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事发突然他也没来得及跟夏夜他们说明什么,夏允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才会差点搞砸了婚礼,幸好魏楚还是有点眼色,及时赶来带走了他。
默然伫立在新房窗边的仲牧城冷然一笑,暗自思忖着等过段时间老爷子眼皮松了松再把他们全部汇集起来准备,夺权的事情
颜茗弦安静地坐在他身后的床边,察觉到他身侧逐渐加深的戾气,心头略微颤动,一向平淡沉稳的沁甜呼吸也不受控制地乱了步调
她还真是傻,居然因为他在白天婚礼上一时动情的反应就迅速迷失了心智,甚至天真地以为,跟她结婚的人,还是乔诺希
现在细细地凝视他高大凌厉的背影线条,美梦破碎,终于让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丈夫是仲牧城,一个心思复杂又诡异多变的狠辣男人,只要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随时随地都可以释放出乔诺希温暖的气息来迷惑她的心神
即使因为希弦的出现稍微减缓了一下他对她的恨意,也不可能完全唤回他对她宛若当年一般的浓烈感情,谁叫她的背叛太过深刻,再怎么加以深情的解释,都是无可辩驳,何况,不止一次
这场婚姻绝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她也不清楚他到底在谋划什么,只是想专心地做那个人的妻子,奢望有一天,被她亲手杀死两次的,潜藏在他身体的某个灵魂,能够再次复活
似乎是感觉到身后萦绕不放的灼热视线,窗边那位一身铁灰西装的俊秀男子才微敛了笑意,轻慢优雅地转过身来细细地欣赏他煦色韶光的新婚妻子,平日里不施粉黛的时候已经足够绝世独立,明艳动人了,今日上了妆容后越发顾盼生辉,群芳难逐,也难怪自己那个笨笨的女儿白天里一个劲儿地往她妈妈身上窜,孜孜不倦地追求美丽的物体果然是人与生俱来的天性
漫步向前,单脚跪上一侧的床沿后轻轻出手,捏住了她弧度柔美的下巴,故意伏在金吉拉白皙的耳郭边上低声笑笑“今天。。。。你表现得很好。。。。。。”不由自主地被她粉颊上逐渐弥散的红润吸引,偏头吻上柔嫩的雪肤“为了奖励一下你,今晚我保证不会再弄痛你了,如何?”声音妖异得让人畏惧
有些不自然地挪了下脸颊,微微躲避他状似亲热的举动“。。。。。。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低垂的长睫轻轻颤动,在窗外清亮月色的映衬下熠熠生辉“一定要。。。。。。让我害怕你呢?”
原本打算就这么顺着亲吻将这场无爱之欢继续下去的男人后背一僵,嗓音温度飞速下降,几近冰点“你说什么?”
虽然一开始总是被他身上时而散发的戾气和阴毒的话语吓到,等到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内心,还是要鼓着勇气坦然相答“我喜欢。。。。。。。。白天的你”
像是听了本世纪最滑稽的笑话一般轻笑出声,阴暗的俊颜随之稍稍扭曲“。。。。。。。。颜茗弦,又要耍花招了?又要。。。。让我开始以为你有多么爱我?”虽然身为当事者的他心中明了魏楚的推断只对了七分,但还是不能确认,这个女人,在当年他还是乔诺希的时候,爱他的程度到底有多深
时至今日,仲牧城再也不会质疑颜茗弦曾经对乔诺希动过感情,可是,那又怎么样?后来的所有事实至少证明一点,比起乔诺希,她更爱权力,因为只有权力才能守住于她而言比乔诺希更重要的东西,所以必须抛弃无权无势的灰姑娘,搭上顾末那根救命稻草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前方都是利益的情形下就要实现利益最大化,因此,在生命的每一个重大转折点,决定人们最终选择的往往不是爱什么,而是更爱什么。
娇艳的黛颜上渐渐浮起愧疚的神情,沉默良久,还是淡淡地接了下去“。。。。。。没有,我很清楚,现在的你,疑心那么重,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完全相信”
眼角的笑容慢慢凝滞,方才还在高高上扬的嘴角缓缓下垂“。。。。呵,我真不知道是该夸你聪明还是该说你笨,既然都看穿了这些,何必点破?让我们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即便不情愿,他还是不得不承认,很讨厌自己随时都快要被她看穿的感觉
确实,如今的仲牧城只相信已经发生在他生命中的事实,什么推断,什么证据,哪一样不可以作假?只要有钱,要买通一些人撒一些谎,易如反掌,这一点,魏楚做得到,颜茗弦,也做得到,所以他根本不屑于去询问
“即使你不相信我。。。。”不去理会他是否会刻意忽略她眼底的哀伤,字字句句依旧万分慎重,和在教堂里答应愿意之时如出一辙“。。。。。我还是要认真地告诉你,我面对着你时的每一个想法,否则我们只会。。。。。。越来越远”这才是,她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
惊觉她糯软轻柔的恬淡娇音居然再一次于不觉间隐隐拂动了他心头压抑太久的晦涩感情,失控的男人猛然出手,一下子捏住她的整个下颚,大力掰回正面与自己直视,凶狠的语调有了丝丝愠怒“你见过谁?!”
为什么,忽然会有一种她会被人抢走的错觉?
颌骨吃痛,发音也开始模糊不明“。。。。。没。。。。。。有。。。。”慌乱地辩解,生怕他从自己的只字片语中,察觉到仲宇翔安排的影子所在
见她韶华细美的远山眉因疼意蹙紧,心中涌起浅淡似无的怜惜,目光狐疑地收回了手
脸骨上的痛意迟缓减轻,他犀利若刀的眼神反而逼得她企图闪躲,无能为力之下,只好继续刚才的失当措辞“。。。。。我只是看着白天的你,突然发觉,不管你改变了多少,始终是,那个人”无奈苦笑,澄澈的眼眸不再躲避,直直凝望他深不见底的漆黑瞳仁“我。。。。。。放不下她”
仲宇翔既然敢明目张胆地放乔诺希回来让她知道仲牧城的亲爷爷就是背后那个想要拆散他们的操纵者,其意明显
“放不下?哈哈,难怪魏楚他们那么害怕你靠近我,啧,你这个女人啊”拖长的低润语调嘲讽毕现“每次只需要三言两语就可以直接命中乔诺希的红心。。。。。可是,你不要忘了”微笑着提醒,浓烈的怨气悄悄泄露了几丝“六年前的你,是用什么样的惨烈方式将她割离你的生命,就像壁虎面对生死的时候心甘情愿地断去尾巴以求自保”她只是,你的尾巴,不是,你的心
“我。。。。。。”哽咽的细美咽喉无力颤抖,完整的解释还没酝酿好怎么出口,就已经遭遇粗暴的阻断
“行了”一脸不耐烦地撇过头去,压根不想再持续这个话题“不用告诉我六年前你是怎么怎么爱我的,我已经没有兴趣了解那些了”回转面容,不容反抗地盯着她,因笑容而咧开的嘴角皓齿阴森“不管今天的你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嫁给我,无奈也好,亏欠乔诺希也罢,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以后的事实就是,你,是我仲牧城的妻子,也是我的附属品,明白了么?”
她埋头沉默,眸光繁复地细细回想着和他重逢以来的所有点滴
从最初的心动,到受人挑拨,误会他囚禁乔诺希,接着被他在车上严酷地惩罚,开始怀疑他的真实身份,所有的疑惑却在希弦受伤的那天一并解开,心神俱裂,紧跟而来的是他轰轰烈烈的狠辣报复,将她投入拘留所,逼疯了顾末,姜蓉母子下落不明。一幕幕诡异阴毒的旖旎画面还在脑中不停回荡,曾经一度阻挠了她想要再次靠近他的步伐,令她偶尔会害怕那个好似残忍无情的他执意要重新得到她的狂热意念
直到经过和乔诺希在咖啡厅里的那次交谈,她才恍然意识到,原来,不管时隔多年,他的外表变得如何鬼魅邪怖,依旧是她心目中那个会笑会闹的单纯女孩
他只是因为受了太多她给的伤,所以决定用层层名为阴狠的外衣武装了自己,不再相信任何人,尤其是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
可是这个女人,只要是带着看乔诺希的眼神望着他,那些残忍冷虐的粗暴言行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她还是能够轻易地透过他刚硬坚实的冷峻外表,凝视到他内心柔软纯净的几片灵魂碎屑,那是某只傻兔子消失在他身体里的时候唯一留给她的东西,她要珍惜
坦然一笑,嘴角洋溢出甜蜜的味道,像是轻哄一个闹了别扭以至于放下狠话的稚气孩子“知道了。。。。。。”金吉拉终究还是选择了妥协,温柔地送上全部包容
他皱眉不语,心头那种失控慌乱的感觉又逐渐涌动起来,横竖不是滋味
为什么即使到了今天,即使她都已经乖顺地听从他的意思,他还是可以时刻感受到这个女人柔软外表下的那一具不容任何人征服的强大灵魂?稚嫩的乔诺希做不到,阴厉的仲牧城也做不到,反倒像是被她,一次又一次地捧在了手心,微笑地俯视着他们天真无邪的傻气举动
颊腮陡然冷笑,暧昧的气息直扑颜茗弦的粉面而来——身为男人的他,还是明了要让这样一个向来淡然平静的女人心慌意乱的最快办法
、梦境
清晨那抹不算刺眼倒也明亮的阳光懒懒散散地投射进屋,映照出了一地凌乱的衣物和床上紧密相拥的两道身影
雪白的被单半遮半掩地盖着男人怀中吻痕遍布的女子娇躯,在她披散开来的一头墨发上反射出同样清亮柔和的温暖光泽,企图借着这阵眩目的效果挡去两人身上比地面衣裤还要细密混乱,见证了他们昨夜纵情交欢的无数痕迹
颜茗弦向来规律的生理时钟在遇见乔诺希以前就已经雷打不动了,虽然昨晚被他反反复复地折腾了很久,依旧能够压着睡意准时醒来,刚想稍微挪动一□子舒活筋骨,哪知道一动大腿那里即刻隐隐作痛——看来淤肿未消
缓慢地眨了眨惺忪的睡眼,直到眼前的场景一点一点地从模糊变作了清晰,她才忽然想起,昨晚,是她和他的新婚之夜,还真是,虚幻如梦了,转瞬之间,所以的过往早已远离,五年的相守六年的分离通通成为过去,他们,还在一起
感觉到怀抱着自己的炽热胸脯和身侧传来的绵长呼吸,低垂的明媚眼睑,终于露出了时过境迁的淡淡笑意,安安心心地又往他的怀里挪了几寸,动作细腻轻巧,害怕弄醒昨晚劳累太久的,她的丈夫
小心翼翼地转了下方向,正对上他不带戾气的俊朗睡颜,刚毅凌厉的脸颊轮廓并没有引发和某些局外女子那般一见倾心的虚无爱慕,反而是,满满的怜惜
六年来,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才会把她深爱多年的瘦弱女孩变成如今让人望而生畏的威武模样。谁又知道,这副玉树临风的高大外表下,埋藏了多少小女儿家无处可诉的眼泪与血水,一切,只怪一人,颜茗弦
六年前,在她得知自己亲生妹妹凄惨遭遇的时候,在她开始下定决心要摆脱姜佑堂的时候,也在乔母多次来学校警告她不要带坏乔诺希的时候,她是真的,想过要放弃自己和她的感情。
谁叫她们都没有掌握生命的权力,只能心如死水地等着未来的某一天,成为某个算不上讨厌的男人,安置在家的装饰品
谁都不愿意屈服命运,可是要和这么强大的敌人叫嚣,必须先累积足够的资本,如果乔诺希做不到,就让她来吧——借着顾末的力量,击垮姜家,拿到应有的补偿。
可是到了那个时候,她应该已经是顾末的妻子了,说不定还有了几个联系婚姻的孩子。终其一生,得过且过,稚嫩的容颜逐渐老去之际,偶尔在心中默默缅怀一下年少轻狂时真心眷恋过的女子,然后在绵长温馨的回忆里望着她越行越远的背影泪撒衣襟,最后,转身,离开,谢谢我们的相遇和分离
所以,在和顾末尝试交往的那段时间里,她也并不是完全在演戏,而是真的打算结束那段两家都在全力阻挠的脆弱爱情,放乔诺希离开,继续做她母亲的好孩子,收颜茗弦回来,重新背负起一个姐姐一个女儿的责任
谁叫你们明明是女子偏要爱上同为女子的对方,谁叫你们不被世人祝福却偏偏生活在世人中间,注定只能擦肩而过
那时的颜茗弦常常会偷偷地潜去乔诺希家的小阁楼底下偷偷张望,试图把无助的视线,投进那扇迟迟不开的破旧花窗中
可以想象,被乔母关在小阁楼里日日喂药,教导,斥责的那只兔子,一直很爱很尊敬很放不下母亲的那只兔子,那段时间到底有多挣扎多痛苦多摇摆不定,在她和母亲的夹缝中艰难呼吸,无法抉择。既然如此,那就由她来决定,是让乔诺希背弃乔母跟着她卷入姜家的争斗,还是放弃颜茗弦重新过回一个正常人的生活
世间事,真的只有做过才知道它有多艰难,要坚持下去需要承受多大的痛意
在和顾末试着交往的期间,她那么努力地想要微笑,想要学着从一个天真的小女生角度去欣赏一个众人眼中出类拔萃的贵家公子,想要好好说服自己接受一个本来就很熟悉的男人闯进自己的生命,力不从心
他对着她温柔吐息,她却蹙眉;他想要牵她的手,她要犹豫很久;一次亲吻,让她几乎呕吐半个小时,还要笑着对那只笨兔子说,顾末很好,很好
如果他真的那么好,为什么无论何时何地,你的眼里心里终究只有那个躲在你后面懦弱哭泣的女孩?
不要了就是不要了,与其让所有的亲人跟着她们痛苦半生,不如将快乐赠与他们,所有的眼泪流回心底,久而久之,泪腺崩坏以后,大概,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之后,十九岁的乔诺希日益消瘦,十九岁的颜茗弦辗转难眠,开始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梦里的主人翁却一直不是她自己
尤其是在乔诺希跟她约好在清水池边最后见一次面的那夜,她梦见了她们的未来,真实到无可辩驳,上面有命运碾过的灰败伤痕
梦里的颜茗弦还是没有赴约,只是像以前那样,抛掉公主殿下所谓的骄傲和骨气,偷偷潜去了那里,在后面默默地看着那个顶着毒辣烈日拿着四叶草一直一直等她出现的灰姑娘,笑她,好傻,也笑自己,好傻
乔诺希终于放弃了,开始把和颜茗弦相识以来的所有一切全部整理打包,丢在了回忆的某个阴暗角落任由风吹雨打,独自擦干眼泪继续前行。
过个几年,心上的伤口慢慢愈合,关于颜茗弦的那些少年记忆在身体里一褪再褪,直至一丁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消失得快要看不见,宛若一场虚幻的春梦
乔诺希的心房会重新腾出新的位置放人进来,不管那是一个女人还是男人,总之,不是颜茗弦
接着,厚重的岁月钟声缓缓响起,庄严宣告她们的少年时光挥霍殆尽,已经走到了最后的路口
颜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