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吧,还热着呢。”裴慕杨抬了抬头又低下。
“为什么给我?我对你那么坏…”
裴慕杨有些诧异,飞快的掠过拾遗情一眼,在他看来,这远远谈不上“坏”的程度,相比起孤儿院里那些肮脏的把戏,这只能算是闹了脾气而已,可无疑在这个女孩眼里已经是很坏的举动了…他没有出声回答,垂下眼脸,只是依然这么捧着点心…
拾遗情咬咬唇,最终还是没能抵制食物的诱惑,接受了裴慕杨的恩惠。
“算我欠你的…”拾遗情吃着点心,模糊不清的说着。而裴慕杨只是看着遗情小口小口的吞咽,虽然急切却始终秀气。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
这个晚上以后,拾遗情对裴慕杨的态度似乎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处处不顺眼,但是也没有友好到哪里去。每日放学,老太太都会检查裴慕杨和拾遗情的作业,拾遗情乱七八糟的作业只会让老太太笑着摇头,反倒对裴慕杨的成绩非常上心,每每都细细的问。每日晚饭后的一个时辰裴老太太都会和裴慕杨呆在书房里,有时一小时,有时更长一点。
遗情在柳妈那里知道奶奶是在给裴慕杨上课,商业课。这让她的嫉妒之心又开始泛滥,
这一日早晨,遗情在窗户里看到裴慕杨上了车,家里的司机照常在每日早晚接送,今天是裴慕杨去参加市里物理竞赛的考试,所以比往日都去的早些,遗情扯扯嘴角突然又捂着嘴偷笑了起来,想着想着一下有些停不下来,刘妈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
“怎么啦?什么事那么高兴?你慕杨哥哥去上学了,赶紧收拾收拾去上课,钢琴老师都来了,哪有让老师等学生的,太太知道又要生气了。”刘妈笑着说道。
“知道了。”遗情蹦蹦跳跳的去了琴室,心里却想着“裴慕杨,你惨了!”
半个时辰后,那辆接送裴慕杨的车又出现在大门口,裴慕杨急匆匆的跳下车,冲进他自己的房间一通乱找,刘妈听到动静过来瞧瞧吓了一跳:“慕杨少爷,你怎么还在这?不是考试么?”
裴慕杨没顾得上回话,继续找他的东西,突然停下像是想起什么:“刘妈,小姐呢?”
“在琴室上课呢。”刘妈楞楞的回答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裴慕杨冲到琴室门口顿了顿,门里传出叮叮当当的钢琴声,很是好听,曾几何时,那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离他那么遥远,却在这短短的两年多的时间融进他的生活,这些美丽的音符拼凑出动人的音乐,如今已经成为习惯,他停在门口踌躇了下,顺了顺呼吸,敲开了门,遗情和授业老师蒋芳都停下来看向门口的身影,蒋老师皱了皱眉,老太太规定过,拾遗情上琴课时谁也不能打扰。
裴慕杨走到拾遗情面前,眉角动了动:“你…还给我行吗?”
“什么?”拾遗情调整了姿势,直视着眼前这个脸色有些苍白的少年。
“准考证…”
“没有!”拾遗情转过不理他。心里却乐翻了天。
裴慕杨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又转头看向遗情,放缓了语气:“…这个考试…对我很重要…”
拾遗情撇撇嘴,坐在钢琴前用力在键盘上敲出高高低低的响声:“没有没有,说了没有了!”
“怎么回事?”裴老太太严厉声音从门口传来,蒋老师见状忙站起来点头示意,老太太撇了眼老师,又看向遗情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慕杨…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裴慕杨咬了咬唇,沉默了半饷说:“…有点不舒服,这次考试就不参加了。”声音虽然轻,却实实在在的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在老太太的直视下,裴慕杨说谎的勇气差点让拾遗情想站起来拼命鼓掌。
裴老太太楞了楞,看了裴慕杨半饷,又转向遗情:“拾遗情,又是你对不对?”
“是我是我,就是我,奶奶说是就是!反正奶奶总向着他!”拾遗情突然窜起来,也不顾老师在场又开始无搅蛮缠。
“你自己说你做了什么?”老太太有些气累的看着遗情,这个表情却让她有些害怕了。
“奶奶,是我自己不想考…”
“不用你为我说好话!”裴慕杨的插嘴却被拾遗情狠狠打断。“就是我丢了你的准考证!”
“胡闹!”裴老太太呼了口气,还是耐着性子说:“快去拿出来,别打扰你哥哥考试。”
“我早扔了…”
“扔哪了?我去找…”裴慕杨急急说道,他望了望时间还赶得上。
“我撕了!”
裴老太太看向孙女,下了最后通牒:“遗情!这个家里没有人是你的敌人,奶奶不是,慕杨也不是!”
遗情突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这完全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滑稽戏,主角是她,观众也是她。她羞愤气恼不安,所有情绪都跑了出来,一瞬间推开两人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
好像整个世界都在找她,老师找,校长找,兰苑的下人找,刘妈找,奶奶找,他…也找。整整一天一夜,她消失了一天一夜,最后在常春藤的墓园里,拾氏夫妻的墓前找到昏睡过去的拾遗情,浑身脏兮兮的,人有些烫,脸上还带着泪水…
医院病房里只剩下加湿器的呼呼声,老太太让人都回去了,刘妈去准备遗情醒来的食物,只剩下她自己和裴慕杨。
老太太第一次有了脆弱的神情,慕杨看的很清楚,在没有遗情消息的时候,这个总看上去高贵睿智的老人有多么的无助,在那个肃穆的墓碑前,搂着孙女没有矜持的哭了,哭声很大,却是失而复得的心情。
“慕杨,你可知道遗情在奶奶心里的地位?”裴老太太似乎是在发问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她…是奶奶的希望。”裴慕杨平静的回答。
“错了…”裴老太太拉着遗情瘦弱的小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她是奶奶的天使,这辈子,奶奶只希望她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可以随心所欲的做她喜欢的事,不受金钱、权利、现实的困扰…”裴老太太说的很慢,一字一句,每一个都像是最后能发出的声音:“…读不好书没关系、打架生事没关系、无理取闹也没关系…拾家有能力让她活的肆意,只要她好好的。而你才是奶奶的希望,遗情父母去世后,我便有了决定,慕杨,我观察了你很久很久,你很优秀,拾氏企业我会交到你的手上,唯一的要求便是一生忠诚于我的孙女,以哥哥的身份照顾她,在我百年之后,让她有个依靠,而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裴慕杨愣了愣,又似乎有些明白的点了点头。
“可是,经过这件事我有些迷茫了,她是那么的倔强和骄傲,和他父亲一样…”裴老太太像是陷入了一种沉思,长久的沉思…病房里又恢复到安静的状态。
医生说拾遗情有些高烧加上脱水,吊几天盐水,如果退了热就没什么大碍,老太太几乎寸步不离的守着,这期间的伙食都由刘妈在家里的厨房烧好备好,再由裴慕杨带到医院,几天下来,裴慕杨也有些吃力,又要去读书,又要送饭,刘妈说让下人送就是了,但裴慕杨却坚持自己送,住院的日子拾遗情倒是没找裴慕杨的麻烦,乖乖的吃饭休息,听话的很。
这天,裴慕杨带着精致的便当来到私人病房,这个医院不大,来往的都是一些有背景的人,平民百姓可来不了这儿看病,医院内的装潢简单大体,病房如酒店一样舒适,与公立医院有着天壤之别,裴慕杨推开门看到空空的病床,环视一周,没人,他的心突然微微的加快,神经也一下有些急速的抽疼,他迅速转身,到护士站询问。
“哦…拾小姐么?”护士想了想说:“她应该在后花园那里,你去看看吧。”
裴慕杨快步走到护士口中的后花园,花园不大,但是亭台楼阁一样不缺,此时花园里很安静,远离城市的喧嚣,似乎空气都新鲜了不少,裴慕杨找了一圈没看到 ,不禁有些着急,想找个人问问,却在路过一个石阶旁听到些悉悉索索的声音,他悄悄的走近看过去。
很多年以后,他功成名就,却依然对私生活紧密保护,有媒体朋友大胆问起他的爱情和婚姻,什么样的女子能使他心无旁骛执着一人,他只是笑笑不做回答,只是有时问起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姑娘走进了他的世界再也无法驱逐,他想,也许是这一天吧…
“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
“那我给你起一个吧?看你毛茸茸的,要不叫小球?毛球?皮球?毛线?”
“你要哪个?”
“毛球?”
“好吧…那就毛线吧…”
“你在这里做什么?是不是做了坏事?”
“哈哈…被我抓到了吧?”
“你放心,我也是做了坏事被关在这里,不会把你供出去…”
“你做了什么坏事?”
“我先说我的吧…我…我…我把他的准考证丢了…”
“…他没能考试…一定很失望吧…如果考试了…一定考的上…他那么聪明,成绩那么好…奶奶一定生我气,他也是…一定生我的气…”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是不是很坏?我是不是很不好所以奶奶才找了他来…哼!”
“…他有什么好的,脾气古怪又不爱搭理人,三声问不出个闷屁…。嘘…别告诉别人我说粗话了,我当你是朋友才说的…知道么?”
裴慕杨听到这里确定石头后面的人是遗情,她在做什么?在和谁说话?他说的那个脾气古怪的人是他吧…裴慕杨小心翼翼的探头看过去,还好,遗情是背对着她,坐在草地里,身上粉色的病号服有些宽大,从背后看更加觉得是多么小的一个人躲在大人的衣服里。在她的对面坐着一只…狗?好吧…他确定是一只狗,还是一只浑身杂毛的有些脏的草狗。他犹豫了下,觉得偷听不是什么好事,但还是决定呆在这里。
“喂!你认识他么?”
“你说谁?”
“就是他呗…”
“奶奶让我叫他哥哥…才不要…又不是真的…你说奇怪不奇怪…我和他长的又不像…”
“你有哥哥么?…说话啊…”裴慕杨又探出头看到遗情双手抱着小狗,摇了摇,似乎想从它身上听到回答。
“你怎么和他一样,不爱说话…很酷么!很拽么!”
“要不你跟我回家吧?我都给你起了名了…”
“我会对你好的…”
“不说话是不是答应了?”
“那我再说个秘密作为交换…但是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其实…其实……也不是太讨厌他…这几天他都给我送饭了…明明是我不对…你说…我要不要对他好点儿…”
“他…对我挺好的…是我老是乱发脾气…”
“奶奶可生气了…你说他是不是也挺生气的…”
“算了…我还是凶一点儿吧…”
“喂…你到底会不会说话…”
“我都说了那么多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和他一样讨厌…”
……
裴慕杨一直站在后面听着这一人一狗的对话,也许只有她在说话,声音轻轻柔柔的,有些稚嫩有些甜腻…被微微的暖风吹进他的耳里,带着些青草的香味,就这样,如此简单的撞进了他的心门,酥酥麻麻似有若无…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遗情出了院,如愿的把那只她起名叫毛线的草狗带回了家,还专门在花园里盖了漂亮的小屋子,请了专人照顾,平日里有事没事的带着它在花园玩耍,很是喜欢。遗情对他的态度也逐渐有了改变,不再是那么明显的排斥。
裴慕杨走近书房时,发现遗情正躺在沙发上,高高的翘着她秀气的腿,还有一下没一下的摇动着,白玉般的小脚丫好看的很。他直觉想退出去,但身体比脑袋更快反应,悄无声息的走到书架旁寻找他要的书类,遗情正把小说看的津津有味,一手捧着书一手习惯性的咬着拇指指甲,她没注意到有人进了书房,看着看着还哈哈的笑出了声。裴慕杨寻书的手指在架子上略略停顿,微微侧了侧脸,想看过去却还是停住了,迅速的找到他要的又没声息的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遗情跑出书房,朝楼下看了看,大厅里安静的很,似乎没有人:“刘妈!刘妈?”
不在?她细细的听楼下似乎有叮咚的响声。
“谁在楼下?拿壶热水上来!”遗情想着应该是佣人,叫唤了一声便回了书房,又躺成原来的样子,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的书。
不过一会便有敲门声,她抬眼看去是裴慕杨,一手提着水壶,一手端着餐盘上有几样小点心。
“怎么是你?”遗情坐起身盘着腿靠在沙发上,长长的头发因为刚才躺着有些凌乱。
“佣人都没在屋里。”
“哦…”遗情看着裴慕杨将水壶和点心放在她前面的茶几上,也不看她,就想离开,遗情喂的一声叫住他,裴慕杨转身看去,只见她的下巴朝书柜顶上的位置抬了抬:“上面的那本辞海帮我拿下来。”
裴慕杨朝书柜上看了看,那一套辞海放在最上一排,他走上前拉过一旁的凳子,踩在上面正好够得到,书有些重,小心的取下转身,却看到遗情抬着头紧靠在他身后,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退后一步,可忘了他现在正踩在椅子上,只觉的身体一歪就要失去重心,却突然腰部的衣服一下被人楸住,自己也重新往前一冲。
“你干嘛呀!想摔死么!”裴慕杨怔怔的看着眼前站在椅子旁只到他腰部的女孩,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服,甚至都嵌到他的肉里,有些疼,但是…他迅速下了椅子把书递给她。
“谢谢。”他说。
“…奇奇怪怪!”遗情有些莫名的看了看裴慕杨就转身坐回沙发上,他看她一眼后就离开了书房,这才发觉自己心跳的厉害。
裴慕杨晚饭后习惯在花园里走走,顺便背着英语单词,却看到不远处毛线的狗屋旁一个小巧的身影,踩着拖鞋,散着头发,坐着草丛里,毛线在她周围跑跳着,他嘴角一笑,总是在不经意间能瞧见这样的场景,在她出院后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遗情喜欢和毛线说一些漫无边际的话,零零散散的,内容却往往和他有关。
五月春转夏,九月夏转秋。
时间的流逝让四季染上了风情。
遗情通过升学考进入玉兰城最富盛名的贵族学校念书缇兰中学。这一年用老太太的话说,“遗情长大了,懂事了!”但让她沮丧的是从这个学期开始她和慕杨要坐同一辆车去学校,因为缇兰中学是一所初高中一体的高级中学,她上初中部一年级,而他则是高中二年级。
遗情想,日子过得真快,裴慕杨来到拾家,这已经是第六个年头了。她也从讨厌到不喜欢,到现在偶尔关注,不知道是生活里有了这样一个人而变得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