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梓当时在学校很有名气吗？”东儿突然站起身来，打断了哥哥的话，迟疑地道出心中最大的疑惑，“他……当时没有女朋友吗？可是怎么可能嘛！”
沧海顿了顿，徐徐解释道：“楚凌霜是出了名的风流公子，他虽然身边会时刻跟着女人，但是却没有固定的女朋友。他可以将所有女孩子逗得前仰后合，也可以只用片刻时间就把漂亮女人带到床上。但是，他从不认真！”
“这……怎么可能？我不相信！”女孩颓然坐下，连连摇头。她不能将一贯为人师表，即便偶尔现出几分魅惑神情，但自始至终都从不逾距的楚梓老师会是哥哥所描述的那般！除非楚梓人格分裂，断不可能出现两个极端！
林沧海并不急着分辨，他竟然笑了：“那时候所有被他骗过的女孩子，也同样不相信是被他骗了！……妞妞，我可以继续说下去了吗？”
此时东儿面色苍白，她轻轻摇头：“不，我不想听了！大哥，你的话，我不相信！”
“那只是你不愿意相信罢了！”林沧海并不计较，他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继续不急不缓说道，“我至今仍然记得，那时候的眉眉，是多么清新，多么妩媚！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那一笑一颦，回首之间都充满了诗意。那个时候我就想，要是能守候她一生一世，上天就是厚待了我林沧海，从此之后别无所求！那天我做了一件很疯狂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
东儿歪歪头，平静地说道：“你把嫂子背上了烽火台。”
沧海得意地笑了：“她趴在我背上，很轻很轻，我感受到她的手就扶在我的脖子上，那一路上，我的心都痒痒的，可以每一步，我都走得稳稳当当！因为，整个世界，就在我的背上！”
讲着讲着，男人的眼角微微红润。当着妹妹的面，他毫不掩饰地擦去泪水。从相识走到现在，二人的爱情婚姻之路上，出现了无数的困难险阻。如今，林沧海还想拉着那双手，一起走过漫漫人生路。可是爱妻徐展眉，却迎来了人生中最大的危机。不知道妻子能否挺过这一关，想到这里沧海就如同坐在了秋千上，心里始终找不到底。
15。痛恨
沧海的悲观情绪很轻易地传染给了妹妹，东儿一想到嫂子会突然消失，眼眶就不由自主地红了。
“妞妞，你或许不知道，我小时候，父母对我异常严厉。甚至有时候是一言一行，都要符合他们的规矩！否则不是罚抄就是罚跪！所以，我不敢违背父母的任何要求，只有在找寻妻子这个事情上，我要自己做主！我遇到了你嫂子，就决定这一生非她不娶！”
东儿不可思议地歪着脑袋，她不敢相信哥哥的话，原来素来慈祥的父亲，在对待儿子的教育问题上，竟也是一位严父！至于他们的母亲，东儿从来没敢设想过，那位职场的女强人会有慈爱的一面！
突然，沧海从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下，便站起身来：“屏翳的电话，我出去接一下，你在这里等我。”一边接通电话，一边向外走去。
东儿无奈地摇摇头，自家大哥做事越来越无厘头了！钱屏翳的电话，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两个人蝎蝎螫螫的，竟似他们合谋在算计自己！
荷雅门上的铃铛清脆地响了两声，服务生有礼地鞠躬：“欢迎光临。”东儿没有回头，依旧坐等哥哥回来。
突然，一声女童奶声奶气的呼唤：“林姐姐好！”东儿一窒，这样称呼自己的人，想来是方知晓刚刚接到北京的妹妹，方无忧小朋友！
慢慢转过头，率先看到的，是方知晓一张无措的面孔，他挠挠头，轻轻一笑：“东东，真巧！”
林东韵只得站起身来，对知晓笑了笑，无忧却已经甩脱了哥哥的手，小跑着来到东儿面前：“林姐姐！”
许是闹天的缘故，今天无忧穿着一身粉粉的绒乎乎的兔子装，背后两只大耳朵被做成帽子，眼下正随着小女孩的动作而上下翻腾。看到这样的小朋友，东儿即便心情不佳，也禁不住笑了。这个方知晓，在打扮妹妹上，真是没少下功夫！眼前这个女孩，丝毫看不出乡土气息，根本就是一位金尊玉贵之中长大的少女！
将无忧抱到自己膝上，林东韵奶声奶气地逗弄着小丫头：“无忧小朋友，告诉姐姐，想吃什么？”说话间她伸手叫来服务生取菜单，翻到五颜六色的甜点页面，让小丫头尽情挑选。
方无忧却没有立即行动，她抬起眼睛怯怯地看向哥哥。可惜方知晓更加手足无措，他搓搓手，坐在对面：“东东，不用你破费，我……”话语戛然而止，因为他接到东儿的一记眼刀，连忙住口。
“今天不用我破费，自然有人结账！无忧，不许和姐姐客气，喜欢什么尽管点！”东儿轻轻摩挲着无忧的小脑袋，不知为何，面对这个女孩的时候，她心中总是莫名其妙地喜欢。或许是因为无忧长得粉扑扑的，如同一个大洋娃娃的缘故吧！东儿自我宽慰着。
小女孩再次看向哥哥，方知晓伸出两根手指：“只许点两样。还不快谢谢林姐姐。”
“谢谢姐姐！”无忧就着在膝上的姿势，回身看着东儿，两只大眼睛微微弯成了月牙状，身后的一双兔耳朵轻轻摇晃着。东儿被这样一副可爱的景象逗住了，她紧紧抱了抱无忧，“不谢！”
“无忧真可爱！”东儿将无忧放到椅子上，让她自己点菜，笑呵呵地看向方知晓。知晓引以为傲地笑了，看着与自己血缘至亲的妹妹一点点成长，在自己的亲自部署下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这种成就感，又岂是语言可以形容的。
无忧果然选好了两份甜点，就乖巧地合上菜单。东儿夹了几个酥卷放在她面前的餐碟上：“无忧，五一长假，哥哥带你出去玩了没？”
无忧抬起大眼睛，满是期待：“嗯，哥哥说，明天带我去游乐园！”
“真的呀？！”东儿轻轻笑着，去游乐园对于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似乎充满了诱惑。
无忧笑着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摇晃着东儿的胳膊：“林姐姐，你和我们一起去吧。哥哥，也带林姐姐一起吧！”这后一句，明显是对方知晓说的。
气氛一时竟有些尴尬，知晓和东儿相对无言，不知该怎样哄劝无忧。东儿慢慢说道：“无忧……林姐姐有些事，明天就不陪你们玩了，你要玩得开心！”
无忧撅起小嘴，有些不满意：“可是，我想和林姐姐玩。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哥哥？我哥哥可好了！邻居婶子家的小娟姐，可喜欢我大哥了，可是我知道，我大哥喜欢林姐姐……”
“无忧！”方知晓立即出声制止，可惜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经由孩子的嘴，说了出来！
林东韵面色微红，她偏过头去看向窗外，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方知晓了！知晓嗫嚅两声：“东东，对不起！”
什么叫人小鬼大！东儿是真的见识了，眼下也只得无奈地笑道：“童言无忌嘛！”
林沧海终于结束了通话，提着手机走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这一桌竟热闹了不少。他快步走过来，指着方知晓笑了：“方……知晓！我记得没错吧？真巧，又见到了！”
知晓忙站起身，同沧海握了握手：“林大哥你好，没错，我是叫方知晓。”说着他拉起自家妹子：“这是我妹妹方无忧，无忧，快叫林大哥，这是林姐姐的哥哥。”
无忧迟疑了一下，她显然觉得这样的岁数她应该叫叔叔才对，不过既然哥哥这样吩咐，一贯听话地小女孩还是咧开嘴甜甜地叫了一声。林沧海挑挑眉，连连夸赞知晓的妹妹懂事听话！
服务生将方家兄妹的餐点打包送上，知晓蹲下身搂住妹妹：“无忧，还不快和林哥哥、林姐姐说再见！”
小孩子当然不懂得成人世界的较量，她乖巧地挥手道别。知晓看着东儿，想说些什么，开口竟成了：“东东，再见！”什么时候起，他被这该死的自尊层层包裹，再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看着无忧背后的兔子耳朵一点点远去，沧海方才长长叹息：“方知晓真是个不错的孩子！爸爸妈妈见了一定会喜欢他！”
东儿轻声咳嗽，她听了哥哥的话，感到如鲠在喉：“你和钱三哥有什么话，要说那么久？”
林沧海愣了一下，如果东儿知道此番手机通话的内容，一定不会再问：“是……说钱家大哥生的孩子，对了妞妞，我今天晚上去拜访钱家，你和我一起去吗？”
“不了，我在家陪嫂子。”东儿不假思索，轻声回答，继而幽幽说道，“大哥，继续把你们的故事讲完吧。你把嫂子背上了长城烽火台，之后呢？你们就在一起了吗？”女孩显然有些明知故问。
“当然没有！”沧海微微苦笑：“好吧，我长话短说——说来可笑，我花的力气最大，可是却让眉眉记住的，是楚凌霜！回校以后，我们互相留了宿舍电话，四个人经常在一起去公园、泡图书馆。我虽然木讷，可是没过多久，还是发现了楚凌霜和眉眉之间的一层暧昧。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阶段，我感到内心的煎熬！一边是兄弟，一边是爱人，我不知该选择什么，后来，我和凌霜挑明，由眉眉选择，我们两个愿赌服输！”
林沧海闭了闭眼睛，显然爱妻的选择，让他难过：“妞妞，你猜你嫂子选择了谁？”
“楚凌霜——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这么选择。”东儿面色平和地诉说着此时的心情。
沧海闻言，沉痛叹息，双手覆在脸上：“没错！看来凌霜果然是少女杀手，我这个自视清高孤傲的妹妹，都会选择他！我那个时候，就决定此生不娶，因为我笃定，再也找不到比眉眉更好的女人了！”
“什么？你说什么？”东儿瞪大了眼睛，感到头皮发麻，“你也会为了嫂子终身不娶，楚梓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没什么可奇怪的，他说这话，就是和我学的！”提及楚梓，沧海面上依旧充满了不屑，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当年，大学生交朋友的并不多。楚凌霜公然宣布，徐展眉就是他最爱的女朋友。我和屏翳都相信，那时候的楚凌霜是真的深爱着眉眉，为了示爱，多么荒诞不经的事情，他都做了！甚至有些浪漫的表达方式，一直被学弟们津津乐道奉为圭臬。当然，他的举动也伤了不少女生的心。我对屏翳说过，凌霜若能永远这么珍爱眉眉，我宁愿退出！可是……”
林沧海突然说不下去了，他痛苦地摇头：“可是我没想到，楚凌霜就是彻头彻尾一混蛋！他毕业那年，遇到很多事情，他和眉眉频繁争吵，眉眉在最难过的时候，会来找我和屏翳诉苦，楚凌霜因此生怨。有一天，眉眉和我说要跟楚凌霜分手，我当时虽然知道自己不对，可我就是很高兴……特别高兴，我似乎又看到了希望！可就是那一天，眉眉刚离开我，在经过后山野草坪的时候，被楚凌霜那孙子找的人……玷污了！”说完这最后一句话，沧海极其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恨不得宰了那个畜生！”
“大哥……”东儿站起身，轻轻走到沧海身边坐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不想了，不想了，已经过去了！”
林沧海睁开眼睛，温和地看着东儿：“之所以把当年的伤疤再次揭开，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楚凌霜的真实面目。妞妞，不要再执迷不悟了，那个男人，不值得你去爱！”
东儿无声地低下头去，此时此刻，她多么想大声地告诉哥哥：她相信楚梓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她说不出来，在没有任何证据的眼下，她只能听凭哥哥的安排，否则若真相被父母知道，她相信，楚梓在燕大，将真正没有立足之地。
16。为难
兄妹二人从荷雅出来已近傍晚，林沧海抬腕看表：“我明天上午的飞机，等会儿去买些礼物拜访钱家，妞妞你先回去吧。”
东儿轻轻皱眉：“既然关心嫂子，为什么还要回去呢？”
“傻丫头！”沧海无奈苦笑，“你哥我是医生，医院里随时会有危重病人送来抢救，那是我的责任。眉眉身体不好，我无比担心，但是推己及人，每一位危重患者的家属，无不忧心忡忡！”
无可否认，林沧海说的话，每一个字都被倾注了医者父母心的仁慈。东儿从小就知道，哥哥几乎天生就适合医生这个职业。
沧海将妹妹送到自家楼下：“妞妞，哥求你一件事。”
“什么？”东儿被大哥豁然严肃的口吻吓住，她站直身子，不无忧虑地看着哥哥。
林沧海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烟盒，故作镇定地打开，可是打火机在手中竟接连几下都不出火。东儿无言地接过打火机，帮沧海点上，替他说道：“大哥，你是不是要我劝说嫂子，做掉这个孩子？”
“啊！”沧海手中的烟直直落下，在空中划下一道火线，掉落与地。沧海低头盯着还未完全熄灭的烟，幽幽叹息一声，不知是为了还没来得及吸的香烟，还是因为小妹适才的话语。他抬脚碾灭了香烟。
“还要再点一颗吗？”东儿同样低头，看着香烟的残骸。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外面有些愣了。
“算了吧！”沧海蹲下身，将地上的烟捡起扔进垃圾箱，“突然想起来，你嫂子不让我抽太多的烟！”
东儿若有所思地点头，突然说道：“大哥，你不是一个喜欢逃避问题的人！”
林沧海闻言，苦笑两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妻子和孩子，我终究要失去其中之一，这样的决定何其为难？可是我宁愿不做父亲，也不能失去眉眉。妞妞，劝说你嫂子去做手术吧！”
林东韵没有立即表态，她微微扬起头来，目光悲悯地打量大哥——在自己的印象中，哥哥总是高大英伟的存在，似乎任何困难都难不倒他一样！东儿很庆幸，自己有这样一位哥哥，他更像是自己的靠山，无论何时何地她碰到困难，哥哥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自己面前。可是今时今日，竟然是绝大多数男人都不觉得有多为难的问题，竟难道了医学博士的大哥！为了成就他和嫂子的爱情和婚姻，他或许终其一生，都见不到血脉的传承了！
或许读懂了东儿眼眸中的悲哀，林沧海故作平和地笑了笑：“没事，我都想好了，以后和你嫂子收养几个孩子，我们同样可以享受到天底下为人父母的喜悦！”
“大哥！”东儿最怕哥哥苦中作乐，她扑到哥哥怀里，突然放声大哭。为什么，这样好的大哥大嫂，却要让他们遭遇到这种事情呢？
沧海轻轻拍打妹妹的后背，一如她小时候每次哭闹自己所做的那样，口中却轻声劝道：“妞妞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