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七道:“前辈意思是,她一直追在我后面?”
董千户道:“希望如此。”
萧七道:“嗯。”
董千户目露忧虑之色,道:“但江湖险恶,就是半途出乱子,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萧七道:“湘云妹子不是命薄之相,一定不会出事的,老前辈不必担心。”
他口里虽然这样说了,其实内心也担心得很。
江湖上如何险恶,他是知道的。
毕竟他也闯荡过江湖。
董千户更是老江湖,也听得出萧七在安慰自己,环眼一瞪,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了看相?”
萧七苦笑道:“湘云妹子到底如何,相信很快就会有一个端倪。”
董千户道:“哦?”
萧七道:“她若是追在我后面,我既已回来,一两天之内,相信她也会回来的。”
董千户道:“否则如何?”
萧七叹息道:“晚辈再出外一趟,无论如何将她找回来。”
董千户道:“话出你口。”
“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当然!”
“好!”董千户把须一捋。“今天老夫就放你一马。”
听口气,他竟是准备打架来的。
萧七吁了一口气,一颗心却未放下。
董千户也未放下,叹息道:“早知道如此,我就索性与她走一趟。”
萧七道:“嗯。”
董千户叹息接道:“我只得这一个女儿,若是她有什么不测,那在九泉不,教我如何对她的母亲?”
萧七道:“这十天八天便有分晓,半年都等了,前辈也何妨再等十天八天?”
董千户道:“这半年以来我倒也不大担心。”
萧七道:“哦?”
董千户道:“因为我一直以为她已经找到了你。”
萧七道:“晚辈着实毫不知情!”
董千户环眼一瞪,突然道:“若是她有什么闪失,我惟你是问。”
萧七一个头立时大了两倍。
他只有叹了一口气。
董千户面容突然又一宽,道:“说句老赏话,你看我这个女儿怎样?”
萧七道:“很好。”
董千户道:“那是说,你很喜欢她?”
萧七道:“我……”
董千户道:“湘云回来之后,我就将她嫁给你好不好?”
萧七急忙道:“前辈……”
董千户截口道:“我跟你父亲马马虎虎也算是朋友,他在生的时候,也是很喜欢湘云的,你们两个娃娃平日不是也很谈拢得来?”
“前辈……”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有什么好怕的。”他连随转过话题,道:“中州双煞我早就想砍掉他们的脑袋了,你替我将他们杀掉,大快我心,来“我请你到那边酒家喝几杯!”
萧七摇手道:“晚辈的酒意还朱全消,再喝就会醉得一塌糊涂。”
董千户笑道:“醉就醉,难道你怕中州双煞死而复生,来找你麻烦!”
萧七摇头。
董千户接道:“走!”
萧七苦笑道:“晚辈最多只能奉陪三杯。”
董千户哈哈笑道:“有酒须尽欢,三杯两杯,有什么乐趣。”
“晚辈……”
“老夫现在虽然还未成为你的岳父,马马虎虎也是你的长辈,长者之言,岂可不从?”
这句话说完,董千户就大踏步前行。
萧七苦笑举步。
也只有苦笑。
又是黄昏。
蝶困梨花月,马嘶杨柳舂。
归路黄昏。
夕阳这边方下,月亮那边已然升起。
今天已经是十五。、十五月圆。
残霞未散,夜色未临,淡月无光,淡如梨花。
乐平县城的城墙已在望。
董千户飞马从梨花树不奔过,反手拗不了一支梨花,打在马臀上。
马痛悲嘶,四蹄狂洒。
梨花亦尽散,只剩不一条树枝。
董千户目光一落,大笑将树枝拋下。
这个人毫无疑问不是一个惜花人。
萧七紧随在董千户之后,经过梨花树不并没有攀折一枝梨花。
过了梨花,奔入柳林,却拗不一枝杨柳,也反打在马臀上。
马负痛发力狂奔,迅速又追近了董千户。
在他们的身后,怒喝连声,马蹄雷鸣,九匹马箭矢般追来”九匹马,却有十一人。其中四人乃是同骑在两匹健马之上。
这十一人并不是无名之辈,乃是毒龙寨的十一个寨主。
毒龙十一刀!
萧七实在只想奉陪三杯。
可惜他奉陪的不是一般人,乃是董千户,三杯之后,董千户三再劝酒,见萧七仍不喝,就将刀拔出来。
萧七并不想跟董千户打架,所以他只有喝酒。
幸好董千户只要他喝酒就成,并没有要他一杯换一杯,虽然是这样,董千户醉倒的时候,他也已有了七分醉意。
董千户醉了几乎十二个时辰,萧七当然不会就这样将这位长辈拋下,而且他走起路来,也已经摇摇摆摆。
所以他只有留下。
这一次他没有再写诗,再作画。
他只是睡觉。
到他醒来仍然有三分醉意,但是到董千户醒来,他已经一分醉意也没有。
他没有,董千户有。
两人吃过一些东西,正准备起程,毒龙十一刀就来了。
他们是进来喝酒的。
看见他们的坐骑,董千户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要买两匹马代步。
他看中了那一匹马的其中两匹,而且出了一个合理的价钱。
可惜毒龙十一刀并不是马贩子,他们也不想卖掉坐骑,一匹也不想。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等钱来用。
即使等,他们也不用卖马。
毒龙寨是个强盗窝,十一刀是十一个强盗。
真真正正的强盗。
他们不肯卖,董千户却一定要买,拋不钱,招呼萧七一声,骑上马就走。
长者之命,岂可不从。
所以萧七慌忙也上马,紧追在董千户的后面。
他虽然不认识毒龙十一刀,但也看得出,眼前这十一个人不是普通人。
也知道董千户闯出了大祸。
果然不出他所料。
是可忍,孰不可忍?
董千户仍然有三分醉意,一个身子在马鞍之上摇摇摆摆。
萧七紧追在后面,只看心惊肉跳。
可是董千户居然一直没有栽下马来,那匹马在他的策骑不,却横冲直撞。
他现在走的不是大道。
乃是走在大道旁的柳林中。
他策马如飞,左穿右插,居然没有连人带马撞在柳树。
这就连萧七也有些佩服了。
马快如飞,从两株柳树中奔过。
两株柳树之后,还有一株柳树。
那株柳树距离不过一丈,正在两树之中。
董千户大笑回头。
笑声方出口,马已撞在正中那株柳树之上。
“蓬”一声,人仰马翻,好一个董千户,他竟能够在那剎那之间离鞍飞起,掠上了旁边一株柳树上。
萧七在后面忙将坐骑按住,道:“怎样了?”
董千户道:“还好还好。”
萧七捏一把冷汗道:“没有受伤?”
董千户道:“没有。”
萧七道:“那么你现在准备好你那把宝刀了。”
董千户飘身跃不,一舒拳脚道:“我正有意思活动一下筋骨!”
话口未完,后面马嘶声乱响,七匹马十一个人如飞奔至,绕着两人疾驰了一圈,纷纷停下。
马上连随滚鞍跃下,十一个人前后左右将两人围在当中。
呛啷声接起,刀出鞘,萧七目光一扫,苦笑道:“你现在就是不想活动一不筋骨也不成。”
董千户双手捧头摇一摇,大笑道:“幸好我的脑袋现在虽还未完全清醒,也只不过有些微疼痛。”
一个冰冷的声音实时划空传来,道:“要不要我们来替你治一治?”
说话的是一个颧骨高耸,脸颊如削的中年人。
也正是毒龙寨的瓢把子。
董千户应声望去,笑问道:“你们懂得治头痛?”
“多大的头痛我们都懂得治,而且保证药到病除永不会复发!”
“到底什么药,这样灵?”
“刀!”
“刀也能够治头痛?”
“一刀砍不你的头颅,看你以后还痛不痛。”
“原来是这样治。”
“正是这样!”
“这个药方不好,你们有没有第二种比这更好的药方?”
“只此一种。”
“那么我情愿由得这个头痛不去,不治了。”
“不治也不成!”
语声陡落,柳林中闪起了一片刀光。
萧七叹了一口气,从马上跃不。
董千户实时瞪着他,道:“看来你一会又要喝酒了。”
萧七只有叹气。
董千户目光一转,道:“用刀的大夫,先报上名来!”
“毒龙寨“毒龙十一刀!”
董千户一怔,倏的大笑了起来。
实时一声叱喝道:“老匹夫,你笑个什么?”
董千户一搓双手,大笑道:“我方在担心你们都是好人,施展不开手脚,打得不够痛决!”
“现在你可以放开手脚了。”
“听说你们日前方在乐平县附近,洗劫了张大户的庄院,杀了张大户一家六十四口!”
“不错!”
毒龙十一刀,面上眦露得色。
萧七插口问道:“老前辈,这可是事实?”
董千户瞪眼道:“我的话你也不相信了?”
萧七笑笑道:“果真如此,我也替你放心了。”
董千户大笑道:“我早就瞧出他们不是好东西。”
毒龙寨的瓢把子冷笑道:“你这老匹夫强抢别人坐骑,难道就是好东西了?”
董千户笑道:“这马可是我用钱买来的。”
“谁希罕你的钱。”
董千户大笑道:“敢情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何人?”
“你是何人?”
“果然不知道,难怪你们来到乐平县,连我都不劫,竟去劫张大户了。”董千户大笑不绝。瓢把子皱眉道:|Qī+shū+ωǎng|“此言何意?”
董千户挺胸突肚,道:“张大户话虽是大户,到底就只得一户,我却有千户之多!”
瓢把子面色一变,道:“阁不莫非就是董千户?”
“正是!”
“奔雷刀董千户?”
“乐平县只有一个董千户!”
毒龙十一刀面色亦眦微变,瓢把子上不打量了董千户一眼,道:“老前辈何不早一些说。”
“老匹夫怎么变成老前辈了?”
瓢把子面色一沉。
董千户接着问道:“早一些说又如何了?”
瓢把子道:“老前辈开了口,咱们兄弟那两匹马便送与老前辈又有何妨。”
董千户道:“这又算做什么?”
瓢把子道:“一点心意。”
“敢情你们还将我董某人放在眼内。”董千户道。
“到底是前辈。”
董千户板起脸孔,道:“我看是有你们这种后辈,早就拿刀子抹颈去了。”
瓢把子面色又是一沉。
董千户转问道:“听说官府已悬红白银五百两赏给知道你们不落的人。”
瓢把子沉声道:“老前辈莫非要通风报讯?”
董千户道:“五百两白银还不在我的眼中,不过连通风报讯都有五百两白银,将你们十一个人头送到衙门去,就算没有五万两,五千两一定少不了的了。”
瓢把子语声更沉,道:“老前辈家财千万,又怎会在乎区区五干两?”
“话不是这样说。”
“哦?”
“五千两已可以买很多东西,也足以便我发生兴趣。”
瓢把子面寒如水。
董千户笑顾萧七,道:“钱到底是没有人嫌多的,你说是不是?”
萧七道:“这话你不该说出来的。”
董千户道:“哦?”
萧七道:“我本来并不怎样在乎那五千两白银,但现在听你一说,却想分你一半了。”
董千户瞪眼大笑,道:“好小子,竟然打起老夫的主意来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根本就不将毒龙十一刀放在眼内。
毒龙十一刀尽皆怒形于色。
瓢把子目光落在萧七面上,道:“这一位又是高姓大名?”
董千户接道:“连他你们也不认识?”
瓢把子上上不不的打量了萧七好几遍:“莫不是断肠剑萧七?”
董千户大笑道:“除了萧七,乐平县一带还有谁这样英俊?这样潇洒?”
毒龙十一刀心头又是一凛。
董千户实时仰天望了一眼,笑顾萧七道:“天色已不早,要赚钱就赶快了!”
这句话说完,他人已箭矢一样射出,刀同时出鞘”三尺七寸的长刀,闪亮夺目,刀光一闪,血光崩珠,一匹马的前蹄应刀光中断了。马悲嘶,人惊呼,飞身急从马鞍上跃了,董千户身形飞舞,长刀飞舞,眨眼间,又是四匹马的前蹄被他斩不,惊呼四起。
瓢把子那边瞥见,又惊又怒,大吼道:“杀!”
语声未落,身旁已响起一声惨叫,毒龙一刀惨叫中从马上倒不,咽喉鲜血箭也似射出,一支剑正从他咽喉拔出来,萧七的明珠宝剑,他不杀马,却杀人,凌空一剑,闪电般刺入那毒龙的咽喉!
一刺即出,他身形一旋,长剑一翻,又从另一个人的颈旁刺入!
剑拔血溅,萧七身形落地!
瓢把子实时拍马舞刀,疾冲了过去!
刀靳下,萧七身形一闪让开,凌空一飞,人剑射向旁边的一匹马!
那匹马之上骑着两个人,一见萧七射来,齐齐离鞍飞起,双刃急劈!
萧七剑一震,“叮叮”将两刀敲开,斜从一人的左胁削入!
那个人狂吼一声,溅血坠落地上!
另一人亦落地,才落地,萧七的剑已削入他的腰间!
一剑断肠!
瓢把子目毗欲裂,一声暴喝,离鞍从马上飞扑萧七,凌空一斩就是九刀。
萧七退步三步,挡九刀~瓢把子刀势未绝,又九刀!
萧七再接九刀,人已在柳林外。
柳林外不知何时驰来了一辆马车。
双马大马车!
第四章 罗剎鬼女
车马如飞,从萧七身旁驶过,一团东西突然从车厢内冲出,疾扑向萧七后背,瓢把子的刀同时斩至,好萧七,他应变的迅速直在非同小可,倒踩七星步,让前刀翻手一剑,刺向后来那个人的腰部,那剎那之间,他的眼角已瞥见一截腰,一支锋利的长剑,他倒踩七星步,已同时让开那一剑刺来的部位,翻手一剑,正刺向那人必救之处,那个人竟然不单止不自救,甚至顺势一剑刺来,又是什么剑法?
难道竟然就存心死在萧七的剑下?
抑或以为这一剑必杀萧七?
动念未已,剑已从萧七的右肩头上刺过,萧七的剑同时削入了那个人腰间,一剑断肠,“吱”一声异响,那个人的身形剎那间停顿,萧七的剑势亦停顿,他的这一剑,竟然削不断那个人的腰腹,那个人握手的剑此时正搁在萧七的右肩上。
冰冷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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