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看到他们那副“你是顾景琛的经纪人兼女友我们不来找你找谁”的理所当然的表情,就觉得心头涌起一股无力感。
当初顾景琛想要公开他们已经分手了的事情,她是存了私心,甚至是歇斯底里地威胁顾景琛。
分手的时候她还想着,顾景琛和她只是累了而已,先分开一段时间,也许只是彼此都会觉得对方才是最适合自己的,到时候他们还会在一起,谁想到,顾景琛离开的那么干脆,又那么迅速地爱上了另外一个人。
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顾景琛躺在医院里,秦莘陪在他的身边,清漪一个人面对着那些长枪短炮是真的说不清楚了。
从前,面对狗仔,她永远教师游刃有余的,从来没有一刻会像现在这样那么地怕见到摄像机。
匆匆一句“无可奉告”,然后像是被无数的妖魔鬼怪撵着般的落荒而逃,这样的狼狈即使在她刚刚步入这个圈子的时候也是没有体会过的,更不用说现在躲在这个空荡荡的办公室里,连家都不敢回。
“顾景琛,顾景琛。”唇齿间的低声吟哦,带着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在办公室里枯坐了很久,直到遥远的天际露出了鱼肚白,城市里的高楼已经三三两两地亮起了灯光,清漪搓了搓被冻得冰凉的手,掏出手机打电话。
“去安排一下,明天召开记者会,我会告诉大家一些关于顾景琛近期的情况,还有……别的事情。”
不管怎么样,顾景琛不在的情况下,这些事只有也只能靠清漪解决。逃避永远都不该是清漪的字典里会出现的词汇。
秦莘去医院的路上经过一家花店,犹豫了许久还是走了进去,连说带比划费了好一番功夫买了一束花,抱着一大束明艳的鲜花,秦莘低头嗅了嗅扑鼻的香气,扬起一个笑容——病房里的气氛实在是太压抑了,而美好的东西总是能让人心情舒畅。
“咯——”很细微的声音传到秦莘的耳朵里,听着有些耳熟,秦莘抬起头四处望了望,街道上都是肤色不同的异国人,来来往往的,各有各的生活。
大概是听错了吧。
秦莘摇摇头,把那一声微不可闻的声响抛之脑后,加快了步伐往医院走去。
给我你的脸 154、异国他乡阴魂不散
外面的天气很好,温暖的阳光从窗户里透进来,让人忍不住要走上去沐浴在暖阳里。
费了好大一番力气,顾景琛终于挪到了窗户边上,站在窗户一旁往外看去,入眼的是一片温润的绿意。鸟儿欢快的叫声交织成一首乐曲,在他耳边回响着。
自从住院之后,大半个月过去了,春天也悄然而至。春天可不管渺小的人类遭受了什么,该来的时候还是如约而至,给经历了一个冬季肃杀的城市带来了生机和活力。
可是在这样美好的季节里,自己只能呆在这间小小的病房里,一步都走不出去。还要困着秦莘,在这里陪着自己。
过两天顾景琛就可以拆掉纱布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脸会变成什么样子,从前拍戏的时候,倒也遇到过那种毁容的角色,因为很清楚上妆的过程,所以即使最后见到定妆的样子,也不会觉得有多狰狞可怖。
现在想想,记忆有些模糊,却又觉得有些触目惊心起来。bBs.J OoY OO。NET
门锁转动的声音让顾景琛从自己的情绪中惊醒,敛起眼底肆意的情绪,他转过身去,却在看见来人之后,将打招呼的话语咽了下去。
他看着那个人把怀里的鲜花放在床头,然后很随便地坐了下来,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仰着头看着自己,话语里夹杂着一丝愉快,“原本我以为我已经够可怜的了,不过见到你之后……请原谅我的幸灾乐祸。”
顾景琛的瞳孔缩了缩,呼吸重了几分,重又转过身去,大约一分钟之后才平静下来,冷着声音说:“你不辞而别,现在居然也在美国出现了。”
“对啊,本来我是想抛开过去。但是,也许这就是命,她也来了美国了,你说,我该不该放手?”
“她来美国不是因为你!”
“我知道,但是她来了,她就在这里。”赵铭嘴角扬起一个笑容,有些挑衅地看着那个站在阳光里背对着自己的男人,穿着病服的男人看上去多少就会让人觉得弱势了些,顾景琛原本宽阔的肩膀也像是垮下了,更不用说那张被纱布包裹起来的脸。
也许已经面目全非了——一想到这一点,赵铭就觉得很愉快,很疯狂的感觉,他很久都有觉得有现在这么开心过了。
顾景琛想抓紧什么,但是即使是普通的动作他做起来都很费力,更不用说使力气抓住东西了,他拼命地压抑内心的愤怒和不知从哪里升起来的惶恐不安,嗤笑了一声:“她在这里又怎么样,她只会在我的身边。”他的莘莘,她说过会一直在他的身边的……不管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赵铭站起来,一步一步地往顾景琛这边靠过来,顺着顾景琛的视线往窗外看,春天果然是来了。
从前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忙得像个陀螺一样,从来都不觉得四季变迁有什么,但是失去一切之后,反而有了闲情逸致去体会体会冬尽春来的感觉,“要是你还是从前的你,我兴许一点胜算都没有,但是现在呢?”
他偏过头去看顾景琛,语带嘲讽,“你们这些做明星的还不是靠着一张脸吃饭,现在你的脸毁了,就等于事业前程全都毁了,还不是和我一样可怜。哦,不,我可比你好多了,至少我还四肢健全,我还能大大方方地走在大街上,你呢,纱布一拆,你往外一走,多少人会被你吓跑。”
顾景琛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他咬着唇,舌尖感觉到铁锈般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赵铭低声笑了笑,“我又忘了,你是唐易的儿子,就算你毁容了,你变成了残废,还是有人可以养活你的,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吃软饭总比活不下去要好。你也大可和秦莘在一起,让她以后就一直过着现在这样的生活,一直绕着你打转。”
“别说了。”会好起来的,他会好起来的,身上的伤口会痊愈,他会接受植皮手术,他可以去整容,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呵呵,”赵铭眸光闪烁,正了正衣领,“我今天不过是来看看你,顺便告诉你……我们现在半斤八两,我,不会放手。”
“滚。”低沉的声音像是从顾景琛的胸膛里吼出来的一样,他抖的越发厉害,勉强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但是心里的怒火怎么也压抑不住了,他想杀了面前的这个男人。
赵铭无所谓地笑了笑,耸耸肩,“既然你这么不欢迎我,我走了。祝你早日痊愈。”
病房的门合上的瞬间,顾景琛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顺着墙壁缓缓地倒了下去纱布之下的皮肤磨着墙壁,有种钝钝的疼痛感,顾景琛喘着粗气,盯着门口——平常这个时候,莘莘应该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还是……
秦莘抱着花束走了很久,脚下的步伐越来越慢。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有种被人监视着的感觉,走几步就忍不住回头去看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秦莘摇摇头,看来是这几天晚上都没睡好,脑袋有些不清楚了。
医院就在眼前,过条马路就到了,秦莘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本来今天出门就晚了,后来去花店买花耗费了太多的时间,再加上一路上疑神疑鬼的,比平常都要晚上了二十分钟,也不知道顾景琛有没有等得很着急,再过十分钟他得吃药了。
她一心急,也没注意路边急速行驶的摩托车,迈开步子就要过马路,猛地被人抓住手臂往后扯,贴着摩托车堪堪的避开了,惊魂未定的秦莘拍拍胸脯,很顺口地说了一句:“thankyou。”
头顶上就传来一阵闷笑,“苏棂,才一个月的时间,你的英文都可以说得这么顺溜了,真是让我觉得意外啊。”
熟悉的声音让秦莘的失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不可置信地抬头,赵铭的身影出现在秦莘的视线里,秦莘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你怎么就这样阴魂不散呢?”
赵铭扬了扬眉,看着秦莘,秦莘避开他的视线,低声道:“放手。”她手上的石膏前两天才在医院里拆掉,现在用起来还觉得不太灵活,被起赵铭攥着,很不自在。
“你就不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没兴趣。”秦莘很冷淡,扯回自己的手,“你爱出现在哪里就出现在哪里。”她抬脚要走,赵铭闪身挡在她面前,秦莘声音高了些,“现在我要去医院看顾景琛了,麻烦别挡路。”
“我死了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你死了吗?你明明就没死,就拜托你别三番五次在我面前说这些屁话,一点意义都没有你还要说来说去烦不烦。还有,是你自己不声不响就离开的,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凭什么要我关心你,凭什么要我在乎你的死活,你他妈就算死在外面也不关我的事。”
秦莘越说越激动,脸上潮红一片,赵铭忽然伸出手捧住秦莘的脸,让秦莘看着他,“苏棂,你会生气,说明你是在乎我的,对不对。”
秦莘踹他,想让他松手,但是他怎么也不肯松手,秦莘急了,“才不是,我巴不得你死了,我巴不得你死在外面,从此以后我就可以和苏棂和过去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我讨厌你,我讨厌苏棂,所以算我求你了,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可以当做你就死了……
“不,苏棂,你做不到,你是苏棂,而我也没死,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世界。”
“你个混蛋……”
“喀——”很清晰的一声快门声,秦莘和赵铭两个人都听见了,两个人都停了下来,扭过头去看着声音的来源,不远处的一个路灯后面躲着个举着相机的人,正对着秦莘和赵铭,被他们发现之后,也没见得慌乱,拼命地按着快门,“喀嚓、喀嚓”很多声,在秦莘他们还没有回过神之前,收起拔腿就跑。
秦莘就算是脑子再迟钝,也知道这个人一定是冲着顾景琛来的,所以拔腿就追上去,赵铭看着秦莘追上去的背影,捂了捂胸口,也追了上去。
给我你的脸 155、我们都要一起面对
在街头上一路狂奔的三个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国人引来四周围一阵一阵的惊呼声,那人把照相机抱在怀里跑得极快,秦莘到底是个女孩子,怀里还捧着一束花,速度、耐力都不如他,等到她筋疲力尽地停下来扶着膝盖喘粗气的时候,男人身影已经快要在秦莘视线里消失了。
沉重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秦莘转过头去,看着赵铭也是追了上来,脸上一片潮红,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见秦莘停下来,他也停了下来,虽然努力维持着平静,但是有些困难的呼吸声让秦莘的心还是颤了一下。
赵铭捂着胸口问秦莘:“那个人……”就在他们停下来的当儿,那个人的身影已经彻底看不到了。
秦莘的呼吸慢慢地平复了下来,她站直了身子摇了摇头,“大概是个狗仔吧,反正也追不上了,不追了。”
她理了理乱糟糟的花束,一路狂奔过来花瓣掉了不少,看起来稀稀疏疏的很丑,秦莘有些烦躁了,敛了眸说:“今天我们就当没有遇到过。从你离开的时候起,我们就已经是桥归桥路归路半点关系都没有了,所以,就当是我拜托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做不到。”赵铭看着秦莘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做不到。”
“苏棂,你是我的。”
“那你怎么不去死?”秦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苏棂死了,你大可以去陪她,又何必在这里纠缠我。”
“你就是苏棂,你逃不掉的。”
秦莘不想再和赵铭做这些无意义的纠缠,“你可以去告诉全世界,告诉他们苏棂的灵魂占领了秦莘的身体,看看有多少人相信你这荒诞无稽的故事。”
“只要你现在的父母和朋友相信,不就可以了。”赵铭的笑容也同样冷酷,“你觉得他们会看不出失忆后的你和之前的你的区别吗,你说他们信不信。”
从前那个精明的商人赵铭又回来了,把一切都握在自己的手里,翻云覆雨,为所欲为。
秦莘冷哼了一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当初就该让你死在医院里。”她像是没听到赵铭的威胁一样,和赵铭擦肩而过,赵铭想伸手拉住她的手,却被她瞪了一眼,她眼神里的疏远狠狠地在赵铭心上戳了一刀。
秦莘走出了很远,赵铭才像回过神一样,转过去对着秦莘的背影喊道:“该死的人是他,他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与其活着还不如死了。你就铁了心要跟着他吗?”
秦莘转过头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赵铭伸出手臂对着秦莘,bBS 。j OoyoO?N E t 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苏棂,回到我的身边,好不好?”
秦莘愣了几秒之后,转身拔腿朝医院跑去,脑海里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循环着——
赵铭去医院看顾景琛了,他去医院看顾景琛了!
留着赵铭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飞奔而去的背影,脸上、眼中积攒起来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消散,直到再也寻不着半分。
兜里的电话从他追着秦莘跑的时候就一直在震动,赵铭面无表情地接起电话。
“赵哥,赵氏集团的股票已经快要崩盘了,我们是时候接手了,不然以后还要费一番功夫。”
“我知道了,照原来的计划去办。”
“嘿嘿,明白。就说赵家那群人都是废物,居然还有胆量阴赵哥,不过该是赵哥你的东西早晚都是赵哥你的。”那头愉悦的笑声让赵铭沉闷的心情稍稍明朗了些,但是笑容却依旧冰冷,“该是我的,就一定是我的。”
商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该抱着志在必得的态度。
秦莘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医院,推开门就看见顾景琛坐在窗户下面,脑袋埋在膝盖上,蜷缩着的姿势让他看起来只有一团,躲在阴影里。
秦莘环顾了一下房间,视线落在床头的花束上,赵铭果然是来过了,秦莘可以想到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来看望顾景琛的,也能想象到顾景琛承受的痛苦。
秦莘把赵铭带来的花扔了出去,抱着那束被自己折腾得七零八落的花,在顾景琛面前蹲了下来,语气很平静地说道:“看我买的花,好看不好看?”
顾景琛像没听到一样,仍旧埋着头不说话,秦莘耐着性子,像是在诱哄小孩子一样,“乖,你好歹表扬我一下,你都不知道语言不通买一束花是多么困难。”
他不抬头,秦莘就一直蹲在他的面前看着他,蹲得脚都麻了,顾景琛的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