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人仿佛都将注意力放在这个哭的无比脆弱伤心的女孩身上,带着疑惑,宽容,猜忌,等等各种各样的眼神。
“怎么了…”裴慕杨走近会场,所有人都安静的站在各自的位置一动不动。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哭声,他看向远处,怔住。三年,整整三年没有见了,奶奶直到最后一刻也不曾让他离开过玉兰城,要他守着承诺,这是最后的遗言,现在,这个女孩回来了,因为你的离世,她回来了。
“那个姑娘…”陆湛不知道要怎么说,指了指远方。却发觉裴慕杨已经缓步走向前,直到蹲在她的身边。
“地上凉…”裴慕杨开口,伸手去扶。
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停住了哭声,只有一秒犹豫,转身就是一巴掌打在这个让我爱恨交加的人脸上。
陆湛和梁凡都瞬时惊的瞪大双眼,四周静的一点动静都没有,所有人都呆住了,梁凡更是吓的一下捂住嘴巴,仿佛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敢给裴慕杨耳光,毕竟,这三年来,拾氏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裴慕杨也不再是原来那个还会手下留情的人了,商场上所有人都见识了他的铁血政策,如今的玉兰城,拾氏占有的已不再只是商业部分的领头人了,裴慕杨三个字代表着的意义让所有人趋之若鹜,听说原来的罗书记也是被他拉下台的。
裴慕杨没有出声,还是维持原来的姿势,只是那一巴掌让他侧着脸,好一会儿他转头看向遗情,手里的力气微微加了劲,我觉得有一丝疼痛,却固执的看着他一动不动。
“你一定要跪在这里么。”他终于又开口。
我无力的歪在软垫上:“为什么那么迟才告诉我…”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这个我世上最亲的人。
“隔壁有房间,遗情…”裴慕杨轻轻唤出那个藏了三年的名字:“我们谈谈。”
裴慕杨将我安置在一间干净的包厢里,应该就在奶奶殡仪间的旁边,我觉得很累,无论是事实的无法接受还是长时间的飞行,时差的调整,都让我身心俱疲。
“拿份晚餐过来。”裴慕杨顺手关上包厢的门,挡住外界一切的窥视和猜测,转身对门外的梁凡吩咐:“被子也拿一套过来。”
“要守夜?”梁凡有些诧异。
裴慕杨点头,没说什么又进了房间,梁凡和陆湛合力端着小几,上面有一些清爽的素斋,进了房,里头的人相对而坐,气氛格外的怪异。出了门,陆湛摇摇头表示不解,前一刻的那一巴掌把他吓的不轻,这些年他也身居要职,成为总裁秘书室的第一人,他自问从来没见过有人给这位大boss吃瘪过。
“我想…我知道她是谁了。”梁凡自言自语的开口。
“谁?”陆湛立刻接话。
“你知道咱们裴老太太还有一个孙女儿么?”
拾氏有百分之二十的股权一直是一个谜,股东会从来没见过这位最大的股东,不参与拾氏的任何运营和决定,如今拾氏的法人代表是裴慕杨,拥有百分之三十的股权,其他零散股东不提,这些年,权力被裴慕杨削弱的已经没有什么威胁,拾氏从上至下都是裴慕杨说的算,股东已经名存实亡。可这个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他却从来没动过。
“拾家的小姐?”陆湛像是如梦初醒:“不是听说从小在国外么?”
“应该没错。”
陆湛想了想说:“我总觉的好像在那里见过这个姑娘…”他挠挠头,有些想不起来。
接近凌晨,殡仪馆里已经没什么人了,裴拾两家没什么亲戚,守夜的大多数拾氏的一些主干经理,作为公关部的主管,梁凡自然也不能离开。12月了,夜间的风冰凉冰凉的,到外头透了口气,梁凡想到馆里在看看有没有其他错漏的,却在门口停住了脚步,殡仪间里空荡的很,整齐座椅一排排的排列着,如今没什么人在,棺木在正前方,四周围绕着白色的花圈,顶头上立着遗像,肃穆庄严。那个拾小姐跪在前方,在铜盆里烧着纸,细细的说着话,在偌大的场地里听的很清楚,梁凡知道自己应该走开,却没动。
“奶奶,我很不孝吧,一躲就是三年…您说时间是良药,会治愈好…可是我怎么还是病痛缠身…每晚都梦见他,人家都不要我了,我还这么舍不得…真是的…”
声音里像是哭又像是笑,梁凡皱着眉听着,虽然不是很明白。
“怎么都不等我…奶奶不想我么,是我让你失望了,才不见面就走了…一定是…”
“以后就剩我一个了…怎么办,奶奶…要怎么办呢,没有他,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真是没出息…怎么那么没出息…”
“奶奶…您怎么舍得呢?怎么舍得我呢?我是遗情啊…是遗情…拾遗情啊…您怎么舍得我呢…”
梁凡听到了呜咽声,断断续续却持久不停。她在外面站了多久里面的女孩就哭了多久。她甚至觉得脚有些酸疼。
“你在做什么?”
梁凡吓了一跳,抚着胸口转身,看见裴慕杨面无表情的站在身后,不知道他站了多久,梁凡突然嘲笑自己脑子里此时此刻想到居然是自己的社保金,养老金,以后转业不知道能不能有现在的待遇。
裴慕杨往前走了一步,越过梁凡,朝殡仪间里望了一眼,有些严厉的转身看向梁凡:“怎么,公关礼仪都不懂了?”
梁凡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确,偷听是很不道德的。
“怎么了?”我听到门口的声响,便擦了擦眼泪,走到外间,看见裴慕杨和一个女士站在门口,她似乎是公关部的主管经理,此时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我想了想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
“梁小姐?”我开口,她惊讶的看过来,似乎不相信我知道她的姓氏:“能麻烦你帮我倒杯水么,热水,谢谢。”我支开她,她有些犹豫的看了看裴慕杨,后者点了点头,她才离去。
我回身坐在离遗像最近的位子,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这个声音让我有安全感。
“既然回来了,就留下吧。”他坐到我的身边。身上有些清新的气味,像是夜里的凉风,又像是月光的寂寞。
我摇摇头:“还没毕业…奶□□七过了就回去…”
“玉兰也有很多音乐学院…你…可以回来读。”
我没有做声,如今的我们算是什么呢?
“奶奶走了,更没有理由再回来。”
“还有我。”
“你?你早就不要我了。”
“怎么会。。。我说过守着你一辈子。”能感觉到他落在我身上的眼神,充满着温柔和眷恋,也是我一直不明白的地方,如果你还爱着我,问什么不让我们在一起,说那些哥哥妹妹的鬼话!
“守着我做什么,你不娶我还要嫁呢!”我的语气刻薄,略带讽刺。
他没有出声,可是气氛有些压抑,他像是有些生气,可是奇怪,凭什么生气呢?是你说的分手,是你要做哥哥,是你不要我。
“我让人帮你办转校。”
“怎么,奶奶走了,你就要全权接手我的人生么?以什么身份?哥哥?真是可笑…”我尖锐的语气像是要埋葬他同时颠覆自己。
裴慕杨皱起眉,脸色有些苍白,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握拳又松开。
“要怎样…才肯回来。”他问。
“Die gr te Tragik eines Menschen ist der Tod seines Geistes ”我说了一句德文:“知道什么意思么。。。。哀莫大于心死。”我转头看向他:“什么时候忘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你不在的日子(5)
我哭着从梦里惊醒,凯西被我吓的不轻,走到我的床边确认我没事,我摆摆手,示意她继续睡。
从床头拿了水杯几下就被我喝完,我喘着气,闭了闭眼,想忘记那些扰人的梦境。
呵…苦笑,从奶奶葬礼回来后的这三个月,不断的做梦,梦里片段大多是那些年的记忆,有些美好,有些伤感,可最后都是哭着醒来。
凯西介绍一位心里医生给我,去看过几次,效果不大,我知道自己的病因是什么,谁都救不了我,除了他。
我抱着双腿靠在床头,脑袋里空空如也,奶奶走了,似乎更没有理由回去了,在维也纳三年多,似乎习惯了这里的一切,浪漫的街道,清新的空气,法语德语到处能听到。可梦里却永远都是那个有着玉兰花的城市。
套上厚实的外套,从抽屉里拿了欧元和护照,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跟着心走,在机场订了票,上了飞机,没有直飞,在法兰克福转机,5个小时,我坐在候机大厅不停的掉眼泪,茫茫然不知自己要做什么,我知道自己此时一定很狼狈,红肿的眼,苍白的脸色还有些神志不清,有人上前给了我一杯热咖啡,我用法语道谢。
又是10个小时的飞行,我一直睁着眼没有睡,觉得脑子里那根绷紧的弦似乎就要断了。出玉兰机场的时候是早晨10点,我看着天空耀眼的阳光,一阵阵的头晕。站在机场外,也不知要去哪里,想打电话却发觉手机没带,我拦了的士直奔拾氏,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只是想见他。
“拾小姐?”梁凡满脸惊讶的看着我:“你…怎么在这里?”
是呀,我怎么在这里。
“对不起,我没有人民币,你能帮我付一下车钱么。”的士司机在我身后很无奈的站着。梁凡付了车钱后,似乎打了个电话。
我想应该是通知裴慕杨吧,因为我已经看见远处他跑来的身影,有些着急,应该很着急吧,现在的我多狼狈,裴慕杨你应该很开心吧,我如此放不开你,忘不了你,你很得意吧。
他揽过我,没有看一旁的梁凡,直接把我拉去地下车库上了他的车,车速很快,我们都没有说话,应该是回他的公寓吧,我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旁边的呼吸声让我安定,我知道,隔几分钟他就会回头看看我,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他落在我身上的视线,有些灼热有些刺痛…一路有些颠簸,但是好睡的很,这一会儿比一整夜都好睡。
还没关上门,我就主动吻上他,有些急切和笨拙,生涩的吻带着我所有的热情和乞求,我高兴的是他回应我了,同样的有些迫不及待,用力的搂着我,手指穿入我的长发,将我轻轻的倚在墙上,单手固定着我的身体,我解开他的扣子,双手贴进了他的皮肤,温暖的感觉一下让我冰凉的手心有些酥麻,将他的上衣褪去,也解开自己的,露出黑色的胸衣,冰冷的空气让我有些战栗,他迫不及待的吻向我的脖颈,沿着曲线一路下移,直到高耸的胸口,亲吻红晕,我颤抖,他的双手游走在我的身体上,用力的将我按在墙面和他之间的空隙里,我能感觉到他的迷恋,手伸向他的裤头,解开,附上早已□□的火热。他一怔,突然之间,天旋地转,这种亲昵的触碰像是让他如梦初醒,猛然停下动作推开我,我受伤的看向他,□□在外的身体像是风中摇曳的落花,美丽却绝望,我无法控制的颤抖着,像是灼伤了他的双眼,他惊吓般的将地上的大衣将我裹住,我只是木然的看着他不发一语,脸上停不住的泪水像是控诉他的狠心。
“为什么…”
“遗情…我…对不起…我…”他慌张的说不出话,只是直直的看着我,然后将我用力的抱住。
“你不要我?”
他点头又摇头,我不明白。
“要…”我留着眼泪说:“你要我的…我知道!为什么推开…为什么要分手…”
“遗情…我不能…不能…”
窗外的天空有些浑浊,没有维也纳的蓝天白云,这里的天空总是带了点灰,却能闻到记忆里的玉兰花香。
我们和衣而卧,躺在他的臂弯里我睡得很香,三个多月第一个好眠。
这样爱,像毒药一样侵入我的生活,蛊惑我的灵魂,纠纠缠缠至死方休。
我没有道别就踏上了返程,继续十多个小时的飞行,疲倦。
对不起,怕你睁开眼,就再也没有勇气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你不在的日子(6)
我总是在想当年你为什么选择放手,为什么我们那么相爱,你却还是放了手,是因为什么不得不的理由,一直想知道。可是这么些年过去了,我却退缩了,开始不纠结那个真相,或者说害怕知道,宁愿相信我们只是暂时分开而已。
大四开始,我便去了维也纳交响乐团实习,学习演出总是忙的转起来,师傅经常来这里看我,我知道他是放心不下我。
很想问一句,你呢?
我在乐团附近租了一套公寓,两百个平方,一个人住,朋友骂我奢侈,我不以为然。
这天回来,开了门,却发现房里的灯亮着,我的心一跳,拿起玄关的棒球棍子,悄悄往里走,却看到厨房里那个身影。
“回来了?”他转身看到我,停下手里的动作说,就好像我们只是早晨才分别而已,其实算起来,刚来维也纳的三年多里我们都没有相见,直到半年前,奶奶的去世,我们才又见面,那次夜晚梦醒后的疯狂,我们谁也没提及,可是三个月后的今天,他出现在我的房子里,好像他一直住在这里一样。
“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看到我手上的棒球棍,会心一笑。“烧饭,我煮了你爱吃的中餐。”
“你这是私闯民宅知道么,在维也纳,是犯法的!”我把棒球棍往沙发上一扔,有些气愤,后来想想这句话有语病,私闯民宅在哪儿都犯法。
“吃饭吧。”他似乎没听到我说什么。我气结,觉得和他说话实在是件累人的事。无视他进了房间,换了舒适的家居服,松散了长发,因为白天扎起的缘故有些印痕,却有了好看的弯曲。
我盘腿坐着床上思索着要怎么办,为什么他会知道我住在这里?为什么他会有钥匙?我冲出房间,直接走到他面前,他还围着我的围兜,粉红色的印有可爱的小熊图案,看上去有些可笑,他有些楞然的看向我,也许是被我气势汹汹的模样吓到了,我二话不说的就对着他就开始搜身,上衣口袋到裤子口袋,他的脸微微泛红,双手自觉的举起,却没有阻止我。
“钥匙呢?”
“什么?”
“我家的钥匙!”
“我是按密码进来的!”
我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密码!”
“我猜的。”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眼神沉静深厚。我脸上一阵燥热,门锁的密码是他的生日。很好,这么嚣张!没错,我拾遗情就是这么没骨气,日子在前进,年龄在前进,就是爱情停滞不前。高兴吧?家门的密码都与你有关!
“您有事么?”我的口气不好,特意加重了您这个字眼。
“我们需要这样见外么?”
“需要!”
“我来接你回国。”
“什么?”我实在听不明白他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