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雨春不由冷笑。
“老前辈此话是怎么说的?我怎叫捡现成呢?”
金老头子目闪凶光。
“我不知道什么现成不现成,反正我刚才看见,那邓江亲手交给了你一箱东西,你把那箱东西交给我,我也顾全你与小女过往有些交情,任你自去,否则……哼!”
白雪尚雨春知道此刻赖是赖不掉了,当时冷笑。
“堂堂一个前辈,说出这种话来,不觉可耻么?”
金老头子嘿嘿一笑。
“武林之中,本是弱肉强食,又有什么可耻不可耻;不过你既这么说,我也不好乘你势孤……”
他看了金五姑一眼。
“五姑你对付她,只要伤她,不要取她性命,我们要的是东西,犯不着杀她。”
金五姑早就纵身而前,冷笑一声,掌中剑分心就刺,尚雨春此刻自知对付她父女二人,绝不能取胜;可是其势也只有一拼。当时娇叱了一声,纤腰一拧,已纵出了二丈以外,无巧不巧,正落在了照夕藏身的树下,那金五姑也是持剑扑到,尚雨春这时剑已撤出,金五姑用“流星剑手”的招势,举剑就扎。尚雨春绕剑环身,“呛”的一声,双剑相激,爆出了一阵金星。
金五姑塌身抽剑,二次以“秋风扫落叶”的招式,剑上带起了一弯秋水直向尚雨春腰上卷去,尚雨春甩臂回首以“孔雀剔羽”的招式,直刺金五姑右肋。
这种招式施出来,二人可都是捏着一把冷汗,就在这刹那之间,忽然大树顶上,劈出一股凌厉掌风,金五姑本是往后塌身;而这股劲风,却由她身后硬把她向前猛力一推,她身子再也挺不住,不由向前一跄,在她来说,这可是险到极点了。
而这股怪风,更令她大吃了一惊,一时再想从容回避,却是不可能了,只听见“哧”
的一声,尚雨春长剑由她右助边刺了过去,她口中“啊”了一声,鲜红的血,立刻染湿了她的衣裳。
只见她身形向后一连退了六七步,一跤坐到地上,顿时痛昏过去。
这时一边的金福老长叫了声:“好贱人!你竟敢下毒手。”
他猛地扑向女儿身前,一把抱起看了看伤势,虽没有性命危险,可是也非数日所能痊愈。父女情深,这老头子一时差一点流出了泪来,他匆匆在她伤处附近点了止血的穴道,又由一个小瓶之内倒出了几粒药放在五姑口内,这才抬起头来,看着一边的尚雨春冷冷地道:“贼人!这可是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手狠心毒了!”
其实白雪尚雨春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因为金五姑的功夫她是知道的,虽比自己差一点,可也决不至于一上手就会败在自己剑下。她心中很奇怪,可是又没有什么好怀疑的。
这时九天旗金福老已扑身而上,双掌用“渔夫撒网”式,倏地往尚雨春双肩上抓去。
尚雨春一声不哼地把掌中剑绕了一圈剑花,直朝金福老双腕上斩去。
金福老向回一收手,身形微微向后一坐,蓦地一个纵身,真是轻似猴猿,向下一落,已到了尚雨春背后,突地吐气开声“嘿”了一声。
尚雨春顿时就感觉到一股极大的潜力,向自己背后猛然扑到,不由吃了一惊,心知金福老这种掌力不是“金煞”就是“红印”。其实她又哪里知道,九天旗金福老所练的这种掌力名唤“一炁”掌,更较金煞红印厉害得多,九天旗因爱女负伤之恨,所以一出手,就把自己看家的掌力施了出来。在白雪尚雨春来说,既已感到背部着力,再想逃开他的双掌,可就是万难了!
她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正不知如何是好的霎那之间,忽听得头顶大树上一声冷笑,跟着似有劲风由自己头上扫过。
微闻得“波”的一声,那九天旗金福老,嗵、嗵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同时之间,由大树上,飘悠悠地落下一人。
这人越过了尚雨春头顶,飘落在九天旗金福老身前,冷笑道:“姓金的别来无恙,今夜可是我们分生死的时候到了吧?”
九天旗金福老和白雪尚雨春,同时吃了一惊,后者虽没有看见来人相貌,可是那熟悉的声音,令她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她猛然回过了身子。
“管……你是管……”
可是照夕连头也不回一下,不要说答理她了,因此她说出了个“管……”往下却接不下去了。
她一时呆若木鸡地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四肢冰冷颤抖不已。
在另一方面的金福老,此时借着稀薄的月光,才把眼前这个青年看清了,他皱了一下眉。
“足下是……朋友你报个万儿吧!因何与老夫认识?须知我九天旗金福老可不是好相与呢!”
照夕又上了一步。
“你再看个仔细,你倒是贵人多忘事。”
金福老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可就是记不起如何认识的了,当时脸上带着不解的怒容,只是嘿嘿冷笑着,照夕冷叱了一声:
“该死的老狗,你当真连我管照夕都忘记了么?”
金福老这才白眉一挑,后退了一步,嘿嘿笑道:“原来是你!嘿嘿!管照夕你好不识趣,你也不想想你今日这条命是如何保全的,却胆敢为人家撑腰,你真是旗杆上绑鸡毛,好大的胆子!”
照夕此刻见他,心蕴旧恨,哪里还给他说许多,当时一伸右掌,分双指照着他双目就点,金福老一晃头,用“白猴献果”向前一捧双掌,直击照夕面首。管照夕旋身抽掌,倏地跃起,用“金鲤三波”,快如电闪星驰地已偎在金福老背后,不容老人收招换式,运用雁先生所授的“帖”字一诀,中食指骈着轻轻向外一戳,金福老喉中“吭”的一声,顿时咕噜一声栽到就地,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总共不过几个照面,已把这极负盛名的冀东巨盗降伏掌下,非但白雪尚雨春惊吓得状同泥塑一般,即照夕本人,也微感有些出乎意料之外,想不到雁先生所传手法,竟是如此神妙不测。
当时冷笑了一声,才微微回过身来,看着尚雨春,苦笑了笑。
“久违了,尚姑娘!”
雨春大眸子里,闪着泪光,可是她脸上仍努力作出笑容。
“谢谢你!管大哥!”
照夕冷冷一笑。
“这你倒不要谢我,真想不到……”
雨春几乎有些站不住了,她讷讷着。
“大哥!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我找得你好苦……我……我……”
照夕冷冷一笑。
“得了!七小姐,我可没有什么钱呀!”
雨春不由后退了一步,一时泪流满面,颤声道:“你……你说什么?你……”
照夕脸色极为愤慨。
“尚雨春!你也不要再装了,你的一切,现在我都知道了,我真恨我当初……”
他冷笑了一声。
“你不要误会,今夜我并不是救你才伤她父女二人,那是他二人和我原本有仇;至于我和你,我实在也不想再说什么了。”
说到此,尚雨春已嘤嘤哭了起来,如同是一枝带雨的梨花。照夕略微皱眉,才又接下去道:“我实在想不到,你会是一个这样的人。”
哭声音更大了,可是照夕仍然接下去。
“你不要哭,事实上我并不会要你怎么样,因为你是你,我是我,我们没有一些关系。你还是当你的贼,我决不管你。可是有一天,一定有人会制服你;不过,那也就不关我的事了。”
雨春哭着道:“管大哥……你不能!不能这么对我……我可以改过自新……”
照夕心中略有些软了,可是由于他对她的突然改观,这种突然失望的情绪,并不是马上可以恢复的,所以看来,他仍像无动于衷。
他冷笑了一声。
“那是你自己的事,在以往我一直把和你的那段友谊,引以为荣,可是今夜之后,那是一种羞耻,我是不会放在心里了,现在你去吧!”
雨春紧紧地咬着下唇,她脸色苍白仍然站在那里,全身颤抖着,这一刹那,她感到一种生平莫大的羞辱,面对着照夕这些正义严辞,她又能说什么呢?照夕又挥了一下手,冷冷地道:“你走吧!”
雨春忍不住又哭了,可是照夕并没有理她,却往金福老身边走去。尚雨春立了一会,觉得脸上的眼泪被风吹得凉凉地,腿都麻了,可是那狠心的人儿,连看她一眼也不看,四周的蟋蟀鸣声,天上的星星,也都像是在笑她,她实在受不住,就慢慢转过了身子走了。
狠心的管照夕,他一直是把背朝着尚雨春,他知道她哭,也知道她伤心,可是他并不回头,其实他内心早已为她动人的哭声软化了,他那看来无情的手,也很想为她拭去脸上的泪,可是他并没有。
一个人有时候,确会逆已而行事的,事后自己常常会很后悔,自己也不能很有理地去分析这种心理,这是每一个人都有的经验,并不是只有照夕一人。
一切都宁静之后,照夕才回过头来,已没有雨春的影子了,他长叹了一声,心中很是懊丧,对于白雪尚雨春,他确实很失望,但是还有些说不出的感觉,总是想起来就烦人。
在月亮底下,他站了一会,方想自去,无意之间,却瞧见了地上的两个人,他吃了一惊,剑眉微频道。
“这两个宝贝,该怎么处置呢?”
想着他就走到九天旗金福老身前,先想了想,才蹲下去。一只手扣在了金福老左手脉门之上,为他解开了穴道,这老头子打了哈欠,就像是才睡了一觉似的,在地上翻身坐起,可是他立刻接触到另一张冷峻的脸,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同时也使他立刻忆起了是怎么一回事,同时右手脉门一麻,几乎又把他送到瘫软的来路上去了。他冷笑而吃惊地道:“你,你想怎么样?”
照夕微微笑了笑,露出了洁白美丽的牙齿,他轻轻道:“你放心,我不杀你,不过你一生为恶太多,我却不能再叫你去害人,你明不明白?”
金福老摇了摇头,茫然地表示了一个“并不明白”的姿式,可是立刻他就明白了。
因为照夕另一只手,正在他背后第七节骨筋处摸索着,凡是练功夫之人,没有不知道这处地方的特殊效能的。他吓得挺了一下身子,可是照夕扣在他脉门上,使他全身软绵绵地,他颤抖着。
“你不……不能把我功夫废了……我求求你,喂!喂……”
就在最后的一声“喂”余音尚未完结之前,他已变成了另一个人了。
由地上跳起的金福老,其实只觉得手脚有些笨重,别的并没感到如何。
他已经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了,于是他咆哮着用掌和拳,往照夕身上打着,后者的体会,就像是接受一个盲者的按摩。
他根本就不理会他,他走到了金五姑身前,照样伏下了身子,可是当他指尖已伸出来,预备也同样地把金五姑功夫废了时,他的心竟感到有些不忍下手,再怎么这个女人,当初对自己曾有过恩惠。虽然她是无耻的女人,可是自己到底不忍亲自这么对她下手,他犹豫了一阵,才长叹了一声,目光炯炯地看着金福老。
“你女儿已受了伤,我也不忍心再废她功夫了,你快背她回去吧!”
然后他又冷笑。
“今后谅你也不能为恶了,不过你可要传话给你女儿,她如果再不痛改前非,再次落到我手里,可就没有她的活命了。”
九天旗金福老只坐在地上发愣,张着嘴沙哑的低低嘶着像哭又像叫。
照夕说完了话,觉得这么处置,并没有什么不当,遂展开身形,一路飞驰而去。
这寒风嗖嗖的冷夜里,他疾疾地行着,心中并不曾因为这种义举而感到松快;相反地,却似有一种说不出的痛苦,紧紧地偎着他。
他知道那是因为尚雨春的关系,想到了雨春,似乎也觉得方才自己也太残酷了。
“为什么我拒绝和一个自新的人来往呢?我的心也太狠了。”
他又想到方才她那悲痛伤心的样子,心里也就更觉得烦闷不安。这么跑着想着,不一刻已到了自己住宿的那一间小客栈,正当他要窜身越墙而过的当儿,似觉得身侧树梢上拔起了一条黑影,直向客栈顶上落去。他不由吃了一惊,当时用“一鹤冲天”的轻功绝技,也腾身到了房顶,四下观望了一阵,静悄悄的哪有什么人迹?
他心中微微动了动。
“莫非我看错了?今夜的怪事也太多了。”
想着又看了看,确实不再看到什么可疑之处,他才飘身下地,由窗子回到自己房内,见灯光仍明着,他把灯光拨得小如萤尾;然后和衣上床,把宝剑压在枕下。心中想着,离家第二天,竟会发生了这件令自己扫兴不愉快的事。
远处的梆子,叭、叭的敲着,似乎已到了四更天了,天上又下着小雨了,他就微微闭上了眼睛,似乎有了些昏倦的睡意。
可是一声很清晰的瓦响,令他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立刻发现了一个黑忽忽的影子,在窗口探视着,他不由吃了一惊,那睡意立刻消失了个干净。定神再看时,果然他看见一双手抓在窗台上,慢慢升上了一个人的影子,那是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婆婆。
照夕心中冷笑。
“好大胆的东西,我倒要看看你意欲何为?”
想着他微微闭上了眼睛,仅留一线的目光,注视着这人的动作,他双手紧紧地按着床面,这姿态可以应付任何突来的局面。
然后他就更注意地观察这个人,果然这老婆婆全身都进来了。
昏暗的油灯,照着老婆婆那一张马脸,尤其有一半的颜色,就像是被墨染了一般。
管照夕立刻认出了,她正是若干年以前,自己掌底游魂乌头婆,想不到在这里居然又遇到了!
乌头婆进室之后,略微定了定神,就见她陡然自怀中抽出了一口短刀,双手握着向外一抽,暗室之内,立刻闪出了一道青光,竟是一口青光闪烁的利刃,照夕不由惊心。
“好个乌头婆,你莫非还要行刺我不成?”
一念未完,就见乌头婆猛地向前一哈腰,已如同疾风似的扑到了床前,掌中剑照着照夕心窝就扎,只听见“喳”的一声,短剑实实地全没入石灰的床面去了。乌头婆倏地旋转身子,却在身后,发现了那怒容满面的青年,她大吃了一惊,当时二次回手,掌中剑“顺水推舟”猛然朝照夕腹部就扎。
管照夕冷冷道:“乌头婆,今夜可是你自来送死,怨不得我了!”
他口说着,身子已如同正月的走马灯,滴溜溜转到了乌头婆身边,用“粘”字诀向内一凑身。雁先生绝学果然不凡,那乌头婆几乎还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凑进来的,顿时觉得那只持剑的手一麻,短剑“当”的一声已落在地下。
她不禁吓了个魂飞九天,大脚向外一划,用“过桥问府”的招式,把身子窜了出去。
可是她却没想到这是室内,哪里有许多地势给她施展,只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