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罐子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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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罐子相公-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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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乘着晚风,边欣赏一勾弯月,边闲聊吃茶。

“我说,红芍啊!沐大夫应该待会儿就到了,你就耐心点,再等等吧!”霍老爷自顾自地说着,好似红芍才是等不及要见人的那个。

其实,耐不住的是霍老爷,他很不得沐樗栎一脚踏进霍府的那一刻,就赶紧开口提亲,好把红芍从此稳稳留在霍府。

坐在一旁的霍夫人与天霁娜看不出来霍老爷的心思,花了极大工夫才按捺住嘴角的笑意。而完全不知状况的红芍一头雾水,但仍客气地含笑点头。

身为客人的丽夫人晶莹剔透,默默敛颐观看这一切,然而她安详的面容,在目光瞥至红芍手里摇着的那把罗扇时,仿佛如遭雷劈。

这……这把扇子……

“沐姑娘,你这把扇子打哪来的?”丽夫人忍不住颤抖出声,心情似乎十分激动。

红芍纳闷地停下罗扇。“这把扇子是我娘的。”

“你……你娘亲的?!”天啊——

“是啊!”怎么搞的,不过是一把漂亮的扇子,丽夫人为何如此惊慌?

丽夫人摇摇欲坠地走到红芍面前,明皓美眸泛着晶莹的泪水,檀唇微微颤抖着,伸出青葱玉指,抚上红芍粉颊。

“我早该发觉的,这双眼……”丽夫人哽咽地说。“孩子,英嬷嬷待你好吗?”

“你认得我娘?”红芍惊喜地瞠大眼睛,丽夫人连自小照料地的英嬷嬷都叫得出口,她一定是娘亲的旧识。

珠珠泪滴布满丽夫人脱俗的娇颜。“傻孩子,我……我就是你娘亲啊!”

“什么?!”在座每个人都异口同声说出同样的话,除了哭成泪人儿的丽夫人。

不仅是红芍当下手足无措,连霍家三口亦甚觉惊讶。这时,熟悉的温醇男声自水榭廊前传来。

“丽堂姊,你怎会在这?”

众人一致望向出声之处——是沐樗栎。这会儿好了,红芍的爹适时出现正好可解惑。

不对,沐大夫刚刚口里喊的是什么?丽堂姊!霍家三口不禁神志昏乱,一时之间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

沐樗栎的女儿沐红芍,同样也是丽夫人之女,但沐樗栎却是丽夫人的堂弟!这……这不是逆伦吗?

天霁的视线瞟向不发一语的红芍,真恨不得立刻将她拥入怀里好好怜惜。天霁忧心地想,这般打击是任谁也挺不住。

这个时候,霍夫人施展主母的气势,率先发难。“哎!大伙儿别净站着,来,坐坐坐。”不管如何,总是要坐下来好好谈谈。

于是,丽夫人开始述说十几年前的往事……

那年,她十七岁半,人称丽美人,遇见了二十六岁的八王爷,娇媚如花的丽美人立即臣服在八王爷成熟惆傥的男性魅力下,而八王爷亦拜倒在丽美人的石榴裙下。两人春情意动,极尽于飞之乐。没料到,八王爷不仅隐瞒早已使君有妇,亦未告知真实身分。短暂情爱换来背弃的结果,丽美人伤心欲绝之际,答应崔侍郎续弦的婚事,随后赫然发现珠胎暗结。沐家人为了丽美人将来的日子,以及斩断她旧日苦痛的恋情,以调养身体为由将婚事商量顺延,等丽美人生下孩子后,再让潜心习医的堂弟沐樗栎与丽美人的奶娘英嬷嬷,带着孩子远避山林,自此与丽美人断了所有连络。

喜的是,丽美人嫁予崔侍郎之后,颇得夫婿疼爱。而她为了抚育崔侍郎元配留下的五名子女,亦未再生子。心中唯一遗憾便是不能亲自哺养当年生下的女婴。

而现在红芍手孥的罗扇,就是八王爷当年致赠丽美人的定情之物,出自名人画匠之手,无怪乎丽夫人因此认出了自己的女儿。初看红芍的面貌与丽夫人并无相似之处,加上母女俩十多年来在家人有心隔绝下完全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因此,丽夫人只觉红芍与她娘家同姓分外亲切之余,并未察觉两人的亲子关系。

“咦?可是丽夫人,我先前曾向你提过医治我儿天霁名医的姓名,怎么当时你没反应呢?”霍夫人仍觉有异,忍不住提问。

“这项问题就由我来回答吧!”沐樗栎自帮早已泣不成声的堂姊代答。“沐某本名实为昊苍,拜师学医后,先师认为“昊苍”二字与师门“玄穹”门同义,恐有不敬,故为在下改名,沐某从此便以“樗栎”之名行医天下。当年婶婶将甫出世的女娃儿托付于在下避世远居,就是要让丽堂姊割舍”切,改名之事自然未曾提及,她也就对沐樗栎这个名字毫无反应。”他再补充说道。“不仅如此,连红芍这名字也是后来由我所命名。总而言之,婶婶是用心良苦,要彻底断绝彼此的联系。”

霍府三口心底的疑云,这会儿才随着沐樗栎的解说逐渐散去。

大厅倏的安静下来,直到红芍的声音划破寂静——

“这些年来,您都没想过来看我吗?”终于,红芍问出一句。

听见亲生女儿这句话,丽夫人心里不禁百感交集。“我想,我当然想,每个夜里我都在想,我的女儿现在过得好不好?听见婴孩的哭声,我都忍不住想冲过去抱起来哄。我是个无用的娘,当时只知道逃避情伤的苦痛,脑中只怕没人照料我的后半辈子。我以为那个口中说爱我的男子会娶我为妻,谁知换来如此难堪的后果。”丽夫人说到难过之处,不禁哽咽。

“红芍,我的女儿。请你原谅我,娘当时真的慌了,真的吓傻了,仅能听从家人的安排,我相信他们会为我选择最好的路。可是,我虽然身在崔府里,却没有一日不被自己的狠心与悔恨给煎熬着。你相信我,我问过家人你的下落,不过,他们总以不愿打扰你和我目前的生活为由,拒绝透露一点一滴。”

不可否认,红芍所受的打击实在太大,她从小认知的事实一瞬间天旋地转,她的爹原来不是亲爹……而她的娘原来竟是丽夫人——

“那……您的丈夫,崔侍郎知道我的存在吗?”

“嗯!”丽夫人点头。“我毕竟还是无法漠视我自己的良心,崔老爷对我真的很好,我不想对他有所隐瞒。他也谅解曾经发生过的事,我很感激,发愿终生照顾他与他的子女,不再生育。最重要的是,在我心中只有你才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不要任何人来代替。”

霍夫人在一旁也出声帮腔。“没错,红芍。据我所知,你娘亲在崔府并未替大人生下子嗣,这些年来她必定是念着你的。”

“那……我的生父八王爷呢?他也知道我的存在吗?”

“不,他不知道。”丽夫人摇摇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八王爷离弃我回宫之后,便领旨出关杀敌,不幸战死沙场。”

语毕,丽夫人眼里噙着泪水,以带着渴求的目光凝睇着红芍。这般难得的机缘,就好似老天恩赐给她这位可怜人一次做娘的机会,只求上苍好人做到底,让她完成多年来夜夜祈求和亲生女儿相认的心愿。

红芍沉默片刻,独自消化突如其来的冲击。愤怒是必然的反应,但自小渴望母爱的期盼却是不争的事实,更何况她对这名尊贵夫人早已有好感。

感谢“爹爹”沐樗栎自小给她的教诲,红芍对于周遭事物从未强求,自然也就无所怨懑。她向来认为能与亲人相处一世是最幸福不过的事,如今,上天将分隔十数载的娘亲送到面前,又为何要推拒于心门之外呢?!

红芍敞开心胸,拿出绣帕,走向前马丽夫人轻轻擦拭泪痕。丽夫人见女儿毫无芥蒂、洒脱含笑,不禁伸出双臂抱着红芍,欣慰的珠泪落娇靥。红芍也高兴地偎在娘亲怀里,母女俩在众人感动的注目之下,紧紧拥抱在一起,享受这迟来的亲情。

“呵呵呵!这实在是太好了。”霍老爷也跟着凑热闹,抬手鼓起掌来,还悄悄地抹去眼角的泪水。“今天真是双喜临门,太棒了。”

霍夫人以手肘顶顶霍老爷沉甸甸的腰腹,连带使个眼色。霍老爷马上接收到讯息,正色道:“欸——这事有点头痛。该向谁提呢?原本打算向沐大夫提的,但现在,恐怕要向丽夫人提较适当喽!”

“霍老爷,啥事那么麻烦?但说无妨。”沐樗栎回答。

“不就是犬子天霁跟你们家红芍的婚事唱!”

此言一出,红芍立即羞红了脸。她怎么也没想到,雷老爷竟会选择她在扬时提这件事。

“天霁与红芍!”沐樗栎真是意外,怎么红芍在霍府作客这段期间便和天霁互许终身了呢?抑或早在山中医筑时就已暗生情情?看来他这个“爹”果然失职。

“这对年轻人可说是情投意合、天赐姻缘,不如趁早为他们办喜事,我们也好了了心愿。”霍夫人也在一旁开口帮腔。

“丽堂姊,你说呢?”沐樗栎询问红芍亲娘的意见。

丽夫人正眼瞧着红芍,不消说,红芍那红透的绯颊早已说明倾心于霍府独子。做娘的又何尝不愿女儿嫁得如意郎君?

“全凭霍老爷作主。”

就这么一句话,天霁与红芍的婚事便给走了下来。在座每一位都满心欢悦,霍老爷更是嚷嚷着到时要与沐大夫喝个痛快。

唯有默默相视的年轻爱侣,耳边听不见四周的喧闹,极力按捺胸口的澎湃沸腾,互以灼灼发亮的眼眸锁住对方,传递无限的绵绵爱意。










经过那日一番折腾之后,霍府渐渐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今日,霍天霁沉稳地步入钱庄。

经过数日的反覆暗地追查与思索,监守自盗的人是谁,他已心中有数。他打算今日解除此事,以免拖累自己与红芍的婚事。

一想到即将迎娶佳人,天霁阴沈的脸庞瞬间转为恋慕的神情。回想这一路走来倒也十分顺遂,如今开花结果得以抱得美人归,怎不教人眉开眼笑?

等等,天霁脑海涌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红芍接受了他的心意,可是他却还没有告诉她,他爱她。她从未问过他这三个字,是因为他全用行动表示出来了,不过,说到底,天霁仍是认为应该亲口表达自己的心意。

想到当他开口对红芍说出这三个字时,她那目瞪口呆、感动万分的模样,天霁内心便涌起一股暖意与期待。呵!幸福就是这种滋味吧!

收拾起游移的心神,天霁回复严正神色。“李伯,叫赵掌柜进来。”交代完,李伯便跟着他一同走入帐房。

经过数日的比对以及暗中观察,赵掌柜难脱嫌疑。天霁刚开始尚无法确定的原因,是由于赵掌柜掌管钱庄的资历远比他还要久,同时带领他熟悉帐务的亦是赵掌柜。若不是李伯提醒他赵掌柜再过几个月便要告老归故里,天霁真不愿相信中饱私囊的内贼竟是最不可能的人。

其实,霍府这三十年来给赵掌柜的红包不亚于他自个儿亏空的那笔总数,甚至还不包括天价般的薪俸。初略估算,赵掌柜私吞的期间应该至少有五、六年以上,难怪接掌钱庄不到四年的天霁毫不知情。这回是京城大富之一的邢家临时向霍府周转一笔为数不小的银两,赵掌柜证乡末返,而由李伯代为审理才发现了这件事。

天霁了解人性难免带有贪念,尤其每日都经手如此庞大数目的白花花的银子,不心动也难;但令他心寒的是,连忠心耿耿、跟随霍府多年的赵掌柜,临老竟也仍是栽跟头。

相较之下,红芍的纯真善良与淡泊无欲便显得益发珍贵,在她那小小的脑袋里只容得下病人健康痊愈与否、能否负担昂贵药费的问题,剩下诸如上山采集天然药材、大热天仍窝在高温炉火前煎煮汤药等等杂事,她也都能甘之如饴。

天霁自觉能够娶到有着菩萨般心肠的红芍,真是今生最大的福气。

“少爷,你找我有事?”

天霁闻言转身,赵掌柜已经在李伯的带领下出现。“嗯!李伯,请您先回避一下。”再怎么说,赵掌柜也在钱庄待了很长一段岁月,天霁想帮他留点情面。

“是。”李伯立即退了下去。

“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赵叔,钱庄这几年每个月固定会有二至三笔帐款不翼而飞,您怎么说?”

“少爷,是老赵办事不力。”赵掌柜只觉冷汗直流……难道被发现了?

“不是赵叔您办事不力,事实上,是您太过于聪明,以至于认为没有人会察觉您私底下动了什么手脚。赵叔、监守自盗是不诚实的作为。”

赵掌柜畏畏惧惧地发抖着。“少爷,我……”

“赵叔,您太让霍府失望,也辜负了我爹对您的信任。”

“老爷……老爷他已经知道了?”

天霁摇摇头。“这件事还未告知他老人家。”

“少爷,我知错了,给我个机会,看在我为霍府卖命这几十年的分上,求求你别告诉老爷。”

赵掌柜抓住最后一丝希望,天霁年少心软,但那霍老爷在商场打滚这么多年,必定不会轻饶他,至少会报官处置,到时他的余生可就要在牢里度过。

“您也会怕吗?赵叔,为何犯错之前不想清楚?”

“我年纪大了,一时糊涂,才想多攒些银两……少爷,求求你……”

天霁望着已经跪下的赵掌柜,纵然于心不忍,可是家有家法、行有行规。

“赵叔,我可以保证不会报官,但是,我一定要告知爹做处理,这种事霍府不想再发生第二次,对于霍府或是钱庄,都没好名声。”

赵掌柜万念俱灰,直接将他送官与告诉老爷都是相同的结果,天霁摆明了就是要断他后路。他眼底升起一抹异样的神色,忽然弯下身去……

天霁毫未察觉他的怪异举止,仍直直向他走去。“赵叔,您先起来吧!这事我们……”

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天霁完全没有防备。只见赵掌柜抬头,手里突然就多了把刀子,猛的将之刺入天霁的胸膛。

“你可别怪我心狠,这是你逼我的。”赵掌柜此回返乡便觉心神不宁,于是随身带力以防万一,不料今日竟派上了用场。

天霁无法置信地按着不断冒出鲜血的伤处,感觉到体内精力随着泊泊血流一点一滴消失口他一个晕眩,眼白一翻,往后仰倒,连带扫落柜上数只前朝珍贵瓷瓶,碎落满地的瓷片仿佛宣告他命若悬丝的危机。

赵掌柜把握机会,转身奔出帐房,慌慌张张的他还差点撞上廊间的李伯。年迈的李伯直觉有异,张喉大喝要人抓住超掌柜,同时拔腿拚了老命冲进帐房。

只见少爷倒在血泊之中,而他的胸口还插着白亮的刀子!

“爹,天霁没事吧?”红芍仍然一样称沐樗栎为“爹”,一见天霁伤重,帮忙沐樗栎割开天霁染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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