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要分个输赢，但谁想到他这么计较，刘晓被惹出几分火气，说：“那行，我们五个，你们四个。”
说完就冲着王振华看了一眼，又对着张岩说：“你不用怕，我跟在你后面，就往上爬就行，输赢什么的都不是你的事。”
给她找了套装备，工具也挑了几个给她，边说边示意她怎么用。
张岩拼命想集中精神，却越来越头重脚轻，想一晕了事，却没法。等到站到了山脚下的地点，拴上了安全索，两手都是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劲儿。
王振华在她前面，刘晓在她后面，都觉得悬。四个大男人对视一眼，心里已做好出局的准备。
刘晓知道张岩是受他们连累，对她颇有愧疚，临攀前多安慰了一句：“不用怕，我在你下面，还有安全索，保证你没危险。”
张岩木偶似的点头，其实此时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离地有几米的时候，张岩就开始发抖，等到再往高一点，要不是后面有刘晓，她真就能赖在那不动做壁虎了。几次张岩的脚踩空，都是刘晓垫肩，张岩头两回还会慌说对不起，刘晓都沉声让她别说话，专心。见她不动就说一句放松，然后四个人一起等她，一次两次张岩没知觉，十次八次就察觉了，她什么念头都有，也知道就算自己立时在这放弃不爬了也没人把她怎么样，但就想着再一步再一步就不爬了，一直到了20多米，张岩已经没体力了，她觉得自己做得够好了，坚持这么久已经行了，她真的马上就要说我不干了。
结果四个人等了她能有五分钟，她感觉的，因为比以往任何一次停顿都要长。她以为他们会不满，会说她，结果没人说一句话。
张岩咬牙又开始动，这以后就跟灵魂出窍、鬼上身了似的，意识已经在飘，但还是死命控制着身体，念咒似的一遍一遍跟自己较劲，抓住不能掉抓住绝不能掉。
最后一米她是被人拽上来的，摊在地上当时就不能动了，眼泪哗哗往下掉。
王振华的高兴劲儿立时减了一半，除了没赢是一方面，绝大部分是被张岩的眼泪弄得。
他僵着，好一会想起来找个毛巾递给她。
四个大男人都不知怎么安慰人，棍子一样杵着。心里都觉得这小姑娘行，但看见她这么掉眼泪也不知说什么好，纷纷用眼神示意王振华，人是你带来的，你负责。
王振华也不知道怎么哄，此时才感觉两人实在不熟，要不是今天他带人来，她也没机会哭成这样，他一时的心血来潮到头来却连累人家。
“好点没？”
张岩脸捂在毛巾后面，点点头。
“喝点水？”
张岩早就干渴得要命，接过水的时候王振华扫过她脸，吓了一跳。
绝对叫一个惨。
嘴唇裂得触目惊心，一动都好像能渗出血丝，嘴角的泡破了又沾了泥，张嘴喝水都能看见牙上有血。
王振华一下子觉出罪恶感。
他难得放软身段，低声说：“张岩，漱漱口，里面是不是咬破了？”
张岩舌头一动，疼得一缩，她里面溃疡那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咬破了，一口血腥味。
她背过身漱了漱口，王振华又递过来一条湿毛巾，说：“你嘴角那块，轻点擦。”
张岩边擦边呲牙，两厢一刺激，眼泪又出来了。
赶紧就着毛巾胡乱一擦，刘晓回来，弯腰问她：“怎么样？好点了没？”
见张岩点头，笑着夸：“张岩妹妹，你行！”
张岩扯出个笑，也不敢受，她知道这边没赢。
几个男人到是不在乎，王振华扶她一把，见她站起来了，他们配合她边慢慢走，边夸她：“你能坚持下来，真厉害！”
“是，还是第一次呢，你行！”
“我们都没想到你能攀下来，看张岩妹妹这心志就不是一般人。”
张岩缓过劲儿忍不住笑了。
其中一个见她笑，放松了，没管住一向爱开玩笑的嘴，说：“以后再有这样的必须叫上张岩妹妹！”
见张岩的表情唰地变了，他后知后觉此时对这小姑娘，这个玩笑可笑不出来，见王振华和刘晓都斜他，他干笑两声闭上嘴。
气氛有点僵硬，张岩的脸没板住居然忍不住扯了个嘴角，也不知被气的还是被逗的，她说：“可千万别，我消受不起。”
一句话说得四个大男人哈哈大笑。
王振华一双笑意的眼盯着张岩：“这次怨我，等下次，下次一定让你见识真有意思的。”说完自己都忍不住又乐了。
张岩是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欠奉，要不她一定会忍不住给他一拳。
还下次？
下个世纪她都不予考虑。
、树敌
自从攀岩过后，张岩消停了一个多月，“十一”都是宅在家里过的，刚开始是挺爽，后来居然开始对以前的日子有点想，张岩自己都觉得自己真是欠虐。
她哥也不三五不时的打电话了，照她推测，不是真的忙就是又被哪个美女勾走魂了，这次不知道能坚持几个月。
其间试着拨了两个电话给好友董静，聊了一会就挂了，也不知道什么事让她忙得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今天晚上这个大忙人终于有空，约她吃饭。
到了餐厅，董静还没来，张岩坐在那等，友谊这东西也挺奇妙，高中三年她俩也就是个同桌情，比别的同学多点的不过是掌握不少对方虚伪表象下的真面目，真正越走越近，反到是相隔半个地球的大学时期。
董静来的第一句话不出张岩所料，皱眉看着她说：“怎么又变了？”
每学期一见她都必有这一句话。
张岩笑：“这次是变美了还是变漂亮了？”
“变闷骚了。”
张岩“闷骚”的笑僵在嘴角，含怨地白了她一眼。
董静嗤嗤笑：“行了，变瘦了点。”
张岩顿时喜上眉梢，说你也是。
董静没好气：“忙得饭都吃不上能不瘦吗。”
“这么忙？为什么？”
“又开了个分店。”
“恭喜啊！”张岩为好友高兴。
董静不掩得意，嘴上却谦逊：“还不知会开成什么样呢。不图挣多少，别赔了就行。”
“你那商业手腕还能赔？留我等升斗小民一口饭吃吧。”
董静笑骂：“少贫了。”
张岩劲儿上来了，继续说：“开店的就是跟咱群众不一样，穿得都这么时尚。”
董静被她一说到想起来：“还说呢，一看过来，我都不想认，哪来的村妞，还是从国外回来的不？”
“国外你还别说真不讲究穿，我这身那都算潮的。”
“你可别诌了，当谁没去过啊。赶紧一会上我那找两件衣服给你，你这要跟别人说认识我，我都跟着丢脸。”
张岩郁闷了，坚持对方是夸张，估计是个服装店就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穿他家卖出的衣裳。
董静想到就做，索性饭也不吃了，载着张岩回店里。一路上八卦不断，什么谁和谁竟然结婚了，谁和明星搞上了，谁又和谁发生龃龉了。
张岩就像听传奇一样聚精会神，直到听董静八王振华一个没忍住笑了。
“你不在国内不知道，他从美国刚回来那阵，见过他的就没有不叹的，私下传的全是他。”
张岩能想像。
董静知道张岩她爸和她哥都是在王振华父亲手底下工作的，问：“你见过了吧？”
“恩，第一次真被惊住了。小时候见过他怎么也想不到能长成这样。”
“做整容手术了吧？
两人笑了一会，董静说：“说到从美国回来的，我还想起一个，这个是华侨，目前很低调。”
张岩就知道董静消息灵通，今天会说到佟予行。
“他我也见过了。”
“哎？你说的是叫佟予行？”
“恩。”
“刚开始没注意，后来听说他家在美国那边挺有势力。”
张岩对佟予行总有一份特殊的感觉，本以为已经消失了的，这么一提又开始悸动。她装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是吗？”
“恩，来头不小，也不知怎么想的，跑北京来了。”
“哦。”
“你就会“恩，啊，哦”啊，跟你聊真没意思。”董静撇撇嘴不想说了。
“我不消息落后么，就指着你科普呢。”
董静笑着白了她一眼。突然想起来点什么，说：“下周五有个时尚派对，我正好没伴，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我？你找个帅哥更合适吧？”
董静一甩头：“就你了，要说咱俩还真没一起去过什么，这下你回来了，必须高调亮相，让人从此知道有对京城姐妹花的风彩。”
张岩哈哈笑：“京城姐妹花？就咱俩？”
“怎么的？自信点！化完妆姐就是个美人儿！”
张岩抖着嘴，忍着笑意接茬：“是是，卸了妆就变成一缕鬼魂儿，哈哈哈。”说完忍不住笑得捂住肚子。
董静啐一声“去你的！”说完也忍不住哈哈笑。
下车后，董静领着张岩走到店里。
张岩止不住地打量，口上赞：“这么大？真没想到你这么能干！”
“什么叫没想到，我本来就这么能干！”
董静带着她走到礼服的地方，说：“看看哪件喜欢，随便挑。”
张岩觉着哪件都不错，半天也决定不了，董静嫌她慢，随手找出四五件全堆到张岩怀里，说：“先去试试这些。”
张岩试了一件，自己觉得挺不错，出来让董静看，董静就赏她一眼，说：“换。”
郁闷地缩回去，穿完又是“换”。
进进出出四五趟，张岩的心已经被打击得千疮百孔。
董静又递给她一堆，张岩拿起一件绿色的连身裙往身上套，心里嫌弃这个颜色。
走出来就站在董静面前，等她说“换”。
“你转一圈让我看看后面。”
不会吧？张岩心想这件到得了她的眼。她依言转了一圈，董静双手抱胸，还算满意。
“这件你穿着还不错。”
张岩怀疑：“真的吗？”她总觉得这颜色像只蛤蟆。
董静才不管她怎么想呢，她突然兴冲冲说：“这样！我也选个绿色的，到时咱俩一定惊艳全场！”
张岩嘴角抽搐：“别了吧。”确定是惊艳而不是惊雷吗。
到了时尚派对那天，待了不到十五分钟张岩就开始后悔。
她总是这样，不去怕跟不上时代，去了又深觉无聊，现在派对聚餐之于她就像是药，必须要吃的时候总是心存抗拒。
和董静相比，她就愈加显得死气沉沉。
眼见好友笑意盈盈、大大方方地周旋于陌生的宾客之间，她也想，但还是迈不出那一步。
“嗨。”
张岩微不可见地一震，她转头，把什么惊讶欢喜都收好，露出最恰好的微笑：“嗨。”
“好久不见。”
张岩几乎不敢直视他微笑的脸，她轻声回：“恩，好久不见。”
两个月而已，她却已经想了他很多遍，多到让自己感觉心惊肉跳。
一见衷情，二见倾心那是上辈子人玩的东西了，她想自己应该不会过时到那地步……吧？
“没想到会在这碰见你。”说完佟予行笑了，似乎这句话总是对她说。
张岩也笑：“人生何处不相逢。”
佟予行一怔笑出了声，他心念一起，回说：“相逢何必曾相识。”
两人对笑。
至此，张岩确定了自己动心的程度比以为的要多。
她想仔细看他找出究竟哪个地方如此吸引了她，但却不敢，怕太过明显。
张岩在心底无声呻吟，为什么要看上一个这么难搞的？别说是有女友，就是没有对她来说也是镜花水月一般的存在。
可以靠近却无法碰触。
她好像不太想说话。
佟予行有些惊讶有些好奇。遇见她的这几次她都言笑晏晏，这次不知为什么不太高兴的样子。以往他会知趣地找个借口走掉，但这次，他并不想。
或许是因为她刚才的神情，或许是因为自己也一样并非表面上那样温和轻松。
他看见她站在那里，神情木木的，视线漫不经心地转来转去，跟周围的欢声笑语划清界限，如同身在另一个空间，让他突然感同身受。
表面上他端着酒杯跟人谈得投入，实际他的心神早已不知飘到哪里，他强迫让自己融入，却只会让他感觉更加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这种状态他近来已不陌生，他无法摆脱，恼怒，烦躁，他不知自己温和轻松的假象还能挺多久。
他好奇她情绪不高的原因，或许这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看你今天好像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是不舒服吗？”
张岩心中答是，不舒服的原因之一就是你。
“没有，只是——”只是不喜欢这种交际，这种话只会让人以为自己是怪胎，张岩不想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转而说：“只是胃有点难受。”
立刻装出有点难受的样子轻抚一下胃部，说：“空腹喝酒真是不能学。”
“来之前没吃点东西？”
“唔，没有，以为在这能吃点。”
“我一般不在这种地方吃东西，只喝酒。”
“你是明智的，这的东西实在称不上美味。”
佟予行笑，他竟然有些分不清她说的是真的还是托辞。
不过，让女士感觉不舒服不是一个绅士所为，他从小所受的教育这么告诉的，尽管此女士不舒服的原因是由于她的胃，而他遗憾的不是一名医生。但是，他可以做些别的。
于是，他提议：“不如我们去附近的餐厅坐一坐？还是说你接下来有其它的事要做？”
“啊？”
张岩有点傻眼，直到此刻人已经坐在餐厅里了还在想怎么会答应佟予行一起吃饭的。
“想吃点什么？”
佟予行把菜单递给张岩。
张岩心一暖，虽然极力告诫自己别多想，他毕竟因为自己说没吃东西就领着来餐厅，这样的他叫人如何不喜欢？
“随便吃点就好。”
张岩翻着菜单，点完后递给佟予行，佟予行也点了一个，等服务员走开，张岩忍不住说：“你真是不太一样，这么体贴的。”
佟予行笑：“这是夸奖吗？”
“当然，你很绅士。”绅士得有点过头了。
“谢谢。”佟予行顿了一下：“你好像夸得很不诚心。”
张岩心底大吃一惊，这都能听出来？
她干笑两声：“不诚心那还叫夸奖吗？”
“呵呵，说的是。”
接下来有两三分钟的冷场，张岩想跟他说的其实很多，但在脑子中过了一遍，全是关于私人的，其中最醒目的一条就是你女朋友好吗？
如果不好的话打算什么时候分啊？
她想自己还是闭嘴吧。
于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一边吃东西一边附和佟予行聊天，偶尔一两句话把他逗笑了，张岩也跟着开心，不时扫过佟予行的脸，越看越觉得帅，什么叫甜蜜的折磨，这就是了吧。
有董静带着，张岩的社交生活又丰富了起来。
王振华也找她吃饭，张岩欣然赴约，继上次攀岩之后虽然一个月不见，但张岩自觉那种无形的距离缩短了不少，大有共患难之后见真情的意思。
去的时候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