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病房门口踱了一会儿，过去了五分钟，就在顾景琛觉得已经到了自己的极限时，秦莘终于推开病房门走了出来。
顾景琛急忙迎上去，对着秦莘露出一个微笑来，“莘莘，你和他都谈完了吗？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爷爷奶奶还在等着我们回去呢。”
秦莘低着头没有回答，顾景琛只觉得一颗心渐渐沉下去，良久，他看见秦莘摇了摇头，她说：“赵铭现在在发高烧，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顾景琛走了。
秦莘好不容易请来医生给赵铭检查了一下，重新输上退烧的药液，然后坐在赵铭床边眼睛放空，发呆。赵铭开始时还睁大眼睛看着秦莘，渐渐地困意就上来了，眼睛有些睁不开了。
秦莘瞥了他一眼，“困的话就睡吧。”
“不想了。”他担心一觉醒来的时候秦莘就离开了，这个苍白的病房里就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苟延残喘。
秦莘垂下眼皮，眼睫毛眨了眨，“放心睡吧，我不走，要是我走了，又没人来给你拔针头怎么办？”
果然是世态炎凉啊。要是从前，赵铭哪怕就是破了一层皮，就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巴巴地凑上来讨好他，哪像现在，连个小护士都敢欺负他。
“苏棂，你知道么？”赵铭好像是在笑，“我受不了别人一点点的同情，但是我偏偏希望你同情我，我想用你的这份同情让你重新回到我身边。”
这回秦莘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别做白日梦了……我出去打个电话。”
秦莘跑出这压抑的病房，在走廊上待了一会儿之后，给赵耀打电话。
她都不知道赵耀会狠心到这个地步，就算赵铭不是他的堂兄，但是那么多年真的就半点情分也没有吗？
现在由着他自生自灭，是希望他死掉吗？
给我你的脸 135、我以为你真的走了
压抑着心中的愤怒，秦莘重新推开病房门走进去得到时候，赵铭已经睡着了。他睡得不太安稳，眉头紧蹙着，脸上是因为发烧而呈现出来的酡红色。
秦莘细细打量了几眼赵铭，只觉得他消瘦得厉害，只不过才几天的光景，就从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商业精英变成如今这样狼狈憔悴的模样，瘦骨嶙峋地躺在床上，毫无生气。
若他没有来救自己的话……秦莘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电话里，赵耀的语气很敷衍，听不出感情。秦莘不该生气的，毕竟她已经向他坦白自己不是他爱的人，那么他也就没有必要再对自己好了。她其实还应该感谢他，感谢他没有把自己的秘密告诉秦妈妈，让她可以继续顶替着秦莘的身份，享受着亲人的关怀。
但是，看着赵铭现在的样子，又想起他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秦莘就没有办法不生气。
如果只是说现在赵家的事情由他爸妈做主，他不能违背父母的意思，秦莘只会鄙视他那一对心胸狭窄的父母，但是他偏要说什么赵家对赵铭已经仁至义尽了这样的话，真是放屁。
他们都知道赵铭这个‘假太子’居心不良，想要侵吞赵家的家产，可是，他们却看不到赵铭为赵家付出的。如不是赵铭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工作的话，赵家的企业哪会有如今这样的辉煌。
若是单靠赵耀那对只算计别人的父母的话，赵家有多少资产相比都已经被他们散尽了吧。
仁至义尽？真是笑话。
秦莘看着输液管里一滴一滴落下来的药液，右手的石膏用绷带吊在胸前有些重，秦莘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又忍不住想起了顾景琛。
秦莘心里还是有几分委屈的，她说了不要来他偏要拉着她过来，她就知道自己会心软，果不其然，但是她也没想过顾景琛会这么心狠丢下她就走了。
秦莘把头埋在胳膊里，呢喃了一句“大坏蛋。”
房间里安静得吓人，只有秦莘和赵铭的呼吸声。感觉肩膀上一重，有什么东西压了下来，秦莘吓得睡意全无，慌张站起来，脑袋就磕到了头顶上人的下巴，耳边传来一声闷哼声。
秦莘也是一阵吃痛，抬起头来看着来人，眼里又是惊讶又是高兴，“你没走啊。”
顾景琛冷着一张脸说道：“是我带你来的，自然要把你带回去。”他就是个笨蛋，明明嫉妒得快发疯了，怎么还会把秦莘一个人撇在那里让他们单独相处？
他觉得内心有一团火无法熄灭，开着车在医院附近转了好多圈，心里才舒坦了许多。
回来看见秦莘坐在赵铭床边，绑着石膏的手笨拙地放在床铺上，埋着头看不见脸，只能看见后脖颈细细的绒毛，顾景琛的心一下子就柔软了起来，脱下外套给秦莘披上，谁知到秦莘没有睡死，衣服才盖上去她就醒了，还咋咋呼呼地撞上了他的下巴，真是……痛死了。
不过看着她惊喜的表情，这点疼真的不算什么。虽然脸上的寒意还没有融化，但是心里，已经没有那么愤怒了。
秦i型呢撞进顾景琛怀里蹭了蹭，而后又锤了他几下，“让你丢下我一个人。”
顾景琛按住她，努努嘴指了指床上的赵铭，“别把他吵醒了。”
秦莘噤了声，却又趁着顾景琛不注意一脚踩了下去，顾景琛忍着脚背上传来的疼痛，看着秦莘狡黠的笑意，无论是醋意还是怒意，都消失了。
“对不起。”他老老实实地道了歉，秦莘撇撇嘴，“你没错，是我的错。”
顾景琛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秦莘目光游离着接着说下去，“我bＢS 。j OoyOＯ？Ｎ E t 心软了，动摇了。我不能丢下他一个人，让他自生自灭。”
良久，顾景琛叹了口气，把秦莘抱在怀里，“只要不是对我们的感情动摇就好。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是我太小心眼了。”
秦莘窝在他的怀里吃吃地笑了两声，“小心眼才好呢，你要是不吃醋我反而不放心。”满足地吃了几口顾景琛的嫩豆腐，秦莘从顾景琛怀里抬起头，“我还以为你真的走了呢。”丢下我一个人……
顾景琛摇了摇头，秦莘满意地笑了笑，半晌好像想起什么来，一拍脑袋，“奶奶他们还等着我们回去吃饭呢，我们出来有一个小时了吧。”说完就急吼吼地掏手机想打电话回去，顾景琛按住她，“我已经和他们说了我们在医院看赵铭，现在，还是想想怎么解决赵铭的事吧。”
秦莘刚刚扬起的心情又跌落到了谷底，有些丧气，“我也不知道怎么解决。”
要是把他一个人丢在医院里，他怕是连新年都要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了，但是，要让她每天都来医院陪他，也不现实，她自己还是个伤员呢。
秦莘陷入了两难的境地，顾景琛也不说话抿着唇看着秦莘皱起细细的眉毛，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秦莘抬起头来，看着顾景琛小心翼翼地说：“要不……让他去我家住好了。”
顾景琛的表情没有变，“住多久？”
“呃，只是过个年而已，毕竟是过年，待在医院也不好，等过完年再把他送回来……”秦莘自觉底气不足，声音渐渐矮了下去，却还是可怜巴巴地看着顾景琛，顾景琛看着秦莘亮晶晶的眸子，说道：“你让他住你家，要你爸妈他们同意才行。”他到底是退让了一步。
这样的大度……真的让自己很难过啊。但是，他何尝不是和秦莘一样，是个心软的人呢。
顾景琛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这些事情本事他自找的，横竖这个年他也就住在秦家，没什么好担心的。
秦莘又贼眉鼠眼地瞅了顾景琛两眼，顾景琛没好气地说道：“趁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干净给你爸妈打个电话，问问他们同意不？”
秦莘赶紧蹿出去给家里打电话了。
顾景琛这才把视线投向床上的赵铭，懒懒地说了一句：“你还要装多久？”
赵铭张开眼睛，有些黯淡的眼珠里透出一丝亮光来，“我也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如果我不回来你不就有机会了吗？”
“你倒是坦率，”赵铭费力地露出一个笑容，看看门外的身影问道：“你就不怕这次你是引狼入室。”
顾景琛摊摊手，“秦莘想什么我知道。她对你不过是同情，趁着这次机会，如果能让她彻底明白自己的感情也好。”
赵铭的眼睛又暗了下来，声音低不可闻，“只是同情吗？”
顾景琛还是听到了，无所谓笑笑，“是什么你自己知道。而且，我也住在秦莘家，这个新年一定很热闹。”
秦莘进来就看见赵铭和顾景琛四目相视，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赵铭哑着声音说道：“我怕你走了。”
顾景琛和秦莘脸上的表情都是瞬间精彩了起来，秦莘挪过去测了测赵铭的体温，好像稍稍降下来了一些，她谁都不敢看，目光不知道定在那里，“我爸妈同意了，等赵铭输完液之后……就和我们一起回去吧。”
“回去哪里？”赵铭如是问。顾景琛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明知故问。
“去我家。马上就要过年了，你一个人待在医院总归是不好的。”秦莘有些紧张了起来，“你也别想太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一个人……不好。”
赵铭垂下眼皮，笑着说：“那真是我的荣幸了。”但是笑意却一点也没有到达心底——说到底，她就是同情他，只是同情他。
难道他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赵耀从沙发上站起来，身形有些摇晃，一迈步子，就踢到了脚边的酒瓶子，他也不扶，反而把酒瓶踹得更远了。刚进门的赵妈妈被这哐当的一声动静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嗔怪道：“你做什么呢，一个窝在家里喝闷酒。”
赵耀看着珠光宝气的赵母，有些厌烦，只是喊了一声妈之后就要往楼上走，赵母犹是喋喋不休，“晚上有个饭局，是你李叔叔和他女儿请的客，你把自己收拾收拾，和我出去一趟。马上就要过年了，这……”
赵耀不耐地打断她，“我知道了。”
要过年了？他怎么不知道。看看这空荡荡一片冷清的家，哪里有半点要过年的样子。
秦莘为了赵铭打电话来质问自己，爷爷也还躺在医院的加护病房里。
哪里有个过年的样子。
给我你的脸 136、颇诡异的同居前奏
输完液之后，赵铭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烧也差不多退了，寥寥无几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出院手续也办好了。
赵铭微睁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秦莘和顾景琛垂着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能看见两个人的侧脸，在有些黯淡的天色之下模糊而又柔和。
他扭过去看窗外，不知不觉天又黑了，一天又过去了，从前他每天都忙得像个陀螺一样，从不会在意什么时候太阳下山，蓦然从一堆文件中抬头的时候，才发现落地窗外的城市已经是灯火通明一片粲然。
很温暖的灯火，却温暖不了自己的心。
然而现在，子啊混沌中睁着眼睛看太阳升起来，又看着它渐渐西斜落下，一天的时光就悄然在指缝间流逝，他一点也握不住。
这样活着，还不如死去。
他不是没有这样想过，赵铭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秦莘，不知道顾景琛和她说了什么，她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微笑——如果我死了你在不在乎？
为什么不给我一个答案呢？还是我明知道了答案，却骗自己不知道。
秦莘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拉上箱子的拉链，转过去对上赵铭的目光，嘴角的弧度平缓了几分，问他：“你好些了吗？”
赵铭敛了敛眸光，点了点头。
顾景琛拿出一套衣服给赵铭，问他：“你自己能把衣服换上吗？不行的话我帮你。”
秦莘老脸一红，把行李箱的拉杆拉出来，拉着行李箱就往外走看，“我在外面等你们。”病房里只剩下顾景琛和赵铭两个人，顾景琛扬了扬手上的衣服，赵铭努力做起来，额头上蒙上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勉强说道：“我自己可以。”
顾景琛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也去外面等你。”勉强的话吃苦的只会是他自己，不过让他吃点苦头也好。
等顾景琛把门阖上之后，赵铭因为坐起来的动作引得胸口的伤口一阵抽动，这会儿病房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也再顾不得逞强，忍不住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心口好疼。
要是那把刀再偏上几分，赵铭忍不住苦笑出声——要是再偏上几分，自己就没有机会在这里胡思乱想了吧。
忍着胸口钝钝的疼痛，赵铭就给自己穿好衣服下床。这是他这么多天除了上厕所之外第一次下床，赤着脚踩在地上，凉意从脚底板一点点蔓延上来，涌到心底，赵铭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秦莘拿着一双鞋一声不吭地推开门走进来，把鞋放在赵铭面前，问他：“你自己可以吗？”
赵铭看的出她眼底的犹豫，摆了摆手，“嗯，你去外面等我吧。”
秦莘侧身关上门的时候，因为可以看见赵铭弯下腰来时咬紧了嘴唇，忍住想推门进去帮他的冲动——他以前是那么骄傲的人，怎么会接受别人的怜悯般的帮助呢。
顾景琛靠在墙壁上看着秦莘细微的表情，只觉得背后靠着的那片墙冷冰冰的，贴着心窝，好难受。
顾景琛坐在驾驶座上开车，秦莘和赵铭坐在后排，赵铭的脑袋靠在窗户上，脸色白得吓人，秦莘有些担心，“医生说你现在出院是没有问题，但是我看你……是不是很难过？”
赵铭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有些闷。”
“不能开窗户，外面风很大，你才刚退烧。”秦莘以为是因为坐在车里的缘故，赵铭也不解释，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秦莘看他闭着眼睛休息的样子，也不好再打扰他。
顾景琛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两眼。
真是不对劲，这气氛十分的诡异啊。
到了秦莘家的时候，已经六点了，冬天里天黑的特别早，秦莘扶着赵铭走在前面，顾景琛拿着行李走在后面，走到楼梯拐角处的时候，远远就看见秦昊问倚在门框上，背对着是温暖的光。
直到秦莘他们走到家门口，秦昊问这才抬起头懒洋洋地看了赵铭一眼，“哟，这不是赵董事长么。赵董事长能光临寒舍，真是让我家蓬荜生辉啊。”
这话文绉绉的，但是从秦昊问嘴里说出来又觉得说不出来的奇怪，秦莘踹了他一脚，“别在这里阴阳怪气的，赶紧滚进去，我要冻死了。”
抛开秦昊问，秦莘扶着赵铭就进去了，秦昊问摸了摸鼻子还想说什么，走在后面的顾景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少说两句。”
“姐夫，你怎么这么……淡定呢？”秦昊问很不解：“这可是情敌啊情敌啊。”
“你姐又不喜欢他，担心什么？”顾景琛看见看见客厅里秦家的长辈围着赵铭，抿了抿唇把行李箱交给秦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