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怎样？你说啊！」关铭宏忽然一个大步上前，用力在她肩上推了一把。
许妍苹因此踉跄地後退了几步，不得不中断她再正确不过的分析。
从他们身边经过的路人见到这一幕不禁投以侧目，但在那两个痞子男的凶恶瞪视下，基於不想惹祸上身的心理，又匆匆地快步离去。
「你承认了。」许妍苹重新站稳後，对他露出冰冷的微笑，用陈述事实一般的口吻说：「从你动手推我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承认了我说的都是对的。」
「你这个疯言疯语的怪胎！看样子你也跟关振鹏一样欠人教训！」关铭宏向两个痞子男招了招手，那二人便凑近过来。
「关学长，今天我约你出来不是想吵架；要打架的话，我也不可能是你的对手。」许妍苹摇头叹气，这家伙根本没有听进她说的话嘛。
关铭宏手一抬，两个痞子男又暂时停下脚步，「唷，你怕了吗？那好，我就给你最後一次机会，现在就跟我道歉，说你刚才那些话都是神智不清的胡言乱语——」
「抱歉，关学长。」
「这还差不多——」
正当关铭宏得意洋洋地高举下巴之际，许妍苹接下来说的话却令他万分错愕：「很抱歉要让你失望了，我这人最讨厌说假话，所以恕难照办。你就不能让关振鹏好好地过他的日子吗？他是你弟弟，可不是生来陪衬你的附属品。他努力成就他自己是天经地义，而你要自甘堕落则是你本身的问题，又不是他害的，别想牵拖别人。」
「你有种再说一遍试试看！」这番话彻底激怒了关铭宏，只见他杀气腾腾地怒瞪着她，一下子逼近，一把揪起她的衣领。
「你想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揍我吗？好，请便。但要我收回之前说过的实话，我做不到。」许妍苹早已有心理准备了，拿出口袋里一直维持在通话状态的手机，递到他耳边时，又补充了一句：「反正我们刚才的对话你妈妈都听见了。」
「……妈？」关铭宏一听见电话里的中年女人嗓音，发青的脸色转瞬变得苍白。
「关铭宏，你这个不肖子！」对方的怒骂大得连许妍苹都听得见，然後是重重的喀啦一声，显然对方气道摔上了话筒。
「Sorry，因为我们极度沟通不良，我只好请公正的第三者『旁听』了。」许妍苹一副「没办法，我也是莫可奈何」的无辜表情，在阖上手机盖的同时，冷淡地拍掉他开始发颤的手。
「你——」关铭宏这才恍然大悟自己被她反将一军，忍耐到达了极限，举起右拳就要往她的脸挥打下去。
然而，许妍苹的手机铃声竟不合时宜地大响起来，让关铭宏行凶打人的动作在空中硬生生顿住了几秒；随即许妍苹背後传来一阵迅速接近的跑步声，紧接着另一只手臂及时伸出，毫不客气地将他的拳头格开。
「对女孩子动粗，不觉得可耻吗？」非常火大、却又极度冰寒的低沉嗓音。
咦！这声音不是……许妍苹无法置信地转头一看，赫然发现适时对她伸出援手的，竟然是此时此刻最不应该出现在这儿的某个人——
「你们还愣着干嘛？给我一起——」关铭宏大声吆喝同夥，想向这个不识相的男人发动攻击。
不过，男人的动作更快，关铭宏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出「上」字，他一记劲道扎实的手刀就劈向关铭宏的後脑，立刻让他软趴趴地昏厥过去，要不是两个痞子男及时搀住他，恐怕就要与地球表面进行亲密接触了。
「你们不怕死的话就尽管来。」
话音甫落，这两个头一次碰到宰人不眨眼的「坏人」的小痞子，二话不说赶紧扶着昏迷的伤员逃之夭夭去也。
在短短一分钟内目睹了如此戏剧化的过程，许妍苹有好半晌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许妍苹，你最好能够给我一个满意的说法，」轻松解决了三条杂鱼，翟立衡回过头来，可看着她的表情甚至比刚才对付关铭宏的时候还要愠怒十倍，「为什麽你会给自己惹来这种麻烦？要是这种时候我不在你身边，你怎麽办！」
「……翟先生……」她终於重新拾回说话的能力。
「我在问你话！」
深深吸进一口气之後，许妍苹居然是用无比崇敬的目光看着他，说出一句让他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的话来：「你的手刀好厉害！可不可以教我？」
半糖恋人 63
当下听完许妍苹用录音笔录下的档案，翟立衡非但没有面色稍霁，犀利的眼神又黑沉几分，「所以呢？你一个人胆大包天地找三个小混混出来谈判，还录下这段『证据』，是想——」
「你说错了，我只有找关铭宏一个，另外那两个跑来插花的跟屁虫，根本不在我的预期之内……」许妍苹纠正他的说法，却是换来他更加火大的怒视，只得改口道：「好啦、好啦，撇开这点『失算』不谈，基本上一切都还在我的控制当中。以关铭宏那种忒爱面子的个性，只要我手上握有这段录音的一天，他就得给我乖乖地当个模范生直到毕业。」
「你还敢说！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没想到你也会做出这种冲动的蠢事！」翟立衡真的很生气，也顾不得两人还杵在人来人往的汉堡店门口，就对她破口大骂，「今天就算只有那小子单独赴约，他要对付你也不需要花费多少力气！你根本是找死！你嫌自己的命太长也不是这种玩法！」
许妍苹皱着眉头揉了揉耳朵，完全不了解他是哪根神经安错了地方，管她的闲事管到这种地步，只好设法转移他的注意力，「翟先生，你能不能先稍微喘口气？一见面就猛力炮轰我，不累吗？还有，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怎麽会在这里？」
「你——」翟立衡这时也自觉到他确实有些失态，只好暗暗深呼吸一次，让过於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解释说：「我半个小时前刚下班，途中路过你们学校，想顺道找你出来吃东西，但你的手机却一直打不通，结果呢？瞧瞧你——」
「哦，我看到了，」不知是有意或无意，许妍苹似乎完全不把他的说教当成一回事，检视起手机里的未接来电，果然有连续五通是他打来的，还语气悠哉地评论道：「最後那一通call来的时机真是太刚好了。」
「什麽刚好！是我故意挑那时候打的！真是天晓得，我刚把车子停在旁边，就看到某个不知死活的笨丫头马上要挨揍，如果不是你那该死的手机铃声终於响起来，让那小子一下子分心了，我能赶得及跑过来救你吗！不然你挨了那一拳，怎麽可能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跟我说话！」翟立衡的嗓门又大了一些。
「哇……」许妍苹听得有些傻眼，「原来你也会来英雄救美这一招啊，真是人不可貌相。你看起来就是很冷静，不像是这麽容易热血冲脑的人。」
「……」翟立衡已经气到不知道该说些什麽了，他在一本正经地跟她讲道理，而她呢？尽在说一些似是而非的瞎扯淡！
眼见他的脸色实在坏到不能再坏，许妍苹赶紧说：「不管怎麽说，我都要谢谢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年头像你这种好人已经不多见了。」
眼前这个男人才是正牌的大魔头，她可惹不起。
「只有谢谢而已吗？你根本没有半分认真检讨的意思！」翟立昂依然板着脸孔教训她。
她本来就没有做错什麽事，检讨个鬼啊！许妍苹暗忖，但表面上还是一派真诚地向他辩解着：「翟先生，话不能这麽说，我有我必须这麽做的理由。」
翟立衡不以为然地冷笑一声，「你不要跟我说，你这种自取灭亡的行为只是为了不让你学长继续受他大哥欺负。我告诉你，这个世界的现实就是这样，如果不想让自己变成别人眼中好捏的软柿子，就得想办法让自己变得强硬，让实力说话。」
「实力至上主义吗？我很认同呀。」许妍苹耸耸肩，语气轻松地说：「不过，我要补充你遗漏了的一点：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份。小关学长认识我这麽讲义气的学妹就是他的运气，而我只不过使上一点点聪明和手段就达成目的，说明我是有实力的。况且，你又及时出现，正说明我运气不赖，不是吗？」
或许整个过程是有极大的偶然成分，但不管那叫作有烧香有保佑，又或者是吉人自有天相，在她看来都可以看成实力的展现，她完全不会不好意思。
「许妍苹！你居然还在跟我诡辩！」翟立衡心里的忿怒指数已经破表，话一说完，马上掉头就走。
「翟先生，你是怎麽了？」见他突然大步离去，许妍苹还来不及作出考虑便下意识地拉住他的手，「为什麽你要这麽生气？」
「你问我为什麽？」翟立衡倏然转过头来怒瞪着她，「我才要问你呢！关振鹏是你学长，照理应该是你遇上麻烦的时候他来罩你，怎麽现在却反其道而行？」
「因为他是个敦厚的傻子，吃了大闷亏也不懂得要抗议。他平常总是任由我亏他、损他，现在他快毕业了，我只是想替他做些事情，就是那些他自己做不来、我却可以毫无顾忌去做的事。」
「你根本是在多管闲事，他有拜托你这麽做吗？清官难断家务事，这道理你不至於不明白。」翟立衡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颇无奈地在心里暗暗叹气。
许妍苹极其认真地看着他说：「翟先生，我们才认识多久，你就可以为了一丁点小事去钉林姐，刚刚又跳出来打人。而我和小关学长已经有三年交情，换作是你，要是你的好朋友一再受人打压，你可以置之不理吗？」
翟立衡倒是被她问住了，好一会儿无言以对。明知道她的辩解听来十分牵强，但当她用那种乾净而清澈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再怎麽不敢苟同、反对的意见再多，也只有一律缄默的份。
唉……真的败给她了。翟立衡终於叹了口长气，转身往临时停在路边的车子走去。
「翟先生……等等！」许妍苹愣了一下，以为他是气到不想再理自己，再度伸手拉他，但这次他已经踏出了一大步，她的手只来得及握住他的小指。
瞬间，从左手小指传来柔软的触感及暖人的温度，扯住了翟立衡的脚步。侧过脸一看，立即对上她惶恐忐忑的神情，心底蓦地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流……
「你要去哪里？……你不是来找我的吗？」许妍苹问得有些心虚。不知怎地，她总觉得如果就这样让他走开，也许会从此失去他对自己的信任，隐约还有些别的什麽，但她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
这是两人结识至今，翟立衡头一次瞧见她这麽患得患失的模样，除了有些惊讶、有些新奇，然而，更多的却是明显不合逻辑的……高兴？他想，大概是方才被她气疯了，才导致情绪错乱吧……
「我是要去把车开过来。」他好笑地抬起手，屈指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用的是右手……好吧，老实说，他承认他是挺享受她紧握着自己手指的感觉，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受到她的重视与依赖，无论这是不是他的错觉……
「喔。」许妍苹不自觉地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被我气坏了……」
「我是啊，但我的器量也没你想像中的狭小就是了。」翟立衡苦笑着说，索性反过来牵起她的手一道走，「我们走吧，车子就停在前面。」
「那个……你能不能走慢一点？」没走几步，许妍苹忽然轻轻拉扯他一下，期期艾艾又吞吞吐吐地说：「你知道……我有生理痛的老毛病。」
「你又忘记吃药了吗？」翟立衡立刻停住脚，表情严肃地盯着她问。
「吃了，一早就吞掉两颗，但还是有点难过。」她一脸无奈地抚着下腹说道。
「我的老天！你知道自己身体不舒服，还敢单枪匹马对上那三个臭小子？你的脑子到底是出了什麽结构性问题——」翟立衡不敢相信她胆子竟然大到这种程度！
天啊！他又要开始新一轮的说教了吗？饶了她吧！
许妍苹乾脆甩开他的手，蹲下身子，装出一副无辜的小可怜貌，低声喃语着：「我好难过喔……讨厌的生理期来就已经很不好受了，结果还要被人凶……」
「许妍苹，我真没想到你也会有这麽幼稚的一面。」翟立这时衡也发现从他们俩身边的路人都忍不住地偷笑，只得没好气地宣告投降，将她从地上拉起来，配合她的速度慢慢踱到车边。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一个成熟的人吧。」许妍苹的唇角旋即绽开一朵得意又开心的笑，「如果你很介意的话，那我——」
「你不要得寸进尺。」翟立衡一边开车门，一边刻意板起脸「警告」她。不过，还撑不到一秒，又听见他问：「还想喝上次那种半糖的巧克力奶昔吗？」
「嗯……可以吗？」
「废话。还不快上车。」
半糖恋人 71
半糖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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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式餐厅的大门让客人推开了，老板一看见是老朋友光临，立即迎上前去，笑着招呼：「翟立衡，你这家伙今天是来吃饭还是来找碴的？」
「王裕民，你这是什麽态度？我是客人欸，顾客至上不是你的信条吗？」翟立衡也笑，和他相互击掌。
「你真好意思说！身为客人就要有客人的自觉，要点餐就点菜单上有的东西！」王老板大剌剌地数落着，「上次你来居然给我点什麽半糖奶昔，奶昔哪有在卖半糖的！我说哪有人的品味这麽奇怪？你是嫌我家大厨不够忙是不是——」
话音倏然止住，因为他看见了站在翟立衡背後的那个女孩，刚才被高个头的翟立衡挡在後面，所以一时没察觉。
许妍苹向前踏出一步，对老板点了下头，用一种令人完全感觉不到丝毫歉意的口吻说：「对不起，我就是那个品味奇怪的客人，给你带来困扰很抱歉。我不知道区区一杯半糖的巧克力奶昔竟然有那麽难做，可以难倒一间大餐厅的大厨。」
王老板听得一愣一愣的，而翟立衡则是一副想笑又不能笑出来的忍耐表情。
「翟先生，我看我们去别家好了。」许妍苹拉了拉翟立衡的袖子，就要往外走。
「等、等等！这位小姐请留步！」王老板马上回神，拦在她身前，挤出笑容问道：「请问你要点些什麽？我们这里通通都有！没有也凭空给你做出来！」开玩笑，他苦心经营的餐厅怎麽可以让人瞧得这麽扁！
「呵，裕民，看样子你的斗志都燃烧起来了。」翟立衡笑道。
「笑话！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这间店的招牌砸了。」王老板彷佛豁出去似的。
许妍苹望着贴在墙面上的放大版菜单，想了想，说：「我要一杯半糖巧克力奶昔，还有蛋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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