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透露自己找不到工作的真正理由,就怕老板担心被黑道骚扰而不愿采用她。
“这样……”听见经济不景气这几个字,黄老板再也没有怀疑,他同情地点点头,“我这里刚好还缺一个人手,如果你不嫌弃待遇低那就过来帮忙好了,你知道的,有你在我轻松很多。”
“真的吗?那太好了!”水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那么走运,一出门立刻就找到糊口的工作,因此美丽的脸上出现多日不见的笑容。
“打算什么时候上工?”黄老板笑眯眯地问道。
“现在就可以开始了!”水湄兴奋地回答。
只要能赚钱,叫她做什么都行。
她立刻跑进熟悉的餐厅里围上围裙,暂且抛下满腹的沮丧,开始忙碌起来。
水湄的开心并没有持续太久。
第二天当她来到餐厅准备开始工作时,黄老板突然叫住她。
“湄儿……”他一脸抱歉,或者说一脸懊丧更为适当。
“不好意思,我……”向来直爽的黄老板欲言又止。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老板奇特的反应,令水湄心头闪过一丝不安。
黄老板叹了口气,“你可能要另外找工作了,我这里只怕不能再请你……”
“为什么?”她惊愕地瞪大眼。
“因为……”黄老板解释道:“昨天你离开后,一群兄弟突然跑到餐厅里威胁我,叫我不能再用你,否则就要动手砸烂我的店。”
“你知道我这是小本经营的生意,万一被人砸了店那就……”他抓了抓头,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一群兄弟?
“哪、哪里的兄弟?”她的声音开始发颤。
“他们说是暗翼盟的……”
果然……她的脸色开始发白了。
一定是关廷毅。
他是暗翼盟的老大,不是他还有谁会做这种事?定是他叫属下过来威胁老板,好断了她的谋生之道。
“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要不然怎么会牵扯上黑道人物?”黄老板又是好奇又是担心。
“我……”水湄失魂落魄地点点头,跟着又摇摇头。
千言万语,她不知该从何说起,不过彻底明白自己进退维谷的处境。
关廷毅在逼她,一步一步将她逼上绝路。
脱下身上的围裙,她缓缓走出餐厅的大门。
有生以来,她第一次体会到无路可走的恐怖。
水湄不死心,接二连三又找了好几家小店试图打工赚外快;然而屡试不爽,通常第二天、最迟第三天,老板就会开口请她走路。
原因无它,没有人会为了雇用她而得罪可怕的黑道势力。
无法赚钱,她就缴不起房租,眼看就要流离失所,幸亏房东太太好心,愿意以押金抵租金的方式让她多住两个月,给她一个暂时的栖身之处。
唉,两个月后她又该怎么办?
难道两个月后她就能找到工作?
除非关廷毅停止一切的打压行动,否则她仍将一无所有。
咚咚!两下敲门声将她拉出恼人的思绪。
她拉开房门,就看见慈眉书目的房东太太站在门外,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这个表情……
水湄的太阳穴开始抽痛了。
之前那些请她走路的老板,每个人脸上都曾经出现过相同的表情。
“请问有什么事吗?”即使内心充塞着不安,水湄依旧维持故有的礼貌。
“这个……”房东太太讷讷地道:“不好意思,我之前答应过让你多住两个月的,不过现在可能要麻烦你搬家了。”
“是因为有人威胁你吗?”水湄脸上泛起了解的苦笑。
“威胁?没有人威胁我什么啊!”房东太太显然听不懂她的意思,“前几天有人出高价向我买下这栋房子,对方希望我们三天之内搬走,今天我是特地来通知所有的房客准备搬家的事情。”
接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月的房租押金,“两个月的押金我先退给你,三天后就会有人来拆房子,所以三天之内你一定要准备好搬家才行。”
“拆房子?”
“是啊!”房东太太点头,“对方买下我这块地跟这栋房子,说是要在这个地方重新盖住宅大楼,他们认为我这里地点好,房子应该可以卖得不错。”
这次会是关廷毅的杰作吗?
面对不同的手法,水湄不敢确定。
“不知道是谁要买下这个地方?”她忍不住探问。
“是山毅集团旗下的建设公司。”房东太太据实回答。
听见“山毅集团”四个字,水湄不由得一阵晕眩。
又是他!这一切肯定又是关廷毅的杰作。
天底下没有那么凑巧的事,就在他找她麻烦的时候,旗下的建设公司也同时看上她的住处。
这个男人果然安排了许多惊喜送给她,只是这些惊喜一次比一次教人难以承受。
三天之内她就得搬家,一时之间教她搬到哪里去?
手中握着两个月的押金,她不禁茫然了。
第三章
三天之后,这栋旧公寓果然被夷为平地,水湄无可奈何,只好搬到徐小芸家暂时借住。
徐小芸是她的大学同学,家境小康,高中毕业后就被父母送来美国求学,目前在一家软体公司任研发的工作。虽然两人的成长背景不同,不过却十分谈得来,水湄的朋友不多,徐小芸算是她唯一能说话的好朋友。
“湄儿,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听完朋友悲惨的遭遇后,徐小芸关心地问道。
“我还在想。”对着满桌的外卖中国菜,水湄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没有钱,又不能工作,她能有什么打算?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徐小芸看了她一眼,跟着小声建议道:“你要不要……试着叫关廷毅原谅你?”
什么?听见好朋友的建言,水湄愣住了。
“我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他原谅我?”她不以为然地忿忿说着。
“我当然知道你没错。”见朋友生气,徐小芸赶紧解释道:“可是关廷毅并不这么认为,你就暂且忍下这口气,向他低头认个错;或许看在过去的情份上,他会放过你也说不定……”
她的个性温婉,向来以和为贵,所以会做出这样的建议并不令人意外。
“别再说了!”水湄打断她,“有错的人是他不是我,说什么我都不会向这个混蛋低头,与其向他低头,我情愿去死。”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可是……”
“你是不是怕我在这里白吃白住造成你的负担?那没关系,我待会儿就离开,绝不会让你为难。”朋友再三要她低头认错,让她敏感地想到负担问题,骄傲如她是绝对无法忍受别人歧视的眼光,就算这个人是她最好的朋友。
“你是我的朋友,我怎么会这么想?”徐小芸难过的说:“我只是不希望你活得这么辛苦,关廷毅有钱有势,你斗不过他的,我真不忍心看你活活被他逼死。”
唉,她何必那么激动?她的朋友并没有恶意,只是从不同的角度提出不同的处理方式,怎么说也是为她着想、为她好。
水湄的态度于是软化下来。“对不起……”她轻声向徐小芸道歉。
“没关系。”徐小芸并不在意,她明白水湄的心情。“要不这样吧……”
她灵光一闪,突然有了主意,“关廷毅他盯着你却不会注意我,我替你去找一些案子在家里做,这样你既能赚钱又不会被姓关的发现,你觉得如何?”
“我怎么没想到?”陡然发现一条出路,水湄惊喜万分。
“所有的东西都透过我再转交给你,我相信他不会发现的。”
“小芸,谢谢你。”看见朋友如此为自己着想,水湄不由得感激万分。
“跟我用不着这么客气吧!”徐小芸温柔一笑,“赚钱以后记得要帮我分担一些房租,我想多存点钱准备结婚。”
“你要结婚?”水湄吃惊叫道:“你交男朋友了?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徐小芸是个标准的电脑迷,除了睡觉时间之外,几乎整天都盯着电脑,根本没有机会交男朋友,水湄曾经以为她这辈子可能要嫁给电脑,想不到现在居然有了男朋友。
“不过是最近的事。”徐小芸红了脸,“他和我一样都是软体工程师,有一次我们合作进行一项式设计案,这才认识在一起。”
“真是太好了!”看见朋友脸上幸福的笑容,水湄打从心底替她高兴,却隐隐为自己感到心痛。
曾经她也拥有这样的幸福,也以为这样的幸福会永远持续下去,想不到……
“吃饱了吧?我帮你收抬一下。”借着整理餐桌,她垂下头避开徐小芸的目光,强掩住心头不欲人知的黯然。
水湄和徐小芸的如意算盘并没有就此实现。
周末傍晚,当两个人从超市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家时,就看见大门半掩,一副被人闯空门的样子,在她们提心吊胆地走进房子后,立刻被里头的惨状给吓呆了。
除了翻箱倒柜外,沙发还被利刃割开了好几道裂痕,玻璃窗也被打破了好几片,最可怕的是四周墙壁还被喷上了红漆。
“怎、怎么会这样?”在这里住了四年多,从来就不曾遭过小偷,逞论房子被人破坏,徐小芸吓得连忙拿起电话报警。
愣愣瞪着墙壁上触目惊心的艳红,水湄很快就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大大的“暗”字,龙飞凤舞、张牙舞爪地横陈在墙壁的正中央,除了瞎子之外谁都看得见。
她知道这一定又是关廷毅的杰作。
他要逼她离开这里,要逼她走投无路。
面对他破坏性的警告,她知道自己非离开不可。今天他只是破坏房子的外观,要是她罔顾警告再继续住下去,改天他只怕会杀人放火。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留下,留下来只会连累她的好朋友。
不过她什么也没多说,只是默默地帮徐小芸整理房子。
她知道一旦说出离开的打算,徐小芸一定会再三挽留,为免出现两人拉拉扯扯的状况,她索性闭上嘴;直到三更半夜徐小芸熟睡后,才静静地一个人离开。
这是一条静巷,在深夜里显得隔外安静。
水湄就躺在干净的纸箱上,独自看着深暗的夜空,静静听着自己规律的心跳声响。
离开徐小芸的住家后,她已经在这里睡了好几天,由于手中的现金所剩无几,所以她连住宿费也尽量省下,就希望自己能够多拖延一点时间。
只要多活一天,就多一天希望,说不定她就能想到办法。
就不知道她还能撑多久……
按着微微跳动的胸口,她暗自冥想着。
等到她撑不下去的那一天,她的心跳就会慢慢减弱,最后便无声无息地停止。
咽下最后一口气是什么样的感觉?是飘飘然的解脱吗?
她竟隐隐有些期待。
面对随时可能的死亡,她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是因为了然一身,所以了无牵挂?还是因为太多的伤心,让她心灰意冷?
“还喜欢我为你安排的惊喜吗?”
一个高大的身躯骤然出现在身旁,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水湄的心头微微一震,不过随即又平静下来。
“你来了!”她依旧躺着不动,只是平静地打招呼,对于关廷毅的出现她并未感到意外。
“你知道我会来?”关廷毅缓缓蹲下身,凝视她面无表情的容颜。
“辛苦了这么久,你总要来看看成果是不是?”水湄冷然地讽刺。“现在一切如你所愿,我已经走投无路流落街头,大盟主应该感到满意了吧?”
她的反应似乎太过平静,平静得出乎意外。
在他的想像中,就算她不哭着求饶,也该愤怒地叫嚣才对。
他轻轻拂开她脸上的发丝,仿佛想将她看得清楚些。
“你以为这样就能满足我?”深邃的瞳眸中闪烁着奇异的诡光。
“你还想怎么样?”再过不了多久,她就要饿死街头,而他最多也只能将她挫骨扬灰。
他露齿一笑,“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她看得出,这是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点点头,“用你的身体取悦我,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一时间水湄反应不过来。
“跟我上床,我就赏你一口饭吃。”这次关廷毅的表达更加简单明快,保证呆子都听得懂。“再怎么说你也跟过我,就这么让你饿死在路上,我于心何忍?”
他的语气有说不出的慈悲,仿佛是个救急赈贫的大善人。
“上床?”她冷笑,“你以为我会为了吃饭而出卖自己?”
“你不会吗?”他轻轻摩挲她的下颚。
她拍开他的手,“那我情愿饿死在路上。”
与其活着被这个男人凌辱,她情愿去死。
“是吗?”他淡淡一笑,“你大概还没见过尸体被野狗撕碎的惨状吧!”他语带威胁地吓唬她。
“人死了,也就不会有感觉了!”她别过眼望向暗沉的星空,不再理会眼前的男人。
这个女人当真是倔强得可以。
关廷毅虽然气她,却也不得不佩服她的傲气。
“你一定会答应的。”他并不担心她现下的拒绝,他绝对有办法让她屈服。
至此,水湄完全明白关廷毅的用心,他将她逼上绝境的目的,不只是要看她走投无路的惨状,更要她向低头求饶,要她屈辱地用自己的身体换取生存。
她当然不会如他所愿。
对于他自信的表示,完全不放在心上,反正她已经一无所有,不会再有任何损失。
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有什么能够威胁她?
晚上十点多,水湄趁着面包店即将打烊展开促销之际,赶紧过去抢购了一条法国吐司。
她向来喜欢松软的甜面包,不喜欢法国吐司,但是这种硬邦邦的面包嚼劲够,吃下去后较容易有饱足感,是她目前拮据生活中的最佳选择。
她抱着明天一整天的粮食,缓缓踱步走回平时睡觉休息的巷弄里。
突然,两道黑影闪出,一前一后堵住她的去路。
“谁?”难道有人打算抢劫她这个穷人?
水湄警戎地抓紧手中的皮包和纸袋,生怕被人抢去最后的生机。
“水湄小姐,请你跟我们走。”
堵住她的这两位仁兄西装笔挺,面相虽然算不上凶恶,但也绝对不能用善类来形容。
“你、你们是谁?”
“关先生要你过去一趟。”
是他?他要她过去做什么?
“请你们离开,我不想见他。”两人之间已经无话可说,况且她一点都不想见到他。
“关先生一定要你过去。”两位仁兄十分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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