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强没有搭腔,咬硬了腮帮子,不喝茶,掏出一支烟点上,喷出一口很毒的烟气。
42 市民性意识(上)
年关很快来临了,玫瑰与中平的关系就像W城的寒气一般,越来越冰冷。
自从那一晚栽破了鼻子,中平表面上出奇的循规蹈矩,送他上班就上班,接他下班就跟着她回家,拉他去吃饭就吃饭,不叫他吃饭,要嘛看电视,要嘛倒头睡觉,就像红楼梦里失了“灵通“的宝玉,在她的面前终日懒散不动,说话也犯糊涂,连上床干那事,她说上就上,嫌快了,他就不紧不慢,机器人的动作,嫌慢了,没二下就完了事。
起先,玫瑰心中还顾盼自雄,你熊了,竖了白旗,举双手作了投降状……可没多久,她认定了,这不是驯服,与她在心理上进行较量,抗衡,是对她傲睨自若的挑战。
玫瑰再也沉不住气,打电话问牡丹拿个主意,哪知牡丹没幸灾乐祸,只问:“他上班欢不欢,清不清醒?”
玫瑰说:“欢,就像刚出的鲤鱼,恨不得跳龙门。醒,清醒得很,谈笑风生,比姜昆说相声还有哲理,逗人搞笑。”
牡丹思忖了半天说:“这就是你领导方法的问题了,你老让他讲究形象,他索性就改了形象。”
玫瑰说:“依你的说法,是我的错?你曾经也不是跟我一个调,要对他实现‘妻管严’!”
牡丹说:“错不错你心里有一本账,你当初叫什么将军出面找我谈话,要我把第一夫人的位置拱手让给你,你不是心里绝对有数吗?你还打电话问我什么的。”就挂了线。
把个玫瑰差点噎死,这小蹄子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绕了一个圈子,抓住了时机,一吐一直隐藏在心里的怨恨:别以为你为了当市长夫人工于心计我不知道,你和他闹成这局面,是你惨遭报应的结果。
想看我的笑话?玫瑰第二次把电话拨过去,说:“你听好,无论怎样,他对我仍是言听计从。”
牡丹说:“好啊,你管住你男人是皆大欢喜。若仅仅是在我面前表功,我撂电话了。”
玫瑰说:“别撂,我还有事哩。听说你仍然固执要招标买土地,我放不下心,想提醒你,二年之后,三零要还五亿美元,为扩大规模我们是有血的教训的。”
牡丹动气了,说:“参不参与招标,你既然占了茅屋那个位置,把三零的老总甩给了我,我参不参加,以多大规模竞标,是我的权限范围,你管不着。至于五亿美元的还款,我更不怕,有小菲她们在国外的关系,起码可以延期。”又挂了线。
我说话真的不灵了,像放屁?玫瑰第三次挂通了电话,说:“贷款是可以延期,不过,到那时没有政府出面担保了。”
牡丹说:“先前既然是D市担保,为什么不能继续担保?”
玫瑰极耐心说:“先前那阵,他在南方任职,与D市无关,D市就担了这个保,人家想找茬儿也没有招儿。眼下就不同了,D市归属到W市辖区,且不论D市愿不愿担这个保,即便愿意担保,这不正好中了人家的道,要他早点滚下台吗?”
牡丹一听,也觉得有道理,偏生心里就不服这口气,说:“又是你倡导的所谓市长形象在作怪!”再一次挂了电话。
这女人比玫瑰没有心机,透明得像个玻璃人,外人一眼就可以看透她。
她正刻胸前一起一伏,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好好的一个人,被你扭曲的像个傻宝玉了,你还有脸在我面前卖乖,哼!
偏这时电话响了,牡丹拿起来,没好气说:“我是三零墓地,专收尸的。你……是你,你大市长有没有搞错,还舍得跟我来电话……有屁快放……哦原来是要我当邮递员,转告你的曼妹妹,说这几天在被母老虎盯紧了,下一次补课,你他妈的给我补了什么……你就会哄我这命苦的傻女人……再见!”司马曼自那日得到了中平后,身子就换了个人,除一周二次和中平心照不宣的表演外,全心投入到写书之中,也就是写她的日记。她自此也改变了生活方式,请了个保姆,有人侍候了,腾出所有的精力和时间,写她的心里话。跟她许诺的,中平倒没有失言,十天里一定会来见一面,当然是唧唧我我的。比如说非要她吃避孕药不可,否则就不进入阵地,要她表态。她说,只要你有能耐,一个月里我能怀上双胞胎儿,我也去刮宫,绝不连累你。他上了,说要多疯狂的,就多疯狂的上了。每次呆的时间不长,大都是上午九、十点钟,时间一长久,她渐渐理解了他的难处,今日是十天里最后一天,要来的话早该来了,来不了的,也该打电话来了。可是什么电话也没有来,心里总像猫了事儿,干什么都腻腻的,没有味口。直等到电话响了她去接,没来得及搭腔,牡丹下“白皮书“,人家来不了,说这一次的损失,下一次连带的补。她幽幽放下电话,心里是打翻了一百二十种调味瓶,简直不是滋味到了极点,无端端把一个茶杯摔碎了。
玫瑰给牡丹的三个电话,是在中平办公室里间打的。她是准时接中平回家,来了后见外间排队要见他的人很多,就坐在卫生间里打电话。
在牡丹那里讨了个没趣,她探出头见外间没人了,要标妹捎信给他,收拾文件快回家。标妹不情愿当话把筒,艾艾期期对中平说了。中平正恨自己分不开身发愁,尤其是欧阳琛刚从北京回来,这是他翘首以待的,他不能不见。
听标妹如此一说,中平气不打一起出,说:“你们屁本事都没有,就会串通一气。”
标妹低下头,说:“我……哪敢的。”
中平更来气了,说:“你不敢……你再敢做神弄鬼,我这市长不当了,先炒你鱿鱼……”
指桑骂槐。玫瑰支离耳朵听到这儿,不经通报直接闯进来,说:“想炒她,就先炒我。你还是个男人,就直冲咱娘们来,拿个秘书出气,算个球本事你呵。”说着,就开了一个电视的,顿时提高了室内的声音。
中平一见她,顿时也犯傻,变换了脸孔,怡气说:“你来的正好,我早就收拾好东西了,就等着你哩。”挟了包就像往日那般,往外走。
玫瑰一把扯住他,乜了标妹一眼,见标妹退出去之后,才平静说:“走可以,但你非得把话说个明白。”
中平就势转了个圈,说:“我这听党的话,你还要我怎么样呵你?”
玫瑰说:“你用不着在我面前扮傻!我只要你一句话儿,你我回到原来夫妻相处的水平线上。”
美丽的女人,没有了往日的张扬,只剩下了生活平和的期待。
中平腋下的文件落了一地,半晌说:“我努力试它十天,合不来,就离婚。”
玫瑰也看了他半晌,望着他难得糊涂的表情,就轻轻叹了一声气,轻轻蹙了一下眉,轻轻说了一个字:“行!”上车后,她按往常线路走。
中平这时说话了,是打破鼻子后第一次在车上说话。“到市委八号楼,我要见欧阳部长。”
玫瑰说:“我知道了。”
心里不免高兴起来,这是他们俩闹憋扭后,他第一次正常跟她做言语交流。然而她心里是苦楚的,他给自己的时间只有十天,自己有把握不但不能离这婚,而且还要恢复过去的和谐吗?
欧阳琛是按中平的嘱咐到北京的,目的就是散发他的调查报告。在那份调查报告上,有中平态度鲜明而又简明扼要的圈阅:送政治局以上的领导阅,我欲在W市办个名叫娱乐城的“绿灯区“,盼复!
欧阳琛的任务,就像文革中专撒传单的,不讲究传单是什么效果,只要撒出去就算完成了本职工作。
离别了二天就回W市,荷花做了一桌酒菜,要多温情就有多温情的欢迎他小别胜新婚。他俩正你喂我,我喂你的时候,门铃讨厌的很,不该响的却响了。
荷花拉开门,不曾想到的,门前站着一对重量级的情侣。
玫瑰从中平腋下抽出手,笑盈盈唱道:“来的好不如来的巧,好像给我们准备好了似的。”荷花一听,就要去拿碗筷,被中平拦住。
中平指着她腰间的围裙,说:“你在研究你的股份公社,就是这样论证围裙吗?”荷花羞怯一笑,解了围裙,细心一折,拿在手里,说:“业务课题,就当菜谱里的味精。”中平叫好,说:“这个词用得好,玫玫要是有你一半,我就开心多了。”一时把欧阳琛一对说得懵懂的,倒是把玫瑰说开了窍,温顺顺走到他面前,捏了他腮帮子,说:“家丑不可外扬。你调我的底子,还不是打你的脸?”中平任她做作,对荷花说:“你的响水公社,搞的怎么样?不要闹的响,结果是闹的只是水响。” “水响“比喻光有雷声没有雨点,形容虚头滑脑不务实,荷花自然懂得,就嫣然一笑:“我不会游泳,水是闹不响的。我利用这段时间,制定全套文件。实际工作上,我借鸡生蛋,玩了个巧。”中平说:“巧在哪里?”荷花说:“我打市长的牌头,把三零农场的采石厂、建筑队的能人请了好几个,住在我们响水镇上,依葫芦画瓢,你说是不是投机取巧中的‘巧’呵?过不多少日子,股份公社就能开业了。”中平说:“哎呀呀,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你这招儿实在,更有效。”荷花还想说什么,见欧阳琛递了个眼色,说:“你们先坐,我这就去加二个菜。”进了厨房。
玫瑰跟在后面,说:“让我跟你学二手,好增加一点家庭温情。”进了厨房就随手关上门。
欧阳琛看了厨房门一眼,说:“来的消息和去的时候一样,很令你失望,对不起。”中平说:“这是我早预到的。假设二十天没有批复,就算正式默认了,咱们就可实施既定方案了。”欧阳琛说:“实际早就开始了。”中平笑了,又敛住了神,说:“我不是冲着这事来的。”欧阳琛说:“还有比这更大更要紧的事?”中平说:“有!我要你完成一件你完全没想到,而却非你莫属,并且不一定你能做成功的任务。”欧阳琛想了半天,想不出来,说:“三句话里有二个矛盾,我不想费神去想,只是,若是只能我去做得好,不一定由我去做,我也要争取!”中平说:“痛快,我要的就是你这个表态!我的计划,三月份全部搞掂行政班子,六月份完成人大政协的选举。八月份让企业的改革初见成效。十月份推出云阳娱乐城。在这几个环节里,最重要的是什么?”欧阳琛说:“我明白了,你是叫我去竞选人大主任,对不?”让“性”到位 42 市民性意识(中)
中平说:“对!你有这份政治敏感,我相信你会取得胜利,W市靠的是立法。你利用这一段时间,把前面已经推出来的各项措举,巩固,推进,有些还要加大力度。到了八月份,我就不怕有人上街游行了。就这样,我们走了,你们就慢慢温情温存吧!”敲开了厨房的门,对玫瑰说,快走,还要完成下个节目的。
上车后,玫瑰不吱声把车开到政府宿舍楼下,淡淡说:“你上去把她叫下来,我们仨去吃饭。”中平愕然,说:“有这个必要?”玫瑰说:“吃饭并不重要,我有话要说……”中平紧张了,忙说:“不会打吧?”玫瑰说:“若是要打,那逼儿的脸,早就撕开了花。”中平说:“她比你高,你能赢?”“她高又怎么的,她做了亏心事,打不过我。”玫瑰说,“她是比我高,好把你当儿子往怀里抱。快上去呀你!”中平说:“你不说出事由,我能上去吗?”玫瑰说:“什么事由不事由,你是怕我有企图。好,实说吧,我想看她《我与市长》的书写的怎么样?”中平说:“你想怎么样?”玫瑰说:“我想叫她拿到报社去发表。”中平一时没反应,讷讷地:“这……”玫瑰说:“试试你在市民的……信任度!”睁大眼睛瞅着她,被催眠般怔住了,中平猛地拉过她,吻住她,半天才说:“你……为什么这样?”玫瑰急促地迎合他,先说:“我怕离婚!”后抡起拳头直往他胸上敲鼓般的,“就像孙主任的姑娘所说的那样,你的不完美,缺点,市民是不是很同情你,喜欢你?是不是就正因为这些缺点,他们更感到你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们如果适应不了你,你就卷起铺盖,滚回你的香港,不再踏进大陆的门槛。”就在大年三十吃年饭的那阵,W市的报亭几乎都是一个调儿:号外号外,丑市长与美腕星的艳史,号外号外,一个德兰修女、善的化身,一个戴安娜、美的象征。
《W市晚报》以一个版面,连续登载一周,《我与市长》与市民见面了。好几个报亭估计不足,几百份报纸给抢了不说,连木板房都掀了棚顶。报亭的打电话要报社赔损失。报社说,我们这里也好不到哪里,要赔,一齐找市长基金会去。
后来,电视台换下司马曼的《市长访谈》专门的主持人,由一位在W市很有名气的相声演员来代替。台长第二天收到几百封来信,都是同一个意思:曼姐不能走!市长想说的话,想做的事,是老百姓生活里的热门事,最关心,最高兴。若缺少曼姐与市长的针芥相投,从电视到街头,就不会有我们与市长的无间无隔。
台长永和平没有折儿,拿着这些信去找欧阳琛,问:“部长大人,怎么办?”
欧阳琛接过信,放在手指间敲了敲,说:“你犯了一个大错误。”
永和平说:“市长率先玩情人,这给W城带来多大的负面影响呵!”
欧阳琛仍然敲打着信封,说:“这是就市长的高招,你动动脑子,市长真是怕玩丢了官,他还敢明目张胆,把玩情人公布于众吗?你说是他傻还是你傻呵?”
永和平嘴巴张大得能放下一个鸡蛋,好半晌才说:“是我笨!提高市民的性意识,是意识形态改革,争敢公民权利的重要内容。报载‘我与市长’,本身就比‘市长有情人’更具有意义!”
欧阳琛看也不看,就把信放在他手上,说:“你认识到你笨就好办了,你原本就不该撤换人。只是你现在要再要用她,八台大轿不一定能抬动了她。”
永和来心里说,你把我说的像你一样窝囊废,连到手的女人,而且是倾城倾国的美人,都让人给占了。
可永和平嘴里说:“那我就用十六台大轿去接呗!”
就这样,艳史中的二个角儿又走到一起,除每一次与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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