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使程永宁接口说道:“朱公子今天救了陈大人和五百骑兵,这是好多人都亲眼所见。但是眼下是非常时期,只能委屈朱公子就在客栈休息,最好不要随便出去,免得出现什么意外。”
“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只能当一回小人,以怨报德了。如果时候没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再过来相助公子赔罪也行。”
0497、火烧眉毛
千算万算,熊储也没有算到会发生想不到的意外。
盛可学竟然认识自己,这是熊储万万没有想到的。
盛可学说是在彭婆镇万福楼见过自己,熊储很快就在心里推测出一个结论:盛可学是锦衣卫的人,应该和当年的“盗世天书”阴谋有关联!
因为当初在万福楼和锦衣卫有交集的次数并不多,只有“盗世天书”这个大阴谋过程中,曾经出现过二十多个锦衣卫。也就是那个晚上,自己得到了“盗世天书”。
自己对这个盛可学没有丝毫印象,应该是他当初在锦衣卫里面还属于小角色,没有引起自己的特别关注。
熊储得出这个结论是有道理的,因为当初的万福楼老板娘正是莫九娘,但是今天莫九娘也没有认出盛可学,那就说明当初这家伙丝毫不起眼。
“盗世天书”阴谋的参与者,说明盛可学在锦衣卫里面负责的任务,应该属于监视“叛逆”动向方面的内容。
自己是临时出现在中都城的,锦衣卫不可能提前布局,所以盛可学不应该是为自己而来。
由此可知,盛可学被派到中都城潜伏,应该是过来监视别人,自己不过是主动撞进别人的渔网里了。
已经被别人软禁,现在说什么都有些于事无补,后悔更是没有用的。
熊储什么都经历过,甚至锦衣卫的监狱也蹲过,断头饭也吃过。
但是别人软禁起来,这还是第一次。
当茗溪楼门口出现六十名御林军的时候,熊储就知道自己可能要有麻烦了。
虽然更大的麻烦还没来,万一盛可学把这件事情上报朝廷,是不是又要来一次斩立决的诏书?
说不清楚,也想不明白。
严二娘苦笑着说道:“相公,就这些御林军根本没用,我们干脆走了算了吧。”
“绝对不行!”熊储摇摇头:“如果我们就这么打出去了,那就坐实了我们和张献忠是一伙的,可是我们分明不是一伙的。其他的黑锅我都可以背,但是这个名声我不能要。”
“为什么呢?”莫九娘有些不明白了:“反正在朝廷眼里兄弟都是叛逆,难道还怕出现两次叛逆罪名吗?”
熊储摇摇头:“这个性质完全不同!流民义军军纪涣散,草菅人命,他们杀人根本没有丝毫章法,导致很多罪不至死的人被杀。我不反对流民造反,但是我坚决反对流民义军胡来。”
“流民义军没有行动宗旨,没有长远的打算,没有真正为百姓做事,完全就是流寇。我不是看不起他们,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绝对不承认和流民义军有瓜葛。”
好在盛可学等人虽然把熊储软禁起来了,但是并没有虐待。
不仅没有虐待,熊储等人还第一次吃到了御厨所做的饭菜。
原来,盛可学等人担心熊储他们提出没饭吃,然后找个理由要出去,所以专门从皇城里面做饭送出来。
午饭之后就是晚饭,全部都是御厨做的,那真是色香味俱全。
刚开始,严二娘他们还不准熊储下筷子,担心饭菜里面有毒。
熊储笑道:“放心,他们就算要把我给杀了,也不会随便下毒。因为没有皇上的诏令,他们还不敢随便杀了我。放心吧,当初我和夏芸被锦衣卫抓进诏狱,那也是皇上下旨之后才执行的。”
盛可学表面上的身份,是一个小小的百户,属于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
但是刚刚吃过晚饭,两个太监过来收拾东西的时候,熊储就知道自己的判断果然没错。
盛可学又来了,跟随两个太监一起过来,一点都不留痕迹。
给人的感觉,盛可学就是在跑腿打杂,但是熊储的看法刚好相反。
其他的人都赶紧退出去,留下熊储一个人在这里周旋,看看就要出来什么幺蛾子。
“朱公子,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去查探过那家客栈,里面果然有数百具尸体。也到城防司了解过,你昨天的确派人去报信,而且报信的人还挨打了。”
盛可学等两个太监走了之后,才坐在熊储对面笑眯眯地说。
熊储没有深究,而是随口言道:“那有什么用?难道因为那两件事,盛大人就觉着我不是叛逆了?哈哈——”
盛可学也笑道:“朱公子说的也是,而事实上有关叛逆这两个字,那只有皇上说了才算数,其他人没这个资格。。”
“我想盛大人并非为了叛逆这两个字过来的,有什么事情尽管明说。”熊储摇摇头,似乎不想继续这话题:“我们在这里干坐,只怕有的人就不会如此清闲。”
果然,盛可学很快就挺直了腰板:“我已经派人出去看过,流寇八大王的大军已经到了三十里外安营扎寨,人数不下十万。”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所以熊储目无表情:“既然敌情如此严重,盛大人不去督促相关人员备战,反而来到这里浪费时间,难道认为我熊某人真的要当内应吗?”
“非也!”盛可学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相比公子明白得很,朝廷里面的很多事情皇上都做不了主,权利都被那些书生控制了,所以才会搞得一团糟。”
“就拿现在危在旦夕的中都城来说,刚开始的时候,巡抚杨一鹏、知府颜容萱、守将朱国相等人,平时目空一切,就会夸夸其谈,把流寇不放在眼里。”
“可是朱国相今天战败,现在得知敌人大举来犯,他们又慌了手脚。目前还在城防司里面争吵不休,有的要守城,有的要求援,没有一法可用。”
“流寇远道而来,势必不能久留。向外求援担心自己的颜面不保,丢了乌纱帽,就地坚守又没有信心,根本拿不出丝毫办法。这样下去,大家都只能等死了。”
熊储嘴角抽了抽:“然则盛大人深夜至此,却又是为何而来?”
盛可学猛地站起身来,给熊储躬身施礼:“公子,你也是朱家子孙,总不能眼看着龙寝之地遭到流寇蹂躏吧?你在江湖上纵横捭阖,驰骋天下,威震大江南北。”
“当此危难之际,还请公子看在大局份上,抛弃个人荣辱,赶紧拿出一个妥善之策应付危局。我盛某哪怕肝脑涂地,也必当誓死追随左右为国尽忠。”
“盛大人请坐下说话。”熊储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一个人能有什么办法?就算全身是铁,又能够打几根钉?”
“中都城有墙无郭,有城无池,根本无法展开防御。四卫兵马久未训练,所有器械都未保养,而且我还没有资格调动。天意如此,只能徒唤奈何啊!”
盛可学有些焦急起来:“公子,就现在的局面来说,在我心中你就是唯一的主心骨,因为现在就你一个朱家子孙在此。如果你不挺身而出,那才是大事去矣。”
“至于说到兵马,中都皇城内有六百精锐御林军,这是我亲自掌握的一支内卫队,而且每天训练,应该可堪一战。”
熊储苦笑着说道:“六百人啊,就算以一当十,可以抵挡六千人;以一当百,也只能抵挡六万人。用六百人对抗八大王张献忠和老回回马守应的十万大军,说实话,这真有些强人所难啊。”
“中都城周长五十里,一里放一百人就需要五千人。盛大人,你说说看,六百人究竟能干什么?就我个人来看,六百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向敌人中军发起最后一次决死突袭,最后全部战死。。”
“还有我的五百人!”恰在此时,陈宏祖从外面冲了进来:“大不了一死,公子你说怎么干都可以。”
熊储没有起身,而是摆了摆手,示意陈宏祖坐下,但也没有继续说话。
看见陈宏祖过来,盛可学突然眼前一亮:“公子,现在陈大人主动过来,加上我的六百御林军,就有了一千多骑兵。流寇远来疲惫,虽然人数众多,但是人多就有人多的弊病。”
“比如说十万人的粮草问题就是一个最致命的地方,我们可不可以趁敌人立足未稳,今天晚上主动出击,一把火把敌人得狼草全部烧掉。没有饭吃了,他们就没咒念了。”
陈宏祖立即站起身来击掌叫道:“好办法,陈某人愿意舍死一击,现在就下去准备!”
“慢着,盛大人此言差矣!”熊储赶紧摆摆手:“如果是两国交战,焚烧敌人的粮草,切断敌人的后勤运输线,这当然是一招妙棋。可是我们面对的是一群流寇,你们的这种思路不仅没有丝毫作用,反而会造成更大的灾难。”
“你们想想看,什么叫流寇?没有自己固定的地盘,没有属于自己的百姓人口,走到哪里吃到哪里,那才叫流寇。八大王张献忠、老回回马守应等人,就是这样的流寇。”
“就算你们把他们的粮草烧掉了,对张献忠而言根本没有丝毫危险。一方面,他们没有什么后顾之忧,更没有什么道义上的约束。他们马上就可以纵兵四掠,祸害四里八乡。”
“另一方面,对方十余万人明天就没有饭吃了,那会是个什么结果?要知道他们都是没有活路的流民,所以才会起来造反。”
“如果你们真把他们往死路上逼,势必刺激他们对中都城发起殊死进攻。正因为如此,对流寇采用断粮之计,那都是书生之见,自己找死啊。”
“唉,公子所言甚是。”陈宏祖颓然坐下:“那怎么办?只能坐以待毙了吗?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把所有部队集中起来对所有城门进行防御,坚持到什么时候就算什么时候了。”
熊储沉思片刻,似乎做了最后的决定:“就算把全城的兵马都集中起来,现在也没什么用处。四千未经训练的军卒,也就和老百姓差不多。”
“张献忠、马守应手下的七万大军,都是浴血奋战数年、转战万里的军队,从正面根本抵挡不住。唯一能够侥幸一逞的办法,只有一个。”
走投无路之际,突然听说还有一个死中求活的办法,盛可学和陈宏祖顿时站起身来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办法?”。
0498、要你抵命
崇祯八年正月十五日凌晨,竟然是一个冬季大雾的天气。
好一场大雾。
中都城四周雾霭翻滚,仿佛云层直落九天。
五丈之外勉强看见人影绰绰,却分不清男女。十丈开外只能听见人声,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老回回,别人都说你是半仙,怎么没有算到今天有大雾?”
“当年诸葛亮趁着大雾草船借箭,八大王今天有大雾帮忙进攻中都城,我看这才是好兆头。”
“可是四周白茫茫一片,我什么都没看见。城墙在哪里呢?连目标都看不清,我怎么指挥作战?听说中都城非常大,和南京、京师一样。现在连城门都没看见,更别说看清要害之处,这仗就没法打了。”
“我老回回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中都城就听说过,从来没见过。到底有多大的城墙,我也不知道。”
“五更天就全军开拔,那个时候漆黑一团,也没有发现有雾。等天亮了,结果是这个样子,今天不是白忙活了?”
恰在此时,一个振动方圆五里的洪亮声音穿透浓雾传过来:“前面是张献忠兄弟吗?邙山八郎拜访!”
昨天晚上,熊储、盛可学、陈宏祖三个人经过一个时辰的紧张谋划,发现最大的问题就是手无兵权。
就算熊储最后拿出一个鱼死网破的办法,但是没有人执行还是废话。
在最后关头,盛可学终于站了出来:“本来我肩负的任务是秘密的,主要是在暗中督查中都城的各级官员,直接对皇上负责,但是平时不能干预他们的决策。”
“既然现在已经是鱼死网破,大家都捆在一条船上。到了今天这种生死关头,我只能把自己的身份亮出来,对巡抚、知府、守城将领采取强制措施。”
“从现在开始,城内的防御就由我来承担,严格按照公子的办法执行。城外的事情就由公子负责,陈大人的五百骑兵听从指挥。要活一起活,要死就一起死。”
其实,熊储死中求活的唯一办法,只有一个字:赌。
三个人把城内所有的兵力计算了一遍,一共只有四千七百多人,怎么打都不能对付敌人的十多万人。
如果有完整的城郭,四千七百多人只要坚守主要的城门和城墙,那还能对付一段时间。
可是中都城刚好没有城郭,也就是说城墙上不能站人,至少不能交战。除了八座城门上面有城楼之外,其他的地段都不能凭城拒守。
如果敌人知道这个虚实,根本不进攻城门,而是随便找一段城墙直接推倒,整座中都城就已经彻底陷落。
正是因为敌人众多,如果分散开来四面爬城的话,这一仗根本就没法打,所以熊储决定赌一次。
赌的方式就是不让敌人分兵,引诱敌人只从一个方向进攻,这样还能周旋三天左右。
而且要赌敌人直接进攻距离最近的西门,至于其他的城门,已经连夜用砖木堵死。
当然,这一场赌博具有极大风险。一旦赌输了的结局,就是与中都城共存亡。
正因为如此,熊储要求盛可学利用锦衣卫传递秘密消息的通道,立即向附近州县求援。不需要附近来多少援军,只要大造声势从里个方向过来,起到疑兵之计的作用就行了。
当然,熊储赌博还是有一些筹码的。
第一,因为熊储已经灭掉了敌人准备里应外合的部队,这一点敌人应该还不知道,因为除了盛可学之外,就连陈宏祖千户都不知道。
自己派进城去的人,最后没有发挥丝毫作用,敌人肯定会有些疑惑不定,作战计划执行起来就不一定坚持到底。
第二,把所有的兵力集中起来,西面的城墙附近就有将近五千人。这样有可能给敌人一个错觉,中都城的守军很可能超过两万人。
第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