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倒不是我想听的话。”赵铭打断赵耀的话，随意地挥了挥手，闭上眼睛靠在靠背上，“有心思把错误往身上揽，倒不如想想该怎样补救。”
赵耀轻轻松了一口气，“知道了，哥。”
秦莘走到公司大楼门口的时候，就看见赵铭和赵耀一左一右从同一辆车上下来，两个人并肩走进了公司，姿态倒不是很亲密，不过，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和谐的地方——秦莘脑袋里的思绪快要拧成一团麻花了，这两个人怎么到现在还可以肩并着肩一起来上班呢。
韩茵从后面拍了拍秦莘的肩膀，道：“傻站在公司门口不进去在看什么呢？”
秦莘摇摇头说了句没什么，由着韩茵亲密地挽着自己的手臂两个人一起走进了大厦，韩茵一路上都说个不停，“还好元旦的时候结了工资，现在公司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也不知道下个月的工资还有没有了。”
“不至于吧，”秦莘有些不以为然，但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她也说不了什么，只好打了个哈哈，调笑韩茵，“拿不到工资有什么好担心的，让林一养你呗。”
韩茵掐了掐秦莘的手臂，跺跺脚一脸娇羞，“我才不需要他养我呢。”
秦莘仰头想了想，这话她好像也对顾景琛说过。
不过要是顾景琛现在就可以回来，站在她面前对她说“我养你”的话，秦莘一定不会再拒绝。
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但是实际上却又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想法真让秦莘觉得烦躁。
无论是秦莘还是苏棂，都不是顶聪明的人，猜不透他们这些聪明人的花花肠子，也没心情陪着他们不动声色地刀光剑影。该争的一口气她也争到了，只要心里的那些放不下的疙瘩日后和顾景琛解释清楚了，她便是真的可以和赵铭相忘于江湖了。
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林一正要出去，被韩茵喊住，“一大早的你去哪里啊？”
秦莘也抬头看他，林一虽然在笑，笑意却未能达到眼底，“董事长让我上去一趟。”
韩茵撇撇嘴，扬了扬手上的袋子，“一大早谈什么事啊，我还给你带了早点呢。”
“嗯，等我回来吃。”
“嗳，冷了就不好吃了，你要是回来晚了，我就和莘莘一起吃掉。”
林一宠溺地笑了笑，“想吃你就吃吧，别饿着自己。”
“快去啦，早点滚回来才是正经。”韩茵也笑，两个人的笑意映在秦莘的眸子里，让秦莘的心无端一滞，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后来韩茵带的早点谁都没有吃到，凉透了之后孤零零地躺在垃圾箱里，有些扎眼。
林一从董事长办公室回来之后，就把他关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收拾私人物品。人事部在林一走之后没多久，就来通知了宣传部的人事调动，经理另擢他人，林一却没有被安排其他的职位，显然是被解雇了。
韩茵隔着百叶窗喊他，他抬头对她露出一个疏远的微笑，然后起身拉上了百叶窗，把她隔在了自己的世界之外。
片刻之后，他开门让秦莘进去，只说是有话要对她讲，秦莘安抚般地拍了拍已然红了眼眶的韩茵，慢慢踱了进去。
林一的东西都顺在一个纸箱子里，最上面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摆着的是韩茵的照片，那是前两天刚刚放上去的，秦莘在林一面前坐下来，“你要和我说什么？”
林一露出一个有些疲惫的微笑，印象中林学长对韩茵还是对自己一直都是笑着的，虽然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是至少让人觉得很舒心。
林一开口之前，秦莘又道：“如果你想说工作上的那些事情，那就免了，我听不懂也没兴趣。
“不至于听不懂，大概就是我收了别家公司的钱，偷了公司的新产品资料卖给了对方，现在东窗事发被解雇了而已。”
秦莘的手不自觉地握紧，表现得却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平静，“那是犯罪。”
林一耸耸肩，“我只能说，赵铭还算仁慈，而且……算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就这样吧，小师妹，以后有缘江湖再会吧。”他伸出手想要和秦莘握握手，秦莘仰头看着他，没有要伸出手的打算，“没有别的好说的了？那韩茵怎么办？你现在拍拍**走了，以后还会和韩茵在一起吗？”
林一的手僵在半空中，良久之后无力地垂了下去，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是我对不住她。”
“你明明就喜欢地，不是吗？”喜欢和对不住，不是一码事。
“是喜欢。”他叹了一口气，声音低不可闻。
秦莘真是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就算他做了对不起公司的事情，但是这事与他和韩茵之间的感情又没有半毛钱的干系，为什么要因为这件事就放弃他们之间才刚刚建立起来的感情呢？
“秦莘，替我告诉她，其实元旦那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喝醉了之后，我出去和别人见面了，和她在一起只是为了不让别人抓住把柄，是我利用了她，对不起……”他一直遮掩地很好，许多事情上即便赵铭手上攥着证据，但是他有他的不在场证明，他的小茵。
秦莘捂着脸抑制不住地冷笑出声，肩膀抽动着声音有些颤抖：“哈哈，生活真他妈狗血，我说你们这些人正正经经地好好过日子不行吗，为什么非要整出这些事情来，偏偏还有把别人牵扯进去。”
林一抱起纸盒子，往门外走，手握在把手上的时候顿住了，转过身来看着秦莘说道：“虽然我还是没有弄清楚你和赵耀赵铭之间的事情，但是，以前的你和赵耀……呵，要是你还顾念着从前，哪怕只有一丁点儿，就去告诉赵耀，让他收手吧，他不是赵铭的对手。”他被解雇，何尝不是赵铭对赵耀的一种警告。
赵耀完全不是赵铭的对手，即使在这个时候，赵铭依旧很有耐心，像个优雅的猎人一样在面对猎物的爪牙时游刃有余地进行着猎杀，完完全全不在乎猎物的反抗。
秦莘的指甲差不多嵌进肉里，不长的指甲戳着手心有种钝钝的疼痛
果然，赵耀，不再是以前的赵耀了。
人终究是会变的。这句话不是她自己说的么？
开门声，走远的脚步声，和渐渐远去的喧嚣声，秦莘想起昨晚赵铭发过来的那条短信——很累，现在最适合说这句话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赵铭那样精明的商人，和别人斗智斗勇真是他的乐趣所在，他又怎么会觉得累呢。
白为他担心了一场，真是浪费感情。
给我你的脸 119、有人失意有人得意
秦莘一直在林一办公室里坐着，直到新任的经理搬着他的东西过来，敲了敲门，她这才如梦初醒。
新任的经理是宣传部里平时不太吭声的一个男人，单凭资历来说，他在公司呆得最久，但若是论及能力，他则是远远比不上林一。这会儿站在秦莘面前有些憨厚地搓了搓手，“秦小姐，你看，我这要收拾东西了，你是不是……嘿嘿。”
有人失意，自然也会有人得意。
秦莘抬起眼看了他一眼，站起来恍恍惚惚地走出去，出去之后四下看了看都没看到韩茵，有人低声说了一句，“韩茵追着老大跑出去了……还没回来。”办公室里的气氛很沉闷，平时那群咋咋呼呼的活宝们全都埋着头一言不发。
秦莘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好半天才想起来拔腿就往营销部跑，气喘吁吁地跑到营销部时，“砰——”的一声推开门，惹得大家纷纷抬头看她，秦莘开门见山，“我找赵耀。”
“赵耀不在，今天董事们忽然来公司说要开董事大会，赵耀也被喊过去了。”
秦莘转身要走，脚步却又顿住——公司开董事大会，她是绝对凑不成这个热闹的。
身后是细细碎碎的交头接耳声，秦莘烦躁地回头吼了一句“不八卦会死啊”，在他们面面相觑的目光中走了。
董事大会的节奏很诡异。
赵铭坐在董事长的席位上，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董事席位上的董事说得唾沫横飞，说来说去都说不出重点，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
“……这次公司亏了这么大一笔，说什么你这个董事长都要承担一定的贵任，我们的钱可不能白赔，大家说说是不是啊。”他自己说着，还不忘煽动其他的人，赵铭忍不住笑了笑，将面前的水推到他面前，“来，王董你说了这么多，渴了吧。”
被叫住王董的男人吞了几口口水，我滴个娘亲啊，赵铭今天是吃错药了吧，这么和善，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依日故作强硬，“董事长，咱们也别浪费时间了，你也知道我们的意思。”
“你们？”赵铭环顾了会议桌旁的众人，最后视线还是落在王董身上，挑了挑眉，“你倒给我说说‘你们’都有哪些人？”
王董被他的目光怵了一下，坐下去捂着嘴巴咳嗽了几声，不停地瞟着赵耀的父亲，赵耀也时不时看向他，眉头皱得紧紧的，林一被解聘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如今再看赵铭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他心里愈发没了底气。父亲现在就想怂恿董事们把赵铭赶下台，实在是操之太急了。
赵铭的手还在桌上敲着，有一下没一下“哆哆”地好像敲在人的心上一样，“今天要是没有别的事的话，就这么散了吧。我也不追究你们不经由我的同意就召开了这次董事大会的责任了。”
平平静静地宣布完散会之后，他起身就要走，有几个董事也站起了身，不过剩下的却坐得稳稳的，没有要走的意思，赵父腾地站起来，“赵铭，其实今天开董事大会的目的，就是吧，我也就代表各位董事只说了，公司出了这么大的篓子，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你就应该引咎辞职。”
赵铭转过身来，一字一顿道：“引、咎、辞、职。”赵铭拉着椅子又做了下来，手按在桌子上问道：“那就不知道我引咎辞职之后，叔叔觉得谁来担任董事长这个职务比较合适？是叔叔你自己来，还是阿耀来？”
他的话挑得明白，让赵父脸上一白。
赵铭接着说道：“公司百分之四十的股份都是我们赵家的，董事长的职位不可能落在旁的董事手上，叔叔你说是不是？”ｚ
这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说是赵家的，赵耀的父母和赵铭还没分家，股份所有权都攥在赵世仁手里，不过看这情形，到最后，赵耀的父母的股份继承不会超过百分之十。
所以现在赵耀的父母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赵铭赶下台，这样才能保证大部分的股份不落在赵铭的手里。
不过现在这些话赵铭就这样摆在台面上，赵父却没有办法说什么了。
说他自己，啷当了这么多年，要是让他担任董事长，肯定难以服众，抬眼看了一眼赵耀，自己的儿子还太稚嫩了，这……．
赵父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这是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这不是开董事大会商量商量么。”
赵铭到没说什么，倒是刚才准备跟着赵铭的一个董事一拍桌子，眼睛一瞪，“商量个屁，这次公司确实损失了一大笔利润，但是这是赵铭一个人的责任吗？再说了，赵铭当董事长五六年了，给你们这些只会放屁不会处理的董事们赚了多少利润你们自己清楚，现在一个个起什么哄啊。”
“咳，老钱，你别激动。”有人拉住他坐了下来，一时间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再站起来说话，赵铭看今天这会开得实在没有意思，“好了，散会吧。我会给大家一个合理的交代的，我自认为这么多年没有对不起过大家，还请诸位放心。”
大家三三两两都离开了，赵耀坐在会议桌旁边没动弹，赵父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机会有的是，一次不行还有第二次。”
“爸，我终究是比不上他。”他攥紧着拳头身体有些颤抖，赵父使劲儿地拍拍了他，叹了口气走出去了。
赵耀别过头看着他走出去的身影，身体后仰，有些疲惫地把手贴在额头上，林一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赵耀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按了接通键。
“林师兄。”
“是我。”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赵耀先开口道：“林师兄，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只是合作失败了而已。”林一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感情，“怎么说我也嫌了一笔，要不是你，我也没怎么顺利拿到新产品的资料。”
赵耀的手抖了一下，林一继续说道：“不过，赵耀，你和我不一样，怎么说你和赵铭都是一家人，公司怎么说也是你们赵家的，你再怎么想扳倒赵铭，也不该联合外人来危害自己家的利盘……我知道现在以我的身份说这些毫无立场，不如……各种利弊你自己考虑考虑吧。”
“我会挽回公司现在的损失。”只要扳倒了赵铭。
“不是我说，那些公司哪个不是对你们赵氏集团虎视眈瞪的，你要是真的为了扳倒赵铭，杀敌三千自损八百这个事可真不划算，更何况这三千、八百都是你们自己人。现在你们枪口一致对着赵铭，等赵铭被解决了之后，他们的枪口可都对着你了啊。”
赵耀笑了笑，“林师兄，你现在和我说这些做什么，你都离开公司了，现在来表忠心会不会太晚了？”，
林一被他这语气呛了一下，旋即自嘲般低笑了几声，“是我多管闲事了，你好自为之，再见。”
电话里的“嘟嘟——”让赵耀烦躁得一拳砸在会议室的桌上。
秦莘在会议室门口转了几圈，里面人传出来的声音很矮，嗡嗡地如同苍蝇一样，怎么都不见要出来的迹象，转得自己都觉得晕了，只好倚着墙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赵铭一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秦莘倚着墙垂着脑袋的模样，一绺乌黑的头发垂下来掩在脸颊旁，在走了暗黄色的灯光下散发着柔柔的暖光。听到有人出来之后，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把头发捋到耳后，又垂下头去了。
赵铭和那些董事握手道别之后，走过去站在地面前，低下头去看地，很温柔的神色，“找我吗？”
秦莘看着面前出现的一双皮鞋，也没抬头，只看着自己的脚尖摇了摇头，“不是，我找赵耀。”
赵铭被她哽了一下，良久好像赌气一般问道：“你找他做什么？”
秦莘还是不抬头，“不关你的事。”
赵铭低笑了一声，“他还没出来，估计正失意着呢，你去安慰安慰他，正好。”
“你别这么阴阳怪气地说话”，秦莘抬起头来瞪他，“你现在春风得意了，还不准别人失意啊，做人就不能留一分么，非要这样赶尽杀绝才肯罢休吗？”
“赶尽杀绝？”赵铭从冷哼了一声，显然是真的动了气，“不赶尽杀绝留着他们什么时候再咬我一口？”明明不是这么想的，说出来却变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