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蔚叹息地看了她一眼后离开。
看着户蔚离开，她终于忍不住冲进厕所里，里面传来恐怖的呕吐声。
第217话 唯有祈祷
夜晚，户蔚奉命把检查报告送到别空夜手中。
“轻微的脑部缺氧，有点低血压。”
“你看，都叫你不用小题大做了。”宿盈萤在旁边埋怨道。
“小题大做！脑部缺氧，低血压，你是怎么照顾自己的？”别空夜瞪着他。
“就一丁点而已嘛。”宿盈萤嘀咕着。
“以后一刻也不准离开我，我得看着你吃饭。”
“不用了吧！”宿盈萤痛呼，这个冰雕男很无趣的。
“医生你干嘛不搞个健康的报告。”宿盈萤低声对户蔚说。
“他是别空夜呀，拿这个应付他的智商已经像如履薄冰了。”户蔚恐惧地望了别空夜一眼。
“要靠近我姑姑，就离这个女人远一点。”别空夜把宿盈萤揽进怀中，宣誓自己的主权。
“很清楚。”户蔚笑呵呵地回答。
“你给我回去睡觉。”别空夜恶狠狠瞪着这个在他眼皮底下还和别的男人打情骂俏的女人。
“太早了吧——喂喂！”宿盈萤被扛起来。
“别二少，快把她放下来。”户蔚上前阻止，这样很容易——
“已经没你的事了。”别空夜推开户蔚的手，扛着她离开。
“别二少！”
“喂，放我下来！”宿盈萤拍打着别空夜的背，“呕……”宿盈萤突然脸色煞白，干呕起来。
“萤！”突发的情况让别空夜不知所措。
“把她放下来！”户蔚冲过来把宿盈萤从别空夜肩上抱下来。
做了一些紧急急救，宿盈萤终于不再呕吐，无力地靠在别空夜怀里。
“怎样了，要送医院吗？”别空夜着急地问。
“我说了要你把她放下来，她不能这样折腾！”户蔚努力地忍着，可是还是掩不住那股怒气和担忧。
“为什么……脸色这么凝重，她怎么……”别空夜狐疑地看着他。
这回换户蔚不知所措了，要穿帮了！
“小二少爷，”宿盈萤似乎恢复了元气，“是我今晚吃得太多了，被你这样折腾肯定会吐啦，你别太担心。”
“不准说话！你的脸像一张白纸。”
“我真的没事。”宿盈萤站起来，“医生，用你的专业敲敲他那个顽固的脑袋。”
“别二少，小萤说得对，因为她有点脑缺氧，人体倒立有可能出现这种症状。”户蔚扶扶眼镜。
别空夜仍一脸狐疑。
“好了小二少爷，别老是紧张兮兮的。”宿盈萤捏起他嘴角的肉，让他稍微笑一笑。
“这下你必须乖乖给我回去睡觉。”别空夜握住她的手。
“好好好，都听你的。那医生晚安了。”
“晚安。”户蔚报以温柔的笑容。
“不准跟他废话，走。”别空夜搂上她的腰。
“小气！”
“可是你喜欢。”
“荒谬——是挺喜欢的。”
看着两人消失在墙角，户蔚的温柔笑脸终于挂不住，变得凝重起来。
“明知道明天才能决定生死，为什么有种已经判了死刑的感觉呢？现在唯有祈祷了，小萤……”
走廊里回荡着叹息声。
第218话 乞丐般的哀求
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这座大城市的人群中，再次感到一种过客的感觉侵袭过来，就像从来没认识这座城市，从来没有与它相处过，甚至感觉自己从来没来过这个世界，一切都那么虚无，无所依靠，就像她自己一样。人的生命就这样来了，又在瞬间消失了，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来？
脚不由自主地走到别家大门口前，她抬头看看眼前那夕阳中的大屋子，似乎也只属于虚无的世界，从来没有存在于真实世界。她似乎来过，似乎没来过，谁在乎。或者这个真实的世界根本不存在，人类一直在自欺欺人地活在假象里。
“萤！”别空夜把车停下来，激动地跑到她跟前，“你知道了吗？”
宿盈萤抬头看着他，这样的眼睛，这样的鼻子，这样的唇……
眼前这个人似乎是真的，又似乎是虚无的；她似乎认识，并且爱过，又似乎从来没遇上。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就让她离开，从这虚无中摆脱吧，让她自由吧！
不是这样的！这一切都不是虚无，不是假象，因为他们在。因为他的存在，因为亲人的存在，她能在这个或许什么都不是的世界里找到真实，找到自己。人来到这个世界里不就是为了这个吗？管他是虚无的还是真实的。眼前这个是真实的就可以了，是爱就可以了。人就应该这样活着——可是能怎么办，她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不管人为了什么所谓的爱，为了什么所谓伟大的事业，该离开的时候还是要离开。老天，为什么不干脆让她一直活在虚无里。
“可以做手术了！天可以做手术了！我们……我们可以……终于……”别空夜激动得眼泛泪光。
“夜……”泪滑过她苍白的脸颊，她抚上他的脸。不舍得，不想离开，听到了吗？“夜……”
“怎么哭了，嗯？”别空夜温柔拂去她脸上的泪珠。
“夜……我只是……太开心了……太……夜……”她已泣不成声。
“傻瓜……”别空夜把她搂进怀里，“宿盈萤你这个傻瓜……我也很开心，可以大声地骂你傻瓜了。我的小傻瓜……”
“嗯！”
不舍得有用吗？上天看不到。他什么都看不到，看不到忧伤，看不到哀号。灾难照样肆虐，疾病照样冷笑。他看到什么了？！可是为什么人仍要卑躬屈膝地哀求上天的帮助，像乞丐一样，抱着上帝的大腿哭诉着自己的悲哀，自己的苦难，就尽管上帝不低头，不理不睬，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为什么心里仍在侥幸，雕像可能有一天也会流泪的。
因为人再也没有办法了，再也没了……
上天，求你，请先别把我带走，就让我多陪他一阵子……
第219话 酷酷地分手
“萤，快起床，”别妈妈打开宿盈萤的房门，来到她床边，“因为天可以做手术了，所以奶奶让我们出去庆祝庆祝。来，起来。”
“让我再睡一会儿嘛。”宿盈萤躲在被窝里不出来。
“快起来，天找不到你这个小女朋友会宰了我这个妈的，快点。”
“就五分钟，再睡五分钟。”
“你不怕夜骂你？！”别妈妈出狠招，“他骂人可是一针见血的，管你是不是他嫂子。”
“好了，知道了。”宿盈萤无奈，“别妈妈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
“那我先出去，十分钟，你再不出来，我就叫夜来把你绑出去。”
“走啦！”
“好好，走，真是的，哪有这样对待你的未来婆婆的。”别妈妈嘀咕着出了门。
宿盈萤抚着疼痛的头来到梳妆桌前，镜中映着一张脸，苍白了无血色，两只眼睛也肿得厉害。
宿盈萤，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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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的庆祝地点选在山顶，阳光不是很猛烈，穿过泛黄的树叶照下来。
宿盈萤靠在树干上，抬头看着树叶缝隙中阳光。如珠片一样的阳光在她白皙的脸上晃动，很舒服。
“小萤，可以谈谈吗？”户蔚高大的身影遮住阳光。
“医生，你来啦，舞小姐不在这里哦。那个，我有点饿了，先去拿点吃的。”宿盈萤说着话站起来。
“萤——”户蔚拉住她的手。
“我还不需要谈。”宿盈萤背对着他。
“你随时可以来找我，知道吗？”户蔚放开她的手。
“嗯。”宿盈萤说着打开盲人杖离开。
拿了一大堆食物来到角落里，宿盈萤不断地往嘴里塞着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告诉我你是青蛙转世吗？”多前看到她鼓鼓的腮帮子笑了。
“嗯……”宿盈萤把东西吞下去，“钱先生！吓死我了！”
多前把水递给她。
宿盈萤接过水，奇怪地看看他。
“怎么，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只是前两天……”
“你说前两天我对你说的那些像诅咒一样的话？”
“嗯，噢……”宿盈萤不好意思虚应着。
“忘了它吧，那时候我像被下诅咒，不过现在好了。”
“好了？”
“其实我早应该离开了。现在天可以做手术，你和夜……我更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你要走……”没来由的酸涩涌上心头，宿盈萤站在远处不知所措。
“都无所谓了，不管这个谎言后来会怎么样，我已经不想再理，也不想再成为当中的一部分了。”
宿盈萤感动地看着他。
“你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多前眼中仍存有一丝希望。
她摇摇头。
“萤，就说一句，别让我感觉自己一直都只是一个多余的人，让我好受点。”
“就这样酷酷地分手不好吗？”宿盈萤凄笑。
“我要走了，得到的只有这些？！”多前真想吼出来。
“你不是想通了吗？”
“是啊，可是仍不甘心。”
“那么现在就彻底死心吧。”她的眼中没有一丝心软。
“好狠的心啊！”多前凄苦地笑了，“让我这个过客心碎，也不会再留恋。”
“这样很好，真的。”她的微笑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的柔情。
“最后的一个拥抱可以吗？”多前张开双臂。
宿盈萤忍着眼中泪水，摇摇头，“既然决定离开……回头又是何苦呢？再见……前。”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毫不留恋地消失在树林中，独自留下怅惘的多前。
树林中传来恐怖的呕吐声，还有哭泣声。
第220话 直到没有感觉
什么也没吐出来，宿盈萤扶着一棵树低低地哭泣着。
“小萤……”户蔚站在她身后。
“好像庆祝开始了，我们出去吧。”宿盈萤抹了眼泪离开。
户蔚拉住她的手，“别压在心里，告诉我好吗？”
“我真没事——”
“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哭泣，这样叫没事！？”户蔚沉声吼。
宿盈萤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小萤，一个人扛着一定很难受吧？”户蔚摸摸她的头。
“医生！”宿盈萤躲进他的怀里。
“就让我给你分担一点，嗯？尽量发泄。”
“我受够了，每天早上总是痛得醒过来，只能看到四面墙，没一个人在，那么冰冷……”
“我在，我会陪着你。”
“可是天一亮我又得挂上笑脸和他们说笑，天知道我的头有多痛。明明什么都没有吃，还是要吐，还不能让他们发现，不能让他们担心……我撑不下去了……撑不下去……”把一切闷气吐出来，宿盈萤无力地倒下来
“小萤！萤！萤！撑着撑着！”户蔚扶住她，“你想哭想吐都可以找我，知道吗，撑不住就来靠着我，我一直都在。”
“可是我怕，我怕被他们发现，怕他们担心，也怕他们伤心，对我失望。那些谎言一个个压着我，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好讨厌我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么多慌，现在却自作自受。”
“小萤，放轻松点，这一切都不怪你，谁也不能怪谁。只要你做完手术，一切都会好——”
“我不要做手术！”宿盈萤惊恐地把他推开来。
“小萤萤，听我说——”
“是医生伯伯叫你来劝我的对不对！”
“李医生说得对——”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手术成功的几率是多少？！就算成功了我还是可能瞎掉，更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宿盈萤哭吼着，“你口口声声说陪着我，让我靠着你，其实你和医生伯伯一样，一样认为我在任性耍脾气，把我像小孩子一样哄！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我的痛苦！”她歇斯底里地吼着。
“我们是不知道！”户蔚苦笑，“每天要看着病人在我们眼前痛苦地死去，如果我们都要和病人一样痛苦，那我们不知道要痛得死去多少回！医生的心必须是麻木的！”
“所以你们不要再管我了——”“可是这样我们更理性，知道孰重孰轻。”户蔚拉住她，“你怕他们看到你的痛苦而忧心，难道他们就不怕你会突然消失吗？当他们知道你本来有可能活下去却放弃了这个机会的时候会有多痛心？！”
“他们不会知道的，我会慢慢地消失，他们会渐渐忘了我的。”
“怎么可能忘得了？！是你让天重新振作的，是你让别二少那座冰雕爱你爱得死心塌地，是你让这里的人的心灵慢慢地靠近，是你让这个家幸福起来的。谁能忘得了这个？就连我也……小萤，你是那么好，像个快乐的小精灵，”户蔚摸着她的头，“你是我的妹妹，你忍心看到哥哥为你的放弃而忧心吗？”
“哥哥……”她迷茫起来，“我不知道，我不能让你们伤心。”
“所以给自己一个机会，我们都需要你。”
“不——也许我死了就看不到你们伤心了……”宿盈萤苦笑起来，“所以我要撑着，继续让你们快乐，直到最后一刻，直到我再也没有感觉！”
“小萤——”
她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留下晶莹的一滴泪。
第221话 我以为你懂
回到空地上，人们站在原地一片沉寂。
“考虑？！你还要考虑什么？！”一向说话优雅慈祥的别奏仁的声音中充满怒气。
“我还没有准备好。”别空天坐在椅子上说。
“没准备好？！别家男人最不缺的就是随时的准备，永远都不可能说还没有准备好！”别奏仁浑身威势。
“这个根本不该庆祝……”别空天打开盲人杖，站起来。
“你在害怕！”别奏仁走到儿子面前。
“没有！”别空天绕开眼前的黑人影，茫然地敲着前面的地面，向前走去。
别奏仁跟上去，伸出一只脚，别空天被重重地撂倒在地。
女人们惊讶地捂住嘴不敢出声。
“老公你这是在干什么？”别妈妈走上来想拉起倒在地上的儿子。
“臭老小子！”别五妹打了一下别奏仁的头，“你是得了失心疯还是怎么——”
“妈，你别插手，我该让这个懦夫醒醒！”别奏仁扯起儿子的衣领，一拳打在儿子的腹部。
“哥你住手呀！”别舞拉住别奏仁，反而别空夜和多前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跟着宿盈萤跑过来的户蔚也没有上前阻挠的意思。
“一个手术你就害怕了？你怎么配当别家人？！”别奏仁看着倒在地上不争气的儿子。
“对……”别空天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我是害怕！”他努力地看着眼前的黑影，“好不容易看到光了，我不能让一个手术轻易地把我重新打入黑暗的世界里！”
别奏仁又打了一拳，“你根本就是个懦夫！”
“我情愿做一个懦夫，只要有光！我有多怕黑暗，爸你根本就不明白！”
大家都哑口无言。
“天……”死寂的空中响起宿盈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