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几个月,一同喝过酒,但市长亲自斟酒是头一遭,我们能有这一番享受,也是沾你的光,享你的福。”
荷花只笑不语。'TXT小说下载:'
轮到牡丹,牡丹说:“这大的市长,一年难得见二回,更难得喝一次酒,只是今晚要开车,只能喝三杯。”
又到玫瑰,玫瑰说:“我们倒是天天在一起,却从没有见他给我斟过酒,连那天结婚喝的交杯酒,也是人家给斟的。只是我肚里有了毛毛,我也只能喝三杯。”
到了司马曼,中平先发制人,说:“你没有什么话说了吧?一是不开车,二是肚里没毛毛,你要陪几个主客喝到底的。”
司马曼急了,起身要跑,被牡丹扯住,还掐了一把,无奈里就翘起能挂瓶儿的嘴,幽怨乜了他一眼,口里说:“只要你们不怕丑态百出,我随身带了小摄相机,让你们也曝曝光,一面人模狗样在扶贫,一面在贫穷人家在吃贫穷,让市民都看清你们道貌岸然。”
欧阳琛说:“话不能这样说,吃的都是自己口袋的,与道貌岸然挨不上边。”
终于喝完了第一杯酒,当中平刚一拿起筷子,司马曼猴急地舀了半大碗,低下头看中平的腿翘在桌中央,又见他用筷子挟了至嘴边,狠狠地踢了他一脚,正儿八经吃起菜来。
中平正坐在她对面,被她踢了一下,筷子上的菜全掉在衣服上。玫瑰不知里面的蹊跷,掏出卫生纸边擦边说:“几十岁的人,还像三岁的小孩,连筷子都握不住。”
中平大窘,说:“是被母蝎子咬了还是什么的,全给抖下来了。”
玫瑰当真,低下头去瞅,见司马曼的脚儿在得意的晃动,明白了,说:“是呀,还跑得挺快的,一下也不见了。”心却提得紧紧的,怕酒多失态,低了身份。
第二杯,中平发了话:“我说荷花,听说你毕业了,今日看你的表现,你是不是想找一份像样的工作?”
荷花说:“市长的话比酒还醉人。我什么都不想干,只想回到这个镇里,在何主任的扶持下,联合三乡五村,办个响水股份有限公社。”
一语惊天,都说,哇,好女中豪杰,敢玩旧时的时髦!
荷花淡淡一笑,说:“只是一个符号,变化的实质是在股份合作上,体现在人民的切身利益上。以前的人民公社,分配上'一大二公‘,与人的私欲贴得不紧,积极性不高。”
欧阳琛说:“你……你真想这样干?”
荷花说:“将来,我们家安在W市,实现‘一家二制’,你吃公务员的饭,我吃私营饭,多一份社会保险。”
司马曼大惊小怪的,说:“好你个荷花,连这都考虑好了!看来,我退出你们间的旋窝是对的,再找人我就找一个体户。”
何主任说:“荷花,你这个公社怎么实行股份?”荷花说:“你当然是大头,农民只能拿土地和人头参股。”何主任说:“怎么参?”荷花说:“有钱的可购买,钱不够的可划拨,划拨中可虚拨,也可实拨,也可以转让、继承、有终生所有权。”何主任说:“说具体点,我理论的智商特差。”荷花说:“这不是我的首创。要找,就找四零,我也是在介绍四零的报纸上看到的。若是我要搞,适当作些修改。比如今日兴师动众的扶贫,还有刘市长在竞选时许诺过的……”中平听前句已知后句的内容,却故意咳嗽一声,停了一下,好让何主任去寻思,作状地说:“你们谈的好好,怎么又把市长给抬出来?”荷花急了,说:“你说的话还想赖皮?你说,要缩小贫富之间的差距,政府要加大市民工薪收入的比重,限制市民资产收入的份量。根据这一政策,何主任完全可以拿10%左右的股份,作为扶贫股,扩大那些有股也拿不出钱来购股的人的股份。以后,扶贫会议没必要再像这班兴师动众。”何主任吱不出声,理论上说得对,实际上行不行得通,症结在国有资产的流失。
中平没有激动,心里却在叫好,现在说的“抓大放小“,就算小企业可以卖,中国几个人买得起?外国人几个看得起?因此,“放小“实质是一句空话。
于是他说:“何主任,假设不要农民参股,只是把土地买断,你们办全资国有采石厂,你有没有信心搞好?”何主任说:“没有!”中平说:“能不能让国有资产不流失?”何主任说:“不能!”中平说:“你理论上智商低,我就要问你为什么?”何主任说:“这不是理论问题。我搞了几十年的计划经济,国企最大、最根本的是机制问题,所有者虚置模糊,导致人皆所有,人皆没有,有人称之为'割有',割者即有,这不流失了吗?”中平问:“农民拿土地、人员作为入股,能占你多少股?”何主任说:“充其量3%。”中平说:“这一点点,等于没有。等于又回答了虚置模糊。假设,拿出20%的股份,作为你控股公司对苏区人民五年的扶贫,农民作为职工,把自己的利益与采石厂利润纽带起来,会不会有'割有'?”何主任装糊涂说:“报纸和市长都在说,肯定是不会喽!”中平说:“黎萍同志,你把我这个意见与国资办交换一下,对'老少边苏'地区,原则上按投资企业15%这个比例划拨给困难的贫民。私有企业投资,企业拿10%划拨农民!”荷花一听乐了,夺过中平手里的酒瓶,自斟自喝了三杯,硬说:“这是苏区人民的酒,男的喝三杯,女的喝一杯。”
都喝了,谁都没有推辞,这酒是该喝,使人从酒里,世界上最粗劣的老白干酒里,看到了贫苦人致富的希望和曙光。
司马曼一直留心中平上菜时菜碗的摆设,每一道菜上来,原桌上的图形都有规律在变化:圆圆的碗口,一会像三零的司徽,一会又像奥迪的车徽,一会又像奥运会的旗徽,简单的碗口零字形,像魔方变幻着各种几何图案。
她心一动,就转身向中平讨教,说:“刘市长,我发现你简单的放菜碗的图案里,也有着无穷的寓意。”中平被她捉弄一番,心里耿耿于怀,一直没机会报复,就生动地说:“哦,你也瞅出来了?什么寓意?”司马曼说:“若把这一桌菜视为一体化,它的组合将是由浅到深,低智能向高智能在循序渐进。大到国家与国家,小到人与人间,都寓言着:从磨损到磨合,从相克到相生,从低效到高效,不断演变。包括荷花口里的股份,也含着这个眼儿!”中平大做文章了,吃惊状:“哎呀呀,我只知道乡下的说法,叫走菜,每一道菜上来,上下左右的几个空碗,都有它的方向、方式在重组图案。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结果让大记者锦上添花,总结出一套人生的哲理。我看这杯酒是非要撞一下不可的。”司马曼经他一捧,有点飘然,说:“撞就撞,只能轻轻的,太重了,怕是火花没撞出,杯口就破了!”就轻轻与他的杯子挨了一下,仰脖一喝,里面竟是一杯白水,低瞅,她和牡丹之间的长凳上,就是《红灯记》里磨菜刀剪子的那种长凳,有一大碗水,想是牡丹怕她不胜酒力,特作弊照顾她的。
她心里更飘然了,就说,“你把这走菜的手艺告诉我,我甘愿喝三杯。” “好!”中平说,“七、八岁时,我经常跟妈妈去当拖油瓶,也是像这样吃酒。”司马曼说:“吃喝也有拖油瓶的?”中平说:“有。桌上坐着十个大人,凡是有女人坐在上面的,后面就带一个小孩,这小孩手里拿着一个空碗,只要桌上菜一上来,大人就像你司马小姐刚才那般猴急,先装了大半碗,再给后面的小孩。我经常跟在妈妈的身后,伸长了脖子等菜来,又默默记下了这些菜的走势。”司马曼说:“你以后实践过没有?”中平说:“后来下了乡,也经常去老贫农家吃酒,后来当了生产队长,不用送礼,老贫农家只要有红白喜事,我准得坐欧阳部长的那个位置,这就是实践。怎么样,该履行你的诺言了吧!”司马曼仍以为杯子里是水,猛地往上抽了杯子底,竟呛的嗷嗷叫,却又不能说前面是喝了水的,只得恨恨捏了牡丹一把,说:“我也是喝的忘了形,诸葛亮再能,能顶得上三个臭皮匠的?”倒也不失言,痛快地喝了另外二杯酒。
鲁林山一直默默在喝酒,抓住停顿的空闲,端起杯子对中平说:“司马妹妹一番说,倒是耐人寻味的,我看……”司马曼心一抖,说:“今晚上就我说的多,是三个臭皮匠?”鲁林山说:“不,组合的启迪!近几天我一直在琢磨,在云阳搞个大型娱乐城,行得通,回收的快,总体方案先行一步,内……容待基础建设起来再定,市长,你看怎么样?“
中平说:“可是可以,钱从哪儿拿,仅搬迁这一项,也得二十亿,还不谈基础工程。”鲁林山说:“学香港,在紧靠外国城的二干道与三干道间,即紧俏地段,公开拍卖三块地,让市里各大控股公司参与招标,解决五六十亿不成问题。”中平说:“从全局看,锅里就那么几块肉,摆来摆去,总量没增,只是局部在挪位。谁有闲散的资金来应标?”鲁林山说:“试试看,万一不行,向国内外发公告,牡丹姐姐可以参加的。”牡丹说:“今日鲁林山怎么啦,口一开就是妹妹姐姐的,也不嫌肉麻!三零腾几个钱还是能腾出来的,只是还得考虑一下,若是有高新技术的项目,连地带企业都可以买下的。”玫瑰一听急了,在桌下踢了牡丹一脚,踢得牡丹说:“那个母蝎子怎么又来咬人的。”对玫瑰视而不见。
黎萍一听鲁林山说这个项目,脸上有了精神,就问里面的内容。鲁林山除缄口“红灯“二字不谈外,细说娱乐区摘要项目,还说,允许有百分之十的私有股份。
黎萍思忖说:“项目是好,但对三个城区的项目是一个冲击,这部分不是私营就是承包,怕有负面作用。私营的股份,给我百分之五的指标。”鲁林山说:“你若是自个儿用,需要请示市长。”黎萍说:“就是送给我,我手里哪有钱呵。”就把海兰的事给他说了。
鲁林山说:“这人我见过,报上刊物上煲贬不一,终究是个角色,只是她能拿出多少万?”黎萍说:“把产业和库存都抵上,三千多万。”鲁林山说:“意味着她连本带息亏一半。每天就是学江青用牛奶洗澡,也亏不到这个程度呀?”黎萍说:“好像江青洗澡你见过似的,话那么肯定。”鲁林山脸一红,说:“这都不是小道上在传说的。……你安排时间,我们三个可以在一起议一下。”正说着,水书记晕呼呼端着酒杯进屋来,说:“我干了三十年的书记,同过桌吃饭最大的官,就是公社的知青干事。今日就是喝死了,也值!我是同中央领导在喝酒的。来来来,刘市长,这一杯酒我敬你,只要你今日讲的话能像钢条贯彻到我村里,不打折扣,我们两年就能达到人均收入一千五百元。”
荷花见他醉态却话说得极清楚的,欲拦着他,被中平示意让他来,悻悻把位置让给他,自己退在了一边。
中平站起身,同他喝了一杯,静静看着他。
水书记给中平和自己各斟一杯酒,说:“这杯酒,我是请求撤掉我的党支书。”中平没有端酒杯,只问:“谁说你不是了,你要辞职?”水书记说:“不,我只是感到村里出了这大的事,与我斗争性不强有关。”中平说:“你意识到了,以后就注意了,就没有斗争性了?”端起酒杯喝了。
水书记受宠若惊,见中平竟然有让他继续干下去的意思,就又斟了二杯,说:“第三杯是想听市长的具体指示。”中平端了酒杯又喝了,说:“你还可以干二年,要做好三件事。一是镇里的稳定,长治久安。二是监督市民给每个农村的教育款用到实处,不要今天没有油盐了,先挪了再说。三是培养一个有学历,能理解邓小平理论的接班人。到那时,我接你到我家喝酒。”水书记喝了,还想说什么,被荷花推出了大门。
司马曼本是想听听中平训斥糊涂书记一通的,不想事非所愿,而且还要他做二年的党代表,就嘟了嘴说:“喽喽,'中国猿人'还当党的人才,神经!”哪知中平张口就骂:“你懂得个屁!”外人,包括司马曼都给骂愣住了,第一次发觉他还有粗俗的脾气。
而牡丹和玫瑰心里明白,知他心里把她当内人了,更知他要激情一番。
果然,中平并没有坐下,激情地说:“你以为我站的这块土地,是七仙女下凡的地方,只是贫穷,但只要用勤劳,就可感动上帝,编织一个天上人间绵绵不绝并世代相传的故事?错了,这里不仅有贫穷,软弱、愚昧,还有新的恶霸和罪恶,恶性循环。就是你口中所说的'中国猿人',用朴素的感情和方式,治理朴素的一方土地,甚至可以这样说,是用贫穷治理贫穷,软弱换取软弱、愚昧掩饰愚昧、罪恶扼杀罪恶,求得了这块黄土地悲怆的稳定。我对他的印象,党内的'刘姥姥'。可是在我们比较发达的农村基层中,又是什么情景呢?农民怨声载道,党员贪污腐化堕落,已丧失了党在农村的基本作用,有些用更加难以让农民接受的方式,来管理农民,乱关押、乱罚款、乱打人、乱审讯、乱用刑,把干群之间关系闹得紧绷绷,只要加点造反火星,那里就会燃起造反的火焰,给正处于改革困难之际的中国,将是灾难。中国为什么不能推进民主政治进程,是因为经济基础太差,拥有80%农民的综合国力太落后。即便是工农各拥有一半的W市,也不可掉以轻心,一切要加快步伐,或一切畏缩不前的,对政治改革都是不利的。不要说,我们以为加大了私有成份,适量加大了言论,新闻方面的自由,加大了反腐败的力度,甚至对人权的改善,我们就可沾沾自喜?我们还要按总书记说的,在组织和方式……”玫瑰怕他酒兴失态,就势拉他坐下,说:“人家司马妹妹,也只是一句话,就惹得大放噘词,今日不是正式场合,等哪天摄制《市长访谈》,你再激动不迟,啊?!”牡丹也唱道:“是呀是呀,最后一碗甜菜要上来了,先苦后甜,先苦后甜!”那晚司马曼回到W城,在日记里这样说,真是鬼人,就一句玩笑话,竟伤了他的肝火,要不是玫玫拉住,说不准嘴里还要侃下去,甚至红灯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