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凤皱眉嘟囔:“哎,你的小语种我听不懂啦!”说完便大步流星的朝那农家小院走去。
那老大爷见了打扮古怪的两人先是一惊,随即白凤连连解释,她长得漂亮,语气柔和,保证自己有钱了一定要来还恩。
那老大爷渐渐松懈,问:“你们想要暂住不无不可,只是我这儿地小,你背后的那名姑娘得和你挤一挤了。”
“妙极,妙极,这大妹子好伺候呢!”白凤听他肯收留已然开心无比,哪想其它。
当即和主人家一齐将那人送入卧房,老头这才看清此人雪白的纱衣上全是斑斑点点的渗出的血迹,悚然道:“这姑娘怎么啦?”
白凤心下一惊,想到自己干的丧心病狂之事,又是愧疚又是胆怯,挡在那人身前,对老大爷道:“老伯,麻烦你请个大夫过来,诊金嘛……我来出。”
老大爷一听不用自己给钱,倒也欣然接收,给她两套干净粗布衣,走上前仔细瞧了眼躺在床上的那人。
两人视线相交,那老头暗自心惊,看了眼白凤,忽而笑道:“姑娘,我这就去给你请最好的大夫。”
老人刚走,他不安的挣扎,想要爬起,白凤一根手指便将他戳倒在床上,愀然不乐:“干嘛呢你,都伤成这样了还乱蹦跶,好好躺着别动。”
白凤看了看手指染上的乌黑血液,两人身上都是脏兮兮的,趁着老大爷没有回来,她赶紧去厨房生火烧水。
待白凤烧了两大桶水摆在院里,准备先给他清洗伤口,这一身的血土泥泞,若不清洗干净,免不了感染腐烂,届时就真的回天乏术。
她走近屋子,那人奄奄的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毫无生气。
白凤大惊,走过去摸他的鼻息:“你嗝屁了吗!”待感到手指上一缕微不可及的热气,白凤才松了口气,“别睡了,起来洗澡。”
说着见那人依旧不为所动,白凤看了看他身上的罗衫,撇开眼睛,伸手一阵摸索,摸到蝴蝶结,给他解开,一点点褪下衣裙,随即又将肚兜给扒了,对方立时又被脱得赤条条。
“对不住。”白凤嗫嚅的说了一句,一横心转过身,伸开双臂将他抱起,只觉他皮肤滚烫,显然还没有退烧,脏兮兮的血污糊了她全身。
正往院子外走,白凤忽然觉得腹间被一个东西撞了撞,她浑身一僵,立刻反应过来,霞飞满面,气鼓鼓的像只寿桃,低声骂道:“呸,色鬼!”骂了还觉不够,看了看他满是刀疤的脸庞,补了句,“丑色鬼。”
她声音极小,但显然那人一字不差的听在耳中,不知是否因为触及屈辱,又浑身轻颤。
白凤生怕他一激动就挂,只能自己吃点哑巴亏,不去关注腹间的异样,转开话题道:“你可得忍着点儿,我数三声,就要把你扔水桶里。”
“一……二……”
那人在她耳畔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做准备。岂料一口气没有吸完,突然失去重心,“扑通”一声,毫无预料的倒栽进去。冷不丁咕噜噜的喝了好几口洗澡水,浑身的创伤蓦然沾到温水,钻心疼痒,他痛苦的挣扎蜷缩,桶里水哗啦啦的溢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白凤惊吓莫名,趴在桶边手忙脚乱的将他捞出来。
那人湿淋淋的靠在桶沿,头发粘在脸上、伤处,面色惨白,嘴唇哆嗦,胸口上下起伏,浑身伤口挣裂,血水相混流下。
白凤看着都疼!她自知犯错,不禁瑟瑟缩缩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手滑。”
那人即便浑身疼痛非常,听到此话,还不忘翻个白眼送她。
、奇怪的危机
白凤心底虽在腹诽,但手上却用湿软的毛巾,轻柔的擦拭他脸上的血污,从头开始,慢慢的清洗。
夜里没有看得太清,这会儿在阳光底下仔细一瞧,才惊觉他额角的伤口发白,鬓角也肿的老高,脸上青青紫紫,五六道刀痕自眉毛脸颊,交错纠结,还是看不出长甚么样子。
白凤忍住心底的不适,一边给他擦干净伤处的血痂泥土,一边伸手抓虫,摸了摸他湿漉漉的头发,却摸出一把血水,她走近一些,分开他的发根,发现头皮也被划了一刀,好在不深,正在点点渗血。
白凤缩回手,嘶哑道:“你这头发也得剃了。”
那人倒还算硬气,浑身的伤泡在水中,僵直端坐,一声不吭。
白凤见温水有些黑红,心知不能让他泡久了,不再犹疑,手上利索的帮他擦拭清洗,待将背上两道深可见骨的血污洗干净,水已经凉了。
白凤不发一语,熟练的将他又给抱到旁边的太师椅上,打来干净的热水,重新兑了一桶。
她看对方腿伤被水泡白发皱,不敢再将他扔水里泡着,于是拿来葫芦瓢,舀水浇淋。用毛巾将他胸膛上的血水点点沾干,一点点往下擦拭,终于慢吞吞的擦到小腹,那人往椅子上瑟缩,闷哼出声。
白凤咬着唇瓣,也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但她有强迫症,一旦做什么事必须做完,不然拖拖拉拉好几天都不会舒坦。更何况自己都和谐过他了,清洗一下也算不得甚么,对罢?
她自问自答得到肯定,面如火烧,左手却掰开那人双腿,隔着毛巾去清洗他胯间沾染的脓血。
“哈,哈哈,说起来不用担心,你肯定不会死的。”白凤故意打破尴尬的气氛,小指无意的碰到不能描写的地方,忍不住往回缩。
那人肌肉僵硬,低眼看她,似乎也知道自己的伤势虽重,饶是落下满身残疾,也能苟延残喘的活在世间。
白凤接着道:“就算你死了,化成肥料也很赞呢!”
“……”
待将一身血污清洗干净,白凤又用干毛巾将他身上的水珠擦干,将他扛回房间,穿上衬裤,一边掖被角,一边说道:“捂着发发汗,看烧能不能退了。”
白凤来到院子外,长呼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细汗,指腹间黏黏腻腻。她一阵嫌弃,又生火烧水,找了个房间将一身洗了个遍,随即换上带着皂角香气的粗布衣,端得神清气爽!
望着远处延绵青山,几缕炊烟袅袅,早已是个陌生的地方。既来之,则安之,她万事也不多想,只需要安顿好这个被“自己”虐待的不成人形的家伙,就可以找个地方做点小工,赚点糊口钱,平平安安搞定一生。
她想到这些,立刻眉开眼笑,心情贼棒,一会儿去抓母鸡,一会儿去赶鸭子,左等右等,眼见太阳落山,却不见先前的老大爷回来。
白凤抓了抓头发,回厨房给烧了一锅白粥,但她掌握不来火候,熬成干不干稀不稀的焦糊。本着不浪费粮食的心理,白凤舀起一大坨,盛了端去房间。
“起来吃饭!”白凤将饭碗放在床边,撩开被子,对方还在浅眠。
白凤伸出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感觉不如先前那般滚烫,心下稍安。她将那人扶起,拿了两个枕头垫在他脑后。
对方从高烧中的悠悠转醒,见眼前人影晃动,蓦然警戒,不知哪来的力气,刷的抬起右手,高举拇指,正要使出指力,千钧一发之际,认出白凤——
白凤被他诡异的姿势惊呆了,随即“哈”的一笑,拍了下他的拇指,“干嘛呢!你给我点赞呀!”
那人嘴角肌肉抽动,缓缓放下右手,闭目无言。
白凤哪知自己方才在鬼门关走了一圈,还乐滋滋的捧起碗,拿起勺子喂他嘴边,“啊——张嘴,尝尝本大厨的手艺!”
勺子碰了碰他嘴唇,那人却依旧没有半点反应。白凤眼珠子一转,心道:难道他知道自己熬糊了,所以不肯吃?
白凤初试手艺,不肯罢休,柔声讨好道:“大哥,大爷,你尝尝罢?不要看这只是一碗白粥,但是它包含了我的心血,我的热忱,我的希望!并且富含营养,你吃了就会身体强壮,全身的病痛都不见啦!”
她就像幼儿园老师孜孜不倦的哄孩子吃饭一样,好说歹说,那人还是紧紧闭着嘴。
“好啊,敬粥不吃吃罚粥!”白凤将碗一搁,撸袖子假意去掰他的嘴,岂料那人看她一眼,微微颔首,好像就等着她来塞似的。
白凤目瞪口呆,想到自己和此人自打见面,就没见他张开过嘴,不可置信的问:“你……你也不能吃东西了?”
答案显然意料。白凤看了看那碗粥,不吃是不行的,别等她好不容易伤治好,却活生生给饿死了。她迟疑片刻,伸出双手,避开伤口,一手扶着他后脑,一手将他嘴巴拉开,随即以左手两根指头撑住上下牙齿,指腹划过湿润的口腔,带来诡异的酥麻感。
白凤战战兢兢的提醒道:“不……不许咬人。”
说罢伸出右手去够床边的勺子,那饭碗放的又远,白凤不得不跨个马步,以一个奇怪的造型拿起勺子,舀了饭往他嘴里送去。
虽然嘴巴打开了,但是等白粥送入他嘴里的时候又遇上难题。他不能咀嚼,只能微微仰头让白粥自己流进食道,稍有不注意,米汤就顺着口角流下。
“哎!幸好我没给你蒸干饭,不然你非得噎死在这儿。”白凤埋怨的拿毛巾给他擦干净,干脆将毛巾摊开,给他围在脖子上,就像小孩子的围嘴。
也许那人也察觉到自己这副模样不堪忍受,不知他想到何事,猛然抬手将毛巾拂落。这动作过大,扯动创伤,而他眼神冷硬,死死忍着痛处,似乎隐忍着极大的苦怨。
白凤怒从中来,气呼呼的将毛巾捡起,“你发癫了吗?不吃拉倒!”
说罢正要赌气离开,忽然衣角被一把扯住,回头一看,只见那人浑身抖如筛糠,双目圆睁,手肘撑着挪动,床单被子都纠在了一处,他重心不稳,摔下床沿。
“喂!”白凤到底心软,忙上前去扶他,那人紧紧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五指几乎在她腕上戳出几个洞。
他浑身不停哆嗦,摸到饭碗,伸出食指沾了米汤,在地上颤抖的、迅速的写下一个字。
“逃”。
、农家
正当白凤惊疑不定之时,忽而听见远处传来纷沓的脚步声,她也顾不得为什么要逃,一把抱起他,推开跳窗就要离开,却被对方一把揪住衣襟制止。
白凤正待询问,那人眼神往上一瞧。白凤跟着看去,却见房顶悬着一个大箩筐,想来这会儿闯出去已来不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躲在房顶自然极好,但是四周连梯子都没有,她她她怎么上得去啊!
耳听脚步声越来越近,门外一阵马嘶。
白凤焦急下一跺脚,身子蓦然一轻,竟一跃丈许,堪堪抓住捆箩筐的绳子。她看着自己的双脚目瞪口呆,来不及震惊,正欲将那人推进箩筐里,就听屋外蹭蹭拔刀之声,“砰”的一声,房门被人撞开,旋即涌入一大列官兵。
领头的那名军官一抬手,厉声喝道:“给我搜!”
登时几名官兵在屋里一通翻箱倒柜,但皆无所获。
那军官不由必然大怒,问:“他们人在何处?”只见此间的主人那老头子躬身作揖道:“军爷,我离开之时,他们尚且在屋中,绝不敢欺骗您啊!”
白凤左手抱住那人,右手死死的拉着绳索,身侧有一个箩筐,还不能发出一丁点儿声响,这姿势别提多累。
没曾想自己和这老头子无冤无仇,为何他要想不开当坑货!
白凤想不通,神情激愤的扭头一看,身侧的人眼神淡漠,似乎早已见惯。但他这时手无缚鸡之力,断然不敢被发现,用仅能活动的手死死圈住白凤颈脖,白凤差些被他勒断气!
算了算了,这种时候就不和一只树袋熊计较了。
白凤心下一凝,疑惑不解:看样子这些官兵是要抓他的,那他到底是谁?
便在此时,那领头的军官走到卧榻处,伸手一摸被褥,又看向大开的窗户,凛然道:“还是热的,他肯定刚刚离开不久,追!”语毕跳窗而出,一伙人哗啦啦的朝西边奔去。
屋里又恢复一派静谧。
白凤松了口气,正准备松手跳下地,忽然胸口被人一按,却又是那人牢牢的瞪视她,示意她不许轻举妄动。
若不是白凤腾不出手,否则非给他一个大耳刮子,丫的手往哪儿按呢!
便在她面如火烧之际,门口光线一暗,闪身进来两人,瞧那面目,果然是先前领头的军官。这人在房中踱步端详,不知在想甚么。
他身旁的副手低声说道:“刘大人,是不是这老头给认错人了?”
那军官鼻下冷哼,压低音量,在他耳畔轻声说:“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你想想看,上德帝早已亡了,延庆太子倘若不死,定会回大理谋权取其皇位。新帝登基不久,正是你我立功的大好时机。杀了前朝太子的人头,也替新帝了却一桩心腹大患,此后高官厚禄荣华富贵焉得少么?”
副手闻言大喜,连连点头,脱口就道:“正是!”他音量拔高,随即猛然捂住,蹙眉悄悄的说,“可小人听言,延庆太子此前在湖广道上遇强仇围攻,虽然尽歼诸敌,自己却也死在当场啊。”
军官诶黑冷笑:“管他真死还是假死,你在天龙寺周围多布眼线。遇见疑似延庆太子的人,不必请示,直接杀了!”
副手依旧不解:“为何要在天龙寺外?”
“蠢材!天龙寺枯荣大师和上德帝乃是亲生兄弟,延庆太子若要夺位,定会先找枯荣大师主持公道,如此这般……”
他二人在屋子里嘀嘀咕咕的咬耳朵,正好就站在箩筐之下。白凤毕竟是个妹子,体力不济,她死死拽着绳索,右手心都要被磨破皮了。左手有些抱不住那个“罪魁祸首”,正一点一点的往下滑。
那军官的帽子老高,同白凤他们所距离不足三尺,只要他稍微仰头看一眼,白凤就可以直接拿块豆腐撞死。嗯……不对,还有她抱着的这位大哥,一块儿死。
那大哥直勾勾的看着底下两名军官,对脸红脖子粗的白凤视若未见。
白凤真的真的要脱力了,眼看罪魁祸首的脚快要垂在军官的帽子上,白凤吓的连忙乱蹬,双腿紧紧勾缠着他断腿,别提多邪恶的姿势。
她心里欲哭无泪,勉励支撑了一会儿,右臂实在没有力气。
白凤正准备打算从哪个方位摔下去,狠狠压死这两个王八羔子,就听那王八军官道:“看来他确实逃了,走罢,去天龙寺瞧瞧。”
话音甫落,两人转身离去。
过了片刻,又听到模模糊糊的“撤”字,脚步声、马蹄声渐行渐远。
白凤终于坚持不住,五指松开,这下子一交仰天摔落,势须把身旁那人也给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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