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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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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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的宫殿照例没有一丝生气。墨离霜站在门口很是犹豫了一会儿,才终于推门走了进去。“母后,儿臣来看您了。”
纵然推开了了那扇雕花的门,阳光已默默的撒了进来,然而屋内还是弥漫着一种沉闷的气息,死寂到几乎让人窒息。“怎么,”有冷冷的声音微微上挑了二度,显出一丝尖锐的味道,“来看看我死没死?”
“母后言重了。国务繁忙,儿臣一直未能前来看望母后,望母后恕罪。”墨离霜抬眼望去,看不出确切年龄的女子正端坐在雕花椅上,常年的幽闭使她的脸色是病态的苍白,微微透出凌厉味道的凤眼,小巧的鼻梁,嫣红的嘴唇,依旧是当年的模样,仿佛岁月从未光顾这冷寂的宫殿一般。清秀的黛眉,额间赫然一弯小小的残月印记。正是当今的盈太后——墨离霜的生母,先皇在世时被多年冷落的盈妃。盈太后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略显尴尬的气氛,墨离霜不得不再次出声:“听说母后手里的‘夜鹰’又行动了,不知……”“你从哪里听说的?”盈太后的眼神降到了冰点,死死的盯着墨离霜,仿佛想在他身上刺出一个洞来。墨离霜只恭敬的站着,并不言语。
“那么,你是来警告呢,还是已经容不下我了?”盈太后似漫不经心的说,长长的指甲滑过桌面,发出刺耳的噪声,透出一丝狠绝。
“母后……”墨离霜叹息着喊道。“儿臣越矩了,儿臣告退。”再次关闭的殿门,没有任何回应。

蒹葭疑惑的看着朝她走来的女子,仪态万方的步伐,显示着她受过的良好教育,姣好的面容,苍白的脸色,华贵的服饰。可是那阴鹜的气息,和看着她时眼里几乎化为实质的仇恨,让她几乎不能相信她的眼睛——她的眉间,有一弯残月?
“落儿,你要记得,永远,永远不要伤害一个眉间有一弯残月的女人……”父亲的话仿佛就在耳边,蒹葭努力的回想,父亲眼里有沉痛和叹息,更多的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的疼惜和守护,她甚至读懂父亲的托付,那是没有说完的下一句——哪怕,是用你自己的生命。
“你是谁?”蒹葭很迷惑的看着她,“你……认识我爹爹,慕容清?”蒹葭试探着问道,为什么这个人会在这样的时候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她的面前,又为什么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她眼里燃起的火焰,会带着那样炙热的灼烧,仿佛,仿佛哪怕将她千刀万剐,也不解其恨之万一。
“呵呵呵呵……”一连串的冷笑声传来,阴冷中带着疯狂,让人不寒而栗。“认识,怎么会不认识呢?”清清淡淡的语气,几近呢喃,她走近,长长的指甲划过蒹葭如玉的脸庞,冰冷的呼吸近在咫尺,诡异的让人心悸。
“不像他啊……那,是像你娘?!”她看着蒹葭的脸庞,脑海里忽然闪过什么,快的让她来不及抓住。轻轻的呢喃声很快变的狠厉,指尖一点点用力,蒹葭感到火辣辣的感觉传来,脸上一阵刺痛。当她轻笑着将手放下时,蒹葭甚至闻到了血腥味。
怎么会……这样?这就是父亲用生命也要守护的女子,这就是那个想抓住她、正在折磨她的女子?“你,究竟是谁?”
那女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微笑着拍了拍蒹葭的脸蛋,指甲恰到好处的划过刚刚划破的伤口。“差点忘了,我给你带了好东西。”她掏出一粒雪白的小小药丸来,发着凄凄迷迷的光泽,仿佛死亡的气息。“来,张嘴。”她转手改拍为抓,用力抓住她的下颚,蒹葭的难以控制的张开嘴,雪白的药丸入口即化,还带着丝丝的凉意。甚至来不及反应,就滑下了喉咙。蒹葭脸色剧变,拼命挣扎,立即干呕起来。
“不要白费力气了。”女子微微的笑,眼里是说不出的快意,嘴角上扬着嗜血的弧度,连语调都微微上扬起来,仿佛看见猎物的豹子,带着危险而诱惑的气息。“记住吧,你面前的人,就是你父亲万死难赎的上官盈!”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上官盈?当今太后?蒹葭的心里咯噔一下,太后……可是,跟爹爹有什么关系……等等,盈,盈……蒹葭突然想起有一天她兴冲冲的去书房找爹爹,推门之前好像爹爹正在收一幅画卷,一瞥之下,只看清是一个女子,和旁边一个盈字……“爹爹,那是谁啊?是娘亲吗?”她记得爹爹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发,没有说话。
应该,就是她吧……他这么珍爱的人,难道却是因为欠了她么?不对,不是这样……蒹葭直觉真相并不是这样,可是她没有时间再想,因为,随着一阵钻心的疼痛,她知道,那颗药丸开始生效了……
从一入口她就知道,那药丸里,掺了幽昙花。
幽昙花,生性喜凉,只生长在天际山的无涯岸,49年花开一次,花开妖娆,花期为49天,离土即败,保存下来的极为少见,然而一旦入药却为天下至毒,很难解去。中此毒者,49日天天承受剧毒噬体,不遏止的话,49日后必死无疑。
伊哥哥……你还在找我么……可是,你大概见不到落儿了……
身上的痛仿佛千万只蚂蚁在身体内钻来钻去,寻找着最美味的地方,一旦发现了,便毫不犹豫的啃咬……体内的痛楚仿佛有烈火焚烧,全身的痛意几乎将她的灵魂一起燃烧殆尽,然而,她知道,她不会就这么死去,甚至,连晕过去,都不可能。幽昙之毒,即使是身体接受着地狱般的痛楚,也会保持神智的清醒,清醒的感知到每一处的疼痛,如此残忍。所幸,就她所知,幽昙每日毒发的时间,只有两个时辰,却是,一日比一日难熬。几乎没有人死在第49天,往往在15日之后,求得自我了断。

第二日。一身火红的上官盈再次出现在蒹葭的面前。“……理由。”似乎是因为看见她狼狈不堪的虚弱样子,上官盈看起来心情不错。“好啊,本宫就让你死得瞑目,要怨,就怨你投错了胎,成了慕容清的女儿!”

时间要回溯到25年前,那时我13岁。作为上官家的女儿,从小被是被严格管束的,礼仪更是一分都不能少,只有在每年的上元节,才被允许出门。那一年,我和贴身丫鬟玉儿设法摆脱了跟随的仆从,开心的在灯会里四处乱窜。奔跑,大笑,平时不被允许的行为在这一刻都不必拘束,就这样一边跑一边回头跟同样气喘吁吁的玉儿笑闹着,我一头撞上了他,慕容清。他轻轻托住我,把我扶起来,并不明亮的灯光,在他的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无星的夜空,却在那一刻,我看见了最亮的星星,也看见了我的天空。
回去后,是父亲毫不留情的责罚和软禁,然而我并不曾得一刻后悔,我总是记起,那宛如晨星的眼眸,仿佛,碎进了我所有的梦想。
终于,我又等到了机会,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我站在他的府邸前。也是那一天,我知道了,他不只是慕容家的公子,更是未来的慕容家主。我很努力想让自己变的更好,只为能与他并肩,而他总是笑笑看着我,眼里带着心疼和愧疚。
我以为日子会这样继续,直到有一天我会穿上我亲手绣的、大红的喜袍,盖上火红的盖头,走向我心里最亮的那颗星,我的宿命,然而,也许是我太过得意忘形了,又或是下意识的,我选择忘记了,我是上官家的二小姐——我及笄了,我该是要进宫的。
我不知道我那天是怎样逃出家门,跌跌撞撞的来到慕容家的后门,我只记得雨水打的我浑身都湿透了,我扯住他的衣袖,让他带我走,我说我不介意的,我们一起离开……他的表情仿佛结了一层清霜,眉间,心上。他无声的搂住我,他的胸膛温暖而有力,驱散了被淋湿的寒冷。我放心的睡过去,却没想到,我会在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床榻上醒来,眼前,是痛心疾首的父亲。我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然后明白一切都完了,一切都已成定局,可是,可是我怎么也不能容忍,我竟是他亲自送回来的,我怎么也无法原谅,他连丝毫的努力都没有,就这样放弃的挣扎,宛如我们的相识,只是一场错误。
我疯一般的冲出去,只看见他离去的背影,突然间,我的世界就崩塌了。

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上官盈瞥了瞥蒹葭蹙起的眉头,扬起一个讽刺的笑容,这算什么?只不过,是一切灾难的开始而已。

进宫之后的事情比我想象的简单很多,也许是我一直忽略了,我眉眼间,仿佛天生的妩媚。我婉转的一笑,足以让所有人直了眼睛。很快,先皇就注意到了我,然后,是理所当然的承蒙圣宠,也就是在那时,我一步步,被封到了盈妃,同样是三年,我以为我可以将与他相识的三年埋葬,我甚至以为我站在了顶端,可以俯看慕容清的顶端,我姿容端正,笑靥如花,看他在我面前垂下头来……第三年,有些小心翼翼的,我迎来了我的第一个孩子,也就是当今圣上,墨离霜。

第一个孩子?蒹葭心里一动。

“满月,只有满月!!”上官盈瞬间有些狰狞,语气阴森“流盈宫成为冷宫,霜儿带走被惠妃抚养。”说罢甩袖而去,仿佛计算好的一般,一阵绞痛再次袭来,蒹葭痛苦的闭上眼睛。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已经三天了……伊湘站在窗边,神色有些迷茫。竟是太后?据他所知,这位盈太后,并不受宠,尤其在后来莫名病了一段时间后几乎再也没得到过宠幸。她的势力,是哪里来的?关键是,她抓蒹葭,是何用意呢?
当今太后,他没法刺探,他只能等待机会。

“启禀皇上,洛月国发来玉牒,说是玦皇不日将到达皇城。”
“哦?玦皇亲临?可有说是何要事?”墨离霜口气里满是讶异。虽说洛月国与惜云国只一水之隔,多年来也有些往来,可,玦皇亲临……
“微臣不知。”
墨离霜点头,陷入了沉思。

是日,风和日丽。墨离霜带着群臣站在城门口,心里有些不耐,却没有表现出来。说是今天清晨到,现在,都快午时了……这玦皇,据说早年年少轻狂,终日醉卧花间,游山玩水,不理朝事。却在遇见了当今的洛月皇后之后,为博倾城一笑,自此敛了性子励精图治,一鸣惊人争得了皇位……墨离霜不由摇摇头,传闻不可尽信。皇家的子女,哪有真正的不在意?
众人又伫立了一会儿,终于,一辆高雅而不华丽,精巧而不显花哨的马车在两列卫兵的跟随下出现在了视野中,缓缓停在了城门前。墨离霜扬起一个大方得体的笑容,不慌不忙的走了过去。
紫金色镶边的帘子缓缓掀开,一名器宇不凡的男子优雅的踏下车,眉目间自有着一股不羁的霸气,仿佛可以睥睨天下。他看着墨离霜挑眉一笑,斜插入鬓的剑眉,高挺的鼻梁,仿佛雕塑般完美的轮廓,愈发显得英伟非凡。年华的流转并未减少他的魅力,反而多添了一份成熟的气度。墨离霜看着紫金色镶边的帘子,有一刹的恍惚,仿佛又见到了那只蝴蝶,难道……转瞬却又不由得自嘲起自己的多心。不过是一个凑巧的帘子,就算是自己的劫数,又怎会和这个未曾谋面的玦皇扯上关系。
与此同时,玦皇也在打量着墨离霜。听闻这在混乱中仓促即位的小皇帝,一直以来并未掌握真正的实权……不过,看这个看似清秀的少年身上隐隐的气势,也许只是迟早的事情吧。轩辕昊玦看着这面容,隐隐想起那个眉目如画的女人……惜云的皇帝,原来竟是,她当年的那个孩子么?有些意味深长,轩辕昊玦朗声道:“此番临时起意,怕是唐突了,还望不要介意才是。”
“那是自然。鄙国简陋,还请玦皇不要介意才是。”“哪里哪里。”“那么,请!”
玦皇理所当然的被迎进了皇宫。墨离霜有些疑惑的看着一连几日的行程报告,这玦皇除却在皇城中游览,竟没有其他的举动。他怎么不知道,原来这皇城这么好玩,值得一国之主亲自前来,只为游览了?
“臣以为,玦皇,可能在探听什么,又或者,在查访什么。”伊湘垂着眼眸,低声说道。茶楼酒肆,客栈教坊……确实,是探听消息的好去处。像发现什么似的,墨离霜流露出一丝笑意,如此辛苦都不入青楼么……这玦皇,果真是被皇后吃的死死的呢……不管在找什么,盯着他们,静观其变好了……

今天,已经是第五日了……蒹葭看着这几日一直没出现的上官盈,她眼里的仇恨,似乎比前几日更加深刻了……她举着一个皮鞭,劈头盖脸的向蒹葭打来,而此时的蒹葭,连闪躲的力气几乎都没有了,只能看着她几乎疯狂的挥舞着鞭子,接受着一道道撕裂般的痛苦,不过,比起幽昙花之毒带来的痛苦,这也不算什么了吧……不知过了多久,上官盈力竭的丢下鞭子,停在原地,近乎呢喃的说道:“他来了……他,他怎么能……他居然……”零碎的话语飘散在空气中。蒹葭伤痕累累的靠着绑住她的柱子,他?她在说谁?……心念才起,却扛不住的昏了过去。
“陛下。”这天,墨离霜正在御花园不知思考着什么,远远的看见玦皇迎面而来,遥遥致意,似有话要说。墨离霜便站定原地,等待那个清朗的声音响起,嘴角带笑:“这一片姹紫嫣红,甚是好看。”墨离霜的声音也带上笑意,“怎及洛月梨花漫天。”洛月皇后最爱梨花,故此,洛月皇宫种满了各式梨花,每到梨花开放的季节,漫天梨花,美不胜收。不知是不是想起了那个喜欢梨花的女子,玦皇的眼里不自觉的涌上温柔之色,却猛地一凛,消失不见。“孤少时曾与太后有过几面之缘,如今离别将即,不知可否一见故人?”墨离霜眉心一跳,却见轩辕昊玦正低头看着阳光下开的灿烂无邪的花,神色如深邃的潭水,看不出波澜。墨离霜几乎可以肯定,他指的是母后,早宣布卧病幽居的盈太后。有什么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却不知道有什么不对劲。话虽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墨离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本当如此,只是母后常年卧病……”“哦?说来此行正巧带了几个医者,虽不及宫中太医周到,还请陛下准孤为故人一尽绵薄之力吧。”“那倒不必。”墨离霜沉吟了一会儿,母后没有生病,不可能答应……“践行宴,自当携母后同往。”应下的同时墨离霜也是一阵头疼,真的要请出母后么?母后啊……



、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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