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的太阳在二人之间高高悬挂,把他们的影子投在雪地上。
“你的剑呢?”云若川问。
木花走到路旁,在地上挑选了一番,拿起一枝长度适中的树棍,拔掉旁枝。
木花用树枝在空中挥舞几下,点了点头。走回原地,他说:“这就是我的剑。”
“狂傲。”云若川稍显怒容。
“你的剑术我了解的一清二楚,绝技是‘心影’吧?通过感知对手的进攻意图,先发制人的剑术。我没说错吧?”
“云公子的情报真厉害。”木花露出淡淡的笑容。
“有什么可笑,我的剑技正是你‘心影’的克星,你最好做好觉悟。”
“拔刀术。”
“什么?”这次轮到云若川吃惊。
木花说:“我说你的剑术是拔刀术,我从羽安模仿你做出的拔刀架势看出来的。”
“你既然知道,告诉你也无妨。我习剑十多年,从不断的出师开始,击败各大剑术高手无数,我从中领悟出剑的真正奥义,那便是——斩。剑从出鞘开始,就只有一个意图,就是斩倒对手,除此之外别无它途。了解这个道理的我,开创了我自己的必胜剑术,也就是你说的拔刀术。拔剑,斩杀,收剑。多余的动作完全被去除,是最快的杀人剑。不论你使用什么样的招式对战,我的剑也不会有所犹豫,即使你看破了我的进攻之心,身体的速度也无法跟上我的剑。”
“有多快?”
“神知道。”
云若川问:“即使这样,你还坚持用那个木头和我比剑吗?”
“请多指教。”木花低下头,恭敬地施礼。
“有意思,我就来见识一下传说的风云剑豪的剑技究竟是怎样的水平。”云若川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
蓝儿和羽安站在茶棚里看着对峙的两人,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云若川迈开步子,降低重心,右手握住了腰间的剑柄,拉开了架势。
木花持起木棍,迎敌。
“不好。”羽安小声说着:“木大哥是躲不开少爷的剑的。”
蓝儿抓紧了衣摆,大气不敢喘,默默为木花祈祷。
“我来了。”云若川发出信号。
“嗯。”
脚下一动,云若川的身姿如影,只是一闪便仿佛消失在空气中,接着——
响起了拔剑的金属声。
蓝儿和羽安谁也没眨眼。
一瞬的交锋,云若川出现在木花身后,手握着剑柄,在腰间。
“咦?”蓝儿奇怪:他真的拔剑了吗?明明听到了剑响,可云若川的剑却的的确确插在腰间的剑鞘里,这是怎么回事?
木花皱了一下眉头,血液从额顶流下来。
云若川并非没有拔剑,而是出剑和收剑的动作因为过快而看似好像没有拔剑一样,这是完全逃脱肉眼扑捉的快剑,极致的拔刀术。
木花说:“慢了啊。”毕竟放下剑有些时间了,身体也有些不灵活了。
“木大哥……”
“不要过来。”木花制止蓝儿。
“可……”蓝儿看着木花在流血,心中担心不已。
“少爷的剑就算不眨眼也难以看清,继续下去的话,对木大哥不利。”羽安同样担心起来,在他眼里,木花已算自己的半个师傅了。
“传说中的风云剑豪竟然这么弱,这才只是一个热身。”云若川说:“我还高估你了。”
木花撕下衣角,绑在头上,他重新提起木剑,说:“作为热身运动,刚刚好。”
“大言不惭。”
云若川转回身,对准木花,再次摆起拔刀术的架势。
“来了。”换做木花进攻,他提起木剑迈步欺近云若川。
“来得正好!”这一剑,决胜负!
拔剑——
金属的声音响起,同时传来了钝器划破空气的声响。
这次看清了。
“啊!”蓝儿和羽安同时发出惊呼。云若川的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红色的液体从血槽流出,剑锋陷进木花的肩膀。他之所以没能收回剑,是因为一把木剑横在他持剑的双手上。如果是真剑,他的双手已断。
“怎么会……”云若川极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双手。
“我遇见过掌握拔刀术的剑客不止你一人。”木花的声音稍微发颤,这是从受伤的肩膀传来寒意的缘故。“拔刀术固然迅猛,但也不是没有弱点。快,不是不破的。正因为出剑进攻的速度十分迅速,所以无法对对手的进攻做出及时的反应。拔刀术为了追求速度而放弃防守的作法,是它的弱点所在。”
木花收起木剑,云若川的手腕上出现一条紫色的淤痕。
“胡说!根本没有这回事!”云若川咬着牙,强握紧兵刃。他大吼一声,瞬间,剑刃被收回剑鞘。鲜血洒在洁白的雪地上,融化进冰雪。
“杀!”
“杀!”
“杀!”
“杀!”
……
剑响,再响,三响……
连环剑技。
只有剑身金属的反光不断照进蓝儿和羽安的眼里,快剑无痕,瞬时在死角的位置向对方斩出十几剑,刺耳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啪!”什么东西被击中了。
“够了吗?”木花的声音冷静地传来,他单手持剑,身上有几处衣物被无影剑锋划开,渗出血色。
云若川支撑不住,一番挣扎后单膝跪在了地上。木花的最后一击,打在他的大腿上,暂时切断了腿部的供血神经。他用剑强撑着身体,目光依然不服输地看着身前的男人。
“你用的是什么剑法?”云若川咬牙问。
“我已经放了弃所有的剑法。”
云若川被震动了,缓缓地他说:“我用有法的剑对你无法的剑,果然是惨败的结果啊。本来就没有任何剑法,又怎么会输在剑法上呢?不愧是风云剑豪。我……心服口服。”
最终是输了啊。
他松开剑,任身体倒在雪地上。
“我……从小生在富甲一方的巨贾家庭。”云若川翻过身,仰躺在雪上,双眼迷离,一边呼出白气一边说:“想要的东西我都可以得到,到底有什么是值得我珍惜的呢?我不知道。家教的严格使我不同于其他人家的孩子,别人家的孩子放风筝时我在练字,别人家的孩子在打闹时我在学习算术,别人家的孩子过家家时我得学习鉴赏字画……我真的比他们幸福吗?我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没等我来得及得到答案,我已经变得麻木。”
“我变得奇怪,经常对下人做恶作剧,把一切都看成游戏,只为了活着能有乐趣。我啊……失去了自己……沉迷在游戏人间之中,明明是大人,可内心却像十几岁的顽童。给你们带来太多的麻烦,我十分抱歉……我实在是没有一点用处……”
“如果觉得痛苦的话,表现出来就好了,不要勉强自己。”木花对他说。
“这不是少爷的错,不管怎样,我都会追随在少爷身边的。”羽安来到他身边,为他披上大氅御寒。
“虽然我之前不太喜欢你,可……我还是要谢谢你帮助了我。如果你喜欢大家的话,大家也会喜欢你的。有伙伴的话,就不会孤单了。”蓝儿也来到他身边,说出了暖心的话。
珍婆说:“你不是破获了罗隐寺的悬案吗?怎么可以说自己一无是处。”
王小曦说:“是啊,云公子帮助过小曦的恩情,小曦铭记心中,希望你能振作。”
“你们……”云若川看着环绕自己的众人,眼眶被许久未感受过的热液湿润。“你们……真是矫情啊……”他笑了。
看着云若川似哭似笑的样子,大家也笑了。
“太好了,魔障终于去除了。”木花在心里说。
聚仙阁关闭了,茶铺又恢复了往日的工作。
这一天,残雪还积留在路边,路上旅客打趣的欢声笑语传到城东这间小小的茶铺里。
“蓝儿,过来给客人倒茶。”珍婆在门口呼唤着蓝儿。
“来啦,婆婆。”
木花看着恢复精神的蓝儿,嘴角浮出笑容。
“木大哥,你的伤好些了吗?”
王小曦对坐在自己身边的木花说。
“啊,肩膀的伤口还有些疼。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已经无碍了。”
今天天气明媚,气温也比平日温暖。木花搀扶王小曦到茶棚中吹吹风,疗养病情。
“啊,羽安?云少爷?”此时传来蓝儿的声音。她看见他们两人步行来到茶铺前,正对着蓝儿挥手致意。
“你叫我什么?”云若川惊喜地问。
蓝儿扭过头,说:“我去倒茶。”
“云公子。”木花上前打招呼说:“云公子光临真是令小店蓬荜生辉啊。”
“木兄台不必这样客气,我交你这个朋友,你不需拘谨。”
“那我便叫你云兄如何?”
“甚好,甚好。”
“云兄今天怎么想到来我们这里?”
“我是为羽安来的。”
“羽安?”
羽安躲在云若川身后,有些难为情。
云若川替他说:“这孩子想拜你为师呢。”
“啊。”木花拍了一下额头,想起他曾对羽安说:等这件事圆满结束,我、蓝儿还有珍婆还留在这儿的话,我就收了你这个徒弟。
这孩子还有心记得。
“羽安,你今天起就是我徒弟了。”
“真的?”羽安欢喜道:“我真可以做木大哥的徒弟?师傅在上,收徒弟三拜。”羽安说着就要行礼,木花拦住他,说:“不必如此。”
“羽安,你做了木大哥的徒弟,是不是就能常来这里玩儿了?”看到这一幕的蓝儿说。
“是啊。”
“真是太好了。”蓝儿眯眼笑了。
“蓝儿,我闻道了什么奇怪的味道。”王小曦嗅着空气中的什么味道,说。
“我也闻到了。”珍婆同样说道。
“糟啦,茶烧胡啦。”蓝儿突然转为苦相,一时手忙脚乱。
“哈哈哈……”
“你们不帮忙,还笑我!”蓝儿嗔道。
笑声更大了,从城东郊外一间茶铺里传向湛蓝的天空,这是这里好久未有过的热闹。
城东事记 第二十八章 雪山志怪
第二十八章雪山志怪
最近几日又降了几场大雪,天地间满是银白,风声肃肃,吹起浮雪,飘扬在山间……
这一天,天色阴沉,似又憋着一场大雪。城东郊外的一间茶铺也被白雪包裹起来,有悠悠的琵琶从银装素裹的茶铺中漫出,飘荡在小路上,传向远处的山峰。这里成了路上最诱人的一道风景,停留在茶铺休息的旅客最近不断地增多,一是因为在深雪中旅行产生的疲惫使人渴望一杯热茶,二是因为茶铺最近多了一位善弹琵琶的姑娘。
琵琶姑娘似乎眼盲,每日坐在茶铺里弹唱一些有意思的歌曲,她并不索要银钱,可常有捧场的看客送上一些铜钱。因为曲子动听,歌声曼妙,每天都有人沉迷其中而忘记赶路。
盲眼的弹琴姑娘今天也坐在茶铺里,纤指拨动琴弦,好听的音色在颤动的琴弦间跃起。这首曲子婉约细腻,开始如小泉流水,叮咚悦耳,曲调渐渐转为沉静,一股哀愁似聚还散通过琴声漫延,接着调音突转直上,如一种无言诉求直叩人心……
姑娘温婉的歌声随曲子低低吟唱:
霏霏,
霏霏,
霏霏的飘雪。
漫漫,
漫漫,
漫漫的山路。
我的伊人,
随风、随风。
伊人,
伊人,
宛如白雪。
我的伊人,
随风、随风。
伊人,
伊人,
天涯咫尺。
我的伊人,
随风、随风
……
曲终音散,茶铺里的众听客仍然如痴如醉,沉浸在无限回忆中。
“小曦姐姐,你唱的真好听!”蓝儿为王小曦递上一杯茶水润喉,同时说道。
王小曦放下琵琶,在蓝儿另一只手的引导下握住茶杯。
“好温暖啊。”王小曦用茶杯暖着双手,露出笑容。
“这几日多亏了小曦姐姐,茶铺的生意越来越好了。”
“我再不为你们做些什么会过意不去的。”
“小曦姐说这样的话就太见外了。”
“木大哥和羽安呢?”
“别管他们。”蓝儿说:“这几天羽安来了就跟木大哥在后院练剑,一练就是一整天,才不理茶铺的生意呢。”
“对了。”蓝儿接着道:“小曦姐方才唱的歌是从哪里学的呀?真好听。”
“歌?我是在更北的地方游历时学到的,那首歌在当地流传甚广,讲的是当地一个关于雪山的故事。”
“关于雪山的故事?小曦姐讲给我听好不好?”
“好啊。”
“等一下,我去拿笔墨记下来。”
王小曦点了点头。
等到蓝儿铺开宣纸,研好笔磨,王小曦开始了她的故事:“在山间的一座小村庄里,有一个叫庄男的青年,他的恋人住在山的另一边,名字叫桑女。故事发生在冬天,一场大雪后……”王小曦转向茶铺外,一双水汪汪却无神盲眼看着远处的雪山。
大雪终于停了。
青年仰望着天空。天空虽然不再飘雪,但依然阴沉,似乎随时都会再次降雪。
不行。
叫庄男的青年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今天都要去看她。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村里的几间房屋在昨夜被大雪压塌了,造成了不少伤亡。她现在怎么样了呢?青年很担心恋人的情况,急切地想要知道她是否平安。
下定决心后,青年穿好了棉衣棉靴,带上了粮食。由于担心还会降雪,他也背上了斗笠。
“庄男。”看到他的村民叫住他,问他:“你要到哪里去?”
“我想去看看桑女。”
“明天再去吧。”村民建议:“看样子还要下雪,山里不好走啊。”
“没关系,天黑之前我一定能回来。”
青年拒绝了村民的好意,独自走进了雪山。
山路完全被大雪遮盖,也看不见行人的足迹,青年完全依靠着对山里的熟悉艰难地行走着。有时他踩到雪下的坑洞,跌进雪中,有时他陷入深雪,难以移步……可他依然没有放弃前行,他只有一个信念:早些见到桑女。这个信念支撑着他,走过了一半的山路。
“呼……”青年喘着气,靠在山间的树墩边休息。他吃了粮食的一半,剩下的留着回来时吃。
现在大概是中午吧?青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猜测着时间。好,继续走下去,不久就能走出山了。青年站了起来,准备继续赶路,这时——
簌簌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那是人的脚步声。
这个时候会有其他人上山吗?
青年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到了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穿着漂亮的衣服,长发披在身后,相貌生的十分美丽,是个美妇人。美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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