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彼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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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彼时-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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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韩滨脸诡异地红了,张开嘴想反驳,可似乎又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伸手挠着头,不做声了。
“小山,你有什么想法?”韩母对这个大儿子一向看重,这时候全家都默不作声,忍不住问他。
韩岳看了一眼姐姐,再看看父亲,低声道:“我没什么想法。就算我反对,也改变不了什么。”说到这里,他抬头看着韩嫣,姐弟俩对视,韩岳叹了一口气问:“姐,你想过常家还有个沈淑惠么?还有她的三个女儿。常晟尧他跟你说了他会怎么安置你么?”
韩家父母都看着韩嫣。韩嫣低着头,半天才淡淡地答道:“常晟尧说他会处理。他说了能离婚,就一定能做到,不然他也不是常晟尧了。”
韩建设腾地站起身,对大女儿的失望气得他浑身哆嗦,对炕上的韩母道:“养出这样的女儿,真是作孽!沈淑惠老师多好的人,咱们干这样缺德的事,全家都要被人戳手指!我没有这样的闺女,今晚上我回工地去睡——小嫣,你要是一定嫁给常晟尧,就别当我是你父亲,我养不出这样的女儿!”
韩嫣显然没料到父亲竟然大动肝火,一向镇定的表情总算微微慌乱,拉住父亲道:“爸,我也是不得已。你能不能理解我一下呢?”
韩建设大怒:“你有什么不得已?这又不是旧社会,我又不是杨白劳,常晟尧也不是黄世仁!你找什么样的小伙子不行,跟比你爹还大一岁的人结婚?”
韩嫣被父亲的怒气震到,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自己一边擦,一边哽咽道:“爸,我……我找个年轻人,又能怎么样呢?生活条件差得连自己都顾不上,早出晚归地做工,勉强糊口——这样的日子我也过够了啊!我浑身落下的毛病,手关节腿关节发炎,不都是因为穷么?疼死也得上工,不然全家没有吃的。凭……凭什么我的后半生还要过这样的日子!”
韩母听了女儿的诉苦,忍不住跟着哭了,一边擦眼泪,一边对丈夫求道:“孩子是受苦了。这件事就算她做得不对,咱一家人还是要拧在一起,不能跟着镇里人一起孤立小嫣啊!”
韩建设看了一眼老婆,暴怒的脸似乎还想说什么,可看了一眼妻子流泪孱弱的模样,叹了一口气,推门出去了,外面大门哐啷一声响,显然韩建设怒气难消,一个人上油井生气去了。
韩岳也想出去,被韩母叫住道:“小山,我管不了你父亲,可你是我生的,你得听妈的!你姐姐这件事,难免被人戳脊梁骨,你在外面,一定要站在你姐这边,不许跟着人欺负她,听见了么?将来她进了常家,有什么不如意的事,你得替她出头!”
韩岳看了一眼姐姐,又看看瘫在炕上的母亲,默默地点头,出去了。
人小鬼大韩滨跟在哥哥后面出来,哥俩到了俩人共用的卧室,韩滨坐在炕沿上,对大哥轻声说:“哥,你说,姐姐嫁给常晟尧,我娶了小怡,没事么?”
韩岳一边脱衣服,一边看着弟弟,愣头青的年纪,刚刚十六岁,就想到结婚,是不是太早了些?
“你娶常怡?为什么这么说?”
“我早就决定了,这辈子非她不娶,她也非我不嫁,早晚我们俩会结婚!”韩滨抿着嘴唇,笃定地说。
韩岳听他这语气,心中微动,兄弟二人一起长大,小水虽然聪明,可比自己还要冲动任性,莫非他跟常怡之间也做了那不该做的事情么?
“小水,你没动人家常怡吧?”韩岳问完,焦急地等着弟弟回答。
韩滨听了,嘴唇动了动,后来脸红着点头,一双大手拧在一起,显然很紧张。韩岳看了,气得挥拳揍了弟弟,低声喝道:“什么时候的事?”
“半年了。”韩滨被哥哥打得一趔趄,栽倒在炕上,看哥哥气得脸都变形了,心下不以为然,反抗道:“我们会结婚的,早点晚点有什么差别?”
韩岳本来怒火只有七成,看了弟弟那不羁的样子,满肚子怒气再也忍不住,对着弟弟猛力挥拳,打得韩滨的嘴角登时出血,却不敢还手,只抱着头躲道:“哥,别打了,小心妈听见。”
提到母亲,韩岳才有些清醒,止住拳头,胸膛里的气憋得他堵得慌,好半天才顺过来,问道:“你给她避孕没有?”
韩滨听了一愣:“没——没有。小怡才十五,不会那么倒霉的吧?我们俩整天在一起,她都没啥反应啊。”
韩岳难以置信地盯着弟弟,硬是克制着自己的怒气,收回拳头,坐在炕上,自己抱着头,深深喘了几口气,才对韩滨道:“明天你碰见常怡,第一件事就问她,这个月有没有来女人的月事——”
韩滨诧异道:“问那做啥?”
韩岳听了这样无知的问题,怒气再也克制不住,猛一回手,一把抓住弟弟衣领怒道:“看她有没有怀孕!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就什么都敢尝试,还异想天开将来跟她结婚!一旦怀孕,你让十五岁的常怡怎么办?是堕胎,还是生下来?你又怎么办?念书,还是辍学养家?”
韩滨惊呆了,瞪着哥哥,说不出话来。自己怔了半晌,咬咬牙,对发怒的大哥正色道:“大哥,我错了。不过我一定会照顾小怡的,这一辈子绝对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等我们年龄够了,我就娶她。”
韩岳看着青涩的弟弟说这样的话,他无奈叹了口气,放开韩滨道:“别的都不用说了,明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她,我跟你一起去。如果万幸没有麻烦,你从今以后,都不许再胡作非为!你真心对她,就该尊重她保护她,懂么?”
韩滨红了脸,但笃定地点点头:“嗯。我——我们本来就是好奇,谁知道会有这么多麻烦。”
韩岳看弟弟的红脸,想到自己和常欢,忍不住笑了,给了弟弟一拳道:“人小鬼大。”
小水也笑了,哥俩躺在各自的铺上,想着心事,夜深了才胡乱地睡了几个小时。
第二天兄弟俩起来,匆匆吃过早饭,直奔常家。常家大门不像镇里别的人家,随便就能进出,他们按了门铃,被告知在外面等着。等了一会儿,常怡就跑了出来,后面远远地跟着二姐常欢。
常怡跟韩滨交往半年,但因为常怡极度害羞胆小,所以两个少年男女一直秘密行事,从来没有公开在人前出双入对。她在楼上看见韩滨韩岳兄弟俩同时来找自己,又是奇怪,又是害怕,生怕家里人起疑,见一边的二姐常欢在电脑前忙碌,知道二姐跟小山从小就相好,遂问小山来了,是不是来找她的。
岂知平素啥也不怕的二姐听到小山来了,脸竟然红了,神态十分不自然,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放下鼠标,默默地下楼,常怡这才有胆跟在姐姐后面,走出常家大门。
常怡看着韩滨,腼腆地低着头,没有说话,而韩滨当着哥哥面,更是一句话不敢说,一双少男少女同时沉默着,相对无言。
旁边原本沉默尴尬的常欢,看见了小山之后,熟悉的感觉却立时压倒羞涩,她对韩岳微微笑着,走到他旁边问道:“你来找我?”
韩岳因为跟弟弟韩斌生气,脸一直绷着,这时面对常欢,才不自禁露出笑容,点头把她拉到一边,既为了跟她说话,也是方便弟弟问常怡事情。他拉着常欢一直走到常家门前私路拐角的大树下,才低头笑着看她,看她好久,把常欢看得鼻子努了起来,眉毛蹙起,他才低声问:“昨晚回家之后,还疼么?”
常欢闻言,雪白的脸登时通红,低了头,半天抬不起来。她就那么低着,后来摇了几下,一时不敢看韩岳。
韩岳很少看见她这样神态,心里欢喜,忍不住逗她:“我知道有个地方卖安全套,等我买了,咱们……”
常欢吓得立即捂住耳朵,伸脚在他腿上轻轻碰了一下,抬头嗔道:“不许再说了。”
韩岳知道她是真的害羞了,自己也笑笑不语。两个人静静地站着,心里都觉得自从昨天傍晚在河边之后,就算两人偶尔互视一眼,都有无限温馨在心头的感觉。晨间的阳光明亮灿烂,照在这两个年轻人的身上,和煦得他俩的心也跟着暖洋洋的。
到了韩岳快上工的时间,他跟常欢一起向回走,转过拐角,看常家大门口,却没见常怡跟韩滨。两个人四处张望,常家所处的地方,是花溪镇和油田最有钱的人所住的洋房区,空阔整洁,一眼就能看到很远,却望不见那俩人的身影。
“你弟弟怎么来找小怡?”刚才常欢一看见韩岳,就忘了妹妹和小水,这时候想起,心里奇怪起来。
“他们俩谈了半年恋爱了——你也想不到吧?”韩岳叹口气,摇头道。
常欢听了很是诧异:“她们俩?怎么可能啊?小怡才十五岁,你弟弟……”
“才十六。”小山摇头,看着常欢笑着道:“我们也不大么,你才十七,比小水大一岁……”
“我心理年龄大,懂么?”她看着他,想到妹妹和小山弟弟,摇头道:“小怡还是一个小孩子啊!现在的小孩,真是早熟……”
韩岳看她,忍着没有笑,跟常欢等了一阵,仍然没有见到那两个。韩岳只好先离开,常欢一直看见他走远,才转身进了家门。家里空荡荡的,母亲前几天跟奶奶一起去观音山上香,估计还要两天才能回来,姐姐常欣住公司宿舍,父亲常晟尧一个月本就有半个月在白玉茹那里,昨晚他也不在家,不过他在不在家也跟她无关。
她一个人上楼,打开电脑,继续没完成的通关游戏,正玩得忘乎所以,听见身后的门响,她忙得没空回头,随口问一句:“谁啊?”
门口半天没动静,她回过头来,看见妹妹小怡站在门口,脸色惨白,一双水润的大眼睛好像刚刚哭过,全是血丝。她吓了一跳,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妹妹身边问:“怎么了?”
常怡扁了嘴,眼泪又流出来,自己扑在二姐怀里,放声大哭。
常欢抱着妹妹,一叠声问道:“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小怡不停地哭,一边哭一边伤心地道:“二姐,怎么办啊?我可能怀孕了。”
常欢脑袋轰地一声,抱着妹妹,半天说不出话来,后来才问:“你怎么知道的?”
“刚才小水问我月事来没来,我说三个月没来了,他也急了。二姐,我真怀孕了么?”
常欢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搂着妹妹,坐在床上,一边安慰她,一边想办法道:“现在哭有什么用,别哭了!你跟韩滨胆子太大了,什么都不懂,就什么都敢试……”她本来还想说,看妹妹嚎啕大哭,只好拍着妹妹肩膀安慰道:“你别着急,我去给你买一个测孕棒,先确定了是不是怀孕再说。妈明天就回来了,问问她,总会有办法的。”
常怡慌了,抓住常欢的手颤声道:“不能让妈知道!除了你,谁都不能知道!”
常欢看妹妹脸色惨白惊恐,心疼她,但无法可想,只能道:“不让妈知道怎么行?你别怕,妈不会骂你的……”
常怡是三姐妹中最小的一个,平时极受宠爱,就连不喜欢女儿的常晟尧,也从未对这个最小的女儿凶过,更别提沈淑惠了。这一次闯了这样大的祸,她心中最大的害怕是父亲母亲看她的眼光,一想到父母的震惊甚至是责骂,那种屈辱和被抛弃的感觉,生不如死。
性子柔和的常怡,靠在二姐怀里,脑子乱成一团,只懂得不停地抽噎,边抽噎边道:“妈不会骂我么?”
常欢一边叹息,一边安慰道:“不会的。妈从来不会骂我们,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你别怕,等妈一回家,就会想到好办法的。”
常怡可能也想到了母亲的性子,心安地长叹了一口气,靠着姐姐,抽噎的声音终于慢慢小了。
常欢一直等妹妹情绪稳下来,才拿着头盔出门,一路狂飙到旁边相邻的镇子,到一家药房买测孕棒。那个卖药的女店员听了,果然仔细地打量她。常欢心想幸亏跑到这个镇子,要是在花溪镇,自己买了这样的东西,只怕转眼间全镇就都知道了,到时候就算自己不说,也会很快传到父母耳朵里——小地方就是这点不好,人人都那么爱管闲事!
总算结了帐,她一路飞驰回花溪镇,跑步上楼,开了门,看见妹妹小怡呆呆地躺在床上,听见她进来,忙坐起身,大大的眼睛肿的馒头一般,对着姐姐腼腆又苦涩地笑了一下。
她看了妹妹的笑容,心里一痛,单纯无忧的小怡,曾经是家里唯一开心快乐的人,现在也懂得伤心的滋味了。
这个世界上,有人能一直无忧无虑地长大么?
意外陡生大雨瓢泼一般。
天还没有黑,窗外就已经墨染一般了。韩滨站在常家大门口,身上的雨衣遮不住裤脚,脚上的鞋子湿透了。他觉得有些冷,薄薄的嘴唇克制不住地哆嗦,眼睛盯着常家的屋门,痴痴地等着那个熟悉的娇小人影出现。
好久,常怡才出来。她撑着伞,身上橘黄色的裙子在身后灯光的闪耀中,发着温暖的光,在这有些冷飕飕的夜雨里,让韩滨心里登时有了暖意。他等小怡走到跟前,关心地对她道:“怎么不穿件雨衣?这风很冷。”
常怡脸色有些白,看着小水,小声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韩滨觉察到小怡的神态有些疏远,心中以为是意外怀孕这件事把她吓怕了,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怕啊。他伸手拉住她的手,从半年前,每次拉住这双小手,他的心就克制不住地怦怦跳。他俩从拉手到接吻,到终于偷吃了禁果,只经历短短的一个月——就从那一个月起,他就知道自己这辈子,认定了常怡。
“我来告诉你,小怡,你千万别去堕胎。”韩滨握紧她的手,看着伞下的她,笃定地说。
常怡温柔的眼睛看着他,后来慢慢低下,轻声道:“可是我们这么小……”
“我会养你!我想好了,我不读书了,咱们的很多同学都辍学去打工,我也能。几年辛苦下来,一定能熬出头。小怡,打胎太危险,我上网吧查了,很多女人因此一辈子落下毛病,甚至再也不能生育。你千万不要听别人的话堕胎。”
常怡一直低着头,她伞上的雨水滴下来,哗啦啦地洒在小水的雨衣上,滑到下摆,沾得裤子更加湿透。她咬着嘴唇,良久才摇头道:“小水,我妈说不让我留下这个孩子。我想——我想我还是听我妈的吧?”
“听你妈的?”韩滨心里一颤,双手抓住常怡的肩膀。像她柔若无骨的双手一样,她浑身上下都透着轻软,薄薄的裙子下,肩膀不盈他一握。她被他握着,忍不住抬起头看着他,他盯着她苍白的脸,没有血色的双唇,满是恐惧的大眼睛,这样的楚楚可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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