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那叫一个抽疼!好端端的一件衣裳呦,我眼馋都馋不来的,竟然给划伤了。我蹲在地上郁闷地想那件好衣裳,回头一瞥,见着几个舞姬匆匆忙忙相携闪入屏风后面去,不一会儿便换了一身新的裙子出来。
我暗喜溜到后面一瞧,果然那件受了伤的裙子可怜兮兮地被丢在一把破木凳上。我现了元神,左右张望不见有人发现,吐纳了口仙气便换上了那身漂亮的裙子。虽说腰间有一道撕裂的口子,我拆下发髻上的一根簪子修补了一番,总算是给卡住了。且多了根细玉簪子还越发显得俊俏了。
寻了处铜镜,几百年来我未曾穿过这般韵味的衣装,自己是喜上眉梢,乐得在镜子前行行过过几百回都不嫌腻。
我正乐得欢喜,忽然一阵宫乐声传来,有人唤了声“时辰不早”
将我惊醒,我只顾着试穿这衣裳,都忘了要跟着驸马去寻那麝岚公主了!
我疾步出了殿阁来回寻觅着路途,希望运气好些能叫我误打误撞找见公主府。这宫城内雪将落过,地面黏着湿滑的冰渣。我小心地看路,一路上几次都险些跌了跤。
临到一处阁楼,我歇脚整整裙摆,来了人间脚力这般不胜,也怪这颜国的皇帝老儿没事修这么大的院子作甚?我正揉着脚,方才那戏班子里有位老眼昏花,年至耄耋的老班主出恭回来经过我,见了我坐在廊子里,顿时火冒三丈地上来扭我的耳朵:“你这死丫头竟然在此偷懒?没见着姑娘们都登台去走场子了么?再敢偷懒当心我敲断你的狗腿!”
说罢我的腿上还挨了一脚,痛得我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吹口气将他的白胡子挂到树枝子上去!不过我大人不记小人过,暗自在心中留他一笔,毕竟身上还偷穿着人家的衣裳呢!
我揉着腿脚浅笑道:“您教训的是,我不过是崴了脚,这就赶回去了!”
“你这小丫头片子当我年纪大了打不动啦?快给我走!我看着你,免得你又乱跑!”老班主扯着我的肩膀便拉着我向须臾便要登台献艺的高台子行去。
这下我可是叫苦不迭,若是等我回去大家发现我是冒牌货,偷了人家衣裳混入宫中来的那还了得!总不能要我当着一群人的面隐了身逃遁然后吓死一批凡人罢?
我正委屈地跟着,忽然老班主停了下来,松了我恭敬唤了声“驸马爷”。我侧眼一望,见着那驸马带着一副似曾相识的表情正立在不远处看着我。
“这位姑娘好生眼熟啊。”驸马说着果真走来问我,唇角带了丝未名的笑意。
我只得垂下头:“民女见过驸马爷!”
老班主听了急忙拱手问道:“敢问驸马爷,这喜鹊丫头是犯了什么罪了么?她自幼在我身边跟着长大,您不会是认错人了罢?”
“哦?你叫喜鹊么?”
老班主掐了我一把,我缓过神回应:“是,民女名唤喜鹊。”
喜鹊明明是我东溪后山豢养的灵鼠的名字嘛!它还有个姐姐叫麻雀……我这一肚子苦水无处咽下,早知道自己干嘛偷了人家的衣裳来换,还偏偏遇上个眼神相当不济的老头,又撞上了正主驸马爷……这一趟是祸不单行呐。
“老班主莫慌,只是您班子里的这位喜鹊姑娘与今早拣到了我遗失的玉玦的那位姑娘非常相似,所以我才怀疑是不是有人偷偷混入宫来,而这一切都是她蓄意安排的。”
我一听气不打一处来!难道那佩环也是故意掉出来给我拣的,那他岂不是更蓄意?!
“怎么会呢驸马爷!喜鹊一直乖巧得很!自从知晓选入宫来要跳舞给圣上看,她就一直跟在我们身边,从未有单独出去过!您一定是认错了人了!”老班主说着推了我一把,道:“喜鹊,你去给驸马爷跳一段来看看,让他知道你可是我们探春教坊里最优异的舞姬!”
我的舌头险些掉了出去,呆傻着一动不动,不知该如何是好。
驸马眯起眼眸笑道:“我丝毫不介意姑娘单独舞一钞惊春’于我看,若是舞姿卓越,那你定然是喜鹊姑娘无异。如若你露出了马脚,我也会依照皇令以擅闯皇宫大内为由将你禀报给圣上定夺。”
我紧紧咬着下唇,驸马目光如炬,似要逼迫我显形。
洛玉啊,你自小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么?我默默鼓舞着自己,昂起头来,伴着似白蝴蝶般地雪花落下,抖开手臂旋步转了一圈,行礼道:“那喜鹊便是献丑了!”
接下来的我全然不知细节如何,只知晓自己尽力冥想着天宫中的花绕仙子们与王母贺寿时的舞姿,然后全都寄情于四肢与眼眸,只当是又回到了行云观,伴着月色跳一场舞给师兄,求他给我做只会叫唤的猫儿。
只是跳着舞着,耳边似乎真的泛起师兄在抚琴的声响。我随着那乐声上下纷飞,抖开绿意盎然地水袖化作青山连黛,雪落在指尖儿凝成晶珠,收纳月夜清辉。
直到耳中师兄抚琴的声响终了,我才收回来腕子站定,回过神来望着看得发痴地驸马与班主,行个礼道:“喜鹊真的是失礼了。”
长久的静默过后,驸马亦回了神,招呼班主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且下去,我有话问她。”班主见了瑟瑟发抖,道:“驸马爷!她跳的这般好,您怎么还怀疑呢?”
“我未怀疑,只是想到公主一定也会喜欢这场舞,我想要她去与公主演绎一场,班主可有异议么?”
“哎呀!那可真是喜鹊她的造化了!”班主作一作揖,冲我道:“喜鹊你速速去与公主殿下表演,晚上可以准你不必回来参演了,早些回去歇着罢!”
我假模假样地道过谢,心中绽开千万朵牡丹花,真乃得来全不费工夫,竟真的要去见那麝岚了!我得意洋洋送走班主,正想着计谋得逞,才一抬笑眼就见着驸马正笑睨着我,马上便收敛了笑意恭敬道:“还请驸马爷带路。”
“我低估了一个神仙的能力。”他四喜非喜地看着我,摇着头:“原以为你会出岔子或者压根儿不敢跳的。你跟随我一路,我早该将你说破才是。”
我心中一拧,警觉地看向他。他愈加笑的阴柔,我恍然大悟:“驸马果真是好眼力,竟有通灵天地之术,认得出我是何人。”
“我公上境宸自幼习得五行八卦之术,也随着高僧道长研得通灵混沌之法,不仅看得出姑娘是仙人,也可以看得出麝岚已是死人。”
我惊得退后一步:“麝岚还魂之事你也知晓?”
他忽然变幻了苍茫地眼神,转过身去望着新出的微月:“你来的目的是什么?捉她回去么?她死之时曾有巫祝预言与我道,若我不爱她,她便会还魂。我答应了不爱她,她真的回来了,那么你可不可以不要带她走?”
“我不是巫祝,也不是仙界的统领之人,无法决定一个本该归位的魂魄的命运,也不能许你什么诺言。我只是来相助我哥哥取回麝岚盗窃他的仙器,至于你妻子的魂魄,即使我不带走,之后还会有更多的仙人来。”
他听了兀自垂头:“你们仙人绝不会通情达理。”
我紧眉,一阵心酸:“我答应你只管取回仙器,她的魂魄,我且留你十日好生与她相处,希望你能真心待她。十日之后,我会来带她走。至于以后,还且看造化。”
公上境宸摇摇头,淡笑一声:“你带她走了,可不可以将我一并带去?我欠下岚儿许多,前世今生都还不清,只可盼来生。”
我无言,他怔愣了许久,长叹一声旋过身去道:“方才是念着心爱之人罢?你的舞跳得很美,原来你们也会有情有爱,不比我们少……你的舞教会我很多,谢谢你。”
他说的话变为自言自语,落寞的身影渐渐离开我的视线。我在凄冷的回廊等来了夜色,百转千回,心疼他的爱情也心疼我的。
我转过身准备先行去找麝岚暗中窥探珠子下落,一抹颀长地白色身影立在月初之地,脸颊向我:“你跳舞给他看了?”
我哑声,见着弗苏异常冷峻地慢慢向我走来:“你跳舞给别的男人看,还穿成了这样?”
我低下头,一块光裸
的肌肤映入眼帘……我的上神啊!腰间的玉簪子是什么时候滑落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新年快乐!!这几天忙得头大无比!!!祝福大家新年万事如意~平安喜乐~瓦新年也要更勤快!么么!先去吃饭了!~、二十二章
见弗苏走上来,我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低下头去扯过别处的布料遮着,嘻哈道:“哎呀不想怎的会裂了道口子哈哈哈,这人间的衣料这么不经穿,还是我以前那灰头土脸的好!灰头土脸的好!”
弗苏的眉头却是越发紧皱,眼神死死钉在我身上,不知晓的还以为我欠了他们家三年地租没还。我见了他那副不明所以的愠容,心想,我怎地又忘了他今早还去喝花酒,这会儿见了他我还心虚个什么?我应当非常有骨气地回喊一句:“哦!是啊!我就是这副德行跳舞了又如何?与阁下有什么关系?就许你白日喝花酒不许我晚上跳艳舞啊!”
可是当这男人步步紧逼过来,我的舌头开始不争气地打退堂鼓了。我说:“你也入宫来了啊,花酒喝完了?我九哥怎么没跟着一起啊?你们之间不是关系非常亲密了?”
弗苏没有答话,见着我身后已经是廊子的尽头,我再往后退就要跌下池塘了,他总算是放过了我停了下来,无声地伸手去解下自己的披风。
我发怯地凝着他,不知晓他要如何。弗苏解开了披风伸手一捉我,便将还带着他体温的衣袍裹在了我身上,还颇为体贴的为我打了个结扣。
我心中一暖,总算他是温柔的,还知道为我御寒。悬着的心也搁下了,他也没把我怎么样嘛。我这样想着,白日里的事情也就不再气他。可是忽然身子凌空一起,我被他牢牢地抱在怀里走出了廊子向一处小阁而去。嗯,也对,外面冷得很,不如进屋去再商议大计。
可是当他一脚将门踢上了,手臂还没有离开我的腰身。我咽了口唾沫,真心实意地问:“你不会是要对我乱来罢?”
他一口热气吐在我的脸颊,亦正亦邪地笑道:“你说对了阿玉,我就是要对你乱来了。”
我尚未反应过来,他的手腕像烧红的烙铁一下子就撩开斗篷烫入我的皮肤里,几下子将原本就单薄的衣料扯得稀烂,放肆抚着我那块本就裸露的肌肤,还更向里肆虐。我意识到他的心绪之后慌乱着去抵着他的手:“你是要做什么?你也喝了桃花酒不清醒了么?”
他咬着我的耳垂呢喃道:“嗯……我是不清醒了……阿玉,我原本以为你能明白,也能看开,可是现在我不想再等你,我想牢牢地抓住你,不许你再抵抗你的心。”
我挣扎道:“你怎会知道我的心是什么样子的!我从未抵抗过自己,我做了什么恨了什么爱了什么都是我的本意!”
他得逞一般忽作冷笑:“你仍是不听话……伤我也是你本意么?我原以为我的耐心足够,可是自今日起,我不会再允你将心留在那个早已死了的人身上。”接着便容不得我再争辩,他一把吻住我的唇,由浅入深,时而柔情时而狂狞,勾了唇舌去吮吸,反复被他品尝。
我忍耐着腾出手去死死卡住他的的锁骨:“弗苏,你忘了你是西海太子,忘了已经与人有婚约了么?”
他唇侧的笑意更浓,眼神如火吞噬着我:“我从没忘过,只是有人不记得了。”
我的脑子似是被蜂虫蛰了般又麻又痛,被他的这句话惊得无所适从。一股未知的力量一次次冲击我的脑海,那个不记得的人是我么?我究竟不记得了什么?我爱的人是师兄,我从未爱过弗苏啊……我这样与他暧昧着,那花骨朵不是很惨?我要在与徒儿大逆不道的罪名上再添一条夺人所爱么?我又怎么能背弃对师兄的誓言,而对弗苏的示爱一点都不觉得排斥呢?真是只是因为他与师兄生得像,所以我才不舍拒绝他么?我想我兴许是快要完了,骨子里原本就是坏透了的,不会因为娘亲的泪就真正洗刷掉,现在已经沉沦为一个抢人夫君还背信弃义的下等女人。
见我一直苦着脸蹙眉看他,弗苏将我的身子贴近,在我的唇上又舔了一把:“这次准备好了?不拒绝我了?”
我盯着他的容颜怔了会儿,道:“弗苏,我们这样算偷情么?”
他噙着笑意:“不算,我娶你。”
我一下子便要推开他:“你已经许了另一个女人,何况我再也受不起这样的承诺。你忘了我耳后有克夫痣么?我注定是不祥的,不然师兄也不会离开我,你不怕被我克死么?”
弗苏却没有让我挣脱:“如若那要克我的人是你,我甘之如饴。阿玉,你要记得,我只许了你一个女人,从开始到现在,我只许过你一个女人。”
不知为何,我听着他的心跳,竟会觉得他的话统统都是真的,让我没有一点怀疑。我道:“我算是个寡妇……你怎会爱上我呢?你来向我拜师求学的时候就爱上我了么?你就不怕我夫君还魂来惩戒你啊?”
他粲然一笑:“我若说我比他还要早地认识你,喜欢你,你会相信么?”
我摇头:“糊弄鬼呢!”
他抱着我笑地更欢喜:“对,你就是鬼,魔鬼,最坏最坏的鬼,将我的人和心都通通吃光了的鬼!”
我有些不高兴,那些鬼都长得多丑啊!
“我才不是鬼,我比鬼好看多了。”
他吻着我的脸颊笑着,许久拉紧了我穿着的斗篷收了手回应我:“这次就放过你了,好看的鬼!以后不许再给别的男人跳舞了,我会嫉妒。”
我不知道我与弗苏这样算不算开始谈情说爱,他牵着我的手去寻麝岚的寝房,这才告诉我,原来他与九哥就隐居在那间花楼,因为这几日有串场跳舞的女戏子就是那间花楼里的姑娘。他是计划随着那些姑娘混入宫里来,所以见得了我穿着花娘一般的衣裳才那样生气。
临到公主的寝殿,我们没有见着公上境宸的身影,应当是去陪着皇帝欣赏戏舞去了。弗苏与我道:“麝岚公主就在里面,因为颜国国主贪色好酒,不断地新纳美人为妃,冷落她的生母皇后娘娘,所以公主一向不去参加这样的庆礼宴席。我前几日随着他们演习的时候已经进来打探过了,那戏约莫一两个时辰才演的完,她这段时间从不出屋子,免得碰上来唱戏的女戏子生厌。”
我这才不再嘴硬,赞赏他一句:“原来你喝花酒是办正经事,算是我错了,你的计谋还是很中肯的。”
他很满意我的乖巧,与我躲在窗栈下面,道:“你可与麝岚相熟?”
我有些为难:“不算相熟