两个人,我要是马上走了——”她仰头望着陈景皓,脸上萦着一层浅浅的桔光,面目却清晰深刻。“对不起,陈景皓,我做不到。老师当初收留了我,我不能这么一下子走了,我起码得等她找到其他助手——”
田遥的声音缓缓降低,直到堙没在清冷的空气里。
陈景皓说她不贪心,田遥觉得,他八成说了假话。
她又在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多久?”陈景皓开口。
田遥抬头。
陈景皓又问了一遍,他语气淡淡,并不是在质问,“需要多久、需要多久才可以?”
“……一年吧。”田遥顿了顿,“……至少。”
“够了么。”陈景皓说。
田遥缓缓眨了眨眼,一脸不可置信,“……什么。”
陈景皓伸出手,替她拨了拨额前的碎发,“我还以为要个十年八年呢。”
田遥咬了咬唇,“……怎么会。”
“你在澜阳也好,有稳定的工作,不用像在宁川那样奔波。”陈景皓扶着她的胳膊,“……反正我每个月都会来澜阳。”
“等你想回去了,我就来接你。”陈景皓说。
“我能回去么?”
陈景皓想了想,知道她所指何事。
周坤和金伟全,都是她的心魔。
他把她拉进怀里,说:“你不用担心。”
这次,我能保护好你。
“他们不会来找你麻烦了。” 
田遥抬起头看着他,下巴垫在他的胸膛上,陈景皓没再说什么,低下头,便寻到了她的唇。
柔软、微凉,带着轻轻的战栗。
刚才一直没注意,陈景皓现在才发现,田遥穿得有点少,单薄的睡衣外面,就只罩了一件棉服。
陈景皓懊恼自己的粗心,他拉开后座的车门,命令似的说:“到车里来。”
两人一起坐进后座。车里暖气很足,田遥一时间不觉得冷了,因为她还被陈景皓紧紧抱着。
非但不冷,反倒还燥热起来。
他们亲吻、拥抱、抚摸,却觉得还是缺了点什么。
车窗外桔色的光照进来,蒙上了一层灰色,车里没开灯,光线暗淡。这迷迷蒙蒙似曾相识的色调里,田遥看见陈景皓脸上隐忍的神情,他牙关咬紧,额角显露出淡淡的青筋。
田遥穿了前襟带扣子的睡衣,衣领下面几个扣子已然被解开,露出白花花的风景,他宽大的手掌,力道适度地盖住了一边。
陈景皓凑到她耳边,他喉结滚了一下,在小小的空间里,发出暧昧的声响。他舔了舔那颗饱满的耳垂,低哑的声音蛊惑人心,“可以么……”
田遥闭上眼,满眼黑暗中,那晚她用手在他身上一寸一寸感受出来的轮廓,似乎又复现眼前,推着她滑向那个温暖的泥沼。
田遥的手还掐在他的窄腰上,那只小手慢慢下滑,掩在被挤得满满当当的那处。
她能感觉到,因为她的动作,里面那株蓬勃的物件,像一个独立的生命体,痉挛似的轻轻动了一下。那一片牛仔布料被它捂热,变得温暖,变得更加柔软、更加舒适。
田遥轻轻收紧了手指。
陈景皓粗重地换了一口气,卸去最后的忍耐,将她轻轻压倒在座椅上。
远处,路口的地方,清洁工的竹制扫帚划过地面,带动着枯枝落叶和大红色鞭炮纸,发出干燥的沙沙声。
这边,珍珠白的车身一下一下,微微震动,像心跳的节奏。
车窗玻璃上覆着薄薄水雾,迷蒙了一方旖旎,隔开了两个世界。
陈景皓像他先前所说一般,等到八点,便离开。
走之前,他给了田遥一张信用卡。
“……你做什么。”田遥只看了一眼,就撇开眼。她一手按住棉服的衣襟,一手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眼睛看着自己的棉鞋,上面是两只肥乎乎的大黄鸭。
陈景皓抽过她按着衣襟的手,摊开她的手掌,把那张暗红色的卡片放到她手上。
“你拿着。”他的口吻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田遥想把卡推回去,陈景皓瞪了她一眼,田遥有些急了。
“陈景皓——”田遥秀眉蹙起,“我自己有钱,我不用你的。”
“你拿着。”陈景皓重复,“让你拿着就拿着,用不用是你的事。”
田遥:“……”
看到她快要妥协,陈景皓笑了,说:“密码是130717。”
田遥想了想,只好把卡片收进口袋,顺便问道:“你生日么?”
陈景皓看向她,车里暖和,田遥双颊的红晕还未散尽,模样瞧着比平日多了几份娇羞。
他伸出手,轻轻按了按她的脑袋,说:“你13年生的么?”
田遥:“……”
陈景皓离开后,田遥收到一条短信,来自一个无名号码。
她打开来看,才知道那是温礼,他问她的地址,要将身份证寄给她。
过去五年,田遥在监狱中基本用不上身份证,出来之后,也是在租房和去应聘的时候用了那么几次。而身份证丢了的这半年,她在澜阳没身份证依然存活了下来。
这玩意,在她的概念中已经是可有可无——所以,她花了好一会才消化了这条信息。
田遥把地址发给了温礼,不久,他回复了一个快递单号,告诉田遥,过一两天就能到。
田遥没怎么在意。前些天一直歇着,老师吩咐的画还没有动笔,虽然她过了元宵才回来,田遥还是有些着急了。
田遥一头扎进油画里,要不是快递小哥打电话来,她都忘了还有快递要收——没办法,她没有网购的习惯,也从没有谁会寄东西给她。
快递小哥打电话来的时候,田遥正为画布上的一个细节点发愁。她花费了不少时间,却怎么调色也觉得不对味。田遥干脆放下画笔,点了一支烟,站在画前抱着胳膊,端详着未成形的画,偶尔抽几口。 
快递小哥问她在不在家,有她的快递。
田遥恍惚地啊啊了两声,说:“不在。”
“那我放在你楼下的特产店那行不行?”
田遥想了想,无所谓地说:“行。”
说来也怪,被这通电话一打断,田遥灵感便蹦了出来。她一直画到晚上八点多,才熄灯离开画室。
田遥步伐轻快,回住处的路上,她抽掉了两根烟——完全是舒心所致。
特产店的老板就是田遥的房东,店开在一楼,一家人住在二楼。虽说是房东,但田遥早出晚归,基本是每月交房租的时候,才有机会跟他说上一两句话。
店里除了特产,也卖烟酒,但田遥从来不在那里买烟。旅游淡季,夜晚的商店冷冷清清,只有老板一人坐在柜台里,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老板打完哈欠,看到她,便抬了抬下巴,说:“新年好啊。”
“新年好。”田遥扯了扯嘴角,“老板,我来拿快递的,今天不在,送快递的说放在你这里了。”
“啊,快递啊——”老板晃了晃脖子,说:“你下午不是来拿了么,快递刚走不久你就来拿了啊。”
田遥讶然,“什么?”
老板说:“下午啊,你不是正好从门口路过么,我老婆就喊了你一声啊,让你来拿快递啊。你不记得了?”
田遥静了一会,自顾自点头,说:“我想起来了。老板……我下午不是穿这身衣服的吧?”
老板略略打量了她一眼,摇头,说:“衣服没印象,我就记得啊——”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笑说:“你下午不是戴了个帽子么?要不是我老婆眼尖,我都认不出来是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61章

田遥没再说什么,谢过老板,离开了特产店。
田遥回到住处,她没有开灯,而是直接走到窗帘撩起的窗户边。
蒙蒙黑夜,路上依然只有桔黄色的路灯光,往来车辆很少。一眼看去,空荡荡的街道上行人也没几个,都是一副匆匆赶路的模样。
田遥把每一个能藏身的角落都看了一遍,树底下、垃圾桶边、屋角等等,但都没有发现可疑的身影。
田遥泄气地拉上窗帘,开灯坐到床边。她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烟味。田遥从口袋掏出烟盒,又点燃了一根。
她吸了一口,捡过小桌上的烟灰缸,往里面磕了磕烟灰。
整个清冷的房间内,只有一个瘦削的人和一根细长的白烟在动,显得有些寂寥。
讲实话,田遥到这一刻,才意识到身份证的重要性。
之前,她从不在乎它丢了、被偷了还是被抢了,但现在——身份证落到了田璐手里,她觉得有些危险。
田璐顺走了她的身份证,而她猜不到她的目的,正因为猜不到,她变得更加担心。
田遥隐隐有不详的预感。
她倒不是怕田璐作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田遥总有感觉,田璐并非想进一步折磨她——因为从田璐衣着光鲜出现在她眼前那一刻起,她便已经溃不成军。
如果非要当面对峙,她田遥在田璐眼里,也不过是蝼蚁一只。
衣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进了一条短信。
田遥把手机摸出来。
她的手机分辨率较低,能看得清组成每个字的小黑点。
田遥眯着眼睛,温礼问她是否收到了快递。田遥想了想,叼起烟,两手在屏幕上缓缓点动。
“已收到,谢谢。”
田遥点下发送键,把手机随意往床上一放,又低头吸烟。
墙上空空的一片,连挂钟的滴答声都没有的屋子,显得很安静。
田遥呆了一会,忽然又探手拿过手机。她的脑海里冒出一串手机号码,她一个一个数字地,点在虚拟键盘上。十一个数字输入完毕,她又检查了一遍,应该没错。
如果田璐还是用以前宁川的号码,应该没错。
她的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停住不动。
一根烟已然燃到尽头,田遥侧头看着那一截快要掉落的灰烬。她只需轻轻一吹,就能将之吹落。
脆弱、单薄、无依无靠,就像她一样。
田遥点下交叉键,那一串数字瞬间便被删除得一干二净。
她不能主动去找她,那是示弱,是妥协,是恰好正中她下怀。
田遥猛然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
第二日,田遥如常出门,在门口处,她不禁左右张望,确认依旧没有异常后,她提步往画室那边走。
这又像是回到了五年前逃亡的时候,出门买瓶水都要小心翼翼,避开神色可疑的人,只不过不同的是,现在换成了那人避着她。
田遥对着门口的枯树,低不可闻地嗤了一声。
日子如梭,田遥专注手头的油画,对时间流逝的觉悟迟钝了许多。油画完成时,她也没有等到田璐现身。
老师回来的时间一拖再拖,田遥的空闲时间多得让人发慌。
她除了去林美池那里时候,还可以跟林卉或者其他人说说话,其他时间都一个人呆着。就算跟人交谈的时候,她很多时候也是在倾听。这样的日子,跟之前的没有多大区别,但田遥怎么也想不起那时是怎么过的了,因为她现在觉得如此的难过。
田遥想了很久,终于不得不承认,她想他了。
陈景皓的出现,打乱了她好不容易维持下来的生活模式。他的漫不经心,就能戳皱一池春水。
田遥到汽车站,买了一张直达宁川的卧铺车票,这时离陈景皓离开才不过一个月多几天。
她还给自己找了一个辅助理由——她要回宁川补办身份证。身份证一直被田璐扣着也不是解决办法,没有身份证,她连银行卡都办不了。画室发的工资都由老师帮记着,田遥需要的时候再从她那儿领。老师也劝过她回家一趟,补办个证,却总被田遥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这次正好顺便。
出发前,田遥登报声明遗失了身份证,拿着登报的发票回了宁川。
直到大巴稳当地停在宁川汽车总站,田遥才想起忘了告诉陈景皓她回来了。
她已经习惯了没有期待,便也学会了不跟谁提前报备。
田遥上了往盛辉国际方向的公车,拉着吊环站定后,才给陈景皓发了信息。
信息送出不久,公车启动,田遥跟着车子前后晃动。
公车刚开出三个站,田遥的手机便来了一条电话。
是陈景皓。
田遥不自觉轻轻一笑,接起电话,公车在一个红绿灯前停下,田遥被往前甩了一下,像一条被风吹的腊肉一样。
“喂。”
公车的前方车站预告音、移动电视的声音、还有人们隔着的交谈声,声声不绝,田遥的那一声“喂”很快被淹没。
田遥将手机紧紧抵在耳边,才能听到陈景皓特意提高的声音。
“你在哪里?”他说。
田遥抬眼,看了看车厢壁上贴着的黄色站点示意图,还有两个站便是盛辉国际了。
“我快到你家了。”田遥顿了一下,又说:“盛辉国际。”
汽车总站离盛辉国际不远,两个多月前,田遥也是乘坐这趟公车,去到陈景皓的楼下。那是一个午夜,新年和旧年的交汇点,她在附近的公共电话店里,打通了陈景皓的手机。
陈景皓似乎仍处在震惊状态,说:“……你真回来了?”
田遥说:“怎么,我不能回来么。”
陈景皓马上否认,“当然不是。”
田遥不由笑了笑,紧绷的手臂稍微松了一些,“我回来了,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公车重新启动,电话里夹杂断断续续的噪音。但田遥感觉,就在刚才,陈景皓一定在那头嗤笑了一声,有点无奈,又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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