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城市的,也不多回家看看。”那边的女人嗔怪着。
言布施敛下眉眼,红唇抿了抿,推搪了一句“嗯,有空就回去。我正在开车,没事我先挂了。”
“哦,好、好,开车就要小心点啦,周末一定要回来啊。”女人极其热衷地在一旁絮叨。
言布施去下耳麦。声音就消失了。
呵,言殷瓷,你高兴了吧,要我死都不安生。
让我死都不敢死。
你留下来的责任,我必须毫无怨言地扛上。
谁让我该死地遇上你这么个人。不遇见你,我早早地就在罪恶里超生了。
你的妈妈,我的爸爸,我走了谁来管。
可是我真被这周遭的一切虚情假意闷得快要窒息了。
嘘——
言布施吐了一口气没入空气里,揉了揉眉心,嘴角扯了扯。
怎么今个儿太阳打西边出来。
从前可都是张口不离钱的。
如此这般还真是让人不适应。
言布施对着前方快速倒退的马路呵地笑出了声。
——还是,什么忽然就在一夜之间开始发酵。
于是谁都不正常了。
她的思绪短竭,郝坤琛今日的失态,以及那个女人的假心假意。
、Chapter4
周六上午,阳光爬上翠绿色的窗帘,关掉床前的亮了一夜的台灯,言布施下了床。
言布施看了一眼手机,九点四十六,十几个未接电话。
看来真是想我想得紧。
言布施挥去心中的不耐,拉开了窗帘,天气晴好,鸟儿清唱的早晨。瞥了一眼书桌上的日历,6月13号。明天,是殷瓷的祭日。
这次该是送他什么花朵呢?言布施一边打理头发,一边蹙着眉,踩着人字拖鞋进了浴室。
刷牙洗脸的功夫又增加了两个未接电话,还未放下去手机又响了起来。
“喂?”言布施摁下按键,期待女人气急败坏的声音。
“小施啊,起床了么,妈妈跟你说的今天回来一下,你没有忘吧?妈妈做了很多好吃的,爸爸中午也会从单位回来。你这孩子赶快回来啊。”
言布施揉了揉眼,还真是不习惯呵,瞥了一眼楼下嬉笑着的孩子,清脆的笑声传得老远。
“嗯,我中午回去。”言布施告诉自己,兴许回去的时候不会那么的厌烦。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一个短暂的白日么。
车子开到家门口的时候,就看见女人在楼下张望。
那模样甚像一个心心念念盼着儿女归来的母亲。
小区里头,清一色的砖红色小楼掩映在葱绿的葡萄架下。
是她当初省下来的全部财产花高价买下的。
言布施总是这样矛盾地对着自己不喜欢的人,给他们最好的她能给得起的享受。
只是因为这里环境清幽特别适合养老,所以她宁肯自己住在几十平米的房子内,也毫不犹豫地买下这里,给她的父亲和她的继母。
毕竟她只是一个刚刚踏上职场两年未满的年轻设计师,也不算委屈他们了,是吧,言殷瓷。
言布施一身长短不齐的黑色裙子,脸色艳冶而淡漠,摘下墨镜,挎着包,关上了车门。
高淑贞见了车上下来的女人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还是拉开脸色,喜笑眉开地迎了上去。
“快点进屋凉快凉快,这外头的天儿热的哟。”
言布施踩着高跟,高出女人许多。
那样的妖艳美丽,永远是后头女人眼中的倒刺。
长大了也是跟她母亲一样的爱兴风作浪的狐狸精。
言布施记得这个女人这样指着她骂过。
于是她就越加不予阻拦让自己出落得更加妖艳。
起码不会败给自己的生母,再像狐狸精,不还是没有死死地迷住男人,被丢弃了。
客厅里的已迈入中年的男人正在看报纸,黑浓的头发上漂了几丝不易察觉的白发,见女儿回来了,也只是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言布施这辈子最恨这样的男人。
生生地逼死了她的母亲,逼迫她认他人为母,膝下承欢,永远的以事业名利为重,人前的谦谦君子。
可是她又矛盾地爱他的父亲,记得他匆忙塞给她的零钱,记得他在校门口的铁栅栏外偷偷窥探自己的眼神,记得他望着自己跟母亲肖像的脸不经意流露出自责哀伤的神情,到底也是一个可怜又可恨的父亲。
坐在一旁,言布施突然感觉到尴尬不自在,大概没有哪一个儿女回家一次不自在一次。
她宁可忍受最恶心丑陋的东西鞭笞视觉,也不愿这样矛盾地坐在这个男人身边。
“最近工作很忙么?”言陆起问罢,扭头用手抬了抬老花镜,继续看报纸。
“唔,不算太忙。”言布施伸手剥了一颗葡萄放入口中,是青涩的酸意,微微迷了一下眼。
“不忙的话就常回家里走走。”高淑贞端过一盘菜放在厅堂里的餐桌上,转身和蔼地笑。
言布施抬头没有看那女人脸,“嗯,有空的话自是回来,不过是下个季度的服装要开始着手准备了。”
高淑贞笑意未达眼角,走到厨房继续忙络,心中却恨那个小贱人对她的敷衍。
虽然不是亲生的,论身份好歹也是她妈!
“咳咳。。。是不是最近交男朋友了,所以不方便回来?”言父端起矮桌上的茶水,吹开茶叶,噿了一小口。
言布施笑笑,继续往嘴里塞酸死人的葡萄,“哪里忙得上交男朋友!现在没那个心思。”
菜被高淑贞几次就端完了,果真是满满丰盛一桌子。
言布施和言父起身落座,一个大桌子,就稀稀松松坐了三个人。
言父言母坐在一起,言布施一人在圆桌子的另一端,显得单薄。
原本这里也是有人和她一起的,一起坐着接受父母的苛责教训或者挑剔。
一起咀嚼上学路上的虫鸣鸟叫。
一起分享少年夏日午后沙发上的昏昏欲睡。
一起无聊地逛遍大街小巷,反复不厌烦。
那么多的一起,如今突然没有了承接,很多年都适应不了这样的突兀。
饭菜都是很有滋味的,只是言布施是带着一种忧伤的感觉,一筷子一筷子地赶到嘴里,把那种回味咽了下去,米饭摩擦着干涩发嗓子,越来越难以下咽。
“小施啊,你也都二十四五老大不小的年纪了,该是提及谈婚论嫁,有没有看中的人选啊?”高淑贞状似很关心的问,桌下言父扯了扯她的袖子。
高淑贞突然说起了,言布施还沉浸在微微的低落的情绪中,突然听见对面女人这么的一句,没细想就摇头,“没有。”
高淑贞笑开,呵呵地声音刺耳,“正好你爸爸他的同事。。。呃,有个儿子,家世背景都是很好的,我跟你爸爸谈过,那家人确实不错,要不你考虑考虑?”
言布施筷子顿住,瞥了眼言径直吃饭不往这边看的父亲,一副默许的样子。
言布施有些气恼,“阿姨,二十四岁也还早着,我的事情,你们就不用操心了。”
高淑贞被言布施断了后话,脸色有些难看,踢了言父一脚。
“小施,你这推推拖拖到什么时候,女孩子有事业固然好,但也不能耽误了婚姻大事,找了一个男人在背后靠着,才是女人的归宿。”
言布施挑了眉,继续吃饭“爸爸,我不是那种离了男人就要死要活没法子过活的没用女人,现在也没那个打算。”
高淑贞的脸色变了变,言父啪地一声放下筷子。
“你脾气怎么还是这么倔!结婚生子是错事么!?不是关心你干嘛问你这些!总是拿着你母亲说事!”言父板着脸沉声道。
言布施抬起头对上父亲的眼,却被他生生地避开了。
“爸爸,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不想吵架。”言布施说完低下头继续吃饭。
言父咽了口气,盯着女儿低下的脸,心中烦闷。
高淑贞见父女俩谈不妥,心里急了。
“小施,你别怪你爸爸,他是急了才这样说的,你爸爸最近工作上出了岔子,他——”
“吃饭!”言父对着高淑贞轻喝了一声,不许她继续说下去。
言布施抬头咬着筷子,看着父亲欲言又止的,似乎确实有烦心的事情。
言布施坐起来,看父亲不言语,之后又低头吃饭。
高淑贞见言布施不是也不是无动于衷,不理言父的劝阻,“小施啊,你爸他的会计勾结出纳带着一笔大款子逃走了,你爸爸这几天吃吃不好,睡睡不香的,头发一夜之间就白了一大半,你别同你爸生气,他也是着实关心你。”
言布施抬眼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几时这么会圆场,从前可都是极为热衷于加油添醋来着。
言布施放下筷子看着面前的桌面,眉头都不皱地问,“需要多少钱?”
言父不出声。
高淑贞面色难为情地看着言父。
言父见女儿盯着他,只是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言布施抬眼,看到父亲是在为难,面色郁结,很久才抬起头,“小施啊,爸爸这回兴许是真的挂不住这老脸了。。。。。。”
“小施,你爸是不想你操心啊,下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上面肯定是要查的,你也知道那年你哥哥出事时,咱家还没有搬到北里,那时候你爸就挪了一笔款子,还有你出国留学读研的那两年,也是你爸爸私自借的钱,那时候假账都已经做实了,这会计抓不抓住,你爸爸都保不住饭碗,还要吃牢饭的!”
言布施皱眉,急问道“爸!那钱明明是保险公司索赔的,怎么会成了你挪用的呢!?”
言父吞吞吐吐,高淑贞在下头掐了一下言父的大腿,“那是爸爸搪塞你了,你哥哥半死不活的时候那么昂贵的医疗费那点钱早就遮掩不住。。。。。。”
言布施啪地放下筷子,扭过头,看向别处,开口。
“爸,你说吧,能给你拉拢到的关系都给你找,需要找哪个部门办事?送礼还是直接塞钱去?我认识的也有那么几个当官的。”
“小施,这道坎要找黎家的才能掩得严实,你爸刚来这块儿一年就出了岔子,别的官员也都不知根知底。”高淑贞肯定地道,眼神有些躲躲闪闪的。
只不过言布施从来不去认真看那女人到底是什么表情,看了一眼父亲。
言父蹙眉“财政监督检查这块儿,是黎家的有人在里头。”
言布施楞了一下,咬了红唇思索,蹙起眉,“黎家么?”
高淑贞忙不迭地点头,“是啊,是那个,就是黎家里二老爷的亲家是这个财政督管这块儿的官,但是黎家也是北里出了名的大家族,耿直得很,哪里肯为你办这事儿啊!”
言布施这样沉吟了片刻,“只能靠黎家么?钱能不能摆平?黎家的长辈我不认得,倒是听人说过,不是那种能收受贿赂的人。”
“早知道如此,我就不找人把爸爸你弄到北里来受罪了,不如在小镇里呆着实在。”
言父听了收受贿赂,脸色一红一白的,他曾经在家乡里也是为官正直。被高淑贞这么一搞,如今在女儿面前,可是什么威严的形象都没有了。
高淑贞低头哎了一声,“小施,你不要怨怪你爸,他也是为了你们好不是,我同黎家的二太太有些交情,太太说。。。。说要是能跟我们结成亲家,总比帮着外人说得过去,就跟老爷子说。。。帮我们通融通融。你爸他也是想同你商量。”高淑贞看着言布施笑丝毫不理会言父阻拦的眼色,一通到底地说。
言布施张了张口,终是没有说出话,餐桌上半响安静地没有声音,只有外头聒噪的知了鸣叫。
中央空调的冷气吹得言布施背脊发凉。气氛有些尴尬。
言布施放下筷子,转头看向父亲,“爸,你想好。”
言布施心里翻涌着怨恨,结亲这么可笑的事情,居然是自己也曾当做心中的信念仰慕的父亲做出来的,呵!
亲家?!黎家居然也是这么荒唐地表里不一糟蹋了自个儿的好名声。
言父沉下头,不顾高淑贞一旁使眼色催促,就是不做声。
言布施看父亲居然真的没有说不,真的在那里迟疑着,有想嫁了她的想法,发了狠地撂下话,“爸!你出了事我也不是没良心只顾自己好,当初哥哥走时让我好好侍奉您二位,费尽心思把你们大老远地拉关系弄到北里来工作,你是我亲生父亲,至于这个女儿你要不要就这样嫁了你自己想清楚,反正我也是不待见男人。我是随意惯了的人,你让我嫁我二话不说就嫁!嫁了人之后,莫怪我就为公婆侍奉为先,不能周全您二位,以后往来,还就用钱打发吧。你想好了就打电话给我,我等着出嫁就是。”言布施看了父亲一眼,恨恨地拉起沙发上的挎包,不顾父亲懊恼地呼唤直接走人了。
言父锤了锤桌子直摇头。骂咧咧地对着高淑贞数落,“你说你干的什么事情,非要去和黎家扯上亲家,当上亲家了你以为黎家就能帮着你,你那弟弟的公司就能活过来?!要我替你背这个黑锅也就罢了,还拿着这孩子心里的痛处说事儿!!让你在她面前少提殷瓷。”
高淑贞气了,尖细着嗓音,“我提我儿子怎么着了!你说这是黑锅啊,当初殷瓷那孩子的医药费凭你小镇上那清水工资的够么!不都是我从娘家里借钱!当初那丫头去留学你也是不顾我的劝阻铁了心要供她,再说了现在嫁人不是为了她好的呀,你以为黎家是一般人能嫁过去的呵,正好黎家的二太太喜欢她的设计的那些花花布块的,平常人家的闺女,谁有这么好的福气!?嫁过去你当了黎家的亲家,以后官场上不上更加顺溜了,你倒还捣腾起我来了?!”
言父无奈地叹了一声,拉开椅子进屋去。
他确实是希望这孩子嫁过去。
从来都是被苛责地生活着,好不容易有了些自己的成就。
不过眼下,哪里有女人经常出头露面的在男人堆里头混的,迟早要败坏名声。
就这么一直闲着拖沓下去总不好,言父别这手望了望卧室里头的全家福。那孩子心里究竟还是惦记着她哥哥。
别人家的女儿,这个年龄都是已经过上日子了。这年头女人不都是乖乖地在家里相夫教子,哪里像她那么操劳。
嫁到黎家也好,虽然那孩子是个残缺的,也总是有个背景在。
社会多残酷冷血,他为官多年这个份也看明白了,她一个女孩子家,脾性又那样倔气,就找个家底殷实名望好的嫁出去,安稳些过日子罢。
、Chapter5
黎家大院的小楼下。树荫下乘凉的几个女人坐在一起,桌子上摆放着些绣花的行头,几本书上隔着老花镜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色的光,女人们怨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