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来这里?”约莫着邹家快要动手了,这女人还有闲心来找他?
没有注意到他脸上越发阴厉的神采,依旧笑眯眯地挂在他身上“今晚有好戏,你是主角,怎么能不上场呢?”扭动着绵软诱人的身子在他胸前用力挤压“走吧,去见识一下仲老头作困兽之斗的样子,百年难得一见哦”
浓眉一凝,脑袋飞速运转,试图分析清楚如今的几家局势“为什么这么快?不是说好。。。。。等我。。。。。。。。。。”
娇气地用脑袋挑逗地蹭他喉结附近的敏感区域,笑意满满地无辜解释“没办法啊,颜家的钱已经到手了,爷爷可是等不及要吞掉仲家”拉住他的一只大手沿着自己的身体线条向下,轻柔抚上她有了些外凸的圆润小腹“我呢。。。。。则是等不及要得到你。。。。。我的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娇嗔地提起粉拳垂了他的臂膀一下“哎呀!人家不想挺着大肚子穿婚纱。。。。。。。。”
仲牧城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尚未来得及回应什么,身边已经响起一阵让他无比熟悉的浅浅呓语,却比邹紫言的高声挑逗力量大得多,一下子就将他拉回了现实
“你。。。。说什么?”颜茗弦呆愣地站在那里,大概是因为丢失了魂魄,脚尖几乎挪不动步
邹紫言倒是兴高采烈地打了招呼“哟,正妻回来啦?”抬起好看的下巴对她展颜一笑“那我这个三儿是不是该回避一下?”佯装生气地推了推比颜茗弦还要呆滞的男人“死鬼!”向上仰起得意的脸庞,指尖玩味地戳抚他俊秀的颌骨“。。。。。要她还是要我?选一个吧”
一阵令人窒息的死寂,拖长了难捱的分分秒秒,再回首,年华已逝,温情随之凋零
颜茗弦也笑,骄傲的,倔强的,偏执的。。。。。汇集了太多浓烈情感的笑容竟然开出了百般难描的极致美丽,就像高耸入云,皑皑白雪层层覆盖的寒冷天山上,那朵沉睡多年的雪莲猛然转醒间,温柔抖落了一身晶莹剔透的纯净冰滴,在和煦烈日的照耀下,所有的流光折射在那些细小冰粒上,光华四射
太美,太冷,冻结了前世的承诺今生的过错,还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义,然后她就,将那块完美无瑕的水晶捧到他眼前,一并摔碎,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举动还要刚烈,还要让人痛惜入骨。因为摔碎的不止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还有万金不换的珍贵回忆,那是旁人付出再多也替代不了彼此的专属印章。
这世上,没有多少人能够及时在自己还没有老去之前就遇见可以令自己深爱一世之人,所以她很珍惜,知道今生不再有谁会这个取代与她偕行纯真少年路的知心人
可是,他都没有放在心上的东西,她一个人的守护,没有意义
“呵呵”娇艳的笑容依旧明净温和,丁点怨气都不曾浮现“不用了。。。。”
“啪!”转瞬之间,一个凌厉狠辣的巴掌不带丝毫迟疑地重重扇来,拂得他全身一震,整个人木在那里脊背发凉,睁着双眼呆傻失神地望着她
可笑啊,嗜血冷虐的魔鬼,居然会怕一个女人
“我。。。。最后为你做一次决定。。。。。”哽哽咽咽着吐词不清“。。。。放你跟别的女人离开”
“你。。。。。。。”回魂之人握拳咬牙,憎恨她的大方慷慨,憎恨她为他做的每一个选择“。。。。凭什么?”
恬淡的笑容明艳艳地刺伤了他的眼睛,抛出的冰冷小调却不可挽回“我们,结束了”
结束!不可能!要不是邹紫言还在一边,要不是现在还有太多事情要他处理,仲牧城早就,发疯了!
门外急匆匆地跑进来一个黑西装的男人,俯到邹紫言身边小事禀报
“小姐,我们的人已经占领仲家的地下城了,老爷下令让仲少爷立刻过去”
兴奋的女人欢快地扯了仲牧城的袖子就往外拖,高兴得手舞足蹈“死鬼,你老婆都不要你了,还愣着在这里干嘛呢?!快走吧!你马上就要接管整个仲家咯!”
本来一动不动连转身都没有的男人一听到这个消息,浑身一颤,紧握的拳头快把骨节压碎,手背上青筋通通冒出,血气上涌得微微头晕。
犹豫了些许,居然连局势都顾不上了,面容狠狠抽搐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以后,才怒气冲冲地离开这里赶去基地,也不管邹紫言是不是会起疑心
“休,想!”
感谢老天让她嫁了世界上最干脆之人,谈完离婚立刻带着新欢走人,没有任何留恋;埋怨老天同时让她嫁了世界上最霸道无理之人,连离婚的权利都不给她
默然不语地坐在他们曾经洒满温馨的房子里恍惚行走,点点滴滴漫上心头,占据了太多时间空间,终于不慎将她明净眸底的冰凉眼泪挤出眼眶,滑入空中沾染了灰尘——就像他们曾经的感情,‘啪嗒’一声砸到地上,受不了外在强大的力道,摔裂成无数交融着太多污渍的小浊夜,再怎么努力地过滤透析,始终回不到从前那般莹润透亮的干净模样
颜茗弦一如既往地恬淡浅笑,滑到下颌肌肤上的眼泪却和笑容一起挂上弯弯的嘴角,明艳娇柔,隽永多年
这一次,她是真的意识到自己错了,错在这一生真的不该背负太多偏执太多强求太多,贪心如斯,自然受到了上苍的责罚,要她用自己最清楚明白的状态,亲眼目送着一个又一个刻进她生命中的人长久离开
先是母亲,然后是乔诺希,然后是希贤,最后应该是,仲牧城。
到底还要逼她送走多少人,剜去心上多少不可替代的筋肉,才能停止?
是不是只有当她学着放下,所有的苦痛才能走到尽头。
坐在地上浅浅傻笑着是否还要与命运抗争的女人突然感到腰部一阵绞痛,残忍预示着不管她的意志有多坚强,所有的反抗终会和她肚中那块无人认领的脆弱骨肉一般,胎死腹中
仲牧城和邹紫言赶到仲氏地下城进了最里面那间大门时,邹定邦,颜博,仲宇翔全都聚集在那里了
关切地抬头望了望最前方懒懒地躺在睡椅上随手翻着一些稚嫩画纸的仲宇翔,仲牧城自嘲一笑——他也真是多操心了,以老爷子那种凡人望尘莫及的精密心智,谁又能伤害到他?
再仔细一瞧,他手里拿着的那些画工粗糙幼稚的作品,还真是眼熟,好像是,出自某只小兔子的爪子
顷刻,上面慵懒伸了下腰杆活动筋骨的仲宇翔总算是有时间理一理下面的闲人了
“颜博,本来我是真的想放你一马的,为什么偏要那么不安分?”
凄冷一笑,满眼都是深似大海的仇恨“你害得我颜家家破人亡,难道要我就这么算了?如果是我杀你老婆毁了仲氏,你是不是也这么大度?!”
侧头望了望较远处已然长大成人的孙子,眉梢的刚毅慢慢淡退,无奈地向上抬起沧桑阴暗的苍老面庞,良久,闭上了浊白双眼,抿着唇齿悠悠叹息
“。。。。。都是。。。。。。。。孽缘”
、恩怨
三十年前,仲,颜,温,邹四大家族关系还很密切,亲若一家,在国内各占据着南北东西的地盘做生意,直到出现了很大的一场变故,颜家温家遭遇灭顶之灾,邹家仲家移居国外
仲宇翔年轻的时候醉心事业又不喜欢乱搞女人,以致子息不旺,发觉之时都有些老了,膝下只有一子一女,仲维宁的父亲仲远谋,仲牧城和乔诺希的,母亲,仲娅楠。
不幸的是,在仲宇翔的儿子这一辈,继承人的标志,出现在了女孩子身上,应和了那仲家要灭亡的预言。可是当年的仲宇翔也和仲牧城一样,爱女成痴而且根本不相信什么神神怪怪的无聊言词,比天还高的心脏坚信自己可以扭转乾坤,硬是违背了祖上的传统让自己的女儿用最本真的样子快快乐乐地长到了二十岁,准备把家底交给仲远谋传承,结果上天严惩,仲远谋死于非命,仲娅楠一满过二十岁身体急速衰老,所有的医生都束手无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活泼好动的姑娘一天天地虚弱下去,睡眠的时间越来越长,也许某一天再也醒不过来
那个时候,仲宇翔终于明白,命运的力量有多强大,强大到谁也不能反抗。
后来,为了救回他女儿,也为了挽救仲氏帝国,他只有忍着痛苦强行改变了仲娅楠的性别,改头换面,让他以私生子的身份回来仲家,改名仲彦宸。
这一次,他错的更厉害
那个用女孩子身份自由自在地活了二十年的骄傲女孩,突然被父亲不由分说地改变了所有,粗暴斩断了从前的过往,怎么能心服?而且连仲宇翔都没有意识到,生命里已经发生的那些成为回忆的东西,足够影响一个人将来的所有选择
在改变之前,颜家的两个儿子颜博,颜浚,温家的小女儿温筱都是和仲娅楠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其中的颜浚,甚至是仲娅楠的恋人
两小无猜且亲密无间的生活是滋养爱情的合适土壤,况且本就门当户对,长辈们也纷纷看好,哪知道这竟成为后来直接导致两家灭亡,两家迁移的祸患
一切都始于颜博十六岁那年和温筱的交往开始,让自小就爱慕她的颜浚妒煞了双眼
“阿筱!你为什么要和我哥在一起!为什么?!”
“颜浚,不要这样,不适合”
“哼,如果你是真心喜欢他我也罢了,可是你根本就不爱他!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如果!你只是想找个人结婚成家的话,我绝对比他更适合你啊!”
“不。。。。我喜欢的就是他。。。颜浚,别这么固执。。。。。。”
“你喜欢他!?哈哈哈,阿筱,你当我眼睛瞎了吗?!我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爱你,所以也比他们更懂你!你心里到底装的是谁,我比你还清楚!”
“。。。。你到底想说什么?”
“阿筱,我最后说一次,离开颜博,跟我在一起!”
“不行”
“好啊,你一定会后悔的!”
之后,颜浚对仲娅楠展开迅猛攻势,鲜花,巧克力,温馨旅行,甜言蜜语。。。。。只要是能够打动一个女人的手段,他都用了,很快就把不谙世事的单纯女子哄到了怀里。
每每看着温筱因为他和仲娅楠种种亲密的举动而隐隐蹙眉的黯然模样,心头的报复快感越发浓烈
他这是在,用她心底最隐秘最重要的那个人,简单直接地要挟她跟自己在一起,否则就要狠狠地伤害那个无辜的女孩
这么幼稚却有效的办法,还是没能逼得温筱屈服,那个明净似水的娇柔女子,只是言谈温和地告诫了他几句,平静无痕的水波下暗暗蓄积了连他也无法预估的强硬力量
“好好爱她,不要让她伤心”
这就是温筱,爱一个人,想她快乐想她开心,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她知道,她爱她
她就是这样,清清楚楚地看着她心里的那个笨小孩如此轻而易举地被颜浚浮华无力的示爱冲昏了头脑,红着小脸傻嘟嘟地在她面前一点一点地珍藏那些不堪一击的虚假幸福,她能做并且只想做的就是竭尽全力地保护她的美梦不要破碎,不要染上痛苦的眼泪
离开颜博,和颜浚在一起,她会伤心;不离开颜博不和颜浚在一起,她还是会受伤,到底要她怎么办呢?谁叫她偏要爱上一个又蠢又笨以为鲜花巧克力就代表爱情的傻瓜?
还是一个让她一辈子都寝食难安,痛彻心扉的傻瓜
后来,仲宇翔为了改变仲的身份,对外宣称她死了,直到两年后才让新的仲彦宸出现在大家面前,恰巧那个时候温筱正要嫁给颜博
与她情同姐妹的他,本以为自己会默默地送上完满的祝福,谁知心头泛滥的竟然是失落,尤其是当她把他当做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却因为他和仲娅楠熟悉的外貌,时而亲近时而疏离之际,那种奇妙的感觉最是严重,害得他甚至怀疑自己喜欢上了颜博,所以才会嫉妒
温筱的出嫁彻底激怒了颜浚,在意外得知仲彦宸就是自己曾经为了要挟温筱而骗到的恋人后,那个疯子的报复,一发不可收拾
他温柔地对仲彦宸说,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他还是会好好爱他一辈子,疼他一辈子,哪怕抛弃自己的所有也要和他在一起,他们的爱不会因为性别而改变
那也是单纯的仲彦宸第一次了解到,原来同性之间也可以是那种感情,也可是天长地久的关系。然后,这样一个内心纯洁得宛若天使的女孩子,就这样为了爱情,背弃了仲家,背弃了父亲,和颜浚逃到沿海生活,幻想着美好充盈的一生,那么多纯真的少女梦想还没有实现,就被颜浚刻意传染了艾滋,抛弃在了荒芜人烟的海边小村落,整夜整夜地发高烧,烧得在梦里不停地说胡话,乱喊人
“阿筱。。。。阿筱。。。。。。。。。。”
他真是笨啊,那么容易就相信了那些老一辈流传下来的空洞故事,以为爱情,以为浪漫,以为情人间的温馨,就是颜浚给他的那样
那样浮华
送不完的鲜花巧克力,叫不完的宝贝甜心,相偕旅游,看尽那么多风土人情,十指交扣,走到哪里都不分开。。。。。。那就是爱情,王子跟公主之间的爱情
那为什么结局不是王子与公主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而是像他这样被人骗到空无一人的废旧山村,在生死的界限上苦苦挣扎后刻入骨髓地体会到,今生最纯最真那些的温暖柔情,到底是谁给的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有些童话结束的时候其实还没有把故事讲完,公主,是可以和公主在一起的
在那些高烧不断,噩梦连连的日子里,只有记忆里那个永远笑得山水明净的恬淡女子,一直抱着他,哄他,给他生命里最细小最简单最朴实人人都做得到却未必能够坚持一生的浅浅关怀
她粉嫩白皙的颊腮,一如既往地贴着他混冷忽然的额头,糯软柔和的吴侬细语反复安慰,一点一点地抚平了他心上那么多以爱为名的伤口
“。。。。没事的。。没事的。。。我在。。。。。。”
慎重认真的表情,虔诚得像在守护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可是由世人看入眼里,那其实就是个活不长久的笨蛋,一生的偏执都用错了方向,才会把自己搞得这般狼狈,早死早解脱,何必苟活着丢人?
活着,也不过是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一份
躺在又潮又湿的阴暗小屋里,病得神志不清的仲彦宸确实打算着甩手离开,可是一想到她,他就不想死了
就是爬,也要爬回去再见她最后一面
温筱没有让他失望,居然比仲宇翔还要提前一天在那个灰尘扑鼻的脏乱房子里找到了他,本该万分欣喜。可是当她看着,那个曾经被她捧在手心里爱护的女孩子,居然变成了今天那般破败不堪的虚弱模样,澄澈晶莹的眼泪,第一次,从那个一向淡然自律的女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