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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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翳-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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拄着棍子眺望着路口一动不动像尊泥塑似的。

莫残的心跳突然间加快,那婆婆看上去是如此的面熟,待到近前依稀辨认出她竟然就是娘。

娘已经苍老憔悴了,双眼蒙上了一层白翳,听到了脚步声痴痴的望着走来的莫残。

泪水止不住的夺眶而出,“娘……”莫残轻轻的呼唤着。

“你是谁?”素娘疑惑的问了声。

“娘,我是莫残,”莫残一下子扑过去抱住了她赢瘦的肩头哭着说,“是你的残儿回来了。”

素娘伸出干枯的手抚摸着莫残的脸庞,嘴里喃喃说道:“真的是娘的残儿回来了么?”

莫残呜咽着使劲儿点着头。

娘终于认出了自己的儿子,多年来郁积在心里的压抑如山洪般的暴发,瞬即嚎啕恸哭了起来。

村民们三三两两围了上来,惊讶的说道:“真的是莫残回来了,你娘天一亮就坐在这里等你直到太阳落山,整整盼了你四年啊,眼睛哭瞎头发也全都白了。”

“娘,我们回家吧。”莫残流着泪一把抱起娘朝家里奔去。

原先的三坊一照壁老宅已是破败不堪,昔日的菜园早已荒芜且杂草丛生。莫文理卧病在床,消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

听到儿子回来,他的嘴唇动了动嗫嚅道:“你这一趟怎么走了这么久啊?”

莫残终于知道了,自从四年前那个雨夜离开了大理城后,爹和娘到处寻找儿子的下落,连莫家邑的族人也四下里帮助打探,甚至远到鹤庆楚雄以及中甸,可仍是杳无音讯。直到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位带着哑巴女童的走方郎中,才知道莫残跟随着巴山医舍的夏巴山已经出滇远行去了鄂西巴东。

莫文理夫妇在家中日夜祈盼儿子早点归来,可一年过去了还是音讯全无,两人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忧思积郁,莫文理就此一病不起。而素娘则每日里守在村口的大青树下,希望能看到儿子的身影,一晃几年过去,素娘头发也白了,泪水流干慢慢的眼睛也看不见了,家中日渐窘迫,仅靠着族里人的接济勉强度日。

莫残心中难过,陪着娘好好哭了一场后,解开包袱取出鼋甲、百虫仓和还瞳子给他俩各自服下,然后对他们说,以后再也不用担心生活来源问题,他挣到的银子已经足够给爹娘养老了。

莫家邑族中人都来探望莫残,为了酬谢他们四年来对爹娘的接济和照顾,每户分给了他们二百两的银票,那些人自然感激不尽,千道万谢。

“爹,”莫残问,“你知道曾祖当年曾在苍山上猎杀过什么野兽吗,据说导致了三代人眼盲。”

莫文理沉默了老半天,最后缓缓说:“残儿,你问这些做什么?”

“这对残儿很重要,爹,你要是知道就告诉我吧。”

莫文理长叹一声:“四年前家中来了个走方郎中,他说在叙州遇见过你,所以就找到了莫家邑,他也问到有关苍山上的事儿,不过祖上有交待除嫡系子孙一律不得对外透露,所以爹也就没告诉他。”

“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爹那时还小,父亲临终时才告诉了我。残儿,当年你曾祖确实在苍山上射杀过怪鸟,不过那是只幼鸟,身上生着灰色的绒毛……”莫文理将数十年前发生过的事儿原原本本的讲给了莫残听。

莫残久久没有吭声,最后他问爹:“是在玉局峰上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莫文理诧异道。

次日,莫残委托族人到大理城去买房子,很快便有了回话,靠近大理府衙的南门有一所大宅要出售,开价三千两虽说贵了点,但那里是富人居住区环境要清净许多。莫残跟着进了趟城,见那宅子有七八间屋和庭院花园很是中意,于是便付了三千两银票当即买了下来。

鼋甲和百虫仓乃是滋补肝肾的真药,元气增加身体自然明显好转,再加上还瞳子明目的功效,素娘双瞳上的白翳渐渐的褪去,看来用不了多久就会痊愈了。莫文理的盲眼则功效不大,尽管身子骨已经恢复如初,但依旧什么也瞧不见,已非药力所能及的了。

莫残抽空上山来到了塾舍,几间僧房孤零零的依旧矗立在松林旁,而往日学童们的朗朗读书声以及追逐嬉戏的热闹场景却已不再。穆先生的房间里空空荡荡积满了灰尘,听说自他那年失踪以后就再也没了音讯。松林里,埋葬白面书生的那片空地上早已长满了荒草,显得荒凉落寞,江湖上的恩恩怨怨早已湮没于岁月的消蚀之中了。

感通寺里依旧晨钟暮鼓,僧人们照例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坐禅诵经早晚功课,只是少了几位老和尚据说都已经故去。莫残想起了石壁上的话:“僧道僧尼者,几曾见有修得正果者。静坐数十载,默背万卷经,固执以坐,日烧干锅,至死不悟,实可悲可叹矣。”

是啊,若不是当年雨夜出走大理城,在江湖上闯荡了这些年,又何来今日之感悟。他感激夏巴山和苗凤麟,更加怀念金丹子,如今自己已经长大成人,他决心此生不能庸庸碌碌的度过,必须要走出一条与众不同的路来。

第七十四章 夜行人

几日后,莫残雇车载着爹娘和一些简单的物品进城来到了南门新宅子,同时雇请了一男两女共三个仆人照顾爹娘。他点了点手里还差不多剩有一万两千两银票,他留下了两千两准备在鸡足山学艺之用,其余的全部交给了素娘。

“残儿,如今城里有了新房,手里又有这么多的钱,你娶个媳妇吧,十六岁也不算小了,你那些一同念私塾的同伴儿好多都已经成了家,爹娘抱了孙子也就没那么寂寞了。”莫文理夫妇劝说莫残。

“爹娘,我现在还不想娶亲成家,以后再说吧。”莫残态度很是坚决。

见儿子如此说,他们也就不再勉强。

莫残来到了鼓楼西街,巴山医舍依旧下栅落着锁,四年来的风吹雨淋铁锁已是锈迹斑斑,莫残上前伸手扭断锈锁走进了店里,一切都和当初仓促离开时的那个夜晚一模一样。壁龛里药王孙思邈像落满了厚厚一层灰尘,柜台药斗也是如此。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地上,此刻正好阳光透过窗棂斜射进屋子里,灰蒙蒙的地面上看到了有一行清晰的脚印。奇怪,这屋子已经四年没有人了,门口的铁锁也无人动过,怎么会留有脚印呢?看那印痕内连灰尘都没有,应该是近期才踩下的。

莫残来到了自己的房内,细看之下也有人来过,他踩着凳子望了下梁上,包有那本《穆氏腹语术》的布包还在,没有人动过。

巴山医舍有人偷偷潜入过,而且是翻墙进入的,若是窃贼的话,屋内所有物品都未曾丢失或翻乱,甚至连药斗内的麝香天麻等贵重药材一点都没少。

难道是天虚真人已经追踪来到了大理?莫残不由得提高了警惕。他回到了南门新宅,从包袱里取出剩余的一片禁制符和三片金刀斩鬼符揣入怀里,然后背起包袱告诉爹娘说他今晚有事不在家里住,让他们早点歇息。

莫残回到巴山医舍敞开门扇,开始大张旗鼓的打扫清洁,让人们都知道医舍的主人已经回来了。他想天虚真人既然已经到了大理城,而且也潜入过医舍,他抓不到自己绝不会离开,很可能就在附近暗中守候观察呢。

天虚毕竟是一派宗师,只要知道了自己的下落,应该不会再去为难爹娘的,不过现在若是为躲避他而逃上鸡足山的话,天虚找不到就定会去逼问爹娘,莫残可不想吓着他们,所以只有留在医舍等着夜里天虚真人自己上门。

离天黑前还有点时间,莫残来到了大理城北的一条布料街,这里的店铺不但出售各色来自中原的布料也代客加工服装。他为小山鬼挑选了几款结实耐磨的衣料,当即缝制了宽大的长袍、对襟马褂等衣衫,这里不比神农架的原始深山老林,它那一身的红毛的确太扎眼了。

晚上,莫残落栅关好店门,在前堂内点上了油灯,然后坐等天虚真人的到来。

金丹子说“缩胎散气功”高于真武道观的玄天气功,天虚以第七层的玄天气功拍入石壁的钢精锁链,被自己硬拉了出来,所以在内力方面应该差不多少。现在欠缺的是自己不会拳脚功夫以及兵刃,而真武剑法究竟有多厉害他也不知道,反正在武当山比武会试时,好象是斗不过五龙观的五龙剑法,当然同样的剑法,若是在天虚真人这样的高手手里使出来自然有所不同了。

不过自己有一片禁制符和三片金刀斩鬼符,这是天虚真人所不知道的,他若是使出真武剑自己就用金刀一阵乱斩,想必也不会输与他吧,当然要是能够禁制住天虚就最好了。

金丹子当年以六十岁高龄引得十六岁的银儿与其私奔,而且还始终保持童子之身不知是何缘故,这里面一定有不少故事。

夜半时分,正当莫残胡思乱想之际,耳边突然传来冷冰冰的话音:“逆徒白赤子,你终于露面了,贫道当初怎么看走了眼,没想到你竟然是苗凤麟派来的卧底,如今见到师祖还不跪下么?”紧接着身影晃动,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腰中悬剑的高瘦老者来到了堂前,摘去脸上面纱果然就是天虚真人。

莫残站起身来拱手说道:“莫残才不是你们真武道观的道士呢,也不是什么逆徒,更不是卧底,只是无意中走入禁地认识了金丹子而已。”

“哼,”天虚冷冷说道,“你正式拜入真阳子门下,又私闯本门禁地,触犯门规不是逆徒又是什么?”

“虽说拜过真阳子,可他何时把我当作弟子?又何尝传授过武功了?连起的道号都叫‘白痴子’,还当别人不知道呢。再说,见到金丹子的时候还没入教,那个石洞是真武道观的禁地,对我可不是。”

天虚真人怒道:“你还敢狡辩,白赤子你听好了,若是乖乖的随贫道返回九宫山悔过也就算作罢,贫道身为掌门保证不再追究,若不然今日就要执行门规清理门户。”

“天虚掌门,你也想把我锁进山洞里去么?金丹子师父不过是与苗凤麟正常交往,他犯了什么罪竟然被你穿琵琶骨囚禁了三十多年?你表面和善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其实心肠如蛇蝎,为了夺取‘缩胎散气功’而不择手段,枉为一派宗师,连我这个‘白痴’都不如。”莫残知道反正终须一战,干脆豁出去死抗了,天虚的目的无非是想要取得“缩胎散气功”的心法,因此投鼠忌器不会对自己下死手,所以放手一搏说不定还会赢呢。

天虚见恐吓不起作用,于是脸色缓和下来,说道:“白赤子,贫道见你聪明伶俐机智过人,清虚师弟也推荐你为真武道观未来的掌门人选,你自己要考虑清楚,反正金丹子已经死了,也不算有悖于他,如何?”

“你怎么知道金丹子已经死了?”

“贫道从襄阳会馆开始追查你这个钦差副使,一直追到荆州过江,在梅岭镇发现了你们的线索后又赶到了罗浮山,原来你们想要去用飞云鼎替皇上炼丹。金丹子自从进了冲虚观山洞后就再也没出来,你是一个人出洞的,没错吧?”

莫残默默无语,没想到天虚真人这么厉害,竟然丝毫不差的跟在了屁股后面紧追不舍。

“金丹子一定是死在了山洞中,不过贫道始终想不明白,你是怎么处理他尸首的。”天虚说道。

“你永远也不会明白的。”莫残答道。

第七十五章 初试锋芒

天虚真人接着说道:“你一个人跑去了神农架就此失去了踪迹,没办法贫道只好千里迢迢来到了云南大理。”“天虚掌门,你今年多少岁了?”莫残突然问。

“九十三岁,怎么了?”天虚不解。

“如此高龄还能活多少年呢?还有必要苦苦追寻别的武学功法么?”

天虚真人疑惑的望着莫残:“你难道真的不知‘缩胎散气功’就是延长尘世寿命的功法么?若不是为此,贫道何苦与苗凤麟和金丹子为难,又大老远跑到这边远的滇西来呢?”

莫残摇了摇头,金丹子没说过,他也真的不知道。

“你想一想,金丹子虽然练功走火入魔,关在终日不见阳光的山洞里三十多年,可身体并未有任何的病痛,而且活到了一百多岁,这正常吗?”天虚说道。

莫残回过头来细想,可不是么,金丹子除了身上长满青苔以外,一百多岁没病没痛的还是那么能吃能喝,是有些和常人不同。

“白赤子,你还年轻不明白贫道急迫的心情,人之将死有谁不想早点学会此功来延长寿数呢?你同贫道回九宫山去告知心法,贫道当即立你为真武道观新掌门人。若是不愿意离开大理的话贫道也不勉强,只要你说出心法贫道即刻走人绝不敢再踏进滇西一步如何?”天虚真人眼圈发红真心实意的说道。

“本来一个延年益寿的功法告诉你也没什么,但是你把金丹子穿了琵琶骨锁了那么多年,可见你是一个心肠极为歹毒的人,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要让他延年益寿留在世上呢?”莫残想起了金丹子在洞中煎熬那生不如死的三十年,心中忿忿不平。

天虚长叹一声,道:“白赤子,你要是如此执迷不悟,贫道可就不再手下留情了,别看你年纪轻轻又会‘缩胎散气功’,可一样要死在贫道的前面。”

“天虚掌门,为了慰藉金丹子师父的在天之灵,我就是死也不会告诉你的。”莫残坚决的说道。

“好吧,那就休怪贫道了。”天虚真人蓦地一把朝着莫残的琵琶骨抓来,他想出手便要废其武功所以用足了七层玄天气功。

莫残早有防备,说完话后便屏气入胎息一掌推向天虚真人。

天虚感到一股强大的气流迎面扑来,甚至远超第七层玄天气功,不由得心中大骇,尽管他知道金丹子的功法高过自己,但莫残修炼毕竟时日尚短,哪来这如此浑厚的内力,他并不知道这都是天珠等真药所起的作用。

天虚身子后纵退到了院子里,随手抽出了腰间的真武剑,剑身在月光下泛出青芒,这是真武道观的镇观之宝,不但削铁如泥而且带有灵气,与五龙观紫阳真人的五龙剑同属上清派的宝物,尤其是两剑合一威力无穷。

莫残虽然知道天虚不会要了自己的命,但看他刚才一出手就奔着废武功的琵琶骨抓来,如此的狠毒招式却不可不防,因此出屋之前先暗握一片金刀斩鬼符在手里并凝聚真气于上。

刚刚一脚迈出门槛,一道青光便奔着自己的颈下锁骨削来,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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