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还在吗?”陆甜甜疑惑地问。
“嗯,不好意思,刚刚在想一些事情。”苏玉恒清咳了一声,说“我想去Y市深查一下这件事,请问可以告诉我你的地址吗?”
“喔,可以啊,我家在东黄区卢普大道1432号,你最好在早上来,晚上我都出去打工了。”
挂了电话后,陆甜甜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苏玉恒不是来Y市找张子宁的吗?要她的地址干嘛啊。
☆、第十绑
开车回去的途中,气氛仍旧非常沉默。
虽然正值夏天,但深夜的气温还是很低的,车窗关得紧紧的,风却无孔不钻。张子宁只穿了一件短袖,能感觉到冷飕飕的风从四面八方袭来,不禁冻得直打哆嗦。
这时,身上突然多了一件薄薄的毛毯。
张子宁抬起头望着任易宸的方向,虽然她蒙着黑布什么都看不见,但还是点头说了声:“谢谢。”
“不用。”任易宸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上天保佑,总算是打破了沉默的开端了。
张子宁用毛毯将自己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靠着车窗想打个盹。
可惜她已经睡了二十天了,现在精神饱满得很,一点瞌睡都没有。她兀自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扭头问任易宸,“我们现在在高速公路上吧?”
“嗯。”
“四周是草地还是山地?”
任易宸过了一会儿才回答:“草地。”
“喔……”张子宁声音里含着淡淡的喜悦,“现在这么晚了,这里又是郊区,天上一定很多星星吧,肯定好美的。”
任易宸顿了一下,“想看星星?”
“嗯。”张子宁诚实地回答。
“喜欢看吗?”
“那当然了,从小就喜欢看了,我家还有一台观测仪呢,不过已经好久没看过了。”说到最后不禁有点失落。
任易宸没有再回话了。
张子宁感觉到车速缓缓减慢,最后停了下来。
任易宸将车钥匙从孔里□□,接着替张子宁解开蒙眼的黑布,“下车吧。”
“啊?”张子宁傻大姐似的愣在原地。
“不是要看星星吗?”
“……”张子宁呆呆地盯着他,嘴角渐渐扬了起来。
艾玛,今天究竟是啥好日子啊,心想的事儿都能成啊。
张子宁和任易宸两人呈大字型躺在一片空旷无人的草地上,抬头仰望着满天星空。
黑天鹅绒似的夜幕中,半痕新月悬挂在天际,灿烂的星河仿佛漫天洒满了璀璨的碎钻,流泻出清冽的光波,好一副美景。
张子宁深深地吸了口气,心旷神怡,眉目间皆是惬意,“啊……大自然真是太美丽了。”
任易宸打了个哈欠,不解风情地说:“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群会发光的石头吗。”
张子宁冲他做了个鬼脸,“你不懂欣赏生活!”
任易宸不齿,“懂得欣赏生活有什么用,能赚钱吃饭吗?”
“……”张子宁懒得跟他争执这个,转过头继续看星星。
一阵凉风吹过,她鼻头微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任易宸望着她皱了下眉,“该走了,免得着感冒。”
张子宁恋恋不舍地抓着两把草,“再待一会儿嘛。”
“不行。”任易宸一口拒绝。
张子宁低声乞求,“就一会儿。”
“不行。”任易宸严声厉色。
张子宁双手合十,两眼水汪汪地央求道:“真的就一会儿,我体质很好的,绝对不会感冒!”
任易宸皱眉瞪了她一眼,过了几秒才道:“就两分钟。”
“嘻嘻嘻。”张子宁心满意足,扭过头后悄悄地吸了把鼻涕。
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问任易宸,“对了,你说跟你睡一次就告诉我雇主是谁,应该还算数吧?”
任易宸点点头,“算数。”
“那你说不说?”
任易宸眼眸深幽,眉宇间有淡淡的光华,“答案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就算现在再说一次也不会变。”
“你什么时候说过的?”张子宁想了一下,说:“你不是说今天早上说的那个是假的吗?”
任易宸说:“其实这世上并没有什么所谓真假,关键只在于你信或不信。”
张子宁缓缓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下投了一层深深的剪影,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开口说话。
“好吧,既然你一口咬定苏玉恒不放。”她抬起头,流光泛彩的眼睛宛如夜幕中最炫丽的星辰,眼中溢满自信,“那我告诉你,我不相信。”
那瞬间,任易宸的脸上好像有一丝苦笑一闪而过,随即他的脸就好像隔了层面纱般模糊不清。静默半晌,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随便你相不相信,与我无关。”
*
张子宁说她不相信,不仅仅是因为她不相信任易宸,也不仅仅是因为她相信苏玉恒,应该说,这其中,还包含着一种执念吧。
你能想象这种事情的发生吗?
苏玉恒就像是她的亲人,他们从小相伴长大,一起生活了将近二十个年头,除了父亲张震天以外,他就是她最亲密无间的人。
小时候她被高年级男生欺负,他为了她打架,骨折不下十次,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直到最后再也没有男生敢拽张子宁的辫子,掀她的裙底。
她读小学时很贪玩,心思完全不在书上,成绩自然也差到一个惨不忍睹的程度,每次考试都如临大敌紧张个半死。后来有了苏玉恒,她就再也不用担心了。每场考试结束前,苏玉恒都偷偷将自己的卷子与她调换,成绩下来后,她年级第一,风光无限,他则名列倒数,跌破老师们的眼镜。
张子宁从小身子就非常虚弱,每次来月经都要痛得在地上打滚,苏玉恒带他跑遍了好多家中医西医的专家都没有用,他又不准她吃止痛药,她痛得实在受不了时,便让她抓他的手臂,每回都抓出好几条血印,看着触目惊心的。
后来上了大学,必须住学校的住宿,张子宁来例假时苏玉恒不方便再每夜守着她入睡,但他每日都会自己煲了补汤送到她宿舍楼下,发信息让她下来拿,无论刮风下雨也从未间断过。有一回冬天下了很大的雪,苏玉恒照例来送烫,但张子宁恰好睡死了没看到短信,他便一直在楼下等着,直到一个小时后张子宁看到短信急匆匆地冲下楼来,他站在漫天白雪中,俨然已被冻成了个雪人。
苏玉恒对她的好是周围的人有目共睹的,在众人的眼里,他们小时候是青梅竹马,长大后是金童玉女,不管走到哪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良配。还记得订婚仪式的那天晚上,他与她抵死缠绵、耳鬓厮磨,他说她会一辈子好好的照顾他,以生命起誓。
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你至亲至爱之人其实想要害你,那种伤害性绝对不亚于世界毁灭。
如果连苏玉恒都背叛她,那这世界上还有其他可信的人吗?是不是所有的人都会随时在背后捅她一刀?
苏玉恒之于张子宁,就像是苍茫大海上的一块浮木,如果失去他,她连活下去的信念都没有。
而他那么温柔,一定不会忍心对她做出那么残忍的事的。
*
G市省中医405病房里,苏玉恒将果篮随手放在一旁,接着将带来的一束剑兰插进花瓶里。
躺在床上的老人缓缓睁开眼睛,脸色苍白得仿佛能看见皮下的血管,“玉恒,你来了。”
苏玉恒在他身旁坐下,“伯父,我吵醒你了?”
老人摇摇头,吃力地笑了笑,“没有,最近一直失眠,睡不好。”
“因为子宁的事吗?”
老人微微叹了口气,“除了她还会有谁呢。”
苏玉恒安慰道:“我已经派人在寻找她的下落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唉,她从小就是娇生惯养大的,现在竟然遇到这样的不测,在外头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向她死去的娘交代……”说到这里,老人忍不住擦了擦湿润的眼眶。
苏玉恒承诺道:“伯父,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张子宁的,她不会有事的,绝对!”
老人拍了拍他的手背,倍感欣慰:“唉,我张震天能得你这么个好女婿,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宁儿寻不回来了,我这把老骨头恐怕也撑不过今年了,那整个张氏集团就要托付于你了,你要撑起这个重担,底下几万名员工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你身上了。”
苏玉恒摇了摇头,说:“伯父你不要想得那么远,现下好好养病才是最要紧的。”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晓得,现在就算是华佗转世也不能医得好我了。”说到这里,张震天突然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他喝了口温水才继续说:“当年你父母的事……唉,都是我的不对,这么多年之后常常回想起来,总觉得愧对于你,唉,也幸好你和宁儿终成眷属,没有成为一对怨偶。”
苏玉恒静默不语,只是浅浅一笑,温润如玉,俯下身细心地替他掩好被角。
从重点监护病房出来,一直在外等候的张秘书立马迎了上来,问:“爸睡着了吗?”
苏玉恒轻轻点头:“嗯。”
她沉默了一阵子,才问:“你真的要去Y市?”
苏玉恒说::“最近Y市有一笔房产项目一直没谈妥,我得亲自过去一趟把合同一举敲定下来。”话毕,目光停留在张乐桐秘书的脸上,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温和,“我不在公司的这些日子,就麻烦你替我打理好业务了,还要经常来医院探望伯父。”
张乐桐秘书莞尔一笑,“好的,总经理。”
☆、十一绑
看完星星回来的第二天早上,张子宁果然不堪重负地生病倒下了。
那天夜里,任易宸睡得正迷迷糊糊时,忽然感觉到有双炙热的手在自己身上四处乱窜,当即就下意识地遏制住它。他脑中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张子宁想趁着他睡觉时偷走开门的钥匙,警醒地睁开眼睛,却发现张子宁是闭着眼的。她眉头微微皱着,精致的脸颊上布满红潮。
任易宸心一紧,伸手撩开她的刘海探她体温,吓了一跳,她的前额竟滚烫得像刚煮熟了的鸡蛋。
张子宁像是有所感觉,顺势抱住任易宸的手,整个人想往他怀里钻,嘴里不停地呢喃着:“冷……我好冷……”
任易宸有些无奈,因为现在天气还很热,他买床的时候就没买被子,哪料到现在会用得上呢。
他将自己的衣服脱了裹住张子宁的小身板,裹得紧紧的,又将她抱在怀里,以自己的体温给她取暖。如此过了一阵子,张子宁渐渐不再胡言乱语了,呼吸声也恢复平稳,夜又重新寂静下来。
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就在任易宸快要睡着时,张子宁又开始闹腾了。她一边用脚蹬他一边使劲地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气哼哼地皱着眉头嚷嚷道:“热,好热!”
任易宸只好松开双手,让她一个人滚到床的另一头找块凉快的地方趴着。
即使如此,张子宁还是不停地喊热,脸红得像个小番薯。
任易宸犯愁地揉了揉眉心,下床想试试看能不能给她找点退烧的药,可惜他将整个柜子都翻了一遍,只找到几包过期的板蓝根。
他忍不住低骂一声,又走回床边,垂眸看着正倍受煎熬的张子宁,陷入了深思中。
女人这种生物真是够柔弱的,看见只老鼠就能尖叫半天,吹点风淋点雨就能在床上躺半个月,指望她靠着自己的免疫力恢复健康是不可能的,如果这么放任她不管,估计再过两天就会烧成傻子。
任易宸犹豫片刻,最终艰难地做了决定,拨通一个许久未联系过的号码。
“你以前学过医吧?我这里有个病人,发烧了,应该不低于39°,你来给她打个退烧针,带点药,再带一床被子。”
“我管你在日本还是在火星做什么生意,现在立刻给我滚过来,马不停蹄的!”
“别跟我讲那么多废话,我不管过程只看结果,如果明天中午十二点你还没有出现在我眼前……哼,你自己看着办。”
撂下一句恐吓意味极强的话,任易宸就帅气地挂了电话,只剩大西洋那头的男人大声哀嚎:“喂!!你还没告诉你的地址呢!……喂??喂!!!”
第二日中午十二点,敲门声准时响起。
任易宸迅速地打开门,将来人拽了进来,接着迅速将门反锁上。
警惕的眼神在他身上扫了一遍,问:“来的路上确定没有被跟踪?”
麦简安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笑眯眯地说:“放心吧。”
任易宸没说话,算是相信他了,随即又问:“要你带的东西都带齐了吗?”
“嗯。”麦简安点点头,随即探长脖子看了一眼任易宸背后,那个正蜷缩在床上无力□□的女人,“她就是病人吧?我先帮她测测体温。”
此时张子宁已睡醒了,只是她大脑晕眩,全身轻飘飘软绵绵的,四肢的力气似乎都被抽走了,只能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这个突然来访的陌生人。
麦简安曾经当过几年医生,加上相貌白净清秀、温和近人,很懂得如何安抚病人的情绪。他在张子宁身旁坐下,笑容可掬地咧开嘴角,柔声说:“漂亮的姑娘你是不是很难受?放心,有本神医在此,一定能帮你尽快挣脱病魔之手的,你只要安心地睡一觉就好了。”
张子宁也勉强地扯出一个微笑,“谢谢。”
任易宸看不下去他在那卖弄风骚,跟过来暴躁地吼道:“看病就看病!废话那么多干嘛!”
十分钟后,麦简安从张子宁腋下取出体温计,不禁咂了咂嘴。
“啧啧啧,39。8°,是高烧啊,要是不赶快打针就危险了。”
任易宸一听也皱紧了眉头,大声道:“那还不赶紧打!”
麦简安淡定从容地打开医药箱,有条有序地取出手套、棉花棒、针筒、药剂,一边交代任易宸:“让她翻个身趴在床上,然后帮她脱一下裤子。”
任易宸愣了一下,惊异地问:“打屁股针?!”
“是啊,怎么了?”
“她是女人,你怎么给她打屁股针?”任易宸厉色反对,“换成吊针!”
麦简安很无奈地解释:“你事先又没告诉我病人是男是女,这能怪我吗!”顿了一下,又道:“而且肌注的副作用比输液小多了,速度也快。”
“……”任易宸皱着眉,仍在深思其可行性。
麦简安耸了耸肩,摊手说:“不打屁股针就算了,反正我也没带吊瓶,随便给她吃几颗退烧药就行了,要是治不好的话别怨我。”
任易宸一咬牙道:“打!谁说不打!”
他将张子宁的裤子褪到臀下,露出两团白花花的肉,张子宁从小到大没有这么害羞过,让两个大男人盯着自己的屁墩看,她捂着脸一句话都不敢说,一等麦简安打好针后任易宸就立刻替她把裤子穿得好好的。
打完针后,麦简安又给张子宁留了几盒退烧的药,到此便算是完成了此行的任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