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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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翳-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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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尼哦从茅屋中取来一把野草扎成的扫帚,命人用它来击打病人的前胸,同时口中诵起了巫咒。与此同时,树冠上面的枝桠树叶也似乎在微微颤动,那些苗人纷纷虔诚的跪倒。

“好了,放他下来吧。”尼哦念完咒说道。

众人七手八脚解开绳索,那男人活动一下筋骨然后转过身来,后背上肌肤光滑,颜色正常,就像是没有生过疽痈一样。

而那株千年古树苍老的树皮上则布满了紫黑色的羊毛疔!

莫残不禁愕然,尼哦竟然将病人身上的病灶全部转移到了一株树上,这种神奇的疗法简直闻所未闻。

“这株老树已经汲取了好些个人的疽痈疮疖疔毒,一般一个昼夜便可吸收干净,树皮明日就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了。”夏巴山解释说道。

莫残走到树前,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羊毛疔白毛般的细丝已深深扎进了树干内,若不是亲眼所见,真的不敢相信。

“尼哦姑娘,您想要点什么?”中年男子态度恭敬的问道。

尼哦招招手:“莫残,你想要点什么?”

“我?”莫残不解。

“苗人习俗看病不付诊金而是送些吃用之物,他们知道尼哦的脾气,等事后再问她需要什么东西再让人给送来。”夏巴山小声解释说。

莫残想了想说道:“我想要点菜籽和小鸡仔。”

苗人都笑了,遂满口答应。

莫残在茅屋后面的空地上开出一片菜地,撒上了十余种菜籽,并挑来山泉水浇灌着,不过数日便长出了青青的嫩芽,这些都是从小跟娘学会的。他很勤快,不但将茅屋四周荒草拔除并打扫的干干净净,而且还能煮饭烧菜。十余只小鸡仔慢慢长大,母鸡留着下蛋,公鸡随时可以宰杀改善伙食,就像是一家人在过日子一样。

夏巴山几次提及传授摄魂眼一事,但都被尼哦断然拒绝了。

这期间,时常有人上山请尼哦解蛊,什么泥鳅蛊、蛤蟆蛊、蛇蛊、疳蛊以及中害神、金蚕蛊等等,莫残都在一旁看着,令他眼界大开,与此同时也对巫蛊这种苗疆流传了数千年的巫术有了大致的了解。

蛊其实是一种人工培养的毒虫,需五月初五端午节一年之中阳气最盛的这一天制蛊,大都是捉来如蛇、蜈蚣、蚰蜒、蟾蜍、蝎子、蚂蟥以及虱等多种毒虫投入坛中密封,使其相互吞噬,一年后开启,余下的一只便是蛊虫了。蛊也称作“草鬼”,一般只寄附于女人身上,所以苗疆管养蛊的女人叫“草鬼婆”。有人放蛊害人,就有人解蛊救人,因此苗疆的草鬼婆都很死了尼哦,一年前的正月初一,来自中原的两名杀手前来黑巫寮行刺她,结果被尼哦毒死了,但她的腰锥骨也被废了,导致双腿瘫痪不能行走。

武陵山在《绝脉要略》中也有记载,若是能找到对症的真药,兴许能够治好她。莫残抽时间自制了一把硬弓和数十支箭,这是莫家邑猎户家人人都会的技能,做着进山采药的准备。

一日,尼哦让莫残打扫她的茅屋,发现了有一罐辰砂和几刀黄裱纸,于是各自要了点,准备闲时画几张符箓,试试金丹子的“缩胎散气功”能否向符内注气。

“尼哦姑娘,什么是不干净的东西?”莫残顺便问道。

“凡是千年老树、老井、老宅子以及老古董等等都容易附着一些阴气,经年累月久了便会聚集成形,当然普通人是瞧不见的。”

“聚成什么形?”

“那就要看时间长短了,百年可聚兽形,千年则聚为人形,但仍需附着人身才行,混杂于市井之间难以分辨。”

“附在人身上,”莫残想想挺吓人,“它们都愿意附在哪些人身上呢?”

“自然是阳气不足身子虚弱之人,还有死尸。”

“他们很坏吗,会不会害人?”莫残好奇的问。

“良莠不齐,有想像人一样生活过日子的,也有专门吸食男人精髓或女人阴气来增加功力的,这些自然是害人的了。”尼哦解释说。

“它们怎样来吸食呢?”

尼哦淡淡一笑,没有作答。

莫残宰杀了一只公鸡,端着半碗血回到自己屋里,将辰砂用鸡血调和,没有符笔就用手指头画了一张禁制符。画符的那时候集中念力与指,虽然歪歪扭扭不十分工整,但检查一遍没有错,到哪儿去试验一下呢?

他拿着禁制符漫无目标的房前屋后转了转,最后在崖壁下发现了一个蚁穴,无数只红色蚂蚁进进出出十分的忙碌,于是将符放在了蚁穴旁边,为防止被风吹走还压上了一块石子。

过了一个时辰,他跑过去看看效果,见成群的红蚂蚁聚集在蚁穴方圆一丈开外的地方,迟疑着不敢朝蚁穴洞口前行,有的踏进范围又马上退了出来。莫残试着撤回了禁制符,那些红蚂蚁争先恐后的一拥而上,钻进了蚁穴之中。

成功了,莫残心中暗自欢喜,尽管目前禁制符的威力不大,但毕竟是一个好的开端,随着自己功力的增强,画出的符箓威力也会逐渐加大。最起码有一点可以肯定,金丹子的“缩胎散气功”确实管用。

第二十八章 白袍人

转眼进入了腊月里,天色如铅,寒风夹杂着雪花飘落,这是武陵山今冬的第一场雪。

莫残一连数日都在练习箭法,尽管准头仍差少许但力道却不小,意念通过手指注入箭羽之中,射出时速度极快,裹挟着呼啸之声,远超当年莫家邑的那帮猎户。

“莫残,歇会儿吧。”夏巴山在茅屋门前说道。

莫残放下弓箭坐在凳子上喝水,尼哦仍在自己的屋子里配药,如往常一样。

“夏先生,腰椎折断可以用骨碎补来医治吗?”莫残问道。

“你是在说尼哦的腰么,骨碎补或者续骨木都是治疗断骨的君药,但她的腰伤得太重,普通草药已经无能为力了。”

莫残想若是有这两种真药就好了,兴许能够让尼哦重新的站起来。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忽闻吟诗声传来,一个身着白袍怀抱长剑的中年儒士,正面无表情的倚在山崖边,黑巫寮从未有汉人来过,莫残很好奇。

“你是谁?”夏巴山警觉的问道。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在下是谁无关紧要,尼哦在哪儿?”那人冷冷说道。

“你找尼哦何事?”夏巴山隐约感到不妥。

白袍儒士走上前来,但有意识的与茅屋保持着一段的距离:“在下受人之托来取尼哦首级,今日怕是躲不过去了,还是请她出来受死吧。”

夏巴山一惊,正要答话,听得茅屋内尼哦淡淡说道:“既要本姑娘首级,就请进屋里来拿吧。”

那人微微一笑:“虽说尼哦双腿已瘫,但黑巫婆的用毒功夫却还在,没人会傻到进屋去,你若是不出来,我就拿外面这一老一小祭剑了。”

莫残抄起那把硬弓,搭上箭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你们两个还想动手不成,好,那我就先开杀戒了。”白袍儒士“噌”的剑出鞘,左手指在剑脊上一弹,发出清越之音。

“且慢,本姑娘出来便是。”尼哦转动着轮椅自茅屋里出来,停在了门口。

那人打量着尼哦,口中啧啧道:“果然丑陋不堪,就凭相貌也错不了,尼哦,对不住了,拿命来吧。”说吧一抖手中利剑便要刺过来。

“慢,要命不难,但不知是谁想取本姑娘的首级?”

“无可奉告。”话音未落,白袍儒士身形一晃风驰电掣般的一剑刺出,此刻夏巴山早已抡圆了扁担砸了过去,那人剑走偏锋“噗”的一声刺进了他的右肩,尼哦趁此机会手一扬,一股橙黄色烟雾霎时间笼罩住了儒生。

哪知道那儒生早有防备,鼻孔中塞填了布条根本无惧毒烟,等他拔出剑来再刺之际,因夏巴山方才阻挡了一下,尼哦转动轮椅已经到了屋前的空地上。

夏巴山身子摇晃了两下站不稳脚跟,可是见那刺客再次转身要奔向尼哦时,自己强忍着右肩的剧痛,奋不顾身的抢先一步扑到了尼哦的身前,想以自己的身体阻挡利剑为尼哦赢得施放毒烟的机会。夏巴山本是游医见多识广,一看便知此人系江湖高手,今日必定命悬一线,怕是难以躲过去了。

不料这夏巴山脚步虚浮身子收不住,竟然撞上了尼哦,随即连人带车翻倒在了地上。白袍儒士口中连声冷笑,猛地一剑照着夏巴山后心刺下,意欲一剑直接贯通两人。忽听弓弦声响,紧接着“嗖”的破空音已至,他原已看出这两人不识武功也无内力,所以一开始就未放在心上。待箭到后心时,一招“鹤回头”反手长剑一拨,满以为定可将箭拨开,不料那箭矢内力异常浑厚,剑脊竟不能完全磕开,“噗”的声响,肩胛骨一阵剧痛,手中长剑把持不住落在了地上。

正在惊愕之间,第二支利箭呼啸着接踵而至,白袍儒士躲避不及正中后背,箭杆贯通透出前胸,身子被强大的惯力推倒在地。他眼睁睁的望着那个男孩子拎着弓箭走近,再低头一看,不敢相信胸前那支血染的箭头竟然没有铁矢,只是一根削尖了的木棍。

“莫残,干得好!”夏巴山死里逃生总算是松了口气,艰难的爬起并搀扶着尼哦。

“莫残,问他是谁,哪个指使的。”尼哦吩咐着。

莫残蹲下身子凑近白袍人问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白袍儒士忍着剧痛,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尼哦摸出一颗彩色药丸递给莫残:“喂他吃下去就会说了。”

那人顿时脸色遽变,随即开口说道:“在下杀人从不留名,但并没说过雇主的姓名不能透露,她是苦欧。”

尼哦点点头,又摸出一枚青色药丸扔给莫残:“喂他吃这个吧,可以减轻点痛苦。”

莫残接过药丸,闻着有一股清香之气,于是塞到那人嘴边,白袍儒士先以鼻子嗅嗅,然后放心张口咽下。

“把他的尸首丢到石梁下面的深谷里去,和上次来的人一样。”尼哦淡淡的说道。

莫残闻言一愣,低头看去,那白袍儒士已然气绝。

莫残伸手去那儒生怀里摸了摸,掏出来一沓银票,约有数千两之多,把它交给夏巴山后,拎着儒生的尸首来到石梁上丢了下去,嘴里说道:“叫你害人,这下害不成了吧。”

回到茅屋,莫残赶紧替夏巴山上药包扎伤口,处理完后问尼哦:“那个苦欧是什么人?”

“她是苗疆一个有名的草蛊婆,只要肯给钱,她就帮别人下蛊,害人无数,住在离这儿两百多里的‘武山苗蛮’凤凰城。她下蛊,本姑娘解蛊,久而久之,她便恨得要死,上回中原来的那两个杀手也是苦欧请来的。”

“她长什么样子?”莫残又问。

“苦欧年逾五十,相貌姣好,据说驻颜有方,看上去像三十几岁,她的右手生有六根指头,善使虾蟆蛊烟,所以人称‘六指蛊婆’。”

夏巴山在一旁插言道:“苦欧这次又失败了,不保准儿她还会再请更厉害的杀手来,我们在明她在暗,可谓是防不胜防。”

尼哦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又如何呢?本姑娘现在双腿已瘫,想找她算帐也下不了山。”

晚上睡觉的时候,莫残对夏巴山说天冷了,想要去古丈坪买点过冬的衣物。看着他那破旧单薄的衣衫,也该换换了,于是夏巴山拿了张一百两的银票和一些碎银给他,嘱咐其买好后要早点回来。

次日一大早,莫残便出发了,顺手带走了白袍儒士的那把宝剑。黑巫寮至百丈坪的山路还依稀记得,他走得很快。自从练成“缩胎散气功”打通了奇经八脉以后,感觉到无论做什么都有使不完的气力,翻山越岭遇到小的沟壑甚至可以一跃而过,当然比母山鬼的纵跳能力还差不少。

未到午时,他便已经到了古丈坪镇。在一家店里匆匆吃了点饭后,先将那一百两银票兑换了,然后花十余两银子买了匹马,打听好去凤凰城的官道后,一路快马加鞭的奔驰而去。

第二天黄昏时分,他终于赶到了凤凰城。

这是一座别样景致的古城,沱江穿城而过,两岸吊脚楼鳞次节比,进入城门后狭窄的街道两旁商铺酒肆灯红酒绿,苗人汉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在山里呆久了的莫残感到有些眼花缭乱。

他找到一家客栈住下,自有伙计前来牵马饮水喂食,他向其打听苦欧,伙计说凤凰城里没有人不知道“六指蛊婆”的。

“在天王庙的旁边,有个高墙大院的老宅子就是她的家,客官,你是要找她下蛊么?”伙计悄悄问道。

莫残没有作声。

饭后,莫残来到街上找到一家兵器铺要买弓箭,山上自制的木棍箭杆既无铁矢也无尾羽,近射还凑合,稍远一点箭便会打横毫无杀伤力。

“客官,整个凤凰城只有我们这家店的货最好也最齐全,不知你要软弓还是硬弓?”掌柜问道。

“硬的。”

“这张是九斗硬弓,客官怕是拉不动。”掌柜看着莫残的身材说道,尽管今年已经十六岁了,个子也不算小,但看上去仍显稚嫩。

莫残抓起铁弓意念到处随随便便就拉开了,令掌柜大跌眼镜。

“再硬一些的。”

换上一张一石弓,莫残还是轻易的拉开。

掌柜吃惊的望着莫残,心下寻思着这孩子力气好大。

一连数张都嫌太软,最后拿出一张表演用的三石弓来,莫残才满意,又要了一壶箭,总共付了十五两银子。

出了兵器店,莫残身背弓箭,手提宝剑一路打听着往天王庙而去。在天王庙的右侧,果然见到一座占地颇大的宅子,青砖高墙,绿树掩映,朱红大门上面高悬着两盏红灯笼,甚是气派。

这大概就是“六指蛊婆”苦欧的家了,他想。

莫残上前敲门,门开了,一仆人模样的小厮探头问道:“你干什么?”

“我要找苦欧,她在家么。”莫残说。

小厮上下打量了下,说:“找她有什么事儿?”

“想请她帮帮忙……”

“是下蛊么?”

“嗯。”

“她不在家。”

“去哪儿了?”

“不知道。”小厮随手就要关门。

莫残赶紧从怀里摸出一锭碎银递了过去。

“潇湘馆有中原汉地来的富商,她去那儿了。”小厮掂量下手中的银子,悄声说。

莫残问清了去潇湘馆的路,便径直奔那儿而去。

第二十九章 六指蛊婆

潇湘馆仅靠着沱江边,是凤凰城内有名的青楼,里面的姑娘都是汉地过来的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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