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也就十几块吧。”顾升阳抬头，眼里满是天真无邪。
伟只看了一眼那干净的像一尘不染的玻璃珠子的眼睛，还没来得及咽下口的一口水全喷在顾升阳手臂上。
学生普查以伟哥一口水的喷射而告终。
高中两年，不管何晓棠再怎么努力顾升阳始终都没有表示过对她有意思，永远只是报以微笑，虽然如此，但是何晓棠也很满足，她觉得她是不同的，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在他生日的时候当着全班人的面给他唱歌的女生，她是唯一一个上课敢传纸条给他并且得到回信的女生，她是唯一一个能和他并肩走在一起不会被他无视的女生，何晓棠想想都有点小激动呢。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对何晓棠来说，他是她软肋也是她的盔甲。
顾升阳没有手机，QQ头像永远暗着，从不发动态，从不在班级群里聊天。但是何晓棠知道，他就是在，他在电脑上打CS。
每当宿舍里的七大姑八大婆聊起“你们说顾升阳在家里是不是也一直睡觉”的话题时，何晓棠总是在心里暗自嘚瑟：当然不是，他的睡觉仅限学校，在家里他打CS时从不睡觉。
日子过得飞快，就像那指缝里的沙，走的无声无息，再一次看时却已风卷流沙，空留叹息。
高三的氛围说紧张其实也就这样。做过的试卷手拉手可绕地球N圈。
试卷永远是做不完的，一次次月考的排名都贴在班级里的公告栏上。
何晓棠偶尔会掉出前十开外，但基本也算稳定。
唐希忆在何晓棠上下徘徊。
高伟力争倒数第二。
至于顾升阳。。。。。。。
高二分班以来，顾升阳就没听过任何一节课，考试是能写就写，不能写就睡。经常垫底，偶有崛起，倒数十名，绝对有他。
每次家长会的时候，他家长从不出现，作为一个尽心尽责的秉持着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学生的原则的特级教师，虞燕老师决定私下和顾升阳家长进行一下深刻的交流。
当帅气的顾亭出现在老师办公室的时候又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顾亭上身穿着一身白T配着紧身小皮衣，下身就一条牛仔搭了双皮靴，消息传到班里的时候，很多学生都借着交作业问问题的借口涌到办公室去围观。
虞燕老师很是不满，在她看来，年轻的顾亭明显不能承担起教育顾升阳的重担，就连对顾亭的称呼也一时难住了虞燕老师，叫家长？毕竟只是姐姐，这么叫有欠妥当。
“你们家长呢？”虞燕老师想了想，看来一眼坐在对面的姐弟俩，决定还是用这句话作为开头。
顾亭笑笑：“我爸爸妈妈一向很放心我们姐弟，顾升阳的事情都由我管，老师您可以放心。”
虞燕老师一时卡住，“额，好的。。。。。。那这次我通知你们是因为期中考试的成绩问题，顾升阳是个很有潜力的男孩子，我也看出来了，”虞燕老师一贯的战术，先夸再提建议，“但是我们都知道，男孩子的潜力不爆发的话是很危险的，据同学反映，顾升阳上课容易睡觉，下课也不复习，作业拖沓，导致成绩下降，在高中里，像他这种男孩子只要肯收收心，成绩上去的是很快的，我主要也想是问问你们家长顾升阳在家里的情况，也希望你们家长能多多配合我们老师的工作。”
顾亭听了虞老师的话，点头回道：“老师说的很对，我们会注意的，不过我们父母并不主张给我们太大的压力，他们比较开明，尤其是。。。。。。”
“开明是一回事，责任又是一回事。”虞燕老师打断了顾亭的话，看了顾升阳一眼，“你们家长虽然把弟弟交给你这个做姐姐的来管，但是你毕竟太年轻，有很多事情不是你们这个年纪能够懂的，我看，还是让你们家长抽空来一趟学校吧。”
“高中是个很敏感的阶段，成绩并不能代表什么，当初我弟弟进这所学校，看中的并不是贵校的成绩，而是贵校的学风。我们家长把弟弟交给我管不是不负责任的行为，而是出于对自己孩子的信任，我父母包括我本人都相信我弟弟不会让我们失望的，请老师谅解。”
见惯了大场面的虞燕老师被顾亭说的哑口无言，一旁的顾升阳仍是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唯一的一次私人会谈就这么不愉快的结束了。
送走顾家姐弟，虞燕老师回到办公室，几个老师便叽叽喳喳的替虞燕老师抱不平。
“人家家长都不管，你操什么心啊？”
“对啊对啊，我们当老师的又不欠他们什么的。”
“我看啊，就是有那种姐姐，才会有这种不求上进的弟弟。”
。。。。。。
顾升阳送顾亭出校门，顾亭很自然的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顾升阳要比顾亭高半个头，顾亭搭了会儿感觉不自然，只好把手放了下去。
顾升阳轻笑了一声。
顾亭没好气的说：“喂，姐姐我百忙之中抽空来替你应付老师，你就这样对我？”
顾升阳瞥了她一眼：“又不是我叫你来的！”
前面正好是下楼来搬水的唐希忆和何晓棠。两个人把水桶横放在地上，用脚踢着桶让净水桶慢慢的滚，何晓棠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顾升阳。
“嘿！小太阳！”何晓棠高举右手，在空中连续着左右晃动了几下。
“恩？小太阳？”顾亭用手托着下巴，一脸玩味的看着自家弟弟。
顾升阳满头黑线。
顾亭走到何晓棠旁边打招呼，“你好啊，你是小太阳同学吧，我是小太阳的姐姐小星星，我叫顾亭。”
顾升阳嘴角抽搐了两下，脸色十分不自然，“你们下来搬水啊。。。。。。”
何晓棠的注意力都放在顾亭身上，难得的没有理会顾升阳，“你、你好！我叫何晓棠。”
某人的脸色很是难看。拽着顾亭的一只胳膊就往校门口走。
“快走快走！”顾升阳把顾亭往门外一推，二话不说转身就回去了。
顾亭也不生气，冲着他的背影大笑：“小太阳！那我先走了啊！”
顾升阳甩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
何晓棠和唐希忆还在慢慢的滚着桶，顾升阳快步走过她们。
还是第一次搬水的时候碰上顾升阳，这么绝佳的机会何晓棠怎能错过？
“哎呦，这个好重的，何晓棠你行不行啊？”唐希忆收到信号立马行动。
顾升阳继续往前走。
何晓棠急了，一跺脚，大叫：“顾升阳！”
顾升阳幽幽回过头。“干什么？”
“今天的水好像有点重。。。。。。”唐希忆转过身不忍直视。
“没关系，我相信你可以的。”说完，顾升阳就转弯上楼了。
何晓棠：“。。。。。。”
唐希忆：“。。。。。。”
初夏的季节，何晓棠感受到了萧瑟的秋风。
高三紧张的氛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从顾升阳不再开始睡觉的时候开始的。连顾升阳都开始认真了，谁还敢不认真！
其实绝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看戏的心态看待顾升阳的行动，毕竟他上课都没听过，现在上课无非就是做题、讲题，他连基础都没有，谈什么练习？现在上课听还有用么？
顾升阳当然不可能会在上课听，他在课上就看看教科书，就做教科书上的题目，但是学校觉得教科书上的知识太少太浅，所以上课都是备好教学组整理的课案，从来不用教科书。
高伟也和顾升阳讲过，但是顾升阳说：“要是考试考的内容不在书上，那印刷这么多书干嘛？”
他讲的好有道理，高伟竟然无力反驳。
转眼便到了一模，大家摩拳擦掌，大展身手。
成绩出来的时候，依旧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喜的是高伟，他离开了倒数十名，依照往年的数据，他也就进入了本三的队伍。
忧的是何晓棠，她的名字在排名表的中下方，记得曾经有人说过，没有努力过考二十多名的人和努力考试却还是考到二十多名的人的心境是不一样的，得不到回报的努力是自己对自己最大的嘲讽，是不是真的只需要看着别人精彩，老天对自己另有安排。何晓棠总算是体会到了为什么每次考试下来总有那么两个女生要偷偷的躲在厕所哭。她鼻子猛地一酸，走出教室去二楼的走廊上吹吹风。
二楼的走廊，全是空教室，走廊的灯也是坏的，除了尽头的厕所有幽幽的灯光渗出之外，眼到之处，只有高大的梧桐在月光下斑驳的树影，耳闻之处，皆是楼上下课后的喧杂。
接近五月的夜晚，却仍是凉风阵阵，洗过的头发半干的披散在肩头。想起何爸何妈前几天来给她送晚饭，并且鼓励她的那些话，心里就格外的难受。
她想要好成绩不是因为她觉得成绩真的有用，虽然何爸何妈常常告诫她学习是为了自己而学的，但是在她看来，她只是想让爸爸妈妈高兴高兴，每当看到他们为了不打扰她学习在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时候，看到他们听信各种提高记忆力的偏方花大价钱买各种补品的时候，看到亲戚家孩子考到某某名牌大学被人询问起她的成绩欲言又止的时候。。。。。。而现在，心里全是内疚，甚至有深深的罪恶感。
何晓棠就这么呆呆的站在护栏旁，看着对面被风吹的“哗哗”的梧桐静静发呆。
余光瞥向走廊另一端，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厕所出来，依旧是那不急不慢的脚速，何晓棠的心跳突然加速，他是一个人，高伟没有和他一起来。
何晓棠的目光仍是在那棵梧桐上，但是思绪却随着顾升阳的脚步一步一步逼近。
月色如霜，投过树叶的缝隙，冻结在人的心房，蝉声如曲，穿过初夏的微凉，刺穿在人的脑海。
一步、一步、一步。
凭着他们的关系，他肯定不会看不出她现在有些不对劲，不对，就算他们没有关系，他肯定也能看出她的不对劲。所谓关系，于现在而言，只为暂时停留。
停一下，问一句“你怎么了”，停一下。
一步、一步、再一步。
在那一瞬间，她忘记了成绩，抑制了眼泪，整颗心随着脚步声而跳动，离得越近越是不敢用余光向它撇去，生怕一个对视让他看出什么。如果他问了“你怎么了”她的回答绝对是“没什么，吹吹风。”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似是心里有答案但是却不愿去相信那个答案。
一步、一步、又一步。
心眼已经提到了嗓子下，就连呼吸都变得轻细。
走过她身后的第一步，何晓棠体会到了什么叫失望，有种心如死灰的痛彻弥漫全身，脚步没有停下，甚至是目光也不曾停留。脚步声逐渐的被楼上的嘈杂淹没。眼前的梧桐渐渐模糊，就像年久失修的水阀，眼睛一眨，便是无尽的泉涌。
第二节夜自习铃响后十分钟，唐希忆忍不住出教室去找何晓棠，二楼的走廊上，唐希忆看见了那个双手环抱着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唐希忆走去过，蹲在何晓棠旁边，一只手紧紧勾着她的手臂，另外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背。
“不要哭了好不好？有什么事情你都不是一个人，有我陪你。”
有些时候我们明明已经止住了眼泪，却会因为简简单单一句话而再次流泪，哭的更甚从前。唐希忆只当是自己触到了她的伤心处，一时手忙脚乱的找纸巾，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然而，何晓棠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那天到底是为了成绩哭，还是为了顾升阳哭。她不相信他没有看到她，她不相信他对她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她不相信她做了那么多他看不到。可为什么她心里那么没底呢？为什么明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还是想固执的去经历一次呢？
失望，指的是现实和自己所想的不一样，那绝望呢，大抵就是现实和想象的一样。
何晓棠没有和任何人讲过那天晚上的事情。第二天，她又回到了那个信心满满，正能量十足的何晓棠，看见伟哥依旧会上前打趣，看见顾升阳也依旧会高举右手大声的叫他小太阳。只是心里却慢慢的长出根刺，每一次的笑都像是给自己扇了个大大的耳光，慢慢腐烂在自己的世界里。
时间的齿轮滚动在海岸沙滩上，曾经出现过，却转眼被潮水冲刷进无垠的大海，一瞬恢复原初，没有在那沙石里待过的人，永远无法体会到那被冲刷的惊心动魄。
6月，全民高考。
因为每个人的考试地点都是打乱的，所以学校在高考前一天就让家长把自己孩子接回去，考试的时候自己去考点。
何晓棠的考点在市一中，高伟在六中考，唐希忆和顾升阳的考点在一中对面的三中。
今年的高考可以说是相当的变态，第一天的语文难倒了一大票汉子，第二天的数学虐惨了一大票妹子。当天晚上的新闻头条都是关于高考的。
晚上，何爸给何晓棠端去一碗牛奶，何晓棠放下手中的试卷，揉了揉眼睛。
“女儿啊，明天最后一门了，今天好好休息啊，该看的都看了，正常发挥就好，爸爸妈妈相信你的。”
何晓棠点点头：“恩，老爸你也早点睡啊。”
何爸拍拍何晓棠的肩走了出去。
何晓棠看了眼钟，已经九点半了，但是外面的天还没有完全变暗，何晓棠无心再去做练习，用笔一下接一下的戳着橡皮，明天是最后一天了啊，过了明天，高中就结束了，貌似，有点、舍不得啊，橡皮上被戳出很多个小点点，密密麻麻的黑点落在白色的橡皮上，这就是要快结束的意思了么？
第二天早上天气格外的好，万里无云，何爸开车送何晓棠去一中。
路上很拥挤，时不时的有点小偏差，不是这个撞了就是那个翻了，尤其是在一中附近，一中和三中是连着的，送考的家长几乎占据了附近的所有马路，何晓棠看着前面堵得不像话的路况，皱眉道：“老爸，我就在这下吧，前面太挤了，反正就一点点路了，我走走就到了。”
何爸有些不放心，奈何前方的路况真的是不容乐观，“那你到了一中，给我打个电话。”
“老爸，高考带手机是要算作弊的，我又不是三岁的人，你放心好了。”何晓棠拿起书包就开了车门向马路对面跑去。
“哎——你过马路慢点——”
在一中门口，何晓棠正巧碰到了唐希忆。
“嘿！加油！”两人击了个掌。
“咦，小太阳呢？”何晓棠问。
唐希忆佯瞠她一眼，“怎么？想给你家小太阳加油啊，放心好了，我和他一个超巧的在一个考场，我会替你转达的！”
何晓棠不好意思的笑笑，“嘿嘿，那有劳你啦！”
“客气客气！”
学生大批大批的进入考点，家长被堵在铁门外。何晓棠搜索了一下，没有看到何爸的身影，默默的在心里为自己加了点油，进入了考场。
英语考试出乎意料的难，尤其是阅读理解，篇幅大的惊人，有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