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梦狂诗曲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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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梦狂诗曲III-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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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夏承司分手了。”
“分手了?为什么?”
“理由我不能告诉你。反正我们分了。”
“是因为你们有血缘关系吗?”
“你……都知道?”裴诗再一次被他的话吓到。这孩子到底还藏了多少事?
“我知道,她婚礼那天我发消息说我爱她,她就告诉了我这件事,让我滚蛋。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和夏娜也有血缘关系,可我还是喜欢她。”
“什么,你……你真的喜欢夏娜?!”裴诗晃晃脑袋,“为什么会喜欢她?你不是很讨厌她吗?”
“我那么讨厌她,是因为她一点责任心都没有。之前在伦敦,她被柯泽拒绝的第一个晚上喝得烂醉,抓着我就夺走了我的童贞,第二天却像避艾滋一样跑了。”他无视了越来越诧异的姐姐,颓废地说道,“原本以为把我关起来的人是她,我就想,既然无法和她成为恋人,那就成为仇人吧。可事实是,我猜错了。她只是鄙视我而已,根本不会动心机去折磨我。最后,她还心安理得地嫁给其他人了……”
裴诗睁大眼看着他,说不出一个字来。
裴曲歪着头,憔悴地笑了一下:“所以,你有必要难过吗?你和夏先生就算不能在一起,他还是爱你的。可是,我和夏娜既不能在一起,也无法相爱。我付出了那么多,还是没法和她相爱。那一个晚上过后,她燃起了我的希望,我写情书给她,把她喜欢的茉莉花别在信纸上,但她把花揉碎了,原封不动地退还给我,还讽刺我,说:‘如果你姐姐不再拉小提琴,我可以考虑和你在一起。’你知道吗姐,我真的相信她了啊……我满足了她的愿望,她却出尔反尔,逃得更远了……”
他干燥的眼眶里被泪水填满,就像是有一场雨降落在了两块小小的沙漠里。但裴诗却懵了:“你……满足了她的愿望?”
等了半天,看见他还是在哭,她脑海里却响起了和森川光最后的对话……
——“如果我说,是有人拜托我弄断你的手,才会完成和我的交易,你相信么?”
——“哦,那个人一定很不希望我拉小提琴。”
——“对。而且,这个人你并不陌生。”
——“是什么人?……不,别告诉我。你只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开脱,我不会相信你的。”
——“不知道也比较好。如果知道是谁,你肯定会受不了。”
有生以来,裴诗第一次感到了浸泡入骨的恐惧。她提起一口气,握住发抖的双拳,颤声问道:“小曲,拜托森川组弄断我手臂的人……是你?”
“姐,我不喜欢你拉小提琴,不光是因为夏娜,原因我早就告诉过你了。”
“回答我的话!”
“对。”他毫不犹豫地答道,“把皇家古典乐之夜寄来的信藏起来的人,也是我。”
全然的死寂占据了所有的空气。窗外正逢夕阳西下,太阳的光微弱至极,仿佛是个快入棺材的守财奴,把最后一点黄金藏在自己的怀中。一列火车从边界的轨道开过,车轮撞击着轨道,金属声是这个无声世界里唯一的伴奏。红光像血一样染上裴诗的脸颊,她眼眶通红,四肢的血肉却像与筋骨分离了,冰凉地刺痛着骨头。几次深呼吸过后,她终于站起来,指着门口,冷冷地说道:“滚吧。从今以后我没有你这个弟弟。”
裴曲顿了一下,笑得没了眼睛:“要我滚可以,把最后的零花钱给我吧。”
裴诗觉得自己真心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把裴曲撵走后的当晚,她病得连药都拿不动,从床上滚了下来,半夜又去医院输了两瓶药水。第二天她康复了一些,不过整个人虚弱,身体素质像是再也好不起来了。再这样下去,巡回音乐会肯定会泡汤。现在生活里一切都搞砸了,这件事一定不能再放弃,所以,她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了市中心的新房子,先搬了一部分东西到那边去,打算换个环境调整心情,专心练琴。
眼见离音乐会还有一周多的时间,一个晚上,她正在拉一首快节奏的练习曲,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打开一看,短信箱里有一条裴曲发来的消息:“姐姐,我觉得自己真是你的包袱。如果爸爸妈妈没有生我就好了。”——都到这个份上了,他居然连个道歉都没有,还在自怨自艾。他知道她有多心寒吗?自己真是太娇惯他了!她生气地把手机扔到沙发上,继续练琴。
但又拉了几下,她的弓子停在了弦上面。维持着这个动作七八秒过后,她猛地把琴扔在了沙发上,随便披了一件衣服在睡衣上,换了鞋就冲下楼去,打车直奔旧居。
一切都和她预感的完全一样。
推开家门的那一刻,她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裴曲。他头发湿透,像是颈骨被拆了一样垂下脑袋。他半睁着眼睛,像是毒瘾发作,又像是垂死前夕。客厅里一片狼藉,浴室里的水被带到了客厅,电视机柜下面的医药箱也被翻得乱七八糟。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快要喝完的矿泉水,身侧的沙发上摆着堆积如山的药盒和胶囊盒——全部都是空的。


☆、第十四乐章I

没有什么痛苦能与亲人逝去之痛相比。

裴曲沉重得就像一具尸体。拨打了急救电话后,裴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把他抱起来,最后还是连拖带拉地把他拖到洗手间里去,用力拍打着他的脸:“你给我吐出来!都吐出来!”这一刻,她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一个劲扯着嗓子喊道:“裴曲,你不准睡着,听到没有?救护车马上就来了!张开嘴巴!快点吐!”
裴曲睁开失去灵气的双眼,迷茫地看着她,好像连张嘴的力气也没了。她强行掰开他的嘴,把手伸到喉咙里去掏,他也只是呆呆地张开嘴,像全身神经都坏死一样,软趴趴地伏在洗漱台上,没有一点反应。又过一段时间,急救人员赶到现场,把已经奄奄一息的裴曲搬到了担架上,抬下楼塞进救护车里。裴诗跟着一起上了救护车,在鬼泣般的鸣笛中朝医院赶去。看见裴曲枯萎的脸庞,救护人员一直叹息说这男孩怎么年纪轻轻就想寻死,她却只能抱着他的头哭骂。
裴曲的脑袋轻轻动了一下:“姐……”他嘴唇干裂,声音像是从遥远地方飘来的一般那:“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这样难过……”
最后他们终于抵达了医院。医生看过裴诗递过去的药盒,把它们一个个丢在垃圾桶里,恼怒地说道:“氟哌酸,黄链霉素,安泰乐,头孢,山莨菪碱,阿斯咪唑……看啊,他这都吃的是什么东西,全都吃了?现在就送去洗胃。”
“不,我不去。”裴曲往后缩了一下。
“不行,必须洗,这由不得你。”
最后,裴诗被拦在了抢救室门前。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她看见他们把裴曲推到病床上。医生把长达一米的橡胶管子插入他的喉咙里,不顾他眼中的痛苦,不耐烦地拍他的肩,让他把管子像吃面条一样全部吞下去。随着管子一截截消失在他口中,他苍白的脸一下充了血,好像随时都会呕吐出来。裴诗捂着嘴,几乎不忍再看下去。他们按下仪器,往他的胃里充水。随后,彩色药丸顺着管子和胃酸一起冲入橡胶管子:大小不一的、消化到一半的、没有消化的……密密麻麻连成一片,像血管里的细胞一样顺着管子流出来。他的脸已经完全变成了猪肝色,不断发出呕吐的声音。即便在门外,她也能听见他痛苦的声音。这一刻,她是多么希望躺在那里的人是自己,这样弟弟就会不会那么难受了。但是,除了一直流泪,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等抢救室的门被推开,护士们把裴曲往病房送的时候,裴诗原本想要立即跟过去,医生却把裴诗叫住了:“你这个弟弟的问题可不只是吸毒和自杀。”
“什么意思?”
“刚才在里面我和他聊了几句,他老是前言不搭后语的,洗胃结束了以后还在自言自语。”医生思索了一下,“我觉得他有重度抑郁症或精神障碍,不是很像毒品戒断综合症,感觉更大可能在吸毒前就这样了。等他好一点了,你该带他去精神科看一看。”
裴诗擦干眼泪,进入病房静静陪裴曲输液。在深夜的医院里,四周满是冷漠的消毒水味道。惨白的灯光刺痛了她哭肿的眼睛,她眯着眼,握住他冰块一般的手:“现在感觉好一些了吗?”
“只是觉得胃里很空,不舒服,其它的没什么了……”他有气无力地说道。
“饿吗?”
“有一点。”
“医生说暂时只能喝水,过几个小时可以吃点流食。过一会儿我们回家,天亮以后我去帮你买点粥,好吗?”
“嗯。”
虽然已经因为过度消瘦变成了另一个人,他的语气却很平静,就像是过去那个乖巧的小曲又回来了。裴诗摸了摸他的额头,苦笑着说:“小曲,你太压抑自己了。如果过去你跟我敞开心胸讲这些事,也不会闹成这样。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对姐姐有什么不满,都要第一时间说出来,好不好?”
“好。”他点点头,转了转眼睛,四下打量病房的环境,“姐,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的身体不是很好,总是跑医院,输液输得手都肿了,手肿得有这么高……”
他试图用另一只手在输液的手上比一个高度。她把他的手压下去:“我记得,那会儿我还捏着你的手玩,叫你小馒头呢。”
“姐姐从小就喜欢拿我开玩笑。”他弯着眼睛笑了,“可是,现在你的眼睛比较像馒头。”
她咬了咬下嘴唇,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你还好意思说!是因为谁才肿的啊?现在,你知道你对姐姐有多重要了吗?以后不要再做傻事了,不然姐姐真的会很伤心很伤心,会想要跟你一起去死的。”
“你才不会自杀呢,我知道。你是世界上最坚强的人,从小到大都会照顾我,也一直都是我榜样……”他舒舒服服地让脑袋深陷入枕头里,微微笑道,“姐,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你说。”
“我希望你和夏先生在一起。”
裴诗愣了一下,下意识皱起了眉头:“不行。只有这件事不行。”
“如果你觉得无法突破伦理这一关,就跟他柏拉图恋爱好了。你们这么相爱,不牵手、接吻,只要每天能看到对方,也会开心的,对不对?”
“在讨论我答应你的事之前,我们应该讨论一下你要答应我的事。”她在他头上拍了一下,但力道轻得几乎无法察觉,“必须戒毒,知道吗!否则我永远不会原谅你让人弄断我胳膊的事。”
“姐……你愿意原谅我了吗?”他用力抬起头,似乎想要坐起来,却又被她按了下去。
“你先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他脸上绽放了甜甜的笑容,两行泪水却从眼角滑到了鬓发中,“为了姐姐,我永远不再碰毒品了。”
其实,知道真正弄断自己胳膊的人是裴曲,裴诗虽然觉得难过,但那颗压得她无法呼吸的巨大疑问也放了下来。这个弟弟的问题确实太多了,陷害姐姐也简直不可原谅,但鉴于他自己心理也有问题,甚至还拿自杀来吓唬她,她就暂时不和他计较。以后有等他康复,有的是机会教训他。
待他们离开医院回到她的新家,黑夜已逐渐被晨曦渲染成了暗灰色。推开她的新家家门,他眼中写满惊喜,四处打量:“虽然楼是高了点,我不是很爱坐电梯……但是,姐啊,你怎么可以找到这么好的房子?我觉得这里快比柯家还漂亮了。”
“瞧你说的,太夸张了。”裴诗把包和病例丢在沙发上,去厨房洗了个手,“我们先休息一下,到下午我就回之前的家里把东西都搬过来,然后,你可以好好休息几天。”
“好。”
“那我们先睡了吧,我去帮你铺床。”
“那个……我有一点饿了。”裴曲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她拍了拍脑门:“哦对,差点忘记了。我下去帮你买点早餐,你先回房间休息。”她打开手袋,从钱包里拿出一些现金,停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裴曲,把钱又塞了回去,将整个包都背在肩上:“这个我要带走。现在家里可没钱了,你别想跑。”
“放心,我不会出尔反尔的。你快去吧。”
裴诗到门口换好鞋,拉开门准备出去。他却突然冲到门口,从背后抱住她。他真的太瘦了,即便隔着衣服,她都能察觉他的肋骨在哪里。然后,他轻轻地说了一声:“姐,对不起。”
“没事。”她拍拍他的手,“一切都过去了。”
关上家门,她觉得对他还是不够放心,于是掏出钥匙把门反锁了,然后拔出钥匙。可是,刚一转身,她就听见楼外传来了一声微弱的闷响。她觉得有些奇怪,但没有太当回事,直接进入电梯,看见楼层数从12变成11,10,9……不知为什么,这个数字仿佛是死亡倒计时一般困扰着她。它变得越小,她的心下坠得就越快。到抵达一楼的时候,她的脑中甚至出现了二十年前雨夜的画面:家里的窗帘被雨水淋湿,一如白色的幽灵在冷风中摇摆。爸爸的皮鞋安静地站在家门前,可家里已经没有了父亲的存在。她走到窗前往下看,却看见了街边一滩被人群包围的血……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玻璃门外人山人海,吵吵嚷嚷,公寓大厅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连前台的招待员都跑到了外面去。那种非常不吉利的预感在此时已经达到了顶峰,她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然后,她听见有女孩子被吓哭的惨叫声,还有一个大叔叹气说着“这么年轻,死成这样好可惜啊”。
记忆像是被死神之镰强行斩断,眼前的场面如同被定格的黑白照片一张张跳动。她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冲过去的,也忘记了自己是怎样拼命拨开人群的。所有能记得的画面,就只有他们包围着的那滩血。躺在血泊中央的,是四肢与脖子已经扭成活人无法达到角度的裴曲。他眼睛外凸,似乎还没有死透,口中持续吐出鲜血。
最后,心脏轻轻地、脆弱地“咚咚”跳了两下。
裴诗随手抓住身边的一个人,想要站住脚,但再看了裴曲一眼,视野突然变黑,她直接晕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姐姐,姐姐……”
“我在。”
“姐姐,你不要一直拉小提琴了,我一个人看电视好无聊。你陪我一起看动画片,好不好?”
“我没时间,你自己看啊。”
“可是,我想和姐姐一起看……”
记忆中的弟弟,一直是个软软糯糯的白净小丸子,小时候还是个爱哭爱撒娇的丸子。 大概是因为有这样善良好欺负的弟弟,自己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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