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她这一着令人头大,整得严慕飞骑虎难下,大感棘手,他有理由不能接受姑娘这番好意,但是他没有因由因为姑娘有这番好意而撒手不管,见死不救!
沉默了片刻,他突然说道:“姑娘,请先告诉我,你为什么隐瞒你的武学?”
赵玉琴嫣然一笑,道:“这原因,除了我的夫婿外,我不能告诉第二个人。”
又是厉害的一着。
严慕飞眉锋一皱,道:“姑娘,你的好意我明白,可是你我素昧平生,缘见今夜一面,彼此之间,根本……”
赵玉琴微一摇头,道:“你错了,你是唯一不请自至,愿意为我治病之人。我有好久没抚琴了,偏偏今夜兴致大动,可巧今夜你来了,这就该委诸一个缘字。还有,从多年前至今,我在等一个能为我治病,而又是知音的人,今夜,你是第一个。有这些,我认为该很够了,还多想什么别的?”
严慕飞心中虽言感受,竟有点暗暗懊悔他今夜不该来,当即他道:“姑娘,你我有两方面不相配……”
赵玉琴道:“我愿意听听两方面?”
严慕飞道:“第一,姑娘是位官门千金,而我却是个江湖草莽,姑娘需要的是一个有安定生活的家,而我则是今东明西,飘泊不定,也永远没办法摆脱江湖中的恩怨纠纷!”
赵玉琴道:“对于你这第一点,我只有一句话,我从小仰慕朱郭之流,否则我不会瞒着我爹偷偷学武。”
严慕飞道:“姑娘,好武,学武是一回事,身为江湖人却又是……”
赵玉琴道:“怎见得我不能成为一个江湖人?”
严慕飞呆了一呆,一时没能说上话来。
赵玉琴微微一笑,道:“请说你那第二点吧!”
严慕飞道:“姑娘,你我的年纪……”
赵玉琴截口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严慕飞道:“姑娘,我三十多了!”
赵玉琴笑了,笑得很甜,很美,很俏:“我还以为你七老八十了呢!你可知道,我等像你这么个人,足足等了有二十五个年头了么?”
男的三十多,女的二十多,该很相配!
严慕飞暗暗皱了眉,而且皱得很深,道:“姑娘……”
赵玉琴含笑截口说道:“别多说了,只答我一句,你考虑好了么?”
严慕飞迟疑了一下,道:“姑娘,我考虑好了。”
赵玉琴浅浅一笑,道:“那么,请告诉我,你如今还打算为我治病么?”
严慕飞尚未答话,赵玉琴紧接着又是一句:“我绝不勉强!”
严慕飞淡然一笑,道:“无须姑娘勉强,我要为姑娘治那先天残缺的心,至今丝毫没有改变。”
赵玉琴“哦!”地一声,笑道:“很出我意料之外,那么,让我请来我爹,告诉他老人家一声……”
严慕飞一点头,道:“姑娘只管请!”
赵玉琴嫣然一笑,道:“这多年来,今夜头一次兴致这么好!”一顿,拍了拍手。
小楼拐角处转过了那名侍婢。
赵玉琴当即吩咐道:“请老爷!”
那名侍婢应声而去,转眼间,她跟在解缙与宛平县之后走了过来,解缙近前哈哈笑道:
“严壮士,话谈完了么?”
严慕飞站起相迎,淡淡说道:“解大人,谈完了!”
解缙道:“只可惜老夫无法知道二位都谈了些什么?”
说完了话,他自己又哈哈笑了。
宛平县目注赵玉琴,关切地道:“玉琴,严大侠……”
赵玉琴含笑说道:“爹!严大侠打算为我治病,我也答应了。”
宛平县满脸堆笑,连点着头说了两声好,随即转望严慕飞,问道:“严大侠,小女的病……”
严慕飞道:“赵大人,我说过,令媛这不是病,而是一种先天的残缺。”
宛平县道:“总该有个名堂!”
严慕飞道:“在武家口中,称之为‘五阴绝脉’!”
宛平县讶然说道:“‘五阴绝脉’?严大侠,‘五阴绝脉’是……”
严慕飞道:“那是‘阴脉’之中有所淤塞,这淤塞是逐渐的,一旦‘阴脉’被堵塞住,人也就到了最后一刻。据我所知,在先天上有这种残缺的人,百年来举世没有几人。”
宛平县道:“不幸小女竟是……”
严慕飞道:“赵大人,在武家眼中,‘五阴绝脉’并非绝症。”
宛平县一喜忙道:“严大侠,能冶么?”
严慕飞道:“只消用真气冲开‘阴脉’中的淤塞,令媛该有救,不过这件事并非人人能为,一定要内功精纯的人才能做得到。”
宛平县迟疑着道:“那么,严大侠是否能……”
严慕飞道:“我愿意试试,谅还不至于太难。”
宛平县大喜,忙道:“那么严大侠赶快请,只要能治愈小女这先天上的残缺,本县愿不惜一切以为酬谢……”
赵玉琴突然说道:“爹,您忘了我对您说过的话?”
宛平县呆了一呆,忙道:“记得,记得,只是你可曾对严大侠说过?”
赵玉琴微颔螓首,道:“刚才我对严大侠说过了。”
宛平县忙道:“玉琴,严大侠怎么说?”
赵玉琴道:“严大侠仍打算为我治病。”
宛平县呵呵笑道:“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只是怕辱没严大侠了……”
严慕飞没有说话,这话要他怎么接口?
解缙突然讶异地道:“赵大人,是怎么回事,老夫能听听么?”
宛平县连连点头地笑道:能,能,能,正好大人在此,卑职还要请大人做个大媒呢……”
接着,他把事情说了一遍。
听毕,解缙哈哈大笑,道:“那的确是太好了,的确是太好了!老夫生平最喜欢为人作伐,生平的大愿意就是促成有缘人的对对姻缘。严壮士,从今后你跟赵大人就是一家人了,老夫要讨杯喜酒喝喝。”
哈哈地又是一阵大笑。
赵玉琴娇靥上泛起了一阵阵的红晕,由那泻入小亭的月色下看,好不娇媚甜美。
严慕飞却淡淡说道:“解大人,还是等治好赵姑娘的病后再说吧!”
解缙道:“那么事不宜迟,就请严壮士赶快施回春妙手吧,老夫要在回京覆旨之前叨扰二位一杯……”
宛平县忙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严慕飞微微扬眉,插口说道:“赵大人,治这种先天上的残缺,不比治别的病。我清赵大人与解大人都暂时回避一下!”
宛平县迟疑着尚未说话。
解缙又连连点头地道:“理应如此,理应如此!赵大人,走,你我再去下一盘去!”话落,带笑走出了小亭。
宛平县连声应是地跟了出去。
望着那三位拐过了小楼,赵玉琴脸色绯红地娇羞笑道:“你现在就动手么?”
严慕飞道:“是的,姑娘。”
赵玉琴道:“就在这儿么?”
严慕飞道:“是的,姑娘。”
赵玉琴娇靥猛然又是一阵红热,那红热直透耳根,她垂下螓首抬起颤抖的柔荑就要去解衣衫。
严慕飞淡然说道:“姑娘,我治‘五阴绝脉’的手法,跟一般武家不相同,请姑娘盘膝坐好。”
赵玉琴猛然抬头,娇靥上一片诧异神色,道:“不用……”
严慕飞摇头说道:“不用,姑娘!”
赵玉琴没有说话,满面疑惑地盘膝坐在了石凳上。她坐定,严慕飞又开了口。
“姑娘,请平伸双手。”
赵玉琴如言伸出了一双玉手。
严慕飞隔几在对面坐下,将双手握上了赵玉琴一双纤手。赵玉琴神色错愕地忙道:“你这是……”
严慕飞道:“我要由双手将真气渡入姑娘体内!”
赵玉琴脸色微变,方待再说。
严慕飞突然轻喝说道:“姑娘,闭目凝神。”
赵玉琴摇头凄然一笑,道:“我明白你的用心,我宁愿坐以等死!……”
说着由严慕飞掌握中抽回了双掌。
严慕飞双眉陡扬,道:“姑娘,你何其……请恕我!”
突然一指点了出去。
赵玉琴刚一惊,“睡穴”上已中了指,美目一闭,往后便倒。严慕飞离座而起,伸手扶住了她,然后腾出一只手按在她的头顶百汇穴上,良久,良久,他方始收回了手,又在赵玉琴几处大穴上点了几指,最后把赵玉琴轻轻放倒,运指下挥,石几上屑末飞扬,几行龙飞凤舞的字迹立现几面。他向着赵玉琴投下最后一瞥,腾身飞射不见。
他走了,就这么走了。
过了一会儿,小亭中的赵玉琴突然翻身坐起,入目石几上的字迹,娇靥神色大变,倏地一声苦笑:“纵然淘尽三江水,难洗今朝满面羞!没想到这位严慕飞是这么个人,看来他们是错了?”
话声倏转诧异:“严慕飞,严慕飞,他是谁?凭他的一切,不该是个藉藉无名之人,难道说这三个字假而不真……”
小楼的那一方,转过了解缙与宛平县,但是,甫转过小楼,他两个人也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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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顺天、应天两京
北平,在永乐元年便已指定为“北京”,改称“顺天府”,与当时京师的“应天府”南京平等看待。
另外,这位当年的燕王朱棣,又设立了“行后车都督府”、“行部”,“国关子监”。
北京的新宫殿,在永乐五年五月开始鸠工建造,到了永乐十八年底才完工,前后费时共十三年七个月。
从永乐十九年起,“北京”改称京师,而原来的京师改称为“南京”,所有的中央衙门,都搬到了“京师”去,在“南京”仅留下了“南京宗人府”、“南京都察院”、“南京五军都督府”、“南京吏部”、“南京户部”、“南京国子监”等。
这位燕王朱棣迁都北京,是有用意的。在天下无事时,可以在南京位置年高德劭的闲员;一旦京师发生问题,也可以作为应变的依据。像祟祯十七年四月,京师沦陷,史可法便以“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的地位,号召各方,把福王朱立嵩立为皇帝(可惜福王不是一块好料,否则明朝的半壁江山,未必不能保持)。
成祖迁都的最大作用,在于面对北元的威胁,不肯示弱。
但是他不该抛弃大宁故地,铸成大错,他把栾河与辽河之间的广大地区,白白地送给了“兀良哈”设立的三个“羁縻卫”,以后这三个“羁縻卫”不但不接受明朝羁縻,反而常替明朝的敌人带路,打先锋,使得明朝的京师,时时处境十分危险。
口 口 口
这一天,北京城来了个人,那是个身材颀长,穿一袭黑衣,头戴宽沿大帽,手里提着个长长行囊的人。
一顶宽沿大帽遮住了大半张脸,除了从鼻下的肤色看出此人颇为黝黑外,别的再也难看见什么。
他步履稳健地进了北京城。
他又停也未停地直闯内城。当然地,在内城的城门口,他被守门的禁卫军挡了驾。
但是,他翻腕自袖底托出一面金牌,使得守城的武官立时矮了三尺。他很神气地开了口:
“锦衣卫驻扎在什么地方?带我去!”
那名武官忙交待了几句,亲自拉过了两匹马,陪着他直驰而去,没多久,到了一处大衙门前。
这儿,紧挨着紫禁城,这大衙门十分宏伟气派,两扇大门敞开着,石狮对峙,石阶高筑,门前站立着四名腰里挎刀,身穿锦衣的精壮汉子。
“锦衣卫”这三个字十分地慑人,那武官老远地就勒住了马,拍手一指,怯怯地道:
“禀大人,这儿就是锦衣卫!”
那黑衣客抬眼打量了一下,点了点头,道:“有劳了,你回去吧!”
翻身下马向着那大衙门行去。
背后,适时响起了蹄声,那名武官唯恐被留下地上马离去了。
那黑衣神秘客未停步,上石阶直闯大门。
突然一声冷笑:“你的胆子不小,滚下去!”
左边一名锦衣汉子飞起一腿踢了过来。
那神秘黑衣客哼地一笑,道:“难怪人人怕锦衣卫!”
停步未动,砰然一声,那锦衣汉子一脚踢个正着,这一脚有如踢到了铁桩上,哎呀一声痛呼尚未出口,那神秘黑衣客伸腿一勾,砰然连声,滚下去的是那锦衣汉子。
这还得了!谁敢打锦衣卫,而且是在锦衣卫门前!
叱喝声中,另三名抽出了腰刀!
“别动!”神秘黑衣客抬手托出那面金牌,三名锦衣汉子立即直了眼,收起腰刀躬下了身:“大人是……”
神秘黑衣客微微一笑,道:“我来自江湖,要见你们指挥使。”
一名锦衣汉子一哈腰道:“指挥使在,大人请!”
神秘黑衣客昂然走了进去。
门内,触目皆是锦衣汉子,一个个步履稳健,眼神十足,都纷纷投过来诧异的一瞥。
到了院子里,神秘黑衣客停了步,道:“麻烦替我通报一声,我就在这儿等了。”
那锦衣汉子躬身答应,飞步奔了进去。
片刻之后,他跟在一人之后走了出来,那人一身锦服,领口上绣着三圈金色的圈圈,身材瘦高,年约五旬上下,蚕眉、细目、隆准,留着两撇胡子,满脸透着阴狠奸诈,隐稳有慑人之威,看步履,看眼神,十足地内外双修一流好手。
近前,那老者堆起满面笑容,目光凝注道:“阁下是……”
神秘黑衣客截口说道:“可是陆指挥使当面?”
那老者含笑说道:“老朽正是陆谳!”
神秘黑衣客平托金牌递了出去,道:“指挥使可认识这面金牌?”
锦衣卫指挥使陆谳忙躬下了身:“钦差驾到,一如上位亲临!”
神秘黑衣客淡淡一笑,道:“指挥使不必如此,我一介草莽,这只在证明我如今是为官家做事而已……”顿了顿,接道:“我姓严,叫严慕飞,解学士让我来见指挥使,有机密大事当面讨教!”
陆谳“哦!”地一声,道:“原来是解学士……老朽明白了,阁下请!”
一侧身,摆手往后让客。
陆谳陪着严慕飞进了后院,在他那指挥使的密室中,分宾主落了坐。坐定,陆谳陪着笑说道:“对阁下,老朽是仰慕已久……”
“岂敢!”严慕飞道:“严慕飞在江湖上藉藉无名。”
陆谳笑了笑道:“解学士推崇阁下是当今江湖中的一位奇才,适才阁下能一下放倒一个敝属,足见解学士之推崇不差。”
严慕飞淡淡笑道:“指挥使莫要见怪,那是自卫,并无意炫露自己所学。”
陆谳嘿嘿一笑,道:“他学艺不精,怪得谁来?阁下教训得好,免得他们永远那么不知天高地厚,连朝廷大员也不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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